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哭!南巡启程前,每日大字加倍!等启程了,给你放个长假!”反正船上摇晃,怕是也练不出好字来。

听到放长假,猪妞立刻不哭了,眼睛也贼亮贼亮的,“真的吗,额娘?”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嘤鸣淡淡挑眉。便叫半夏再去取一套文房四宝了,她亲自陪着猪妞一起练字。

皇帝来的时候,便看到如斯静好的场景。支摘窗下,斜阳余晖透过窗户纸暖暖晕染进来,洒在鸣儿与婧欢身上,母女俩,一大一小,端坐在案前,手执狼毫,一笔一划写就墨香。

皇帝悄然靠近了观察,不禁暗暗点头,鸣儿的字娟秀端方,婧欢的字也已经不逊色永珹、永琪。书房里暖洋洋的,皇帝的心里也暖洋洋的。

第415章、南巡、张园

乾隆十三年春,御驾正式从北京起驾,出紫禁城、直奔京杭大运河的起点——通县码头,在这里,浩浩荡荡的御船头尾相接,迤逦延绵出数里之外,如一条长龙卧在大运河上。

这是个阳光晴好的日子,虽然春寒料峭,但暖暖的照在人身上,直叫人晕晕欲睡。

伴驾的高位嫔妃除了嘤鸣之外,只康嫔徐若晴,其余的只是位份低微的贵人、常在、答应而已,不值一提。如嘤鸣所料一般,娴妃留京主持内宫事宜、侍奉太后。

除了内宫嫔妃、阿哥公主、宗室子弟、文武大臣之外,还有御前侍卫、銮仪卫,以及数万八旗精锐负责护驾。

乾隆十二年的时候,也选过一次秀。晋了几个娇嫩的新人,不过都空有姿色罢了,嫔妃中除了嘤鸣这个舒妃,最得宠的自然还是四年前入宫的康嫔徐氏。她小产之后,得到皇帝诸多怜爱,也算是一举在宫中立稳了脚跟。皇后当年算计之事被音常在遗书揭发出来,纵然皇帝不许外传,可娴妃怎么可能不告诉康嫔呢?娴妃巴不得有更多的人恨皇后呢。

不过康嫔倒是个聪明的,没有哭闹着求皇帝做主。所以这次南巡,她也在伴驾之列,倒是生了皇子的纯嫔、嘉嫔,都只能留在宫中。便可见皇帝对她的宠爱与怜悯了。

以嘤鸣的位份,配备了一艘专用的华丽大船,紧随在皇帝的龙舟之后。康嫔也差不离,其余位份低的,就只能乘坐小船,而且是好几个人挤一艘船。不过嘤鸣刚登船,便被御前的人请去了皇帝龙船上。

这浩浩荡荡的船只中,皇帝的龙船最大,仿佛一座移动宫殿似的,长足足有两百尺,也跟在宫里似的。设有正殿、内殿、东西朝堂,因此即使在船上,皇帝也能召见大臣、处理六百里快急送来的奏折。大龙船航行在大运河上,如履平地一般。根本感受不到晃荡。这就是船大的好处了,哪怕运河上风浪再急,也是岿然如山。

眼见着两岸枯树积雪后退,寒风夹杂着湿冷的水汽扑面而来,红日初升。映得大运河上金波灿灿,端的是江山如画!

立在船头,嘤鸣纵然身上披着紫貂大氅,仍然被吹得脸颊冰凉。直到被皇帝硬拉着手,给撤回了船上殿中,硬灌下了一碗驱寒的姜汤,这才罢了。

还是船殿里暖和,小火炉烧着,温酒煮着,咕嘟嘟冒着梅花香气。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虽然御船没那么快,但一天一夜光景,便进了山东地界。

皇帝是以“巡视河工”的名义南下的,自然到了山东地界,必然要驻跸几日,亲往黄河河堤视察。御驾并未驻跸在官邸——历来官员为了彰显自己清廉,所以从来不休府衙(织造府例外),因此地方官员很是贴心地一早就预备下了一座地方乡绅进献上来的雅致园子,即张园,也就是说园子的主人姓张。据说是内阁大学士张廷玉的族侄。

能作为皇帝下榻几日的临时行宫,那自然是极大的荣耀,没点关系,自然是不成的。这张园。也的确极为雅致,太湖石作假山,青松古柏葱茏,古藤吐翠、迎春绽放,小桥流水,燕语莺啼。别有一股精巧细腻之美。张氏一门祖籍安徽,所以这张园处处透着江南山水的别致韵味,是皇家富丽堂皇之地所没有的。在这般雅致的园子里住几日,似乎也蛮不错的。

张家人据说一个月前就已经搬出去,借住在亲戚家中,园子也是一早就清扫出来了。也就是说,自打皇帝下旨叫内务府准备南巡事宜的时候,张园这里就得知了,所以才能早早预备下。

为了拍皇帝的马屁,他们也算是煞费苦心了。毕竟张家的顶梁柱,大学士张廷玉已经八十多岁了,年初还上过折子要告老,虽说被皇帝挽留了,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的挽留,只不过是客套一下,用不了多久,张廷玉肯定要二度、三度上折子乞骸骨,倒时候皇帝就会顺水推舟允了。这才贤德皇帝陛下爱才若渴不是吗?

所以张家才这般费心地讨好皇帝。怕的不过是人走茶凉。

不过皇帝第二日便去黄河河堤上巡查了,也不晓得什么时候能回来,这下子伴驾的几个娇嫩的贵人、常在倒是颇为恹恹。

嘤鸣留在张园,便歇在园中后院一处命叫慈萱堂的地方,光正房便足足面阔五间,里头的一应家具摆设也十分上乘,虽比不得皇家铺金设玉的尊贵,但桌椅案几、柜橱屏榻,都雕琢得十分精美,景泰蓝的熏炉、苏绣的花鸟围屏、剔红的束腰方桌,玲珑雅致的蝶几、花几,錾刻瓜瓞绵绵的围子床,花梨木的八仙桌并几条南官帽椅,俱十分合人心意。

徐晋禄垂身道:“娘娘,张夫人带着两位张家姑娘求见。”

皇帝走后的几日,倒是有不少地方官员的内眷求见,嘤鸣懒得见,便以身体不适推辞了。只不过这张家人,还真不好不见。毕竟她现在住的就是人家的园子呢!

徐晋禄说“张夫人”,嘤鸣原还以为是个少妇,或者顶多徐年半老的妇人呢。见了才知道,这位张夫人瞧着估计都年过花甲了,眼角眉头满是皱纹,头上也花白了大半呢!而两位张姑娘,倒是正在妙龄,大的那个瞧着十五六岁,小的也有十二三岁了,估摸着是张夫人的孙女。再定睛一瞧,这两个张姑娘,都是小脚!三寸金莲,穿着精巧玲珑的绣花鞋,当真是连站都站不稳了!嘤鸣暗自摇头,幸好她穿越成了满人,否则光拗断一双天足来裹脚,就堪称********的痛楚了。

“臣妇张刘氏给娘娘请安!”张夫人进屋便忙跪了下来,结结实实磕了头。

张刘氏的丈夫张若霁虽说已经致仕,可两个儿子据说都在外头为官呢,因教子有方,所以张刘氏被封为五品宜人,跟她嫂子芝兰是一个品级的,所以张夫人自称“臣妇”。

见张夫人一把年纪,嘤鸣便多客气几分,直接叫贴身大宫女半夏上去搀扶起来,并赐了座。

张夫人甚是谨慎持躬,只半边屁股坐在椅子上,至于两位张姑娘,只能在张夫人身后恭谨地垂首侍立,半句话也不敢多说。

第416章、南巡、张姑娘

张夫人一脸微笑,她年纪虽老,却瞧着十分和蔼,“早该来给娘娘磕头请安了,只是臣妇心想着娘娘才到山东,想必舟车劳顿辛苦,得多休息几日才是,所以才晚来了几日,还望娘娘恕罪。”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张夫人说话很是得体,嘤鸣便笑着道:“张夫人言重了。”

见嘤鸣这个舒妃说话很是和气,张夫人才略略松了一口气,她又殷勤地道:“小地方的园子,粗俗得很,比不得宫里,还望娘娘海涵。”

嘤鸣温声道:“张园精巧雅致,很是不错。”

张夫人忙笑呵呵道:“娘娘谬赞了,临时拾掇出来,臣妇与老爷总担心贵人们住得不习惯,如今幸得娘娘不弃,臣妇也就安心了。”

张夫人侧脸看了看自己两个孙女,又道:“娘娘匆忙伴驾出来,只怕身边宫女不能全都带出来。若娘娘不嫌弃,这两个丫头,便留下来伺候娘娘端茶倒水吧。”

嘤鸣一愣,脱口道:“这不是张夫人的孙女吗?”——刚才徐晋禄是说张夫人和张姑娘吧?怎么这张夫人要把自己孙女留下来给她当使唤丫头?

张夫人忙点头,满是殷勤地道:“正是臣妇的孙女,唤做玉钗和玉镜。若能有幸伺候娘娘几日,沾几分福气,才真真是她们的造化呢。”

嘤鸣瞅着那两个张姑娘,俱是花容月貌、纤姿窈窕,此刻两腮羞红,端的是楚楚动人!!听到此处,嘤鸣怎么会不明白张夫人的意图呢?这哪是想送丫头给她,分明是想借她的势,攀龙附凤呢!!

嘤鸣的脸登时就冷了下来,冷哼一声道:“张家也是,姑娘们想必也是读过女则女训的!到了这般年纪,还是好好留在闺阁待嫁,才是正经!!”

嘤鸣这话已经相当不客气了。简直可以说是打脸了。莫说两位张姑娘小脸蛋都惨白了,连那张夫人脸上都褪去了血色。

“娘娘…”张夫人惶恐地站起身来,急忙道:“娘娘误会臣妇的意思了!臣妇并无此心啊。”——张夫人也没想到舒妃竟然直接训出这般酸讽之言,当即之下。只得打死不认,极力抱屈,“臣妇只是想让孙女侍奉娘娘几日罢了,娘娘实在是多心了!”

嘤鸣心底冷哼,把正当妙龄的孙女送来。谁信她只是想叫孙女做丫头的?!皇帝这几日,虽然****都去黄河堤上,然而回来之后,必然会到她房中留宿。这点怕是有心人也打听得到,在她跟前塞两个漂亮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傻子都明白!!

“行了!”嘤鸣不耐烦跟张夫人饶舌,便直接道:“张家的姑娘,本宫可受用不起!张夫人还是请回吧!”

张夫人面有讪讪之色,“既然娘娘瞧不上玉钗和玉镜。臣妇也不勉强。”说罢,屈膝做个万福,便带着两个小脸惨白的张姑娘退下了。

张夫人等人前脚出去,半夏便啐道:“一把年纪了,真有够不要脸的!!”

嘤鸣冷哼道,“脸面算什么东西,只要能爬上皇上的龙榻,豁出脸去也是大大的值得!”——何况张家两个姑娘姿色甚是不俗,尤其是小脚女子…现在的宫里,还没有小脚的汉女呢!

康熙爷下江南的时候。就纳过好几个小脚汉妃呢!晚年宠爱的密嫔王氏、勤嫔陈氏,都是小脚女子!!而且还都给康熙生了儿子!她们的整个家族也因此官禄亨通!!

如今乾渣龙也下江南了,只怕不少人想削尖了脑袋,往皇帝床上塞人呢!!普通的汉家官宦之女。是不能参加选秀的,而汉军旗的女子参选都必须穿旗服——想要穿着花盆底鞋走好路,拗断的小脚是断然不成的!!非得一双天足不可!所以正经选秀入宫的,哪怕是小选入宫的宫女,全都是不裹脚的!

也正因为没有,所以康熙爷才稀罕小脚汉妃!!

乾渣龙的色脾性。嘤鸣瞅着就挺像他祖父的!真若叫他瞅见了那弱柳扶风的小脚小美人儿,只怕都要走不动路了!!

张夫人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只可惜她走错了门路!以她如今的得宠,哪里需要用汉家小脚女子来固宠?!

她膈应了一通,张夫人也挨了她一通冷嘲热讽,真真是何苦来哉?!

“娘娘,张夫人带着两位张姑娘去了康嫔小主那儿!”徐晋禄慌忙来禀报。

嘤鸣听了这番话,不禁冷哼一声,“我就知道,她不会那么轻易死心的!!”——她的门路走不通,便去走康嫔的门路,哼!!

半夏一旁道:“康嫔也颇为得宠,只怕张夫人又要吃一通训斥了!”

嘤鸣不禁莞尔,“倒也是。”——康嫔自打入宫,一直都比较得宠,同样也不需要固宠。凡是女人,遇见这种事儿,谁不恼火?

只不过这一回,嘤鸣猜错了,傍晚的时候,便听底下回报说,张夫人只带着一位张姑娘离开了张园,那个叫张玉钗的十五岁娇俏姑娘被留在了康嫔身边伺候!!

嘤鸣愕然半晌,“康嫔这是想干啥??”——真想拿那位小脚张姑娘来勾搭皇帝??

半夏气呼呼道:“奴才瞅着,康嫔只怕是想拿那小贱人跟您争宠呢!”

嘤鸣蹙了眉头,却轻轻摇了摇头,“康嫔没那么愚蠢…”——多年来,康嫔以温婉识趣的性子才博得皇帝宠爱的,若康嫔正要与她争个高下,只怕反而会惹得皇帝不快。

正百思不得其解,恰巧皇帝也从黄河河堤上回来了。

嘤鸣忙伺候皇帝更衣洗漱——河堤上风大,吹了一整天风沙,自然得先沐浴更衣才是。皇帝平日里的常服,在她这里备了好几套呢。温水也是一早就烧好的,只等皇帝回来,便能舒舒服服泡个热水澡了,既干净又解乏。

皇帝也很是享受的样子。

添了两回热水,泡了小半个时辰,皇帝才从大浴桶里出来,更衣用晚膳。

如今出宫南巡,虽然厨子也带了,但终究不能跟宫里比,菜色少了小半,不过皇帝也饿坏了,自然吃什么都香。

酒足饭饱之后,皇帝笑眯眯道:“黄河河堤无碍,早先便听张廷玉说,河道总督徐端是治河能手,如今看来,果真不虚。略休息几日,便继续南下吧。”

第417章、南巡、小脚汉妃

酒足饭饱之后,皇帝笑眯眯道:“黄河河堤无碍,早先便听张廷玉说,河道总督徐端是治河能手,如今看来,果真不虚。略休息几日,便继续南下吧。”

嘤鸣心里想的却是康嫔收留张玉钗的事儿,故而深思飘忽,也没听进去皇帝说的话,嘴上只敷衍地“哦”了一声,很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怎么了?”皇帝疑惑地看着嘤鸣的脸庞,“怎么魂不守舍的?”

嘤鸣斟酌了一下语气,便道:“今儿,张夫人把自己孙女送给康嫔做侍女了!”

皇帝一愣,“张若霁的孙女?!”旋即皇帝眉头皱了起来,显然有些恼怒的样子,“朕已经三令五申,不许地方官员进献佳丽,他们竟是把朕的申斥当成耳旁风了!!”

嘤鸣暗道一声“怪不得”,怪不得没直接献给皇帝,原来皇帝一早下旨说不要美人儿了——甭管皇帝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地方官员也不敢明着抗旨了,所以献给内宫嫔妃做侍女,便是最好的法子!

嘤鸣便打趣道:“他们约莫是觉得皇上只是客套话。”

皇帝听了之后,登时气歪了嘴。

嘤鸣笑咯咯道:“天下乌鸦一般黑,男人哪儿有不好色的?”说着,媚眼一挑,揶揄地看向乾渣龙。

乾渣龙这下子想怒也怒不起来了,便一把摁倒嘤鸣,恶狠狠道:“朕好色?那就先好你的色好了!!”

一夜妖精打架,自是不必多说。

翌日,春日迟迟,嘤鸣懒起。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轩窗外,鹧鸪啼,面对这等良辰美景,嘤鸣很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呵欠。

这会子,皇帝已经去前院处理政务了。嘤鸣睡了个日山三竿。辰时三刻方才起床,半夏上来为她梳头,嘴上嘀咕道:“方才康嫔哪儿说水土不服,吐得厉害。已经把皇上给请去了。”

“水土不服?”嘤鸣挑眉,住进张园都七八天了,前几日不都好端端的吗?怎么今儿突然水土不服了?这也来得忒莫名其妙了些吧?

半夏撅着嘴巴道:“奴才瞧着,康嫔这就是再跟您争宠呢!”

嘤鸣淡淡道:“她若是真有心争宠,就该昨晚水土不服。把皇上给请去!”

半夏蹙了眉头,也很是不解的样子。

嘤鸣对镜看着自己刚刚梳就的旗头,金累丝如意簪子上嵌着熠熠红宝石,成双的点翠蝴蝶落在鬓边,一串光泽莹润的南珠垂下,映着耳上一双羊脂玉葫芦耳坠,衬得脸颊白皙光滑。

嘤鸣满意地点了点头,拿一串白砗磲佛珠挂在襟上,便道:“准备些清爽开胃的小点心,咱们去瞅瞅康嫔。”

半夏去取了山楂糕和薄荷酥。便往康嫔的小院儿而去。

康嫔的住处不远,就紧挨着张园后花园鲤鱼池畔,虽然不大,但是个精巧别致的院落。

康嫔笑脸迎人,“竟劳烦舒妃姐姐亲自前来,嫔妾不过是犯些恶心罢了。”

嘤鸣看了一眼端坐在临窗罗汉榻上的皇帝,心下不禁暗忖,若康嫔真的只是水土不服,皇帝怎么会巴巴来了?

果然,皇帝忍不住发话道:“好了。先叫太医诊脉吧。”

嘤鸣定睛一瞧,果然太医都已经在一旁候着了,而且还是原判章清涧——按理说,寻常嫔妃生病。是用不着原判亲自出手的!而瞧着架势,似乎是皇帝传唤来的。

康嫔见嘤鸣面有疑惑之色,面露羞色,低声道:“嫔妾不过是月事迟了些…”

嘤鸣心底咯噔一下,康嫔这意思,莫非是她又有孕了?!

康嫔忸怩地道:“若不是喜。皇上可万勿置气…嫔妾自打小产之后,月事一直不调。”康嫔说到自己小产,不禁眼中有些湿润了。

康嫔的小产之事,正是皇帝心中最怜爱之处,自然格外宽容,皇帝道:“就算不喜,也叫章清涧给你开个调理身子方子。”

康嫔轻轻“嗯”了一声,便坐在了绣墩上,将皓腕伸出。

章清涧便上前跪好,那薄纱帕子覆盖在康嫔皓腕上,熟稔地号脉。喜脉这种脉象,以章清涧的老道,自然立刻就能诊断出,旋即他立刻朝皇帝磕头道:“恭喜皇上,康嫔小主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

嘤鸣眼底有些发冷,两个月的身孕了——也就是说在宫里的时候已经怀上了!!可是康嫔没有暴露出来,连平日请平安脉的太医也没有诊断出来!!直到伴驾出了京,来到山东地界,才自己爆出有孕!!

康嫔听了,面露惊喜之色,“果真?本宫真的有喜了吗?”

章清涧捋着胡须笑道:“微臣行医多年,这点把握还是有的。何况小主的脉象已经很明显了。”

康嫔笑容灿若春花,眼睛里透着激动的神色,她柔情蜜意看着皇帝,不禁泪水潺潺。

皇帝是个在意子嗣之人,康嫔既确诊有孕,皇帝神色也温和了许多,还特意叮嘱道:“既有了身孕,就好好调养安胎。”

康嫔急忙雀跃地应了一声“是”,又忸怩低语道:“因嫔妾这几日都不思饮食,张夫人又说自己孙女玉钗姑娘尤擅厨艺,所以嫔妾才留了她。”

康嫔有孕,皇帝自然格外宽容,故而也不见责怪之色,只道:“朕赏你个御厨,将那张氏遣送回去吧!”

康嫔听了,不禁咬了嘴唇,可她在皇帝面前柔顺惯了,也不管直接忤逆皇帝的话。

这时候,只听得珠帘外头“哐啷”一声,一大碗熬得浓浓的白玉蹄花汤生生摔在了地上,还有那位张玉钗姑娘也摔倒在地。

隔着琉璃珠帘,虽看得不甚清晰,却能瞧见张玉钗一张含泪楚楚的容颜,她倒坐在地上,一双精妙无双的玲珑小脚靠拢在一起,纤细娇柔的身躯簌簌颤抖,又是惊恐,又是委屈,端的是可怜无比。

她这幅模样,皇帝亦是遥遥看在眼里,皇帝刚要开口训斥,但见到这张氏娇柔楚楚的容颜和那一双三寸金莲妙足,愣是神色一滞,恍惚间竟失了神。

皇帝虽是九五之尊,却也只在幼时见过三寸金莲,正是圣祖密嫔王氏——然而那个时候王氏已经徐娘半老,抚养他的太皇太贵妃又十分鄙夷那些小脚汉妃,所以连带着皇帝也不喜小脚女子。可如今,眼前这个小脚女子,却是这等哀怜楚楚,姿容动人!

第418章、南巡、张答应

好在皇帝是见惯了美人儿的,很快就回了神,问康嫔道:“徐氏,可就是她?”

康嫔如何看不出皇帝已经上了心的样子,心下不免有些酸涩,却笑脸迎人,柔声道:“正是那位张姑娘,厨艺很是了得呢。”

皇帝不动声色,嘴里很是平淡地道:“你若是真喜欢,留下来伺候几日也无妨。”

听得这话,康嫔急忙谢恩,而嘤鸣已经气得鼻子都要冒烟了。

呵呵,这叫什么?色狼有木有啊!!刚才还叫遣走呢!这会子只消看了一眼,便舍不得这个小脚张姑娘走了!!这特么有够渣的!!

帘外的张玉钗已经欢喜坏了,她刚忙跪正了连连谢恩,“多谢皇上!多谢皇上!”

康嫔微笑着道:“玉钗,快去沏茶招待舒妃娘娘。”

嘤鸣淡淡挑眉道:“不必了,本宫是来看望康嫔的,既然康嫔无碍,本宫这就告辞了。”说吧,便朝着皇帝屈膝一礼,语气冷硬生生地道:“臣妾告退。”

见嘤鸣竟甩了皇帝脸色,康嫔微微有些吃惊,转头看皇帝的脸色,却不见有半分恼怒,便笑着道:“皇上不如去陪陪舒妃娘娘吧,嫔妾不妨事的。”

皇帝脸上挂着自得的微笑,“她惯来小性子,过两天朕去哄哄就好了。”

康嫔抚着自己的小腹,您肯去哄舒妃,对嫔妾却懒得哄一哄…康嫔心里不禁酸得紧,也闷得紧。

旋即,只见那张氏端着茶水袅袅婷婷走了进来,小脚的女子,走路不但盈盈细步,更因脚下不稳,所以腰肢不免摇曳如柳,走起路来,甚是勾人。

“皇上请用茶。”张氏软语若莺啼,端的是软腻婉转。她将一盏茶水双手端起,高高奉上,极尽谦恭讨好之态。

皇帝脸上得意之色更浓了几分,他接过茶盏。轻轻挂着浮沫,眼睛却不在茶水上,而在张氏身上,皇帝问:“你叫玉钗?”

张氏柔柔应了一声“是”。

皇帝又问:“你多大了?”

张氏屈膝道:“回皇上,十五。”

皇帝“唔”了一声。点了点头,这才低头抿了一口茶水。

张氏又忙端着另一盏茶奉到康嫔身前案桌上,恭谨地道:“康嫔娘娘请用茶。”

康嫔强撑着笑容道:“本宫有了身孕,不宜饮茶。”

张氏“哦”了一声,忙道:“那臣女给娘娘去熬一盅桂圆红枣银耳汤可好?配着舒妃娘娘送的山楂糕、薄荷酥都正好呢。”

康嫔点了点头,“也好,烦劳你了。”

“娘娘折煞了。”张氏很是受宠若惊的样子,忙屈膝蹲了个万福,便忙退下了。

康嫔心想,这张氏虽然多有媚态。但还算乖觉,让她帮着固宠总算没选错人,便对皇帝道:“皇上南巡出来,带的嫔妃不多,臣妾又有了身孕不能侍寝。皇上若一时半会儿没个可心人,嫔妾瞧着,张氏倒还算精致。”

“精致?”皇帝摸着下巴点了点头,“的确很是精致…”——皇帝说的,自然是张氏的那双玲珑三寸小脚!

康嫔酸涩地笑了,又趁机道:“既到了山东。皇上可否让嫔妾见见娘家亲眷。”

皇帝一愣,“你祖籍不是南方吗?怎么在山东也有亲眷?”皇帝刚问出口,便想到了一人,“徐端?”——河道总督徐端。可不正是与康嫔同姓吗?

康嫔忙点头道:“正是,河道总督徐大人,正是嫔妾的堂叔。”

一个“堂”,便不算近亲了。皇帝微微沉吟,便道:“徐端毕竟是外臣…”——又不是亲叔叔,进行宫内苑见嫔妃。着实不合礼数。

康嫔心中不禁觉得委屈,舒妃的兄长纳兰修齐难道不是外臣吗?可舒妃前前后后见了多少次了?怎么偏她不行?

可康嫔不敢跟皇帝顶罪,便忙笑着道:“皇上误会了,臣妾只是想见见叔母罢了。”——她的叔母,正是张家女,论辈分是大学士张廷玉的侄孙女。否则康嫔怎么会收下张玉钗?还不是因为有这层姻亲,张玉钗也算是康嫔的姻亲,算自己人了。

皇帝点了点头,“徐端之妻,也是命妇,递牌子拜见也无不可。”

康嫔忙柔声道:“多谢皇上。”

回到慈萱堂,嘤鸣气得把一盆兰花给修剪成了秃子,这个死乾渣龙,这有够不要脸的!果然叫她猜中了,瞧见三寸金莲女子,就跟被勾了魂似的!!

半夏上前劝慰道:“娘娘!她算个什么东西,连个汉军旗都不是,也值得您动肝火?!瞧着架势,康嫔有孕,必然是拿她出来固宠的!您可不能中了康嫔的计啊!”

嘤鸣冷哼一声,“男人要是不好色,母猪都能上树了!!”

半夏吓了一跳,“娘娘,您慎言!”

嘤鸣挑眉道:“怕什么?我还不了解皇上吗?”——她刚才是撂了皇帝脸子,可皇帝就吃她拈酸吃醋的劲儿!只怕今晚十有八九会过来。

只不过,嘤鸣这回猜错了。

她没等到皇帝来,反倒是听说了张氏被康嫔派去给皇帝送甜羹,到现在都没出来呢!!

虽然早知道皇帝是个好色之徒,嘤鸣仍旧不免有些黯然。

罢了罢了,皇帝是什么玩意儿,还能指望他一辈子腻歪自己吗?宫里的女人有得宠的一日,便有失宠的一日。她从来没奢望自己能永远圣宠不衰。

翌日,侍寝过后,皇帝下了手谕,封张氏为答应,暂居在康嫔处偏房,还特许张氏可以继续穿汉家三寸绣鞋,不必放足改穿花盆底鞋,只不过旗服是必须要换上身的。

满人的旗服,都是直筒的,这种衣服最挑身材了,稍微胖些,穿着便显臃肿。然而张答应是不必担心有此虞,她那身段纤细如柳,即使穿着旗服,仍叫人觉得袅娜纤纤,如弱柳扶风。

这一日嘤鸣出来溜达,便瞧见了康嫔带着新封的张答应出来溜达。

初春时节,天儿有些料峭,所以康嫔格外多披了一个风毛斗篷,而张氏只穿着旗服,风一吹,便勾勒出纤细盈盈一握的腰肢,旗服底下,露出一双巴掌大的小脚,当真娇柔动人。

“舒妃娘娘金安。”康嫔与张答应齐齐屈膝见了请安礼。

第419章、南巡、恋足癖

对于新进的这位张答应,福贵人、寿贵人、白贵人、霍常在几个暗地里没少说难听的话,顺着耳旁风,嘤鸣也听了不少。所抱怨的最多的,无非就是张答应的那双小脚——皇帝特许她不必穿花盆底鞋,这项特权,就足以叫其他嫔妃酸妒不已了。

对于皇帝的恶癖,嘤鸣也觉得膈应得很。这简直是畸形审美观,纯天然的天足难道不好吗?非喜欢那个些拗断了缠起来的小脚。古代的女人对自己也真够狠的!

默默吐槽了几句,嘤鸣瞅着张答应那副小心翼翼、唯恐吃罪了她的模样,便实在无语。于是干脆当她是空气,直接问徐氏:“康嫔现在还孕吐吗?”

康嫔忙笑脸迎人,她柔声道:“多谢娘娘挂心,多亏了张妹妹的好厨艺,嫔妾不但不孕吐了,胃口也好了许多呢。”

嘤鸣淡淡“嗯”了一声,“那就好,过些日子就要继续南下了,若是耽误了行程,可就不美了。”

康嫔脸色忽然有些尴尬的样子,然而位份差距摆在那儿,康嫔也不敢顶嘴什么,便笑着点头称是。康嫔低眉一撇,瞅见嘤鸣的贴身大宫女半夏的手上提着个食盒,眼底一动,便问:“娘娘这是要去给皇上请安吗?”

嘤鸣心里郁闷地要死,她自然是懒得去巴结那没节操的乾渣龙的,可是耳边孙嬷嬷和半夏都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为了自己的安生日子,得,她也只能去应应景了。自打张氏承宠都三日了,皇帝连召幸了张答应三夜,却不曾去过她那儿。所以她的这陪嫁忠仆,坐不住了。

其实嘤鸣心安得很,皇帝的花心,又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儿了,犯得着如此吗?等他腻歪够了。自然会来的。

张答应虽然小脚玲珑、楚楚动人,可轮姿色,也算不得倾国倾城,顶多算小家碧玉的容色。只不过那浑身娇柔嗲嗲的劲儿,最是能勾引男人了。单纯论脸,嘤鸣还是觉得自己的脸更胜一筹的。

只可惜她入宫已经十年了,就算姿容正当妙龄,可到底比不上人家新鲜有趣。男人嘛。哪个不贪新鲜,处在皇帝这个位置上,就更是如此了。

嘤鸣毫不掩饰地道:“新做了些小点心,正打算去前院给皇上送去。怎么,康嫔也要一起去吗?”嘤鸣淡淡挑了挑眉毛。

嘤鸣的坦诚直言,有些出乎康嫔的意料,康嫔干巴巴笑了笑,“嫔妾就不打扰了,嫔妾恭送娘娘。”——能多年盛宠不衰,康嫔自然不是没眼色的人。

“那回见吧。”嘤鸣淡淡转身。飘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