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不敢欺瞒太皇太后,确有此事。”我跪伏着,战战兢兢地说。早就料到我们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孝庄,我早有应对的腹稿,但毕竟事关我的生死,孝庄又自有一股皇族的气势,所以真正面对起来我仍然心里发慌。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教唆太子私自出宫!”她冷哼一声。

我浑身一颤,忙道:“回太皇太后,奴婢实在不敢教唆太子,是太子自己对宫外的生活有些好奇,执意要去。奴婢无法阻拦,只能尽量跟着皇上以求做到万全的准备。”

“噢?那你非但无过,反而有功了?你倒是说说,作了什么万全的准备啊?”

“奴婢不敢托大。奴婢一路上紧跟着太子不敢稍离,又命乾清宫侍卫作便衣打算跟随左右,以防不测。”

“嗯…难为你小小年纪能够考虑到这么多,这种安排也算得上稳妥。”孝庄的语气似有缓和,我稍稍松了口气,忽听她又严厉道:“但太子身系国家安危,绝不能有半点纰漏,此等事情绝不可再有!”

“是。”我忙又磕头下去,唯唯诺诺。

“起来吧。”孝庄终于教训完了我,放过我的膝盖。我站起来,小心翼翼地站在旁边,知道还没完。

虽然跪的时间不长,但膝盖还是有些刺疼。在现代我从来不给人下跪,进宫以后在乾西不用给人下跪,玄烨那里我又极度得宠免去了下跪的规矩,所以直到现在我也不能习惯下跪的行为。

果然孝庄喝了一口茶,又问:“听说玄烨私下里经常叫你‘姐姐’?”

我一下子心又提到了嗓子口,“扑通”一声又跪下了,颤声说道:“太皇太后,那是太子没事跟奴婢开玩笑,奴婢从不敢以太子的姐姐自居。”

孝庄叹了口气说道:“你看你,我还没说什么不是?快起来吧。”

“是。”我又惊又怕,不知道孝庄的葫芦里装着什么药,颤颤地站了起来,低着头不敢说话。这老而成精的利害女人不是我这二十三岁的小女子能够揣度的。

孝庄对我说道:“太子既然尊你为姐姐,必定很听你的话。你倒是说说,以你对太子的了解,如何才能遏制住太子调皮的脾气,让他别成天惦记着出宫呢?”

我听她好像没有要治我的罪的意思,心下惴惴不知道该不该说心里话,但想到孝庄的利害,就算我撒谎恐怕也瞒不过她吧?到时候反而弄巧成拙。于是恭恭敬敬地说道:“回太皇太后的话,太子体恤下人,对奴婢诸多照顾,却并不是真的视奴婢为姐姐。但奴婢认为,太子关心天下百姓生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奴婢斗胆建议,不必禁止太子出宫。”

“噢?你说说看。”

“是。奴婢认为,凡是小孩子都有些叛逆心理,大人不让做的,他们偏做,太子天资聪颖,如果禁止他出宫,难保他不会像谢稀奇古怪的方法偷偷出去,恐会酿成大祸。倒不如让他大大方方出宫去,倒来得比较好掌握。不过须与太子约定,一个月只能出宫一次,出宫之前须向太皇太后禀报,着内臣近侍随身侍候,御林军便衣跟随保护。太子倒是不必着正式宫装,以免被人认出身份,也避免坏了他的兴致。如此一来,太子不必暴露于平民百姓之中,安全也有了保障,说不定多出几次宫,太子殿下厌了,从此不再出宫也未可知。”

“好!”孝庄赞了一声,对我愈发和颜悦色了。“来,走进点儿给我瞧瞧。”

我惴惴不安地走近几步,孝庄拉起我的手仔细打量了我一番,笑道:“瞧瞧这孩子,打扮起来竟也是个聪敏秀气的人儿。”

我讷讷地应了,知道孝庄一向不会说没用的废话,不知道她究竟要说些什么,所以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你说说,这些想法你是怎么得出来的?”

我心里一跳,难道说错什么了吗?但嘴里只得无奈道:“回太皇太后,是奴婢将心比心,得出来的。”

“好,好一个将心比心。”她拍了拍我的手,叹道:“孩子啊,你知道玄烨就要当皇上了,又要学习功课,又要临朝听政,他小小年纪,我是真的放心不下啊!孙嬷嬷年纪毕竟大了,很多地方照顾不过来,我正发愁呢,刚巧他自己找到了你。你聪明、心细,更难得的是玄烨他喜欢你、相信你,所以啊,我就把他交给你了。你要好好的服侍他,照顾他,知道么?”

我听得一愣一愣地,寻思她怎么把对苏麻喇姑的那一套用在我身上了呢?不由好笑。面上仍是毕恭毕敬,感激莫名地说:“是,太皇太后,奴婢记下了,奴婢定不负太皇太后的嘱托。”反正康熙帝位稳固,有惊无险,也用不着我多操心。

孝庄满意地点点头,又笑道:“本来你服侍主子尽力,我想赏你点什么,不过看你这穿着打扮,玄烨竟已给了你不少好东西。得得得,我这儿有串念珠,跟了我多年,你就拿去吧。”

我忙双手接了过来,叩谢道:“谢太皇太后恩典。”

****

从慈宁宫出来,刚走到乾清宫门口,就看见玄烨在那里走来走去,神色焦急。

“曦敏姐姐!”他看见我,立马就飞扑上来。

我那个叫头疼啊!忍不住戳了一下他的头,埋怨道:“早跟你说不能当着别人叫我姐姐,你看,太皇太后生气了不是?”

他愣了一下,随后狡猾地笑了:“不过现在没事了对吗?所以看来还是不打紧的。”

死小孩,这么聪明干什么?我瞪了他一眼,拉着他向乾清宫里走去。

“这是什么?”他触到我手上的念珠,拿起来看,“这不是皇祖母的贴身念珠吗?怎么会在你这里?”

“太皇太后赏赐的。”我淡淡地说。

他兴奋地笑起来,说道:“曦敏姐姐果然厉害,我早知道皇祖母会喜欢你的。”

我看了他一眼,没有告诉他孝庄对我好不过是为了我尽心尽力甚至豁出性命去服侍他、保护他,不然她连看都懒得看我一眼。

走进宫里面,我在他面前站定,严肃地说:“主子,有句话我一定要说。主子看得起我,把我当成姐姐,我是很高兴的,太皇太后也不反对。但我毕竟不是主子的亲姐姐,祖宗规矩也是不容怠慢的,如果有人拿这点来陷害我,就算太皇太后和你恐怕也保不住我,因为这是祖宗加法。所以,绝对不能把这个‘姐姐’叫出口,明白吗?”

玄烨认真地看着我,点了点头道:“明白了。”

我吁了口气,总算他还有些良心,知道怎样对我才是最好的。

我放松了心情,笑道:“主子你猜,我给你讨了什么好消息来?”

他迷惑地看着我,摇了摇头。

我笑着,把孝庄有条件地答应让他自由出宫的事情说了出来,乐得他抱着我又跳又叫,大声笑道:“我就知道曦敏不同旁人,你真是这个世上最了解我、最疼我的人了!”

我给他叫得头晕,只能连声讨饶,同时笑道:“不过以后主子出宫,一定要带上我哦!”

“那是当然!”他大声应道。

尾声

这一天终于到了。

天空中万里无云,阳光普照,太和殿金碧辉煌,威严壮丽。殿外的钟鼓齐鸣,让人肃然起敬。

八岁的玄烨穿着龙袍,带着与他的年纪不符的持重和威严,坐在太和殿的龙椅上,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

这一天,清圣祖康熙皇帝正式登基,而我,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普通女孩,亲眼目睹了这历史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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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行猎

康熙五年冬

北京永定门外南苑,白雪皑皑的广袤土地上,锦旗处处,号角声声。(本书由爱书者.AiShuZhe.首发)大批人马追逐着四散的珍禽野兽,动物嘶喊声、兵士吆喝声,掺杂在一起,弓箭齐飞,刀光剑影,好不热闹。

康熙皇帝玄烨坐在金鞍汗血宝马上,身穿圆领大襟、箭袖、身长至膝的箭袍,外罩褂长至脐的行围褂子,意气风发,在场中奔驰着,每一张弓搭箭,必有野兽死于马前,丰富的收获让他喜笑颜开,兴致盎然。

我站在晾鹰台上注视着场中的围猎,每当看见康熙又猎中一头猎物,心里是高兴的。慢慢看着他长大,就像自己的弟弟慢慢长大成人,一旁服侍的我又是欣慰又是辛酸。

来到大清已经六年了,虽然好几次来过这围猎场捕猎,我却始终没有找到来时身处的地方,心里是有些了悟的,怕是回不去了。刚开始的时候当然痛不欲生,然而身为康熙的贴身宫女我并没有多少时间为自己悲哀,日子久了,竟然也慢慢开始习惯这落后的古代生活,如今,回家的渴盼依旧,却已经越来越习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我摇了摇头,抛开这越来越消极的念头,寻思着今晚等康熙睡下如何偷偷跑出去寻找回家之路。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四品带刀侍卫急匆匆走上前来,我一看,却是孙嬷嬷的侄子孙威。康熙登基不久,我找了个机会把孙嬷嬷的请托说了,不出我所料,康熙是不会亏待把自己奶大的乳母的,于是直接让他去了内廷当差,过两年赏了四品带刀侍卫,今春又让他成为侍卫统领,平步青云。

“皇上有什么吩咐么?”我笑问。他不在皇上身边跟着,到这儿来干什么?

他笑了笑,抱拳说道:“姑娘,这回不是皇上找你,是我找姑娘解难来了。”孙嬷嬷对我帮忙举荐他的事情感恩戴德,他也随着他婶婶对我甚为恭敬,照我看这些却都是不必要的。

“我?我能做些什么?”我有些奇怪了。

“皇上嫌只是猎鹿太无趣,如今竟想要去猎那狼、狐等凶暴狡猾之兽,这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我可担待不起啊!求姑娘赶紧劝劝皇上,别冒险才是。”

我不由“扑哧”一笑。满人打猎是很有趣的,他们在围猎场里面圈养各种动物,尤以麋鹿、驯鹿为最,围猎时众人形成数层的大圈,由远及近,人与人围成由大及小的圈子。圈子形成后,先要大声呐喊,满语有个词“嘣起伏兽”,指的就是这种呐喊。人形成圈,被包围在圈内的兽类害怕而潜伏于草木丛中。人多,大声喊叫,伏兽就跳跃而起,四下奔逃。这时,人手中执弓箭刀枪而追打四散的兽类。这时围猎的对象只是些没有杀伤力的兽类,但康熙总嫌这种方法太多人为的痕迹,总是喜欢去追逐一些比较难对付的猛兽之类,这样才比较有打猎的感觉。来过南苑围猎几次,康熙是一次比一次大胆,如今竟然放着满地的驯兽不理,径自追着猛兽去了。

我眯起眼睛看了看,只见康熙的身边一群侍卫们跟着,便也不大担心,反笑道:“你呀,以为皇上是我劝得住的么?”

他笑着说:“这天底下除了太皇太后,如果说还有人能劝住皇上,那非姑娘莫数了。”

我看了看他,这是缠着我一定要多嘴了。我有些头疼。就算康熙肯听我的劝,但他如今跟我隔那么远,又正在狩猎,我怎么接近他?我可不会骑马啊!!况且康熙就喜欢打猎,越打猎身子骨越好,才能成为古今少有的长命帝王,我干嘛吃多了没事去打扰他的兴致顺便惹来一身腥?我眼珠子转转,便笑着对他道:“没关系,皇上不会有事的。况且皇上最恨人打断他的兴致,我可不敢招惹他,你与其在这儿担心,不如紧紧跟着皇上。这南苑里虽难免有些鹰雕啊、狼啊、狐狸什么的,却也没有虎豹之类犀利的猛兽,有你们在身边,出了什么事应该都可以应付的。”

孙威见我不肯出面,只能苦笑着走了,照我说的赶紧到康熙的身旁保护他才是正事。我知道他心里奇怪我为何不似“正常”的宫女对皇帝那么紧张恭敬,他哪儿知道我能在宫里面平安无事活到现在,不该说的绝对不说,不该管的绝对不管,这皇帝要办的事儿,你就是劝住了,也难免在他心里留下个钉子,往后如果有一星半点儿不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大账小账一起清算了。做人奴才的,做我们这种奴才的,什么该管、该怎么管要拿得住分寸。

眼看着康熙猎得的猎物越来越多,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吩咐身边的小太监道:“去,吩咐御膳房准备晚膳,皇上怕是一会子就会歇着了,要他们随时等着传膳。”

那小太监答应一声去了,我回过头来,正好看见康熙尽兴而归。

急忙下了晾鹰台,我快步迎上康熙,为他取下行围褂子,一面笑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今天又是满载而归。”

康熙志得意满,满脸按捺不住的得意。

我瞅着这块满十四岁的少年帝王,五年的时间让他的身材长高了许多,原来只到我腰部的小不点儿现在已经比我高出一个头,我想可能是因为他喜欢练武锻炼身体才长得特别快吧?不像我,能坐着就绝对不站着、能躺着就绝对不坐着,所以长到头儿也才一米五五。他的脸上因为刚刚运动完还带着一丝红晕,剑眉飞挑,星目有神,如玉石精雕细琢成的脸庞上还有些稚气,不笑的时候自有一股尊贵的气质,让人不敢亵渎,但一笑起来却有一个浅浅的酒窝让他立即破功,像个邻家弟弟一样可爱。

他今日里打猎玩得痛快,也得了不少猎物,心里头自是痛快,心情愉悦地走向行宫,一边走一边说道:“孙威啊,刚才围猎的时候你有一阵子不见,是不是来找曦敏了?”

孙威脸一红,忙道:“皇上圣明。”

康熙哈哈笑着说道:“朕早知道你要来找曦敏,也知道你要曦敏来劝朕不要去猎那狼狐,对不对?不过朕还知道,曦敏是不会答应你的。朕身边就属她最知心,只有她,才会事事从朕这个人的的角度去考虑,而不是像那些奴才,口口声声说为朕担忧,实际上还不是为了朕的皇位、他们自己的脑袋着想,怕朕出了什么事会连累到他们的性命。所以啊,朕只信曦敏一个人。”

一番话说的我有些汗颜,因为我不管他绝对不是因为这些原因的,恰恰相反,我比谁都在以我自己的脑袋。不过这些话可不能说。

康熙一大步走进行宫,结果宫女呈上的茶喝了一口,对我笑道:“今天你做得好,没有打扰朕的兴致,让朕玩儿了个痛快,朕要好好赏你。曦敏,你想要什么?”

我抿嘴笑着,走过去帮他换下行猎的装束,一边说道:“奴婢也不要什么赏赐,皇上出来打猎也好几天了,奴婢只求皇上快些回宫吧,今儿个太皇太后和皇后娘娘都着人来问呢。”

康熙听了我的话,笑容顿了一下,随即淡淡说道:“也好,出来这么久了,该回去了。明天就回宫吧。”

“是。”我和孙威互视一眼,自是知道康熙不爱被人管束,所以心中不快。

康熙的皇后是赫舍里氏,是辅政大臣索尼的孙女,侍卫内大臣喀布拉的女儿,去年八月大婚。不过我一想到这场“婚礼”就不禁摇头——一个十二岁的小男孩跟十三岁的小女孩,那能算是“婚礼”吗?简直就是一场家家酒嘛!十二岁的小孩子恐怕连什么是“性”都搞不清楚吧?所以至今为止皇帝和皇后还没圆房。

这是场政治婚姻,孝庄牵的线,目的是借用索尼的力量牵制鳌拜,这我是看得一清二楚的。但康熙知不知道我却不敢说,因为由始至终他都沉默着接受这个婚姻,既没有小孩子的天真好奇,也没有心有不甘引起的反弹。这样的康熙我是打从心里畏惧的,虽然侍奉他多年,我却始终搞不清楚他究竟有多少帝王的见识,他总是默默拿眼看着,什么也不说,谁也不知道在他心里转着什么念头——也许什么都没想也不一定。但我宁愿相信他是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的,按照这样的认知,我小心翼翼处理着对他的态度,到现在还没有什么大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纪小,康熙对皇后的态度是颇平淡的,两人可真是“相敬如宾”了。好在皇后从小也是饱读诗书,知书达理的人,气质温良贤淑,安安静静不吵不闹的,宫里头倒也太平。

但是情况很快就会有改变,再过几个月康熙就满十四了,别说皇亲国戚,就算平常人家的孩子在这个时候也该谈婚论嫁,在孝庄的眼里看来,是时候让皇帝跟皇后同房了,所以特别召了我去吩咐这个事情,我才时不时总是在康熙耳边提起皇后的事情,暗示他该去看看皇后。在我看来,皇后也是个让人挪不开眼的美人儿,只要把康熙骗到了坤宁宫,几杯酒一喝下去,不怕他不“乱性”,实在不行放点儿春药什么的,还不是水到渠成了吗?虽然就现代的眼光看起来这样好像有点残害国家幼苗,但办不好这事儿我少不得一顿皮肉之苦,跟我自己的安全比起来,康熙的贞操就有点微不足道了。而且怎么说他其实也没有损失不是?

看见康熙有点扫兴的样子,我忙聪明地转移了话题,问道:“皇上,是不是该传晚膳了?现在已经是申时三刻,您该饿了吧?”

他一转身,嘴角又带上了笑容,说道:“等等,让他们把朕今天猎到的东西拿去炮制了,今儿晚上我们一同吃饭,尝尝鲜。”

我和孙威相视一笑,齐齐道:“谢皇上恩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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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谣言

万籁俱寂,行宫里早已没什么声响。///.AiShuZhe.///康熙白天打猎累了,早早儿睡下,皇帝睡了谁还敢喧哗啊?!

一对对巡逻的兵丁四处走过,宫灯挂在檐角阶前,给暗冷的冬夜添加了几分温暖。

我偷偷穿过一道宫门,偷偷来到一处屋檐下,轻轻喘了口气。

想要偷偷溜出去到围猎场找回家的路,可真难啊——!!

突然屋内的说笑声传来,“皇上”、“曦敏”这样的字样传进我耳中。跟我有关?那我可要好好听听了。进宫几年,我体会最深的就是宫里的八卦及其可怕。多少空穴来风的事情让他们传得绘声绘色?没根的事情被他们一说也成了真实,若是在下人们之间传递也就罢了,偏生若是传到主子的耳里,麻烦可就大了,一个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只听一个太监的声音说道:“我看哪,皇上根本对皇后没兴趣,他有兴趣的人啊,在他身边呢!”

另一个太监“呀”了一声说道:“你指的是那曦敏?”

又一个太监笑道:“我才不信。皇后娘娘是什么姿色?那丫头就算拍马也及不上啊!皇上怎么会看上那种人?”

第一个太监不服道:“那你说为什么皇上这么久了还没跟皇后圆房?皇上越来越大了,早该晓事了,换了别人,有这么漂亮的老婆哪里还忍耐得住?”

第二个太监“嗤嗤”笑道:“这话在理。况且那曦敏丫头服侍皇上多年,听说还住在乾清宫里头,就算有些什么也不奇怪不是?”

我听得冷汗淋漓,虽然早就听说有消息传康熙喜欢我,可这次居然把他冷落皇后的罪因放在我身上,这可是掉脑袋得大罪啊!天晓得我今年已经“高龄”二十八,绝对没有老牛吃嫩草的不良嗜好啊!再说就我这种姿色,康熙怎么会看得上?!

“原来是这样啊!”耳边突然想起一个轻快的声音,我转头一看。

“皇…”

康熙一手捂住我尖叫的嘴,一手竖起食指放在嘴边:“嘘!你别叫,让朕听听下边的奴才们都在说些什么。”

我吓得脸色苍白,却真的不敢再叫,想要拉他离开又不敢,放他在这里听恐怕下一刻我就要人头落地,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脑子里乱成一团。

根本没听清楚屋里的太监们都说了些什么,只知道康熙津津有味听了好一阵子,才大发慈悲拉着我悄悄离开。

我跟着他一前一后走着,总觉得该说点什么,却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搜肠刮肚,才期期艾艾说道:“皇…皇上,奴才们口没遮拦,您…您可千万别当真…”

“当真?当然不会啦。宫里的奴才们那些闲话还少了吗?若句句都当真,这天下早就打乱了。”他头也不回,但说话的语调却是轻快的,我猜测他真的没有生气。

刚松了一口气,突然又听到他说:“不过,他们以为朕不碰皇后是因为你的原因,这倒是有些新鲜了。曦敏,你觉得呢?”

我这一口气刚咽下一半又被提到了嗓子眼儿,差点儿喘不过气来,顺了顺气这才慌忙说道:“奴…奴才们乱说,奴…奴婢怎么可能跟皇上有什么,皇上自有皇上的打量,不是奴才们可以揣度的。”

康熙突然转过身来,我心慌意乱收势不及差点撞上他,慌忙站定了,看见夜空下的他眼中反射着宫灯的光芒,像星星般闪亮。

“曦敏,论才识,你并不比皇后差,论容貌,你也并不丑,为什么就这么肯定我不会喜欢你呢?”

我从来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话,这轻轻的几句话对我来说不啻是晴天霹雳,我一下子就懵了。

“奴婢…奴婢…”我声音颤抖着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他晶亮的眼神看着我,那么专注,让我觉得呼吸困难,双脚发软就要站立不住。他凝视了我许久,嘴角忽然弯起一抹深长的笑容,转过身去继续悠然前行,换了个话题问道:“曦敏啊,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跑出来呢?”

“啊…这…”我哭丧着脸,深深吸了几口气觉得心脏有些负荷不了。我该感谢他换了话题吗?可是这个问题我同样不能回答啊!

“如何啊?”他的声音还是那么轻松柔和,我听在耳中却只觉得说不出的诡异可怕。

“这…回皇上,奴婢今晚上吃多了,所以出来走动走动。”走动需要这么躲躲闪闪像做贼似的吗?我不知道他跟了我多久,会不会听信我的借口。

他“嗯”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

我心里忐忑,鼓起勇气问道:“皇…皇上,您,您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他转头看了我一眼,似笑非笑道:“我也是吃多了,出来走动走动啊!”

“啊…”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说的八成是假话吧?我可是看着他睡下了才出来的,他是在调侃我吗?

逐渐成年的玄烨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扑在我怀里哭着叫父皇的小孩子了,就像此刻,我经常摸不准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对一个不到十四岁的孩子来说,他的城府未免深得吓人。但由此可知他并没有享受到一般孩子所应该拥有的童年,一直看着他长大的我更是深有体会,想当初我十四岁的时候可是沉浸在漫画卡通里面,除了学习什么都不用担心啊!

每当想到这里,我的心里就有些隐隐发疼。

“听说皇祖母曾经叫你想办法让朕与皇后同房?”他突然又问道。

“是。”我吓了一跳,急忙回道。宫里面处处是眼线,孝庄固然在他身边有眼线,他又何尝没有眼线在孝庄那里?

他轻轻笑了一声,说道:“朕才多大啊?皇祖母就为这种事儿操心。别忘了,曦敏,朕可是最讨厌被人指使摆布的。”

我心头一跳,忙低头应道:“是,奴婢明白。”他虽然宠信我,但如果我真的触了他的忌讳,他一样饶我不得。伴君如伴虎啊!

当下我就马上把原来脑子里那些稀奇古怪大不敬的主意全部删除清零了。看来这事儿并不像我想象中那么容易,需要从长计议才行。

他的脚步一顿,我这才发现我们已经走回他的寝宫,他又转过身来看着我,虽然年纪不如我,但是他高过我,身上尊贵的气质凌驾我,让我不由产生不可违抗的感觉。

“曦敏,从小你就陪着我,你也最知我,很多事情只要我开个口你就知道该怎么做,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他凝视着我。

我敏感地发现他竟然不用“朕”这个至高无上的自称而改说“我”,当下心头惴惴,连最后那一丝侥幸也马上丢弃了,忙道:“皇上放心,奴婢不会让您失望的。”

他满意一笑,走进屋里去了。

我急忙跟上,少不得重新服侍他睡下。是再也不敢乱想些有的没的妄图撮合他和皇后了,孝庄的命令又如何?弄得皇上大老爷一个不高兴,我立马就有丢掉小命的可能,反倒是孝庄那边,总有机会蒙混过去的吧?我总不能压着皇帝老爷跟皇后圆房啊!

况且,我乐观地想,历史上不是说康熙与赫舍里氏的感情不错吗?说不定不用我多做手脚,他很快就会跟皇后如胶似漆呢?

睡到我自己的床上,我脑子里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被康熙这么一打岔,我这回又没有找到回家的路,白来了啦!!

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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