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摆摆手,他对年幼的儿子素来宽和几分,便笑着说:“无妨,慢慢教也就是了。”

十阿哥懵懂地看了看额娘,又看了看汗阿玛,还是一脸的懵逼,他到底哪里没规矩了??乌溜溜的眼睛里还透着几分委屈,润红的小嘴儿也微微上撅了几分,忍不住嘀咕道:“我明明都是按照额娘吩咐做的…”

十阿哥如此一语拆穿,叫怡妃这个当娘的笑也不是、怒也不是,怡妃原本就是叫芳蕊偷偷告诉永琳,让永琳去敬酒讨皇上欢心的。若被人知道是她的吩咐,那孝心明显打了折扣。这个小兔崽子,竟也拆她的台!!

不过,小孩子当然有特权。何况又是这么可爱的孩子。小孩子不懂得说谎,太实诚了些,也不是什么缺点。

皇帝笑着道:“行了,回去坐着看皮影戏吧!”

十阿哥一听,立刻欢喜地笑了,躬身一礼,便哆哆哆跑回去了。

可怡妃着实尴尬了,脸上的笑容愈发讪讪。

一旁的庆嫔手举酒盏,抿唇笑道:“有儿子,就是不一样。何况怡妃娘娘的儿子,这般伶俐讨人喜欢。”——慎贵人的举动,明显惹了皇帝厌恶,可因为有儿子上去耍了一通宝,一切就都挽回了。

怡妃直了直腰杆,道:“庆嫔过奖了。”——永琳虽小,性子也太愚诚了些,可这个儿子,的确是她最大的依仗和后半辈子的依靠,这是庆嫔和她最大的差别!!

嘤鸣的三十二岁的生辰宴,便在这一场交锋中渐渐落幕了。

可怡妃与庆嫔的争斗,才刚刚开始。

第543章、怡妃与庆嫔(下)

乾隆二十年十月初五。

皇帝晨起后,自有底下奴才伺候着更衣洗漱,这位大爷只需伸开手臂既可。

“寿宴既已结束,鸣儿打算何时让嫔妃离开圆明园?”皇帝看着锦帐内打着哈欠的嘤鸣,笑问。

嘤鸣听了这话,倒是困意消了泰半,是了,早先说好的三个条件,其二便是这圆明园只能由她来住,别的嫔妃不许来。只是这位,为了给他筹办寿辰,四妃等人巴巴过来操持,如今寿辰一结束,便要赶人走,似乎…有点不大好吧?

“其实四妃留下,也无不可。”嘤鸣说出了这样的话,四妃,再加上庆嫔,她们几个都上了年纪了,留下来也没关系。倒是年轻的慎贵人、陆贵人,她可不放心。但若直接开口赶人,似乎有些不给怡妃、庆嫔面子了。所以,她倒是盼着怡妃庆嫔能主动说送她们回去。

嗯,且看看她们会不会开口,谁会先开口吧。

“四妃都有儿女,皇子们要留在圆明园读书,分割开母子,到底有些不宜。”嘉妃有八阿哥和十一阿哥正在读书,纯妃的六阿哥虽然被皇帝撵去慎郡王府了,可还有六公主呢。怡妃有十阿哥和五公主。庆嫔唯一的女儿已经远嫁,也可怜得很。

皇帝笑眯眯凑了上来,“鸣儿的意思是——让庆嫔和几个贵人回宫去?”

嘤鸣朝皇帝睨了一眼,“庆嫔、秀贵人也可留下。”

皇帝噗嗤笑了,也就是说年轻漂亮的慎贵人、陆贵人不许留下喽?

“朕又闻见酸味了!”

嘤鸣双手狠狠一推皇帝的胸膛,啐道:“还不赶快去上早朝!!”

皇帝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

嘤鸣又气恼,又觉得好笑,倒是再也睡不着了,索性去药园世界里拾掇了一通。淡水药河中的两对鲟鱼已经开始繁衍后代了,河边的扦插的悟道茶长势也颇为喜人,另一边的咸水药河中物种更是丰富。清澈见底的水中,大黄花鱼瞧着又肥硕了几分,水底的海参、牡蛎零星分布。

嘤鸣采摘了些鱼腥草,剁碎了洒进药河中。鱼腥草是一种草药。也能当菜吃,而且生长速度极快。用来做鱼饲料是最好的了。

顺道又去玫瑰林里,从封箱中割了些蜂蜜。那蜂箱也是用香樟木打造的,所以即使搁在地上,也不会被黑土地吞噬。

蜂蜜产出倒是不少。约莫二亩地的玫瑰,竟割出两罐子玫瑰蜜来。那罐子,是一早预备好的,粉青釉的荷叶盖罐,装满了玫瑰蜜,一罐足足有四五斤重。

一罐子搁在药舍小屋里,省得变质了,另一罐则拿出去享用。玫瑰蜜的味道极好,是所有蜜中最芳香馥郁的,浓浓的玫瑰花的气味。浓缩而精粹,金色的蜜,如琥珀一般透明,嘤鸣用小勺挖出两勺来,以热水冲化开,顿时整个茶室,恍如陷入玫瑰花海一般,竟是比药园世界的玫瑰林里,气味都要浓郁热烈。

嘤鸣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气,吹着热气。忍着汤口,先嘬了一口。浓浓玫瑰香甜在口齿间蔓延,醇厚无比,甜得也叫人心里软软的。

玫瑰蜜的香气。生生把鼻子尖的烟儿从楼上勾了下来,“娘亲,这是什么?我也要喝!”

嘤鸣笑着捏了捏烟儿的粉扑扑的小脸蛋,顺手也挖了两勺蜜,冲了满满一大盏,“小心烫。”

娘俩喝着玫瑰蜜。生生喝了个肚子滚圆。剩下的嘤鸣好生盖好了荷叶盖,叫润香收了起来。以后每天喝一碗玫瑰****,倒是不错的享受。而且玫瑰蜜性温,健脾理气,还能滋阴调经…额,不过她现在怀着四个月的身孕,当然不需要调经,不过用来滋阴养颜也是极好的。

女人嘛,谁会介意自己更漂亮一些?

用过了早膳后,嘤鸣本想回屋睡个回笼觉,润玉这时候进来禀报,“娘娘,庆嫔求见。”

“庆嫔?”嘤鸣一愣,“她…她是自己一个人来的?”——没带陆贵人?

润玉点了点头,旋即她蹙了蹙眉头说:“奴才听人说,方才怡妃娘娘也朝咱们海晏堂过来了,可不知道为何,突然调转了方向,好像出了什么事儿似的。”

嘤鸣“哦”了一声,莫非是听说庆嫔来了,所以她就不来了??她一个妃子,没必要躲开个嫔吧?可除此之外,怡妃还有什么理由突然不来了呢?

罢了罢了,先叫庆嫔进来吧。

庆嫔还是老样子,穿着也老气了些,屈膝先见了个万福,向嘤鸣请了安,她呼吸着海晏堂内异常芬芳的气息,不由惊讶地问:“娘娘这是用了什么香?闻着竟恍如置身花海一般。”

嘤鸣笑了笑,还能是什么,自然是方才那玫瑰蜜的气味,这会子还没散尽呢,嘤鸣只道:“是玫瑰。”便叫人给庆嫔搬了一张南官帽椅。

庆嫔侧身坐下,“娘娘用的东西,自然都是顶尖的。怕是不知哪里进献的好香,旁出便没有这般馥郁高华的气味。”

庆嫔笑呵呵捧了嘤鸣一把,嘤鸣也只能默认了,总不能说那是药园世界里产出的玫瑰蜜吧?

嘤鸣笑着转移开话题,“几位公主都长大了,早先还是孩子,一转眼都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

听得这话,庆嫔神色一黯然,她的三公主已经远在喀尔喀蒙古…

嘤鸣心中一叹,“和佳公主嫁得那般仓促,本宫都来不及送她一程。”和硕和佳公主,便是庆嫔的三公主。怡妃的五公主,即将下嫁,只怕用不了多久,也要选定封号了。

庆嫔面容苦涩,“万般都是命啊!”

“大清公主远嫁蒙古,也是难免的。”——满蒙联姻是旧俗。

庆嫔笑了笑,似乎有些不以为然,“不得宠的公主,固然是难免的。若得宠,哪怕要嫁蒙古子弟,还不照样能留京?”

嘤鸣知道,庆嫔说得是大公主,早先的和硕和敬公主,如今的固伦和敬公主。她与额驸色腾布巴勒珠尔留驻京师,膝下已有三个子女,夫妻甚是恩爱。

嘤鸣笑了笑,“人家现在是嫡出公主,若真要跟固伦公主比,那可就…”可就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了。

庆嫔笑着点头,“娘娘说的是。何况嫔妾这般不中用,又早已遭了皇上厌弃,想把女儿留在京中,的确是奢望。”说着,庆嫔眼圈已经泛红。

“有些话,嫔妾藏着心中已久了。”庆嫔长长叹了口气,“也不晓得纳兰夫人是否有跟娘娘说过,其实,纳兰夫人一早看好的是嫔妾的三公主。”庆嫔眼眸深邃,深邃中似乎有一股怨愤浓浓难消。

嘤鸣一愣,是了,她的确看出芝兰有这番心思…

旋即嘤鸣笑了,“庆嫔玩笑了,公主下嫁这种大事,哪里轮得到纳兰夫人插手呢?”——芝兰本就是做不得主的。她看中谁,有什么用?

第544章、作死的慎贵人

旋即嘤鸣笑了,“庆嫔玩笑了,公主下嫁这种大事,哪里轮得到纳兰夫人插手呢?”——芝兰本就是做不得主的。她看中谁,有什么用?

庆嫔微微一笑,道:“虽是公主要下嫁纳兰家,可纳兰家的儿子要娶媳妇,总得问问公婆是否喜欢吧?”

嘤鸣暗想,果然是为三公主没能嫁给魁儿,庆嫔心中怨念颇深啊。

“事到如今,庆嫔再说这些话,也是无益了。”嘤鸣轻声道,三公主已经远嫁蒙古,五公主也已经赐婚,一切都已成定局。谁都别想扭转。

庆嫔脸色又黯然了几分,她幽幽道:“是啊,嫔妾的三公主远嫁千里之外,怡妃的五公主也即将嫁进娘娘母家。这都是皇上的圣旨,从圣旨下达的那一天开始,输赢就已经定了。”

庆嫔又笑了笑,“倒是也可怜了纳兰夫人,五公主这样的儿媳妇…”庆嫔没再说下去,只“呵呵”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嘤鸣只得说:“娜木绰克的确不及三公主温婉娴静。”

庆嫔叹着气道:“五公主的性子如何,嫔妾也不想多置喙些什么。免得怡妃觉得嫔妾在后背说她女儿坏话。”

该数落的都数落了,自然没必要说些难听的话了。庆嫔的城府倒是见涨不少。

庆嫔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又笑着说:“怡妃娘娘的十阿哥,娘娘也是瞧见了,又漂亮又可人,可惜嫔妾就没有这么好的福气。”

庆嫔没儿子,的确是她最大的劣势。

“可娘娘,想必不晓得,怡妃是怎么怀上十阿哥的。”庆嫔幽幽道。

嘤鸣一愣。

“要知道,当时怡妃也不年轻了,宫里有的是娇嫩的美人,怎的她在生了五公主后多年,又承君恩宠幸。怀上了第二胎?”庆嫔笑眯眯的,也眼睛却冷冰冰的。

嘤鸣笑着说:“嘉妃不也生了十一阿哥吗?”——嘉妃的年纪,可比怡妃都大些呢。嘉妃能生,凭什么怡妃生不了?

庆嫔低低笑了。“嘉妃娘娘八阿哥脚跛,皇上一直多有怜惜,所以才有了十一阿哥。可怡妃娘娘…”庆嫔笑而不语。

嘤鸣淡淡道:“你的意思本宫懂得,怡妃…到底是从我宫里出去的,这些年。多少会因为本宫的缘故,让她比旁人更有机会讨皇上欢心。”——这没什么,她走之后,怡妃没了她作为庇护,自然要想法子讨好皇帝。人总要给自己寻找出路。她还不至于那么小气。

庆嫔轻轻一哼,“事情可没有娘娘想得那么简单,怡妃她…”

庆嫔的话才说道一般,小文子便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上前禀报道:“娘娘,慎贵人突然跑去九州清晏了。跪在皇上殿外,好一番哭诉委屈呢!”

嘤鸣一愣,是了,怪不得怡妃原来要来她这儿,却突然调转方向,想也是去九州清晏收拾自己妹妹的烂摊子了?

庆嫔忍不住嗤笑了,“哭诉委屈?她有什么好委屈的?!家世门第不高,又是汉军旗,进宫两年便封了贵人,还赏了封号。竟还不知足!!慎贵人…哼!不就是最近没能伴驾侍寝吗?”

庆嫔最后一句话才叫一针见血…不就是最近没伴驾侍寝吗??

昨日寿宴上。嘤鸣也的确看出来了,慎贵人不甘心失宠。所以才假醉撒娇,嗲声嗲气地勾搭皇帝。

只不过怡妃急忙阻拦了,又把慎贵人给撵走了。嘤鸣怎么也得给怡妃几分面子。便没计较慎贵人的胡闹。

没想到,慎贵人今儿又跑去御前了。

“怡妃是不是去了?”嘤鸣淡淡问了一句。

小文子急忙点头,“娘娘料事如神。慎贵人正在九州清晏殿外哭着问皇上,她到底做错了什么,怎么皇上不理她了,她哭哭啼啼得正厉害的时候。怡妃娘娘便赶去了,直接叫堵上了嘴巴,给带回去了。”

嘤鸣“哦”了一声,怡妃既然已经做得如此干脆利落,她倒是没必要斤斤计较了。慎贵人的确别怀心思,但也不过是些撒娇发嗲的小伎俩罢了,只要皇帝没被勾搭住,她就没必要当一回事儿。

小文子又笑嘻嘻道:“自始至终,皇帝都没出来瞧慎贵人一眼呢!”

嘤鸣扬唇笑了。

庆嫔也笑了,笑容里带着浓浓的讥讽之意,她啐道:“之前得宠几分,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连比她得宠的颖嫔、玉贵人都被皇上撂在宫里,慎贵人竟是不明白,是得了谁的抬举才能来圆明园的吗?!”

是啊,连庆嫔都猜得出,是嘤鸣发话叫慎贵人、陆贵人同来的,怡妃自然也猜到了。所以她干脆利落地把慎贵人捂嘴押了回去。

“皇上赐她‘慎’字的封号,她竟是一点都谨慎!哼,仔细那天丢了封号!”庆嫔冷笑着道。

丢了封号?嫔妃褫夺封号,乃是极大的羞辱,除非犯了大错,否则是不至于的。庆嫔这般话语刻薄,可见与怡妃的关系,当真若仇寇了。

慎贵人,也的确是自己作死啊。

九州清晏是皇帝处理政务的地方,嫔妃无诏不得靠近。她倒是胆子肥!

庆嫔摆了摆手,“为她置气,倒是不值当了。”庆嫔掩唇低低笑了,“对了,刚才说到哪儿了?”

嘤鸣笑着道:“方才…不是正说怡妃如何怀上十阿哥的吗?”——她也好奇,怡妃用了什么法子,讨了皇帝欢心。

可惜这回庆嫔还是没来得及说出口,润香便进来禀报了,说怡妃来了。

得,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庆嫔脸色有些不快,“怡妃娘娘这么快就处理好慎贵人的事儿了?”

怡妃来了,嘤鸣自然不能拒而不见,便叫请了进来。

“哟!庆嫔也在,我是不是叨扰了?”怡妃笑语嫣然,比起庆嫔,怡妃的穿着打扮便要鲜艳华贵多了,妆容也仔细修饰过,眼角眉梢的皱纹遮盖得很好,倒是瞧着比穿着老气的庆嫔还要年轻些的样子呢。可实际上,庆嫔比怡妃年轻五六岁呢。

怡妃盈盈一礼朝着嘤鸣见了万福,“贵妃万福!”

怡妃来了,庆嫔自然得起身行礼,“怡妃娘娘金安。”只是举动很是僵硬,脸上也不复刚才笑容,冷漠逼人。

第545章、两情相悦

也叫人给怡妃搬了一张椅子,就搁在嘤鸣右手边。

怡妃坐下之后,庆嫔才可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怡妃笑容盈盈,“贵妃和庆嫔在说什么有趣的事儿呢,可否与臣妾告之一二?”

怡妃如此直截了当地问,嘤鸣也觉得事无不可对人言,便坦然道:“方才刚说了三公主、五公主和魁哥儿的事儿呢。”

怡妃露出一副早已料到的眼神,她嫣然一笑,眸底发冷看着庆嫔:“不知庆嫔可否跟贵妃说了,娜木绰克与尚书公子纳兰魁是两情相悦呢?”——修齐是已经调任工部尚书,魁儿自然就是尚书公子。

听了这话,嘤鸣倒是微露三分错愕…两情相悦?也就是说,魁儿喜欢娜木绰克?

嘤鸣默默点头,是了,娜木绰克管魁儿叫“小魁子”,的确是有些亲昵。

庆嫔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鄙夷,“什么‘两情相悦’?竟像是戏台上演的似的,这种话说出口,怡妃娘娘也不怕败坏五公主的清誉。传到外头,若是叫人觉得五公主私相授受,可就不好了。”

听了这话,嘤鸣都觉得刻薄刺耳得紧,更别说怡妃这个为人母亲的了,她分明瞧见,怡妃的脸色都是铁青了。庆嫔方才的话,分明是在贬斥五公主的不守贞德啊!在这个礼教严苛的时代,庆嫔的论调无疑是最立得住脚的。可嘤鸣不是古人,实难接受她的刻薄言辞。若魁儿与娜木绰克真的有意在先,怡妃的确没有半点对不住庆嫔的地方!!

怡妃已经按捺不住,眸光冰冷,语气锐冷地道:“怎么?庆嫔这是打算拿出去宣扬吗?!”

庆嫔轻轻挑眉,脸上露出了灿然的笑容,她慢吞吞道:“怡妃多心了,五公主可是皇上最疼爱的女儿,谁敢说她坏话?”微微一顿,庆嫔又露出一副谆谆劝导模样。“只不过我身为母嫔,少不得劝一劝怡妃的五公主,尚未成婚,便与尚书公子来往甚密。这可不好。”

怡妃听了这种讽刺的话,怒血直欲冲头,若非顾忌这里是嘤鸣的海晏堂,只怕早就忍不住了。

这时候,嘤鸣却笑了。“满人管教女儿,本来就不像汉家那么严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着实没什么必要。”

嘤鸣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也明显是在力挺怡妃。着实是庆嫔的嘴巴太毒了些,女儿家的闺誉,是可以随便拿来品评指摘的吗?!就算真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大可私底下与怡妃说。偏生让要在她跟前嚷嚷,庆嫔…着实是没存半分好心啊!

所以这话一出,庆嫔愕然了,怡妃则是又惊又喜。

怡妃愤慨。除了庆嫔话的难听,更是因为怕舒贵妃听了庆嫔的话,会对自己女儿与纳兰魁的婚事产生不满。这可是关乎自己女儿一生幸福的事儿!

怡妃回过神儿来,连忙点头:“娘娘说的是。”然后她冷眼睨了庆嫔一眼,“娘娘可是满洲勋贵之女,自然和我们这些眼皮子浅薄的汉军旗嫔妃不同!”

怡妃这话,与其说是在贬低自己,不如说是在讽刺庆嫔“眼皮子浅”。

庆嫔脸色黑了黑,嘤鸣的回护,让庆嫔不敢轻举妄动。

嘤鸣淡淡道:“本宫当年。参加选秀之前,便在平郡王府认识了皇上,因缘际会,才有了后来的恩宠。发乎情。止乎礼,古礼尚且认可,庆嫔又何必多加指摘呢?”

庆嫔听了这话,急忙站了起来,神情已然惴惴,她心道。怪不得舒贵妃偏帮五公主,原来舒贵妃与皇上竟是早早相识、早早萌生情愫的!怪不得舒贵妃刚进宫便封了嫔,更多年盛宠不衰…她数落五公主贞德,只怕叫舒贵妃觉得指桑骂槐了吧?!

庆嫔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的细汗,若舒贵妃跑去跟皇上嘀咕,只怕她少不得要吃挂落了!庆嫔急忙躬身垂首,惴惴道:“嫔妾失言,嫔妾是有口无心的,还请贵妃娘娘别往心里去。”

嘤鸣轻轻吐出一口气,庆嫔是对她服软赔罪了,却对怡妃没有丝毫表示…

暗自一叹,嘤鸣摇了摇头。

怡妃冷笑着看着庆嫔那副胆战心惊的模样,心下一阵痛快,她本想开口讽刺几句,但张了张嘴巴,又没出口。庆嫔得罪了贵妃,但贵妃并不见恼怒之色,只怕并未真的恼恨庆嫔。这时候她与其痛打落水狗,不如展示一下自己的胸怀,方才衬出自己与庆嫔的不同。

怡妃敛了脸上的冷色,微笑习习,“贵妃娘娘,今儿天气不错,不如臣妾陪您出去走走吧。”——反正替庆嫔美言,她是决计做不到的,不去为难庆嫔,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嘤鸣为之一愣,便微笑着点头,“屋里的确闷了些,出去透透气也好。”说着,嘤鸣看向庆嫔:“庆嫔也要同去吗?”

庆嫔岂会如此不识趣?连忙欠身道:“嫔妾身子有些不适,只怕辜负娘娘美意了,嫔妾告退。”

这个时节,其实外头也没什么好看的,万木萧索,连秋菊都凋零了。好在阳光晴好,蓬莱福海也甚是清澈,里头成群的色彩斑斓的锦鲤倒是颇为惹眼,在凌波的水榭中,喂喂鱼还是不错的。

鱼食是专门调配出来的,两把洒下去,成群的锦鲤便闻着味儿,蜂拥扑来,争抢不休。

“娜木绰克与魁儿两心相仪,这事儿怎么没早跟本宫说?”嘤鸣看了怡妃一眼。

怡妃干笑了笑,“原就有些不合规矩的,说了怕娘娘不高兴。”

嘤鸣轻笑着道:“两小无猜,本宫只有高兴的份儿。”——大清的公主,大多嫁得不幸福,说白了还不是因为不认识便指了婚,夫妻之间没有感情,有那么多尊贵规矩束缚,想恩爱也难。

怡妃笑着说:“前些年的时候,四贝勒的一个伴读犯错被撵了,皇上便叫纳兰魁补上。娜木绰克就是这么认识了纳兰魁的。其实,一开始的时候,连我都蒙在鼓里呢,后来才察觉出些端倪。好在,对于这事儿,皇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娜木绰克哪里能和纳兰魁来往甚密?”

第546章、怡妃倾诉(第五更!求月票!)

“好在,对于这事儿,皇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娜木绰克哪里能和纳兰魁来往甚密?”

嘤鸣瞬间了然,宫里的事儿,哪里能逃出皇帝的眼睛?想来皇帝也有意纳兰家尚主,所以就听之任之了。

怡妃继续道:“后来,孩子们渐渐大,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可没想到喀尔喀部突然进京求婚!”

嘤鸣心下一凝。

怡妃面露几分不快之色,“所以,庆嫔便叫三公主横插了一杠子!每每纳兰夫人作为命妇入宫朝拜,总少不了三公主上前热络!!”

原来如此…嘤鸣心里有了数。

“庆嫔心疼女儿,不愿其远嫁,这番心思,臣妾也不是不能理解!”庆嫔话是如此说,脸色却愈发恼怒,“可无论庆嫔还是三公主,她们都晓得娜木绰克与纳兰魁的亲近,竟还是恬不知耻地上来搅合!!她不舍得女儿远嫁,便要娜木绰克替了去吗?!”说到此处,怡妃愤怒得眼睛都红了。

怡妃深吸一口气,敛去大半怒意,长长道:“好在庆嫔的痴心妄想没得逞,皇上圣心清明,才没叫三公主抢了自己妹夫去!三公主被指婚之后,皇上也给娜木绰克赐了婚。臣妾原以为,一切都尘埃落地了,没想到庆嫔竟跑到娘娘身边搬弄起是非来了!!”

嘤鸣轻轻摇头,既然知道娜木绰克与魁儿的关系,三公主与庆嫔的作为的确太过了些!

庆嫔从前,也不是这般性子的人,没想到变化如此之大。她疼自己闺女,也不能去破坏别人的姻缘啊!何况,娜木绰克那好歹是三公主的亲妹妹啊!姊妹争一个男人,未免太不齿了些。

怡妃摇了摇头,“臣妾一直不提这事儿,一则是看着庆嫔可怜,二则也不想激怒了她。万一狗急跳墙,臣妾的十阿哥永琳可还年幼呢!”

怡妃既说到十阿哥,嘤鸣倒是想起,方才在她的海晏堂。庆嫔似乎是说,怡妃能生下十阿哥,是借着她博宠了?

怡妃倒是跟嘤鸣想到一块儿了,便道:“娜木绰克的事儿,臣妾占理在先。都能被她说得那么难听。另一件事儿…臣妾原本一直不知该如何开口,如今也不得不说了,免得回头叫庆嫔先说了,娘娘怕是要疑心臣妾什么了。”

“哦?”嘤鸣笑着看着怡妃,倒是颇为好奇的样子。

怡妃理了理自己的云鬓,“说来这事儿,娘娘听了,怕是要生气的。”怡妃轻轻叹了口气,“都过去六七年了,记得那时候。臣妾乍然听闻娘娘丧身火海,皇上悲痛之下,竟是怎么都可能接受娘娘的死讯,连丧礼都不办,甚至不许人乱传。所以——”

怡妃一顿,尴尬地笑了,“臣妾竟是怎么也猜不到,娘娘真的是福大命大。当初只一心以为娘娘去了,还那么可怜,连个香火纸钱都没人给奉上。臣妾好歹是娘娘储秀宫出来的人。所以就偷偷在咸福宫的后殿暗房,给娘娘设了个灵堂,每日祭奠香烛,时常去诵经超度。”

嘤鸣黑线了。心中仿佛有一千只草泥马飞奔而过。

怡妃的脸色要多尴尬又多尴尬,“娘娘尚且健在,臣妾竟…”说着,怡妃刚忙屈膝一礼,“臣妾偷偷做了这些,竟跟诅咒娘娘似的。”

见怡妃万分愧疚。嘤鸣忙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事情都过去了。”——何况怡妃能主动坦诚此事,她作为现代人,倒也不忌讳这些东西,只是觉得有点无语罢了。

怡妃又再三赔罪,见嘤鸣是真的不生气,这才稍稍安心了。

“臣妾暗设灵堂祭奠,原也做得十分隐秘。可没想到,还是被有心人察觉了,竟告发到了皇上哪儿。结果——”怡妃轻轻一叹,“皇上带人亲自来大搜,暗房里的东西,自然如数曝露了出来。”

被有有心人察觉,告发给皇帝??那么,谁有是这个有心人呢?怡妃说的莫不是庆嫔?

怡妃继续道:“当时,皇上雷霆震怒,将灵堂里所有的东西全都砸烂砸碎,臣妾也吓得够够呛。皇上也重重申斥了臣妾,还褫夺了臣妾协理六宫之权。”说到此处,怡妃又是难过,又是觉得委屈。

怡妃话锋一转,又笑着道:“臣妾原以为自己要彻底失宠了,没想到失了宫权之后,皇上竟然时常来臣妾的咸福宫…”说着,怡妃脸上有些不自然的羞色,“所以,臣妾才有了十阿哥。”

嘤鸣哑然了,原来是这么回事。怪不得庆嫔会那样说…

怡妃笑着道:“所以说,若无娘娘,臣妾也没有怀上十阿哥的福气。这个孩子,也可以说是娘娘给的。”

嘤鸣囧了,什么叫她给的?!她是女滴好不好?她有那个功能吗??

怡妃望着烟波渺渺的蓬莱福海,喟然道:“娘娘出事后,皇后便是千万个看臣妾不顺眼,皇上又不甚理会六宫之事,臣妾的日子过得日渐艰难。有了永琳之后,臣妾也总算有了依仗,这妃位才算是稳固了。”

怡妃是她一党的人,而在她离开紫禁城去往圆明园之前,皇帝正式晋封她为贵妃,命还是娴妃的继后前来参拜,乌拉那拉氏不肯,也因此被皇帝罚跪在储秀宫外,大是羞辱了一通。乌拉那拉氏怎么可能不恨她?将这份恨意发泄到怡妃头上,也是可以料想的事了。

那几年,怡妃因她受了不少委屈吧?

而怡妃早已不在娇嫩年纪,皇帝不怎么喜欢,自然也就不会为她做主。

那灵堂的事儿,是有心还是别有心思,嘤鸣倒是不愿意去深究了。反正,怡妃又没有做出什么危害她的事,她为自己的将来谋划,为自己的女儿娜木绰克谋划,也没什么错。

嘤鸣莞尔一笑,“如今本宫回来了,自然还盼着跟从前一样,能有你从中帮衬着。”

怡妃听了这话,心下一安,急忙郑重屈膝道:“是,臣妾愿意为娘娘效劳。”顿了顿,怡妃又道:“慎贵人的事儿,想必娘娘也听说了。”

嘤鸣点头,“消息传来的时候,庆嫔在一旁数落了好一通呢。”

怡妃笑了笑,“庆嫔数落旁的,臣妾多少要反驳。可慎贵人…庆嫔话就算不好听,想必也没有太冤枉她。”

“哦?”嘤鸣一挑眉,怡妃这话里意思,竟是不护着自己妹妹了?

怡妃叹了口气,“臣妾这个妹妹,姿色太出众,便总以为仗着姿色便能横行无忌,所以就不怎么长脑子。这些年,为了她,臣妾也是操心得头发都白了!”怡妃无奈地摇了摇头,“来之前,臣妾已经屡次警告过她了,没想到她还是——”

怡妃露出几分气恼之色,“既然臣妾管不住她,索性就叫她会紫禁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