二公主咬了咬自己发干的薄唇,心中有万分的委屈,终于忍不住道:“吉儿若说愿意,那是欺君,若说不愿意,汗阿玛要不高兴。所以吉儿愿意与否,汗阿玛不必理会就是了!”

“你——”皇帝着实没想到吉兰泰竟然说出如此噎人的话!!皇帝的脸色登时又寒了几分,“看样子皇后的确不会教导儿女!!!”

皇帝如此斥责皇后,二公主也不仅替自己的皇额娘觉得委屈,她张了张嘴巴,忍不住想为皇额娘辩驳,可是想到皇额娘屡次叮嘱。不许替她求情,要听汗阿玛的话,便生生忍住了没顶嘴。

嘤鸣也头疼得紧,其实她也不乐意接收二公主这个刺头!!记得二公主还小的时候。也挺可爱的,怎么略大些,竟是这般脾性?!若说是随了皇后,可娴妃的大公主性子温婉、礼仪也甚是周全。真不知皇后私底下都跟二公主教了些了什么,只怕平日里只一味提醒二公主身份尊贵了。尊贵得她都不把其他姊妹看在眼里了!!

可是她若不接收二公主,那宫里还有谁能接收呢?娴妃?拉倒吧,娴妃肯定更不肯,就算她肯,皇帝还不肯呢!!其余的几个嫔,的确性子都不错,只是二公主如此傲娇,她肯叫个母嫔做她的养母吗?!必然是不肯的!!

如此一来,宫里除了她,还有谁能接下二公主??

不…等等。或许有一个人能。

皇帝的嫔妃里,自然再没有别的合适的了,可这宫里还有先帝雍正爷的嫔妃、圣祖康熙爷的嫔妃呢!!雍正爷的嫔妃,有位裕贵太妃,可惜人家已经搬去儿子府上养老了,其余的也都位份太低,不够格抚养这位傲娇的中宫嫡出公主。

如此一来,剩下的也只有一位了——圣祖温惠贵妃瓜尔佳氏!这位论辈分是嘤鸣亡母瓜尔佳氏的堂姑母,位份又是太皇太贵妃之尊,而且早年还抚养过皇帝!!年纪也不是太大。比太后还年轻些呢,而且身子骨一直都还蛮不错的!!是硕果仅存的圣祖爷遗妃中位份最高的!!

嘤鸣想到她,便不禁雀跃了,“若二公主实在不愿。臣妾倒是想到了一个合适人选!”

皇帝侧脸瞅了她一眼,便撇嘴道:“娴妃不行!”

嘤鸣笑着说:“臣妾不是说娴妃,而是——圣祖爷的温惠贵妃!”

嘤鸣的话一出口,皇帝便愣住了,“温慧贵妃?…”怔怔片刻之后,“太皇太贵妃年事已高。只怕…”

嘤鸣急忙道:“皇上遣个人去去问问,温惠贵妃日子过得孤寂,说不准也乐意有人陪伴呢。二公主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这个年岁,怕是还能反过来照顾温慧贵妃呢。”

这时候,二公主急忙道:“汗阿玛,吉儿愿意去服侍太皇太贵妃!”——皇额娘让她防备皇玛嬷、防备娴妃、防备舒妃,可没说需要防备太皇太贵妃!太皇太贵妃一直与世无争,去她那里,或许能得到些安宁。起码不必再储秀宫这里受辱了。

皇帝略沉默了一会儿,“罢了!你先起来吧!”

“多谢汗阿玛。”二公主忙站起身来,眼中满是希冀之色。

太皇太贵妃辈分极高,故而皇帝也没真的随便遣个人去问,而是亲自带着二公主去宁寿宫走了一趟。

傍晚的时候,皇帝才回来,见到皇帝是独自一人回来的,嘤鸣便知道这事儿成了!!

皇帝也面带微笑,对嘤鸣说:“吉兰泰已经在太皇太贵妃那住下了。”

嘤鸣笑着问:“太皇太贵妃的身子可还硬朗?”

皇帝叹着气道:“瞧着又老了些,不过精神气还算不错。”——起码身子骨比太后好多了。

嘤鸣微微颔首,自打她刚进宫那年去见过太皇太贵妃,再后替嘉嫔借过一次朝服,便没再去过宁寿宫了。听闻她安好,嘤鸣也舒心地笑了。

二公主年纪还小,慢慢教导,性子想必还是可以转回来的。太皇太贵妃的辈分、身份摆在那儿,二公主也不敢无礼,何况她还抚养过皇帝,二公主想必会有几分敬重之心。让一个德高望重的人去教导二公主,的确是最合适的了。

日子过得不疾不徐,二公主在宁寿宫渡过了乾隆十二年的年节。皇后依旧被幽禁在长春宫,连过年都不曾被放出来。因此富察家不免更加人心惶惶了。

这一日正是初五的大日子,外头飘飘扬扬下着小雪,整个紫禁城白雪皑皑,一片银装素裹,仿佛冰雕玉砌的仙台楼阁一般,别有一股缥缈意境。

猪妞折了开得红郁郁的梅花插了满满一梅瓶,搁在嘤鸣手边的炕桌上,笑嘻嘻呲牙道:“额娘,你瞧着梅花,开得多漂亮啊!”

第411章、娴妃的如意算盘

“额娘,你瞧着梅花,开得多漂亮啊!”

猪妞守卫自己的屋子成功,所以一整个年节都欢乐得紧。

嘤鸣也笑呵呵逗弄着自己小性子的闺女。的确二公主不适合来她这儿,否则跟猪妞起了冲突,她该向着谁?向着自己闺女,不免不被人说闲话,可若向着二公主,嘤鸣又不忍心委屈自己亲闺女!

果然还是敬而远之最好了!

储秀宫中一片欢笑之声,外头太监忽然禀报说,娴妃来了。

过的这个年,娴妃做了一回挑大梁,如今才刚刚松缓些,想是来串门的?

娴妃穿得艳丽华贵,未语先笑,“舒妃妹妹!”

嘤鸣忙牵着猪妞小手起身相迎,与娴妃互见了常礼。猪妞也蹲了个万福,口里甜甜道:“娴母妃金安!”

娴妃笑咯咯道:“瞧咱们婧欢公主,愈发乖巧懂规矩了,跟长春宫出来那个就是不同!”

嘤鸣知道,娴妃这是数落二公主呢!只怕二公主平日里见了大公主,也未必有礼,娴妃身为人母,只怕对二公主也不满得紧!如今皇后败落,她自然要损两句了。

嘤鸣呵呵一笑,“幸好太皇太贵妃仁爱,收下了二公主,否则我可要头疼死了!”

娴妃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模样,“是呢!别看她小小年纪,整日鼻孔朝天的,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也是太皇太贵妃好性子,换了是我,才不要她呢!”

嘤鸣也奉承道:“还是姐姐的大公主温婉有礼,当真当得皇长女身份。”

娴妃一听,脸上笑容灿烂了几分,旁人若是夸她,她未必会如此开心,可若夸了她闺女,娴妃心里却美滋滋的。只不过一想到自己女儿的好性子,娴妃又不免担忧她会受欺负!早先。她的博西勒不是就是在二公主那小妮子哪儿吃了好几回无礼?哼,小小年纪,连个长幼都不知!!如今可好了,皇后蹦跶了不了几日了。没了皇后,看那小妮子还能嚣张到哪儿去?!

“许久未见大公主了,不知她现在还孕吐吗?”嘤鸣笑着询问,大公主的身孕是年前便诊断出来的,听说孕吐不止。年节都未能进宫守岁呢。

娴妃笑着道:“已经好多了!”——女儿成婚数年,如今总算有了身孕,娴妃心口的一块大石头也落了地了。从前她总担心自己闺女是不是不会生,宫里宫外的太医也请了不少,各种滋补的药也吃了不少,如今有喜了,不论是儿是女,起码她闺女会生孩子!!

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娴妃脸色都红润了许多。

落座,吃了热茶。娴妃才道出了自己来意,“过些日子,永琪就该去南熏殿读书。而伴读的人选,向来要从宗室子弟中选个年岁略大些的…”话说到一半,娴妃若有深意地看着嘤鸣,“舒妃妹妹,我记得你长姐的儿子,聪慧向学,是个极乖巧的孩子呢。”

得,这是想让她侄儿庆明给五阿哥做伴读吗?说实在的。嘤鸣不乐意!给皇子当伴读,固然是一种荣耀,可也着实不是什么轻松差事!每日天不亮就要进宫,天黑才能回家——这般辛苦倒是其次。而且若是阿哥回答不上师傅的提问,伴读都是要替阿哥挨打的!!一个人形肉包啊有木有!!长姐英容就庆哥儿一个孩子,只怕也舍不得他吃苦受罪。

见嘤鸣沉默良久,娴妃倒是不见恼怒,她微笑着道:“据本宫所知,你长姐的儿子。原本贵为嫡子,却至今都没有被立为世子呢。若是那孩子做了五阿哥的伴读,讨得皇上几分喜爱,还愁世子之位不落实吗?”

娴妃这话听着貌似有理,可嘤鸣早就忍不住撇嘴了!********之家,不同于宫里,嫡长子必然都是世子!哪怕福彭不乐意,庆哥儿也一定会被立为世子!且以她如今的盛宠,直接求皇帝,皇帝也不会不答允的!

关于此事,长姐也一直不曾开口求她,想来是不急于一时。毕竟若是借用外力,让庆哥儿做了世子,只怕福彭心里会不痛快。虽然如今他们夫妻形同陌路,可英容并不愿意和自己这个丈夫撕破脸。

可是贸贸然拒绝娴妃,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嘤鸣便笑着到:“可庆哥儿的年纪,他都十二岁了,只怕不太合适吧?”

娴妃立刻到:“年纪大有什么不好?若是小的,我还不要呢。”

嘤鸣嘴角抽搐了二下,可大了五六岁也忒…五阿哥入读必然要先读三百千,可庆哥儿都读孟子、大学了,根本不是一个进度的啊!就像是让一个中学生跟着小学生读书时的,着实太耽误了!何况选伴读,一般都之比阿哥大二三岁而已。

嘤鸣便道:“就算我肯,只怕皇上也不会应允的。”——事到如今,也只好拿皇帝来说事儿了。

娴妃笑了,“以妹妹的盛宠,只要妹妹肯开口求皇上,皇上还会不依吗?”

嘤鸣笑容有些干巴巴的,娴妃的如意算盘打得倒是够响亮,让平郡王府的嫡子给五阿哥做伴读,这分明是想把整个平郡王府都绑上五阿哥的战车啊!!这种夺嫡之事,嘤鸣着实不愿长姐与庆哥儿掺和进去。

便道:“皇上的性子,姐姐也是知道的,皇上最恨后宫干政。去年为着佟家承恩公的事儿,我可是一句情也没求,都险些吃了皇上怪罪呢。这事儿就算我肯冒着得罪皇上的危险开口求,只怕也是求不下来的。”

娴妃听了这话,脸色微微有些不悦,“妹妹这话说得未免也太严重了些吧?”

嘤鸣深深吐出一口气,道:“若姐姐不信,我开口求皇上一试便是了。五阿哥前程远大,我自然也是盼着能成事的。只不过姐姐也别抱太大希望。”说着,便哀叹了一声,似乎很是愁眉不展的样子。

娴妃却露出了笑容,“那我就等着妹妹的好消息了。”

嘤鸣笑着亲自送了娴妃出储秀门,看着娴妃上了暖轿,她的脸色嗖得冷了下来。五阿哥才几岁,娴妃就这般孜孜谋划,还真是生怕皇上不恼火啊!!

转身回殿中,嘤鸣便派人去请皇帝过来用午膳。

第412章、子索母命(上)

年初时节,皇帝政务虽繁忙,但一顿午饭的功夫还是能挤出来的。娴妃所求,嘤鸣也不遮掩什么,直截了当地便跟皇帝说了,“娴妃心意坚定,臣妾实在推辞不得,还是请皇上帮臣妾婉拒了吧。着实不是臣妾不给娴妃面子,而是庆哥儿都十二岁了,实在不合适。”

皇帝脸色是黝黑的,他怒哼道:“你不必理会!娴妃的性子,不安分惯了!哪****要不生事,朕倒是奇了怪了!!”

“何况永琪的伴读朕都已经选好了,宁郡王的次子和贝勒阿善的长孙,明儿朕就下旨,也叫娴妃熄了这个心思!!”

如此嘤鸣便安心了。

翌日,娴妃闻讯,果然立刻就跑了储秀宫。嘤鸣自是一通诉苦,说皇帝怎么怎么训斥她了,怎么怎么警告她了,末了还流了几滴鳄鱼眼泪。弄得娴妃只得连连赔罪来安慰她,然后怏怏而去了。

正月初十,是四阿哥永珹和五阿哥永琪入读的日子,四阿哥的伴读只是个辅国公之子和一个朝臣之子,哈哈珠子更是选自生母嘉嫔娘家苏氏的几个包衣子弟,比起五阿哥的伴读,真真是逊色了好几筹。娴妃见如此,倒是大大满足了优越心理。

五阿哥入读之后,皇帝也遵守了当年的承诺,正式对外宣布秘密立储。一时间,所有人都认为正大光明殿后写的是五阿哥永琪的名字——娴妃也是这么认为的。七阿哥已经夭折,如今最尊贵的皇子,便是五阿哥永琪,不立他还能立谁?

其实,那正大光明殿后是否写了名字,还是未知之数呢!只怕皇帝大有应付前朝后宫的意思——反正也没人敢偷看秘密立储诏书。

嘤鸣便思忖着,弄不好只怕是个空白诏书呢!以皇帝的腹黑,绝对能干得出这种事儿来。

不过这事儿跟她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她在意的是皇帝南巡之期,过了年之后。皇帝便下旨命内务府筹备南下事宜了,不过起码还得筹备个把月。宫里女人难得离京一次,更何况这次是下江南,自然都削尖了脑袋想要伴驾!

嘤鸣忖着。皇后幽禁长春宫,非死不得出,自然是没戏了。和敬大公主怀胎已经有四个月,太后年迈病瘫,都需要照顾。娴妃只怕也脱不得身。如此一来,只怕她会是伴驾嫔妃中位份最高的…想到这里,嘤鸣暗自心爽。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滋味,想必不错。

又略一估算时间,倒是正好可以把悫妃给收拾掉呢…嘤鸣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等了这么多年,总算有这一日了!!

自打七阿哥夭折以后,皇后“病重”,悫妃便很少走出永寿宫,听说****在后殿佛堂烧香念经。还时常叫喇嘛超度七阿哥。

别人都只当悫妃饱受丧子之痛打击,至今难以接受七阿哥的夭折。可嘤鸣深知内情,这悫妃分明是心虚啊!!说到底,七阿哥是被悫妃和音常在联手害死的!!悫妃最少要负一半的责任!!她为了夺回儿子,打击皇后,不惜让七阿哥病重!!小小的孩子,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那么一条鲜活的小命,就此夭折!!

害死了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儿,悫妃怎么可能不心虚不愧疚呢?!

永寿宫,夜色笼罩。寂寥空旷。

悫妃的陪嫁宫女乌尤上前道:“娘娘,您今儿又念了一整日的往生咒,天都黑了,还是回正殿歇息吧。”

悫妃抬头看着那巨大的鎏金如来佛像。喃喃道:“本宫没想害死琮儿的…”说着,悫妃泪眼朦胧。

乌尤劝慰道:“七阿哥福薄,怪不得娘娘的。娘娘还年轻,养好了身子,日后还能再生个阿哥的。”

悫妃擦了擦泪水,深深吸了一口气。长叹道:“皇上表哥早已不宠爱本宫,本宫哪里还能再生?如今本宫只盼着,琮儿能早日投胎转生,也不枉本宫****超度了。”

乌尤搀扶了悫妃回到正殿,深夜寂寂,安睡的安息香已经袅袅燃烧,拔步床上的金银丝翠罗锦被已经铺好了,里头也早已用汤婆子暖透了。乌尤侍奉悫妃宽衣,掀开外侧被子,正要扶悫妃躺下,然而却瞧见那被褥上,竟然多了一枚小小的鹅黄色如意云纹香囊!!

悫妃双目圆瞪,惊恐至极,她惊呼道:“这是什么?!!!这个东西——乔氏不是已经销毁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乌尤急忙拿起那香囊,也是一脸惶惑之色,“奴才刚才铺床的时候,没瞧着这个香囊啊。”她又急忙安慰道:“娘娘别怕,只是模样相似而已。”

悫妃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她声嘶力竭地吼着:“烧了!!快给本宫烧了!!”

乌尤忙不迭点头,急忙便扔进了炙热的炭盆中,那香囊浴火,转瞬便烧得连渣都不胜了。然而,里头紫荆花的气味,却被热力燃烧散发了出来,幽香铺面而来。

“啊!!”悫妃闻得这气味,惊恐地抱头大叫,“是这个味道!!这就是本宫亲手缝制的香囊,连紫荆花粉末都是本宫亲手放进去的!!琮儿——是琮儿!!是他把这个东西带回来的!!他恨本宫害了他!他来报复本宫了!”

乌尤只得刚忙去打开窗户,冷风灌入殿中,紫荆花的气味立刻散了干净,“娘娘,没有气味了!紫荆花粉末也常常被用来做香粉,肯定是哪个宫女不当心把香囊掉在娘娘床榻上了。七阿哥已经去了这么久了,肯定早就投胎转世了!”

悫妃这才略略止了惊色,只是双手还忍不住隐隐颤抖,“只是巧合…是吗?”

乌尤急忙点头,又端了安神药给悫妃,悫妃喝了,这才睡下了。然而悫妃这一夜睡得极不安稳,梦中只觉得不知背后有什么东西在追逐她,那是一团小小的东西,黑雾一般,却如跗骨之蛆一般,怎么都甩不掉!!

悫妃一直奔跑,忽的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之声。悫妃的从梦中惊醒过来,惊出了一头的冷汗。

第413章、子索母命(下)

悫妃一直奔跑,忽的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之声。悫妃的从梦中惊醒过来,惊出了一头的冷汗。

她惊恐地看着四周,寝殿中灯火昏昏,乌尤已经趴在她床头熟睡了!悫妃深深喘息着,擦了擦自己头上的冷汗,心想,那啼哭声恍若就在耳边一般,真切至极,如今看来,幸好只是个梦啊。

然而悫妃才送些下来,便听得寂静的深夜里,再度传来的尖细的婴孩啼哭之声,“哇哇!!——”——响彻永寿宫殿宇。

“啊!!!”悫妃捂着自己的耳朵惊叫了起来。

乌尤被悫妃的尖叫声吵醒,“娘娘,您怎么了?”

“你听见吗?琮儿,是琮儿在哭!!他回来,他真的回来了!!”悫妃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若那个香囊,或许只是个巧合,那方才的哭声,在她的梦里响起,在梦外同样也响起,就足以说明,琮儿真的来向她索命了!!

乌尤惶惑地道:“哪里有哭声?奴才没听见啊。”

悫妃急忙抓着乌尤的肩膀,颤声嚎叫道:“真的有哭声!!就是从殿外传来的,本宫听见了!!本宫听得真真的!!”

乌尤想了想,又竖耳聆听,只听得殿外有风吹之声,便道:“娘娘,您是梦魇了吧?”

悫妃急忙摇头,“不是梦魇!!是真的!!本宫真的听见琮儿的哭声了!!”

乌尤皱眉一想,便道:“约莫外头的风声,娘娘想是听错了?”

乌尤的话刚落音,外头北风呼啸阵阵,乍然一听,还真有几分像是鬼哭狼嚎,悫妃却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一般,问道:“是本宫听错了吗?”

乌尤点头:“肯定是的,娘娘,您千万别自己吓唬自己。”

悫妃深深呼吸了几口。这才神色稍定,“这段日子,本宫可能的确太累了,精神不安。想得也就多了。”

翌日,日上三竿,嘤鸣才刚刚醒来,便瞅见火团在她床头蹲着,摇晃着自己毛茸茸的大尾巴。一副邀功请赏的模样。

嘤鸣信手捻了一枚参华丹塞它嘴里,“辛苦了,今晚继续。”

火团精神传音道:“主人,我看顶多三天,她肯定得崩溃。”

嘤鸣冷笑道:“平日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谁叫她做了亏心事,自然怕得要死。”

这时候,外头的半夏听得里头有声音,便带着一众宫女进来服侍嘤鸣更衣洗漱,一边禀报道:“娘娘。昨夜悫妃梦魇了呢,今一大早就传了太医去。”

嘤鸣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只请了太医?没请喇嘛去做法?”

半夏笑着道:“自然请了,天不亮就叫了宝华殿的法师去做了一坛法事,说是超度七阿哥的。听说悫妃梦见七阿哥在底下过不得不好,所以特意做法。”

嘤鸣扬着唇角冷笑了,看样子悫妃真得吓得不轻呢。

弄不好只怕用不了三天,今晚或许就能解决掉她呢!!

这一晚,皇帝翻了嘤鸣的牌子,敬事房的太监一早就来储秀宫抬了嘤鸣去皇帝的养心殿侍寝。

一番云雨之后。嘤鸣正要更衣回储秀宫,外头王钦突然禀报说:“皇上,悫妃又梦魇了!大半夜叫人去宝华殿请了喇嘛去做法事。”

皇帝皱起眉头,一脸不悦之色。“她还有完没完?!白天做法事,晚上还要做法事!!”

嘤鸣忙道:“悫妃自打七阿哥夭折以后,的确精神不太好,她失了亲孩儿,也着实可怜,不如臣妾陪皇上一起去瞧瞧吧。”

皇帝原本不想去永寿宫的。可是想到永琮,便点了点头。

而养心殿距离永寿宫又极近,不过盏茶功夫就到了,初春的深夜里,冷风呼啸,真真是要冻死人了,从暖被窝里出来的嘤鸣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永寿宫中灯火通明,几个喇嘛在殿外念经的念经,做法的做法,弄得香烟缭绕,叮铃咚隆,呜呜呀呀,好不热闹。

正殿中,琉璃宫灯点燃,照得明亮恍如白昼,只听得里头寝殿中传来悫妃惊颤颤的呼声,“他又来了!!他真的来了!!他真的来找本宫索命了!!本宫没听错,那不是风声,也是做梦,真的是他在啼哭!!”

皇帝听得皱眉,他??是谁??——悫妃这哪里是替永琮超度,根本是在驱鬼吧?

“啊!!!”悫妃惊恐的叫声响彻殿宇,“滚啊!!你凭什么来纠缠本宫!!是你不孝的!!你这个不孝子!!你认贼做母!!不认生母!!你死了也是活该!!”

皇帝听明白了悫妃口中的“他”是谁,可也铁青了脸色,什么叫他的儿子“死了也是活该”?这是身为母亲该说的话吗?!

然而更叫皇帝怒极的话还在后头呢。

“何况本宫又不是故意害死你的!!那紫荆花粉,只会加剧咳嗽而已!!是自己不中用,病死了那是你命数!!!”悫妃声嘶力竭的嘶吼声,在皇帝耳中清晰回转。

皇帝瞪圆了双眸,他仿佛听到了不可置信的话一般。竟是悫妃害死了永琮?!!

“谁叫你那日不肯跟本宫走的?你若是肯与本宫离开皇后那儿,就不会因为紫荆花香囊,而加重病情了!!是你不孝!!你若是乖乖听本宫的话,就不会死了!!”

皇帝怒从心生,气得手臂颤抖,他怒吼道:“贱人住嘴!!!”皇帝一声暴呵,旋即那随身佩戴的天子龙剑已经出鞘。

皇帝大步流星,便冲进了里头寝殿中。嘤鸣赶忙跟随其后。

之间寝殿中,金银丝翠罗锦被甩在了地上,悫妃披头散发,整个人都恍如疯癫了一般。而那地上,还放着一个小小的鹅黄色香囊,透着淡淡的紫荆花的气味…

悫妃看到皇帝,神色一怔,旋即她回了神,却面如土色。

“天下间竟有你这种额娘!!”皇帝怒不可遏,手中攥紧了剑柄,“朕岂能容你活命?!”

说罢,那锋锐的剑刃便赐向悫妃!!

只在电光火石的一瞬!!

悫妃吓得浑身簌簌发抖,身子一软,便噗通跪在地上。她这一跪,倒是恰巧躲开了皇帝的一剑,那剑刃只从悫妃头顶划过,划下一缕青丝,飘飘然落地。

“皇上三思啊!!”嘤鸣疾呼。

第414章、悫妃之死

“皇上三思啊!!”嘤鸣疾呼。

愤怒到极点的皇帝,早已恨不得一剑杀了她眼前这个毒妇贱人,然而嘤鸣的一声疾呼,唤醒了皇帝。

皇帝冷然看着跪在地上簌簌发抖的悫妃,“你的确不配死在朕的御剑之下!!”

悫妃嘴唇发白,颤抖地道:“皇上表哥…”——方才她已经说出了一切,此刻纵然想要辩白,也是欲辩无言了。

“传旨!!”皇帝冷声道,“悫妃思子至深,哀恸之下,竟悬梁自尽,伴朕之子于九泉之下。朕心怜悯,厚葬悫妃博尔济吉特氏!”

悫妃萎软在地,身子簌簌颤抖,忍不住惊呼求饶:“不!!皇上表哥!臣妾知道错了!!臣妾只是一时糊涂啊…”

然而御前的太监立刻上去便捂住了悫妃的嘴巴,悫妃只能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却再也叫不出声了。

皇帝伸手执了嘤鸣的手,深吸一口气,压下满腔的怒意,柔声道:“朕送你回储秀宫。这里很快就会布置妥当。”

嘤鸣轻轻点了点头,皇帝金口玉言,说悫妃是哀毁过度,才悬梁自尽的。自然御前的太监们,也立刻就会让悫妃“悬梁自尽”。

一切都如她预料的那样顺利。

其实,她的法子很简单,悫妃本来就心有愧疚,最近****念佛抄经,精神也十分薄弱。对准悫妃的精神薄弱之处下手,也就是了。

悫妃用来加害七阿哥的紫荆花香囊是其一。

能让人夜不安枕的香料是其二。

最后,便是那哭声——呵呵,这个更简单,其实那根本不是什么小孩子的哭声,只是猫叫声罢了。

野猫夜里的叫声,就像是婴儿撕心裂肺的啼哭之声一般,在寂静深夜响起,往往把人吓个够呛。

这三者加在一起,足够让悫妃崩溃的了。

紫荆花香囊。是音常在交给秀贵人,然后秀贵人给了她。而嘤鸣吩咐火团,将那香囊搁在了悫妃的被窝里,并顺道往悫妃内殿的熏炉里投掷一枚精心调制的香丸——那香丸是根据兰石医经调配的。效用格外明显,若是心志坚定之人,根本没什么害处,可对于悫妃这种精神虚弱的人,必然会做噩梦。最后。便是那极肖似婴儿哭声的野猫叫声了,那野猫是叫青儿去宫外荒野寻来的,颇费了一番功夫呢。

翌日晨,悫妃的死讯传遍六宫。皇帝命娴妃主持悫妃丧礼,早先悫妃就一直精神恍惚,所以如今思子心切,悬梁自尽,也说得通。

娴妃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之处,但也不敢胡乱开口,乖乖按照皇帝吩咐。办理了悫妃的丧葬之礼。娴妃甚是痛快地想,不管悫妃是怎么死的,反正从今以后少了个让她膈应的人,也是件好事。

太后却眼光毒辣得紧,“那晚,前脚皇帝和舒妃去了永寿宫,后脚悫妃就悬梁自尽了!若说悫妃的死,跟舒妃没关系,哀家是怎么都不信的!”

娴妃不禁一惊,“是舒妃动的手?!”

太后冷哼道:“平日里瞧着她好性子得紧。如今看来倒是个厉害角色!!俪兰,你以后可得防备着她些,省得被算计了,还懵懂无知呢!”

娴妃神色有些微妙。“悫妃与舒妃也没什么仇怨,舒妃为什么要置她于死地呢?”旋即,娴妃又道:“臣妾日后会小心防备的,不过悫妃死了,对咱们乌拉那拉家,也算报了仇了。”

嘤鸣跟悫妃的仇怨。那可早了去了。当年初次木兰秋弥,悫妃就拿她闺女来算计争宠,还想把她的命留在木兰。从那一刻起,嘤鸣便琢磨着怎么弄死悫妃了。她可不会容许一个想要害她性命的人活下去!

如今悫妃死了,嘤鸣也能松一口气了。

接下来,就是皇后的死期了。——不过这事儿不必她费心,皇帝会处理的。就如同处理掉悫妃一样,皇帝也会给皇后安排一个合情合理的死法。

“额娘,我写好了!”猪妞撒娇般的声音从西侧书房传来。

嘤鸣忙回过神来,快步进了书房中,从去年开始,嘤鸣就教导猪妞读书写字了,虽说四书五经不必熟背,但字总要好好练才是,所以嘤鸣要求自己闺女每日十临张大字。

学了一年字了,可猪妞的字还是跟狗爬似的。

嘤鸣看了之后,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张和这张勉强过关,后头那些也忒差劲了吧?!重写八张!!”

猪妞立刻瘪了嘴巴,泪眼汪汪,委屈得都要掉泪了。

“少跟我装可怜!!”嘤鸣拿手指头狠狠在猪妞的脑门子上一戳,“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后头那些你根本没一笔一划好好写!!越写越没耐心是吧?想偷懒是吧??我告诉你,休想!”

“额娘好凶…”猪妞抽泣起来,跟个小可怜似的。

“你委屈个毛?我是打你了还是扁你了?!你知足吧,你额娘我小时候,我没少被打手心呢!!”——教她些瘦金书的祖父,性子极为严苛,字若写得不好,打手心都是小菜了!

也正是因为严师出高徒,她的字才能小有成就,只不过穿越过来之后,长进就不大了,进宫以后,更是只有退步的份儿。写字这种事儿,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稍稍一松懈,便要逊色了。看样子以后,她也得多抄抄写写,尽量把上辈子的水准找回来吧。否则等南巡的时候,只怕只顾着玩,更没闲工夫练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