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好好想想,你是第一个进去的,当时在琅房里有没有看到什么比较特别的,好好想,也许会有用!”

“特别?”日夕依言费力的回想着,边回忆边道:“我进去后,好像看到有一个人影在隔壁的帘子后闪过,可是等我掀开帘子的时候他已经从另一扇门出去了。”

“你有没有看清他的长相?”

“没有,我没有追上他,只看到一个背影,很像是把我叫来的那个宫女!”

又是那个宫女,看来她还真是个关键人物,只要把她找出来,事情就清楚了,只要她在宫里总是能找到的。

“还有其他的没?”

“还有…日夕皱着眉回想的很吃力,毕竟在那样的场面下,哪还有心思留意周围的情况,忽地她眼睛一亮道:”啊,我记起来了,我曾在地上过一把用沉香木制成的折扇,扇柄处还坠了一颗猫眼大的南海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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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相爱成恨 第十四章 山雨欲来(3)

沉香木所制折扇,猫眼大的珍珠,清如用心记下后道:“妹妹,你先委屈一下,在这里待段时间,我必想法查明真相,在皇上面前还你一个清白!”

日夕抹着汹涌而出的眼泪点头道:“嗯!但是姐姐你一定要快点啊,这里真的很可怕,黑漆漆的,像是要吃人一样,再待下去我会疯的,姐姐!”

清如点点头,还想再叮咛她几句,门外周广海已经开始在催了,无奈之下,只得别了日夕匆匆走出来,见了周广海少不得又是一番打点,让他莫要待慢了日夕,虽然她现在有嫌疑在身,但好歹还是天子妃嫔,不要有什么地方亏待了。

离开了慎刑司清如并没有直接回宫,也没有去慈宁宫,而是去了畅音阁,她知道,只有事情发生的地方,才能找到真正有用的东西,只要曾经发生过,就一定会有线索留下,何况还有把折扇留在那儿,她必须要尽早去拿来才行,免得被人捷足先登。

太后那边是肯定要去求的,但那是在她找出有用的线索,足以证明日夕有冤之后,否则冒冒然去找太后,只怕她不见得她会替日夕出面。

此时的畅音阁静寂无声,戏台上,看台上均不见一个人影,在那看台的上面就是一排整齐相连的琅房,她没有让绵绣陪自己一起进去,而是一个人廷着楼梯盘旋而上。

随便找了一间走了进去,在穿过重重绛红色的纱绡后她终于找到了出事的那个房间,地上那滩干涸的血迹就是最好的证明。可三怪的是,任她找遍整个房间也没见到日夕口中的那把沉香木折扇,难道是被人先一步拿走了?

那会是谁呢?当时情况那么乱,谁会有心思留意一把不起眼的扇子,既使看到了,也不见得会有那个闲心去捡,除非…除非…清如脑中闪过一个极不好的念头,这个可能让她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除非那个策划整件事的主谋就在这里,是她安排的,她一早就知道开门后会看到什么的情况,所以进来后只是面上装着惊慌,其实心里一点都不在意,反而有目的的在屋里搜寻,看是否有遗漏或疏忽的地方,当她发现地上遗下的那把折扇时,立刻趁无人注意,悄悄收了起来。

若真是这样,那好不容易寻到的线索就断了,可恶!可现在清如除了懊恼之外也没别的办法,只得在屋中继续找着,希望能再发现点什么。

正在这时,左侧垂挂着的纱绡突然被人撩了开来,清如讶然回过头看去,吃惊不小,“咦!”了一声,来人居然是水吟,她看到清如也是一脸吃惊的模样,两人均想不到会在这里看到对方,吃惊过后,立刻明白了对方何以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因为她们都是为着同一个目的而来。

二人相视一笑,清如先开口道:“姐姐,你可有去求过皇贵妃,她是怎么说的?”

水吟扯着绢子徐徐道:“我已经尽力去求,然皇贵妃说,皇上素来最恨人欺骗于他,更甭提陷害皇嗣这等大逆不道的事了,这一次,若日夕罪名坐实的话,恐怕谁都帮不了她,但她已答应替我在皇上面前求他多宽限些日子,好让我们有时间寻些有用的人与事出来,证明日夕无辜!”

说到这里她有些迟疑,似有什么话想说却又难以启齿,见状清如道:“姐姐有话不妨直说,这里只有我们姐妹二人!”

水吟一咬牙问道:“如儿,这事当真不是日夕做的吗?”

“姐姐,怎么连你也怀疑起日夕来了,唉!”清如跺脚又气又急地道:“日夕与我们相处近年,难道你还不清楚她的为人吗,怎么可能会做这那种事,这话若是叫日夕知道,指不定有多伤心呢!”为了使水吟消除疑虑,她将在牢里与日夕彻谈的那番话转述了出来,清如虽气水吟不信日夕,但也知这是人之常情,不好责怪什么。

被清如一说,水吟脸上有些微红,她确实不应该怀疑的,疑虑去了,顿时又担心起来:“我们要如何才能使皇上相信日夕是清白的?”

清如黯然的摇着头,没有令人信服的真凭实据,一切都是空谈,福临那偏执狂傲的性子,她岂有不了解之理,若非如此,他与她也不至于因误会而错过,她更不至于沦落至今日这步田地。

清如缓了口气将话题转到了别处:“姐姐,月凌不是说你去求佟妃了吗,她又是如何回答你的?”

水吟说道:“说来也怪,原本我一直疑心佟妃对日夕没安什么好心,可这一次她说的话居然和你差不离,都是叫我去求皇贵妃,并说如果皇上派她来审理此案的话,她一定会想法替日夕开罪。另外,她还说舒常在,归根结底不过是个宫女出身,即使没出这事,让她顺利产下龙子,又能怎么样,宫女就是宫女,即使披上了彩凤的羽毛那也一样,日夕是名门之后,出身高贵,皇上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宫女的孩子而治她的罪呢。

“佟妃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很是认真,不像口是心非的样子,如儿,你心思比我细腻,依你之见,她说这话是何意思,是为了搏取我们的信任吗?”水吟进宫时日并不长,所以对佟妃的为人还不够了解,一直都不太敢相信她的话。

“她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但有一点我很清楚,如果日夕罪名落实的话,即使皇上不降重罚于她,日夕今后也不可能再恢复到以前的盛宠了,皇上对她始终是心有芥蒂。求人开恩,倒不如想法脱罪来得有用些!”清如的手慢慢扫过被风吹起的纱绡,目光深幽如潭。

“对了,吟姐姐,你原先进来的时候可曾在这里看到过一把折扇,扇坠处还挂了颗猫眼大的珍珠?”

“扇子?”水吟听得有些糊涂,回忆了一下道:“出事那时,我进来后没注意看,但我刚才来的时候已经把房间的各个角落都检查了一遍,没看到有什么扇子啊,怎么啦,这事和日夕有关吗?”

清如这才想到刚才说的时候忘了把这事也说了,等她把剩下的话补充完,水吟才明白过来摆手道:“算了,扇子肯定是被人拿走了,一时半会也不知道去哪里寻,咱们还是四处看看,希望能再找出点有用的东西来。”

清如无奈地点着头,目前也只好这样了,两人分头寻找,其实这间屋子先前她们都搜过好几遍,现在再找,自然也找不出什么了,遍寻不至水吟不禁有些气馁,当她经过一个点燃的烛台时突然闻到一丝三怪的气味,一时没忍住,打了个喷濞,她用帕子揉着酸酸的鼻子,转身就走,然没走几步又退了回来。

不对啊,这似乎不是蜡烛正常燃烧所产生的气味嘛,想到这儿,她不由心中一动,捂着口鼻,凑到烛台前细看,这一留意,果然叫她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当即把清如叫来一起看,只见在凝有蜡烛油的烛台上散着一些淡黄色的粉尘,刚才的怪味就是滚烫的蜡烛油滴到这些粉沫上所发出来的。

水吟沾了些粉沫在指间捻动着,翻遍了记忆所及之处,也想不出这会是何物,脸上顿时盈满失望之色,她冲同样眉头紧锁的清如道:“妹妹你可认得此物?”

“不认识!”清如遗憾地摇着头,虽然不认识,然她的直觉却告诉她这些粉沫肯定大有文章,当下小心地用指甲刮下这些粉沫,用锦帕兜起,只要有东西在,总会有人认识的。

收好了帕子,看房中再无遗漏,才与水吟一起退了出去,刚出门,水吟的丫环知兰就上来回报说,宫里刚才派人来报说皇上宣其至乾清宫问话。

第一卷·相爱成恨 第十五章 三问(1)

皇上旨意在那里,水吟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辞了清如赶往乾清宫,这一路走来,心里当真是七上八下,没一刻安生,就不知皇上所为何事。

勿勿赶到跨入正殿后,才发现,除了皇上外,皇后,皇贵妃,还有佟妃、悼妃、淑妃、宁贵嫔、贞嫔等,几乎宫里位份高的娘娘都在里面,且一个个面色凝重,看她进来,所有人都将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她。

面如如此阵仗,水吟心中的不安更添了几分,低着头快步走到殿中,强自欢颜弯身行礼:“水吟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给皇贵妃请安,给各位娘娘请安!”这里每一个人的位份都比她要高,礼自是都要见的,接下来是福是祸就非她所能预料了。

“起咯吧!”福临的声音里听不是喜怒如何,与福临并排而坐的是那位甫入宫就惨遭冷落的皇后,福临虽不喜她,但毕竟是六宫之首执掌凤印,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至于皇贵妃则紧挨着福临坐在她的下首,随后才是其他人的位置。

“今天把你找来,是想问问你对今日夕贵人的事究竟知道些什么?”福临说出这话分明是怀疑她与日夕之事有关,也难怪,宫中有谁不知往日里,她们几人走的极近。

水吟刚站直没多久的身子,转眼又跪了下去,略带凄婉地道:“皇上明鉴,臣妾往日里确实与夕贵人要好,但今日之事,臣妾敢指天起誓,绝对一无所知,若是臣妾知道,绝不会任由夕贵人犯下如此大罪,而且臣妾觉得这件事疑点甚多,或许…或许夕贵人有可能是被人冤枉的也说不定!”

“冤枉?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故意陷害她不成?”福临拧眉道。

“是!”水吟大着胆子回话,并抬头迎上福临那置疑的目光:“皇上您难道就不觉得事情巧合得有些过份吗?否则为何舒常在刚一进琅房就有人来叫日夕上去了呢,且那个宫女到现在还没找到。还有,若日夕真要害舒常在,又何必挑这么个容易让人发现的时候呢,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出来,何况…何况…日夕她也没有害舒常在的理由。”

这一次别人没开口,宁贵嫔倒是出声了:“吟贵人这么说难道是在怀疑舒常在故意冤枉夕贵人喽?不过也难怪吟贵人你会这么说,宫中谁不知道你们两个是一伙的,你自是要帮着她说话了,不过也别做出指鹿为马这种荒唐的事啊!”

水吟被她堵得脸红一阵白一阵,只是碍于其位份比她高上许多,又有皇上皇后在场,不得不生生咽下这口气。

她能忍,可不代表其他人也愿意忍,佟妃用房子捂着檀口微微笑道:“宁贵嫔这话说的可有点过了,本宫也觉得吟贵人说得有理,此事确有疑点,若依你的话讲,那本宫岂不是也和她们是一伙的喽?”

宁贵嫔与皇贵妃还有贞妃一样都是姓董鄂氏的,论恩宠,尚不及贞嫔,只不过她命好,生了个皇子做依靠,才有了今日的地位,但与佟妃相比,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的,若她孩子争气些也就罢了,可偏偏及不上比他小的玄烨,所以她宁贵嫔自始至终都要差佟妃一截。

见佟妃如此说话,她讪讪地说声不敢,看气氛尴尬,皇上似乎没说话的意思同,身为皇贵妃的董鄂香澜不得不站出来道:“好了,众位妹妹不要再争了,免得坏了大家的和气,皇上今日把咱们都招来,想必是有了什么决定吧?”

原本一直冷眼旁观的福临闻言微微点头,目光在每个人的身上一一扫过:“不管怎么说,朕都该就此事给舒常在和死去的皇儿一个交待,然此事干系重大,不能冤屈了任何人,所以朕想在你们中间选个人出来审理此事,务求要把事情给朕弄清楚!”

说到这里,他首次将目光投向了如木偶一般的皇后:“皇后,你觉得应该交给谁来审理?”

一直默不作声的皇后没想到福临会主动问她的意思,吃惊的过了头,圆圆的脸上透着激动的样子,嘴唇开合了几次也没能说出话来,直到福临眼中有了不耐之意,她才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润着干渴的喉咙道:“我…本宫没有意见,一切但凭皇上做主!”

福临等得就是她这句话,他虽可以让自己所爱女人的光茫盖过任何人,但凤印终究在皇后手里,这次这么大的事,不问她一声怎么也说不过去。

“既是如此,那这件事就交给皇贵妃来处理吧,你们几个就在旁边帮衬着点啊!”福临是存心想给董鄂香澜一个立威后宫的机会。

众人不管心里怎么想,面是俱是一派温婉的称是,不想董鄂香澜却腆着肚子站起来朝福临福道:“多谢皇上对臣妾的厚爱,只是这一次,臣妾怕是要有负皇上的重托了,近日臣妾腹中的胎儿闹腾的很是利害,精神总也不济,恐不能胜任此事,还望皇上能收回成命!”细看起来,她确实比刚怀孕时憔悴了许多,再厚的脂粉也掩不住那份倦容。

福临一脸心疼地拉起董鄂香澜微伏的身子:“是朕疏忽了,近日国事繁忙,连去你那儿的时间也少了,怎么样?孩子闹得很凶吗?有没有叫太医瞧过,他们怎么说?”这般的紧张,这般的柔情,怎能不教人看红了眼,福临还不知道,他正一步步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推向悬崖边,等他醒悟过来的时候,一切都为时晚矣!

董鄂香澜被他看得极不好意思,羞涩地低下头轻声道:“看过了,太医说没什么事,就是身子虚了些,皇上请放心。”

贞嫔也笑吟吟地站起来道:“皇上您就放心吧,臣妾现在每天都有去瞧姐姐,她不知道有多好,就是老想着皇上,一日不见就念得慌,只要皇上您多去去,姐姐她呀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福临被她的话逗笑了:“这般俏皮的话,可不像贞儿你说的!”稍后止了笑意后道:“既然香澜你不方便审理此事,那依你之见,应该交给谁来办比较合适?”

第一卷·相爱成恨 第十五章 三问(2)

董鄂香澜脸上的红晕尚未消退,听福临问她忙定神道:“依臣妾愚见,皇后乃后宫之主,此事理应交由皇后来审才对!”她说得无疑是对的,无奈福临对皇后成见极深,认为她“无长才”、“乏主见”,所以想也不想就否决掉了。

“皇后年纪尚轻,阅历不足,还需要锻炼一阵才行,依朕看此事还是交给佟妃来办吧,这些年一直是她在帮着皇后治理六宫,凡事有度,井井有条,交给她来办朕也放心些。”

听得福临对自己如此信任,佟妃不由喜上眉梢,反观皇后却是一脸的惨然,晶亮的眼睛黯淡无光。

福临金口一开,董鄂香澜也不好再反对,但对佟妃她总不是那么放心,进宫这些日子,她对佟妃的处事手段也略有耳闻,总觉得过于狠辣,有违天和。

水吟心中想得也和她一样,虽之前佟妃态度明朗,是向着日夕,但总不是那么叫人放心,此事若交由她来办,是好是坏实难断言。然而她在这里位份是最低的,不敢随意插嘴,只能向董鄂香澜投去乞求的目光,董鄂香澜终硬不下心肠,略一考虑后向福临进言道:“皇上,不如让贞妹妹协助佟妃一起审理此事吧,两人审总要好过一人审,而且这样一来也不会有人对结果不服了,您觉得如何?”她这样说既不违背福临的意思,又杜绝了佟妃一手遮天的后患。

“好,就依皇贵妃的意思!”这次福临答应的倒是很干脆。

被人分了权佟妃心里自是不痛快,但她还不至于当着福临的面表露出来,当下惟持着娇艳的笑容与贞嫔一起叩首领旨。

福临微一点头又朝水吟道:“吟贵人,在这件事情没有查清楚前,你好生呆在静怡轩不要乱走,夕贵人的事更不许过问知道吗?”皇帝最是多疑,福临也不例外,这句话等于是变相的将水吟给软禁起来了,可怜水吟不仅不能说不,还要恭恭敬敬地领旨。深宫女人,当真是何其可悲…

清如从知兰口中得知水吟的处境后,颇为伤神,现在连水吟也被福临怀疑了,单凭一已之力,如何能查清此事,扭转乾坤,即使再加上一个月凌也是徒然,看来这事少不了还是得去求太后了,否则只怕不等她找到语气,日夕已经被定罪了。

这日的下午,天气一下子沉闷起来,直叫人透不过气来,望着外面阴沉的天空,清如重重地呼了口气,似想吐出心中的郁结,但愿…但愿日夕能逃过这一劫!

从重华宫到慈宁宫要走近半个时辰的路,清如现在的品级还不够乘坐肩舆,那是嫔以上才能享有的,等她好不容易到了那里,却发现慈宁宫朱门紧闭,苏墨尔守在门外,不让她进去。

清如再急也不敢得罪这位太后跟前的大红人,只得温言相求:“姑姑,我真的是有急事要见太后,劳烦您帮我通传一声吧!”

苏墨尔微笑道:“如贵人,不是奴婢不帮您通传,而是太后在里面听高僧讲佛,确实不能见你,不过您要说的事太后早已知悉,所以特意吩咐了奴婢在这里等你,并问你三个问题,但是否愿意回答就随您自己,如贵人,你可要听?”

清如不知太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别无他法之下,无奈的点头表示愿意,情急之下,她没瞧见苏墨尔嘴边那微微狡黠的笑意。

“既是如此,那您且听了。”苏墨尔伸出了第一根手指:“太后要奴婢问你的第一个问题是:你觉得在皇宫中是否真能存在永久的姐妹之情?”

对于这个问题,清如最是有体会,无需细想,张口就答道:“是!“

“为什么这么肯定?”苏墨尔好三地问道,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补充说道:“这是奴婢私人的问题,你可以不必回答。”

清如扬起脸,缓慢而有力地说道:“是她们让我如此肯定的,也正是因为有这份难得的姐妹情在,才支撑着我在宫里挺了下来,我希望,也相信,这份情谊会长久下去,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改变!”

从她的眼中,苏墨尔读到了真诚二字,顿时感慨万分,很久以前,她在太后眼中也曾读到过这两个字,它的份量重可如千钧重担,轻可如鸿毛一片。

然而苏墨尔清楚的知道,总有一天,这位如贵人眼中的真诚会和太后一样,慢慢散去,最终只余下一片风波过后的沉淀,不论她将来会是风光无限还是郁郁而终,因为,宫中的生活就是这样,残酷而真实,只是她现在还没意识到而已,等她认识到的时候,一切都停不下来了,只能朝着早已规划好的方向发展下去。

“第二个问题。”她接着又伸出一根手指:“若有朝一日,你的好姐妹背叛了你所谓的情谊,甚至要加害于你,你会怎么办?”

这个问题,清如想了好久也没想出一个好的回答,她有些犹豫不决地道:“我不知道,或许非得等到那一日,身处其境不得不解决的时候才能有所决定。”

苏墨尔没说她这样算不算答案,只是再次出手指,此时她的左手,食指与拇指围着一个圈,其它三根手指并排朝天而立,形状如同孔雀的头:“若是要你在宫中选一个来依附,你会选哪个?”说这话的时候,那三根手指微微动了一下,若不细加留意,根本察觉不到,清如心思灵敏,稍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的含意,回答道:“龙游天际,凤翔九霄,皇上是龙,皇后是凤了,执掌六宫,乃天下之母,这后宫能依附的自然也就皇后一人!”

苏墨尔听了她的回答,点头微笑,不愧是太后看重的人,果然看得清,听得明。当下她收起手,小心地从怀中取出一枚长三寸宽两寸,式样精致的椭圆形令牌,该令牌通体金黄,似黄金铸成,上面刻有无数花纹。

苏墨尔神情严肃地将令牌高举过头顶:“太后懿旨,如贵人跪接!”

清如不敢有怠慢,连忙提裙跪下,垂视地面。紧拉着,头顶就继续传来苏墨尔的声音:“太后懿旨,钦命贵人赫舍里氏全力追查夕贵人一事,并特赐‘朝凰金令’,持此金令可任意出入六宫范围,任何人不得阻扰!限时三天,届时不论结果如何均交佟妃与贞嫔审理!”

乍听这消息,清如简直有些无所适从了,原以为太后是不愿帮她,哪知现在不仅同意,还将朝凰金令赐予她,简直是天大的恩典啊,要知道,此令一出,便犹如太后亲临啊。

当下清如伸着颤抖的手从苏墨尔手里接过金令,只听苏墨尔说道:“如贵人,奴婢跟随太后这么久,可是第一次见将金令赐予他人啊,可见太后也觉得夕贵人的事是冤枉的,并对你期望甚大啊,你可不要令她失望啊!”

“多谢姑姑!”清如对朝苏墨尔刚才的提示心怀感激,朝她盈盈一福以示谢意。若非她提醒,只怕今天要空手而归了。

苏墨尔含笑点头,道了声告退后,转身开门入了慈宁宫,在她推开门的瞬间,清如看到里面有两人对坐着,其中一个是太后无疑,另一个背对着门口,且又全身隐在暗处瞧不真切,清如看不清他的模样,想来应该就是苏墨尔说的那个高僧吧,清如朝已经关起的宫门弯身一福,以谢太后恩典。

第一卷·相爱成恨 第十六章 玲珑心(1)

就在她收拾起东西准备要离开的时候,才发现宫檐外已是珠雨成帘,她不得不缩回了脚,仰起头透过重重雨幕望像那个如被雨打了无数个小洞的天空,而今早已不是春雨绵绵的时节了,夏未的雨,又大又急,落在砖地上发出“劈劈啪啪”的响声。

子矜对着滂沱大雨,为如何回宫犯起了难,清如却被这雨勾起了儿时的记忆,止不由地笑了出来:“子矜,你可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们偷溜到后山玩的事,那次回来的路上,下起了大雨,咱们三个被雨淋的像是刚从河里捞上来一样。”

被她这么一说,子矜也笑了起来,边笑边道:“奴婢当然记得,那次夫人可是发了好大的火,罚奴婢们在柴房里跪着不许吃晚饭,幸好小姐疼奴婢们,怕我们饿着,就偷偷把鸡腿藏起来给奴婢们吃。”

“呵,好久以前的事了,那时我们好像才九岁吧,想不到你还记得这么清楚!”入宫后,清如的心难得有像现在这么松快的时候,突然间她很想再重温一下儿时的那份快乐,于是道:“我们淋着雨回去好不好,就像小时候那样?”

这一惊人的想法,吓得子矜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连连摆手道:“小姐,万万不可啊,您身子刚刚好点,要是被雨淋又该生病的,您上次的那场病已经把奴婢们吓得半死了,幸好有吟贵人请来了太医。可是现在夕贵人被囚,吟贵人又被禁了足,您要是再病,奴婢可真不知该去求谁了,小姐,您还是不要再吓奴婢了!再说这宫中人多嘴杂,如果让人看见你淋雨回去,不知又该怎么说您了!”

被她这么一提醒,清如顿时清醒过来,伸出手让雨水滴在手中,冰凉的水,温热的掌心,相互吞食着对方的温度,是啊,她怎么能忘了这是在宫中,再不是以前由她任性的相府了!何况还有日夕的事迫在眉睫,这关头她是绝对病不得了!

正想着,苏墨尔竟又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把青罗绢伞,她双手捧给清如:“这是皇…太后让奴婢给您送来的,说是怕您淋着。”

“有劳姑姑了,麻请姑姑替我谢谢太后!”清如接过伞,一手执柄,一手慢慢撑开伞,张开的伞面就像一张由浅渐深的茶叶,荷叶上疏疏地着几朵淡淡的青莲,伞橼处垂着几缕同色的流苏,风吹而动,风止而静。

清如撑着伞与子矜一道步入了雨中的世界,直到她们身影完全隐入雨中,窗后的两人才收回了各自的目光。

“皇额娘,您把儿臣拉来为得就是看这个?”清如只怕做梦也想不到福临会在慈宁宫里,而且还目睹了整个过程。

“怎么?皇上你觉得这个不值得一看吗?哀家却觉得很不错啊!”孝庄难得心情这么好,对福临的置疑也就不那么在意了。

“呵呵,不管怎么说,这场赌局都是皇额娘你赢了,只是这彩头,您还未说呢!”福临避过了孝庄的问题。

孝庄走到紧闭的宫门前,示意宫人将门打开,她凝望着外面一片阴暗的天空道:“你我是母子,何需什么彩头,哀家今日与皇上打这个赌,只是想借此机会让皇上对如儿有个新的认识,她决不像皇上您想得那么不堪!”

“皇额娘,儿臣真的是不明白,您为何三番四次的帮着她,您明知儿臣不喜欢此女!”福临负气地道,他就是不明白皇额娘心里是怎么想的,对香澜总是不苟言笑,对这个品行不怎么样的清如却护得很。

孝庄含了口苏墨尔端上来的杏仁茶在嘴里,然后慢慢咽下:“皇上,你难道真就没想过好生拢络索尼还有他身后那帮子人的心吗?”

“他们是我大清的臣子,理应忠于朝廷,忠于朕,岂能为了一个女儿而有所背离!若如皇额娘所言,若非要朕用这种方法来拢络臣子的话,那朕宁愿不要!”福临的倔劲又再度上来了,很多时候,他都像个孩子,极是任性,喜欢按照自己的心性行事,总是忘记身为皇帝的责任。

孝庄眼中闪过一无奈,皇上还是太年轻,也许要再过几年他才会明白其中的道理,明白身为皇上所要承担的重任。

再度抿了口茶后,她对福临道:“不过皇上,既然你那么讨厌如儿,又何必让苏墨尔拿伞给她呢?”若非此次天公作美,下了这么一出雨,她还真要被蒙过去了,这个皇上,只是连他也不清楚自己对如儿究竟是不是恨。

听到孝庄的问话,福临脸上顿时染上一片窘意,咳了一声方道:“朕只是不想她生病而耽误了要事。”

孝庄笑笑,不就这事上说下去,有些事逼得太急容易适得其反,逐换了个话题道:“皇上对今天发生的事怎么看?”

福临走到敞开的门前,与孝庄并排而立,风挟着水意扑在他脸上:“初知之时,朕很是痛心,不仅是为了那未出世的孩子,也因为夕贵人她让朕失望了,但后来香澜的一番分析,却朕对此事起了疑心。”

“所以你才答应让哀家派人来查此事?”

“正是!只是朕想不到皇额娘您居然会选了她来查,但愿她不会让您失望!”

“不会的,她很聪明,哀家相信她能找出真相,何况刚才的事皇上你也见到了,否则你也不会输了是吗?!”

福临无声地点着头,刚才在雨中看到她远去的身影,脑海里不由再次浮现出她在池边抚琴的样子,这个女人,或许…他真的应该重新去了解她…

孝庄传人将殿中已化成水的冰块撤了出去,随后又对皇上道:“日夕那孩子哀家也很喜欢,宫里难得有她这样真性情之人,希望这一次她真的是被冤枉的吧!”

伴着叹息声,慈宁宫重归宁静,唯有风雨声,依然声声入耳,不知明儿个起来,花又落了多少…

下一章大概十点左右

第一卷·相爱成恨 第十六章 玲珑心(2)

花落的再多再美,清如也没心思去欣赏那落英满地的美景了,她虽求得了太后答应,可这事情该从何入手,依旧令她头疼欲裂,这一夜怎么也睡不着,早早醒来后,将绵绣与绵意分别打发了去向水吟和月凌通报情况,好让她们暂时安心。

清如扶着额头倚在软榻上,三天,她只有三天的时间,到底该怎么办,宫女、折扇,还有从烛台上得来的粉末,无一不都透着古怪,可偏偏又都无从查起,清如烦燥地拍着榻边后,起身将小福子二人唤了进来,让他们去向当时在场的妃嫔们身边的奴才打听,看能不能探得些有用的东西,又留了子矜子佩守着重华宫,她自己一人出了宫门。

清如撑着昨日太后赠与的伞走在九曲廊桥上,在无从入手的情况下,她决定再去一次畅音阁,虽到了夏未,但依旧酷热难当,未走几步,已是汗湿罗衫,越过御花园来到了浮碧享,这是去畅音阁的必经之路。

清如收了伞,正想坐下喘口气,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你是谁啊?”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约摸四五岁,粉雕玉琢的小男孩穿着一身整齐的小袍小靴,歪着小脑袋用无邪而充满好三的眼睛看着她,手中还捧了个竹丝编成,系着彩绸的小球。

“你是在和我说话吗?”几乎是看到的第一眼,清如就喜欢上了这个可爱至极的孩子,她蹲低了身与他平视。

“这里除了你又没别人,我当然是在问你啦!”别看他人儿小小的,口气倒不小,那小模小样看起来还挺认真的。

清如忍住笑道:“我是重华宫的如贵人,你呢?”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听到别人回答自己的话,顿时高兴地跳了起来,口中回答着清如的问题:“我叫玄烨。”

虽已猜到几分,但真听了还是有些吃惊:“三阿哥?你怎么会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奶娘呢?”

玄炫听了急忙将胖乎乎的小手举在唇:“嘘…不要叫,我是偷偷跑出来的,阿哥所里可没意思了。”说着那小脑袋还朝四周看看,生怕有人看到他似的。

清如被他那可爱的模样给逗乐了,掩唇轻笑,不想这一笑,那包裹着粉末的绢帕从袖中滑了出来,落在地上,被玄烨看见,他好三的捡起来,在清如来不及阻止的情况下,把那帕子打开了。

清如慌忙拿过来重新包好,深怕里面的粉末被风吹走

“你在吃药吗,为什么呀,是生病了吗?”玄烨看到那些粉末,还以为是什么药着,眨着大大的眼睛想了一下后,很不舍的把手里的球递了出去:“喏,这个给你玩,一边玩一边吃药,这药就不会觉得那么苦了,以前他们逼我吃药的时候都是这样的。”

小孩子天真无邪的样子真是可爱,清如笑着摇头道:“我没病,这也不是药,球你还是自己玩吧!”话音刚落,突然浑身一个激灵,原先没想到的东西豁然开朗,真是的,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清如想到了事,着急想走,可看玄烨一人留在这儿又不放心,只得先哄着他回了阿哥所后才疾步离开。

太医院

清如看着匾额上的三个大字抿了抿唇,她找的就是这个,到这里的时候已近午时,院里除了干杂活的小太监外,只剩下一个太医还在,他一边捣药一边翻医五,不知在做什么。

太医院有太医十数人,太医的官品并不高,除了院使是正五品,左院判、右院判是从五品外,其他太医都是从六品,院使与左右院判非医术高超之人不得胜任,而院使更是要得皇上的信任才行。

而今的院使是自皇太极时就进宫的张铭张太医,他如今也有六十几的高龄了。这日他正在院里试验一种新药,看到有女子进来不觉一愣,看来人的头饰他就知道乃是皇上的皇子,且是贵人身份,心下不由三怪,难道她不知道妃子是不可以随意入太医院的吗?

想归想,这礼还是要行的,他朝已跨入门中的清如低头拱手道:“微臣张铭见过贵人主子,贵人吉祥!”由于他不认识清如,所以不知道她的封号是什么,只能称其为贵人。

清如略一颔首,道了声免礼。

张铭不知她所谓何来,有心提醒:“不知贵人来此是有何要事,若是有事派人来传就是了,岂敢劳烦贵人您亲自走一趟。”

清如也不和他拐弯抹角,直接将来意说了一遍,当她提到太后钦赐“朝凰金令”的时候,张铭既是吃惊又是恍然,明白她何以敢来太医院了。

还没等清如拿出东西来请张铭辨别,外面跑进来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说宁贵嫔不知吃坏了什么此刻正疼的厉害,请他赶快过去看看。

张铭抓了药箱准备要去,可看到清如又为难的起来,正在两难之际,恰巧有人进来,他忙叫住了来人:“秦观你过来!”接着又扭头对清如道:“如贵人,这位是秦太医,他对药材及是熟悉,您有事尽可问他。”说完就急急忙忙跟着那个太监走了。

清如回望过去,原来那叫秦观的人就是先前为他看过病的秦太医。秦观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并不怎么好,眼窝深陷,眼睛里满是血丝,似乎很久没睡好觉了。

清如走过去将一直捏在手里的锦帕打开,然后递到秦观面前道:“秦太医你可识得此物?”

秦观接过来稍加细看后很肯定地道:“回如贵人,此乃西域特产七星海棠晒干后磨成的粉末,在御药房就有这味药。”太医院与御药房是连在一起的,以方便取药抓药。

“那这七星海棠的功用是什么?”这是清如最关心的问题,御药房的东西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畅音阁里,里面一定有原因。

“七星海棠磨成的粉末是一种极好的麻药,宫中常用它来麻醉病人,以达到减轻痛苦的目的。”秦观据实以答。

“那它燃烧出来的气味能不能使人产生昏迷?”清如记得日夕曾说过,她刚进去的时候舒蘅是昏倒在地上的,而这七星海棠又是在烛台上找到的,极可能是燃烧时散下的。

秦观考虑了一下,不能很肯定地说:“如果加大份量的话,应该是可以的,不过从来没人试过。”他是大夫,对于没十足把握的东西从不妄下断言,何况他也不明白这位如贵人何以要抓着七星海棠之事不放。

未等秦观多想,清如又问道:“那近日可有谁用过或取过七星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