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中,死几个奴才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哪个做主子的手下没几条奴才的人命在,何况这次是皇帝亲自下的旨意。

“慢着!”贞嫔不知出于何意抢在佟妃刚要说话前站了出来,她先是制止了侍卫,然后才朝福临一福,柔声道:“皇上息怒,请容臣妾说句话!”福临还没表态,被抢了先机的佟妃瞟了贞嫔一眼后亦向福临进言道:“既然贞妹妹有话要讲,皇上您不如就听听,然后再处置也不迟啊。”

福临微一点头,算做同意了,贞嫔徐徐道:“皇上,或许这事儿确实与他们无关也说不定,东西皆出自御膳房,而这御膳房又不是什么禁地,人多了去了,指不定就有人在那里面下毒,这夕贵人又不是待在自己宫中,在这牢里,哪还会有奴才替她用银牌试毒啊。

“若这毒真是在御膳房下的,那您今日就算把他们俩打死了也没用,况且此次夕妹妹能死里逃生,可能就是她以前的福德在保佑着吧。所以依臣妾愚见,不如就留着他们两条狗命,就当是为夕妹妹积福吧,皇上您说呢?”

福临抚着下巴沉吟着,好一会儿才道:“贞儿说的也有些在理,看在你的面上就饶他们一条狗命吧,但是看护不力之罪还是要治的。”随即对侍卫道:“传朕旨意,将他们二人降为未等粗使太监,罚去做苦役!”

看侍卫领命而去,福临将目光转向了佟妃,寒声道:“佟妃!这就是你治理下的后宫吗?这里面到底还藏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你实在太让朕失望了!”卓上那杯原封未动的茶被他一把扫到了地上,水和碎片都一齐摔在了佟妃的面前。

见福临把火气冲向了自己,佟妃顾不得是否会被地上的碎片划伤,“咚!”的一声就跪了下去:“皇上息怒,是臣妾治下不严,令得宫中出现如此恶事,一切都是臣妾的错,皇上尽管降罪就是!臣妾只求皇上不臣妾而让皇上气坏了身子,那臣妾就算死一千次一万次也消弥不了了!”话里行间,满是对福临的关切,于已身反而不求也不乞。

福临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佟妃不仅没为自己辩解,反而关心着他的身子,面色不由缓了下来,接着又一皱眉道:“好好的,不要老说死不死的!这次的事原也不怪你,宫里原本就是这样,并非你一人的责任,罢了,地上凉你先起来吧!朕只是有些不明白,为何会有要害日夕?”

佟妃,贞嫔二人俱是心思灵巧之人,稍一细想就各自猜到了几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处于下风的佟妃这一次说什么也不会让贞嫔再出风头,她上前一步进言道:“皇上,今日之事会不会与昨日畅音阁一事有关?”

“哦?此话怎讲?”

早料到福临会有此一问,佟妃提了精神谈道:“今晚之事皇上与臣妾几人俱是亲眼所见,当不会有假,显然是有人要置夕贵人于死,由此可推断出此人一定对夕贵人有着极大的仇恨。可是据臣妾所知,夕妹妹在宫里的人缘一向很好,从不与人结怨,包括臣妾在内,许多人都十分的喜欢她。

“此次舒常在之事,想来也是夕贵人一时糊涂迷了心窍,并不是有意的,皇上您公正严明,不想冤枉了任何人,所以才令臣妾等人小心审理此事,可宫中复杂的人如过江之鲤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体会得了皇上的苦心,其中难免会有人以为您是有意偏坦,是存心要放夕贵人一马,所以他干脆来一个投毒加害,只要夕贵人一死,那他的目的自然也就达到了。”

第一卷·相爱成恨 第十七章 暗夜毒事(4)

佟妃说这些话的时候,福临与贞嫔都在留心细听,两人的表情却略有不同,相较于福临眼中逐渐生出的戾气,贞嫔则是疑惑居多。虽然佟妃话里没提凶手一字,但话外的答案却早已呼之欲出。

想着她话中的意思,福临只觉胸口一阵气闷,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制止了常喜替他抚背的动作后,涩声问道:“你的意思是指此事为舒蘅派人做的?”

“臣妾只是依事猜测而已,不敢妄下断言,再者说了,不管此事是哪个做的,说到底都是臣妾治下不严所致,给皇上带来这许多事情,还险些令夕贵人送了命,虽然皇上宽厚,原谅了臣妾,但臣妾心里实难安枕,臣妾情愿受罚,并请皇上收回臣妾治理后宫之权,以赎过失之罪,望皇上成全!”说到最后,佟妃声音不由哽咽起来,并重新跪倒在福临脚下,额头触到有些发凉的石砖上。腰间的环佩,腕上的金钏,项间的珍珠,还有头上的步摇均先后与石砖相碰,发出动听的声响。

美人的眼泪总是叫人难以割舍,何况是佟妃这么一个出色的美人,又何况她面对的是一位痴心长情的少年天子。

尽管佟佳微宁并不是福临最爱的女人,但她毕竟是最早进宫的,且陪伴了自己整整五年之久,福临于她怎会没有一丝感情,黑色的靴子上金龙蜿蜒而上,修长的手指扶在了佟妃的臂弯间。

靠得近了,熟悉的龙涎香钻入口鼻中,第一次闻到这香味的时候,她还是一个刚刚被选入宫的秀女,用无限敬仰的眼神望着她将要侍奉终的皇上!而今一晃眼,已是五年过去了,他与她都不再是从前模样!

男人的手,女人的手,相握一起,彼此都不记得已经有多久没有再这样纯粹地握着过了。

“明儿个,朕去你宫中瞧你和玄烨!”福临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歉意。

“皇上!”佟妃的表情是那么的喜悦。

把玩着腰间的丝绦只装作不见,一双眼睛隐在长长的睫毛下,忽闪忽闪。

半晌,福临松开佟妃的手,转而对贞嫔道:“贞儿,你身子向来不是很好,就先回去吧,这里有朕和佟妃在就行了!贞儿?贞儿?”福临接连叫了她几声都没反应,直到她后面的彩蝶悄悄扯了一下她的袖子才反映过来,有些茫然地道:“皇上,您是在叫臣妾吗?”她的鼻翼上挂着几颗细小的水珠,颊间也无端泛起一阵异样的绯红。

“贞妹妹怎么这副模样,刚才还好好的,该不会是心悸的老毛病又犯了吧?”佟妃看出贞嫔有些不对劲,走过来搀住她,一副怕她突然摔倒的模样,面上亦是一片关怀之色。

贞嫔自小就有这心悸的毛病,据说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每一发作胸口就如同有千万根针在刺一样,疼痛难忍,更甚者连气都喘不上来。入宫后,也曾犯过几次,不过相较以前已经好了很多,但每一次发作都把她宫里的人吓个半死,太医看了个遍,但都只是开些药帮她减轻病发时的痛苦,至于这娘胎里带病根却是无论如何也去不掉了,只能慢慢调养。

也因着如此,所以福临对她的疼爱要比别人多些,尽管位份不是很高,但从未有人轻视于她,何况现在还有位身为皇贵妃的姐姐撑腰。

福临伸手去触贞嫔额上的温度,还好,不是很烫:“好好的,怎么突然这副模样,不如朕派人备了肩舆先送你回去吧!”

贞嫔笑着拉下福临的手,匀了口气后道:“臣妾哪会那么没用,臣妾只是在想夕贵人的事罢了,刚才佟妃姐姐的分析确实很在理,然臣妾却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就是因为想这个想的太入神所以才会在皇上面前失了态!”说这话的时候,她不动声色的推开佟妃扶着她腰的手。

不悦之色在佟妃面上一闪而逝,她笑盈盈地道:“不知妹妹想到了什么,不妨说出来让皇上与我都听听。”

“是啊,贞儿想到什么尽管说!”福临也道。

贞嫔见此,微一咬牙道:“其实…其实臣妾从一开始就觉得畅音阁之事另有蹊跷,夕贵人并不是个心肠歹毒之人,舒常在与她之间虽有些误会,但怎么也不至于恨到这个地步,何况她若真要害人也不应该挑在这么个时候,所以臣妾觉得很可能是有人故意陷害夕贵人!”

“妹妹你这话说的可就有些不通了,夕贵人性子那么好,又得皇上恩宠,谁会那么大胆去害她?”佟妃满脸不信,反是福临似有所触动,让她稍安勿燥,且听贞嫔继续说下去。

得了福临的许可,贞嫔清了清嗓子复又说道:“此事不光臣妾一人怀疑,恐怕太后也是有所疑心的,否则不会赐如贵人朝凰金令来调查这件事。至于今日夕贵人中毒之事,恕臣妾不认同佟妃姐姐的见解!”说到这里,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从佟妃脸上扫过。

“若是臣妾推断不差的话,应是幕后之人怕被如贵人查出些什么来坏了他的好事,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除掉夕贵人,以绝后患,试想,这人都死了,谁还有心思去调查她生前冤不冤啊,最后肯定是草草了事。那么这样一来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既除了舒常在腹中的龙胎,又让夕贵人背了这黑锅,正是一举两得!”

贞嫔所言,丝丝入扣,句句在理,似亲眼所见一般。佟妃虽不以为然,一下子却又找不出话来予以反驳,只能在手里绞着帕子以发泄心中不满。

“哼!好一招一箭双雕,朕差点都让他蒙骗过去了,还是贞儿你细心!”福临捶着桌面,胸口起伏不定。

“皇上您先别生气,这些只是臣妾的猜测,事情还不一定呢,反正现在如贵人已经在查了,说不定能将此事一并查出来也说不定,臣妾现在担心的是,那人此次没能害成夕贵人,肯定还会有下一次,夕贵人这几天只怕要格外小心才行,姐姐你说是吧?”说着说着,她又扯上了佟妃,佟妃虽心里不怎么痛快,但也不能在君前失了仪,当下点头道:“贞妹妹说的在理,皇上,不如让臣妾派几个信得过的奴才来此处照看夕妹妹。”

“不必了!”福临稍加考虑后出人意料地拒绝了佟妃的提议:“这事朕自有主张,行了,折腾了这么久,你们也都累了,跪安吧!”

福临发了话,两人不敢不依,抽出帕子施礼告退,因福临先前吩咐了月凌随佟妃一道回宫,所以佟妃临走前常喜去日夕房里,将不放心的月凌半催半请了出来。

翌日

皇上传谕六宫:

原慎刑司总管周德海疏于职守,致使关于其中的夕贵人中毒,现撤去其总管一职,降为末等粗使太监,原副总管徐棋接任总管之职。

贵人乌雅氏,中毒未愈,是以待审期间,特许其迁回昭云轩,着御林军看守,事情未明前不得踏出宫门一步,也不许任何人探视。

另,常在舒蘅,孕育皇嗣有功,虽最终未能诞下麟儿,然其情可怜,其心可悯,特晋其为贵人,赐玉如意一对,珍珠一斛,黄金百两,以慰其心!

呼,终于解放了,可以开开心心的去过五一了,五一以后恢复成以前的速度,隔天一更,其中五月三日会有一次更新

第一卷·相爱成恨 第十八章 扇影(1)

晨间醒来,清如脸贴着玉枕,犹带几分倦意,昨夜几乎又是一夜无眠,直至天亮时才合了会儿眼。

子矜早早领着绵绣与绵意在帐外等候,直等那垂丝曼云罗帐中发出轻微的声响,方上前掀了罗帐,服侍清如坐起。

清如眯着惺松的睡眼瞥了眼外面大亮的天色,胸口又再度烦燥起来,身上的软丝锦被教她抓得皱了起来,太阳的升起就意味着日夕判审之日的临近,而到目前为止,她除了发现蜡烛中混入了七星海棠外一无所获,宫女与折扇俱是毫无头绪,叫她怎不心烦。

意兴阑珊之下,由着绵绣给她洗了脸,纯铜的盆中漂满了刚从枝头上摘下来的玫瑰花瓣,阵阵花香混着水气,端得沁人心脾。

另一旁的绵意从柜中取了身苏红绣花镶边旗装来给清如换上,随后又捧来同色系的花盆底鞋,清如趿了鞋在铜镜前坐下,让子矜给她梳着头。

看到镜中清晰地映出眼下两个黑圈,清如不由苦笑一声,手指缓缓划过眼角,接连两晚没睡好,难怪会如此,只是这日夕之事一日不解决,她就一日不能安睡。

子矜以为清如是在为容颜减色而不开心,逐笑道:“小姐不用担心,呆会奴婢给您多上点胭脂水粉,保证不会有人看出来!”

清如也懒得说清,只胡乱地点着头,绵意端着放有各式首饰的托盘上来,这上面的东西一些是她自家中带来的,一些则是晋贵人时各宫赏下来的,说不上如何华丽,但精巧还是够得上的。

清如随手指了几枝来戴,许是看出她心情不佳,几个人均噤了声,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服侍清如穿戴完毕,随即退了出去。

她们刚离开,门外小福子就来禀说有事求见,宣了他进来回话,不想却听到日夕昨夜中毒危及生命的消息,骇得她险些将拿在手里把玩的金钗都给拗断了,即便如此,这金钗也弯曲的不能再带了,不复原来模样。

等小福子将事件事说完后,清如才长长地松了口气,扶着小福子的手慢慢坐在床沿上,脚依然在不住的抖动着,昨夜之事真是太险了!

这一次日夕能劫后重生实在是她福大命大,不过这一次也算得上是因祸得福,皇上准其迁回昭云轩禁足,虽不许任何人探视,但至少说明皇上对此事还是有所怀疑的,且他对日夕始终存着不舍之心,这一次,即使找不出证据来证明日夕的清白,也不会有什么难以承受的重罚了。虽降级是在所难免,但比原先已经好上许多了。

清如一直提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大半了,嘱咐了小福子继续去昭云轩附近打探消息后,她则带了子矜二人随她一起在宫院里走走。

几人延着御花园,越过钦安殿,再走几步就到了神武门了。神武门是位于紫禁城北面的一道宫门,出了这里就算是离开紫禁城范围了,但这里可不是能随意出入的,日夜均有四个侍卫在把守着,宫女太监要想出去,必须是有差事要办才行,而且还要在内务府登记,并领取出入腰牌。至于妃子,则是想都别想,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再无回头路。

清如原只是路过,并不曾想在这里逗留,那料得在经过时听见神武门那边有嘈杂之声传来,是什么人敢在这里闹事,心下好三,逐走过去看看,离得近了,听了几句,方知道,原来是侍卫抓到了一个偷盗宫中宝物,欲带出宫去卖的太监。

这个小太监瘦瘦小小的个儿并不起眼,倒是那双眼,看起来甚是机灵,被按倒在地上的他并不安份,不时的挣扎一下妄图能挣开侍卫的手。

清如低头看了看地上散了一堆的宫中物品,其中居然还有一个双耳花瓶,真不知他是如何拿的,身上可藏不不这么多东西。

守门的侍卫也看到了位于数丈外的清如,其中一个似领头模样的过了过来,另外几个则继续押着那小太监。

清如免了那侍卫的礼后问道:“这个奴才是怎么能带这么多东西的,难不成都藏在怀中?”

侍卫笑道:“回如贵人,这个狗奴才心眼多的很,他把东西团在一起,藏在背上,然后装成驼背的样子,想蒙混出宫。”

“哦?”清如略显惊讶的挑着眉,这人还真是什么都想的出来,想到这儿,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丝灵光,想抓却又抓不住,无奈只得作罢。

那个小太监在两个精壮的侍卫按捺下不安份的哼哼着,滑溜的眼珠四下乱转,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他心中清楚,这偷盗宫中物品并不是个小罪,以前与他一起做事的小太监里,也有因此而被抓到的,送进慎刑司后,就再没见他们出来过,而自己这一次点子背,被抓了个正着,只怕也是生机渺茫,不过他怎甘心束手就擒,说什么也要想个辙逃命才行。

清如往前又走了几步,在东西与小太监之间来回看了几眼,又问道:“既然他藏的这般隐秘又是如何被你们发现的?”

侍卫笑着道:“这并不是奴才发现的,看破伪装的人是他。”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一个长相忠厚,身形健硕的侍卫跃入眼帘。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旗下的?”清如对他颇有几分好感,随口问道。

那侍卫憨憨地笑着,声如洪钟:“奴才叫罗多,是镶蓝旗下的!”

“你是如何知道这人的驼背是假的?”

“奴才以前在奉先殿巡逻时曾见过在那里洒扫的他,有些印象,奴才当时看到他的时候,身体完全正常,根本没有驼背,所以奴才知道他现在的驼背是假装的!”

“只见了一面,你就记住了他?”清如端得吃惊不小。

“不敢瞒主子,奴才虽五读的不多,但从小到大,只要是见过的人或听过的声音,都能记个大概。”说着说着,他手上的劲不由松了下来,那个被他和另一个侍卫按住的小太监趁机挣脱了他们的控制,不过三怪的是,他并没有趁此机会逃跑,而是爬到了清如面前,抱着她的腿喊着:“如主子,您行行好,救救小夏子吧,奴才这一切可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做的,您可千万不能不管奴才啊!”

第一卷·相爱成恨 第十八章 扇影(2)

除了清如没怎么动容外,其余人都被他突如其来的话给吓了一大跳,尤其是子矜和子佩,脸都吓绿了,使劲推开自称小夏子的太监,怒道:“你这个小贼,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我们家小姐怎么会认识你,你要是再敢胡言,休怪我们不客气!”私运宫中物品出宫的罪名可不小,若被牵连上只怕有不小的麻烦,向来不多嘴的子佩,此刻听得小姐被人无端污蔑,也是怒不可遏,随着子矜的话道:“就是,你别想把罪名推到我家小姐头上,你…”

“子佩!”清如扫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再说,随后让她附耳过来,悄悄说了句什么,子佩听完后点头退下,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她退后所站的位置正是在那些侍卫旁边。

吩咐完了子佩,清如低下头似笑非笑地俯视着那个攥着她衣服的小太监:“你说你叫小夏子是吗?你当真认识我?”说话的时候,一丝微不可见凌厉悄悄掠过眼底。

听着这话,那个叫小夏子的小太监立马磕起头来,边哭边嚎:“如主子您可不能装着不认识奴才啊,虽然奴才现在在奉安殿做事了,可奴才从来没有一日忘记过主子您啊,所有的事都是依您的吩咐做的,否则奴才就是向天借胆也不敢做出这种事啊!”他一边信口胡诌着,一边趁磕头的时候,透过臂弯悄悄打量后面的情形。

果然这么一闹,守门的四个侍卫都被他吸引过来聚集在四周,门口处竟然无一人把守,他在这里拉住清如胡说了这么久,为的就是等这个时机。

当下,他使劲地推了一把清如,然后趁他们几个手忙脚乱,无瑕他顾之机,整个人快速的往门口窜去,在他的设想中,等那几个侍卫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早已冲出神武门了,然事实却大相庭径,几乎就是在他窜出的同时,那几个侍卫就同时动了,将他逮了个正着。

扶着子矜的手清如从地上站了起来,轻掸着衣上沾的灰尘,望着叫小夏子太监,清如的眉角露出几分不屑。

那名叫罗多的侍卫冲清如感激地道:“多谢如贵人和子佩姑娘的提醒,否则就让这狗厮给趁乱逃跑了。”

原来刚才清如是让子佩去提醒那些侍卫,让他们小心注意小夏子的动静,正因如此,他们才能在第一时间将其重新拿下。

小夏子这才知晓是怎的一回事,见是清如断了自己的生路,他愤慨不已,决定来个弄假成真,不管自己会如何,定要将清如也拖下水,他又哭着道:“如主子,奴才知错了,不该冒犯您,求您大人大量救奴才一回吧!”

被他又哭又闹的样子吵得心烦的罗多,走上去就给了他两嘴巴子,想让他老实些,罗多是练武之人,下手自是极重,小夏子被他打的嘴角开裂,肿得老高,哪知他自知必死,早已抛了恐惧心,只一心一意想将绝了他生路的清如拖下水来,所以口中依然不依不饶地将污水往清如身上泼,也不管有用没用。

他这样不住的叫喊让那些侍卫犯了难,不知该如何处置是好,他们甚至在想,要不要将此事禀告皇上,子矜她们更是急得不行,不知要如何才能堵上那个臭嘴。

然清如却还跟没事人似的,不急也不恼,她淡淡地看了夏日一眼道:“既然你说你忠心于我,所有的一切又都是依我吩咐去做的,那为何我在永寿宫从未见过你?”

赵安苦着脸哭道:“如主子,您可不能这样啊,想当初奴才在还没去奉先殿前,可是日日在永寿宫服侍您,您怎么会不认识奴才呢?”

听到这里,清如无声地笑了,子矜子佩也舒展了愁结的眉头,只有那些侍卫还是一头雾水的样子,子佩得了清如的允许代为解释道:“我家小姐乃是居于重华宫中,刚才小姐故意说成永寿宫,为的就是让这小贼自己露出马脚,若是这小贼真得认识我家小姐,怎会不知其中错误,可见适才的一切纯属胡说。”说完,她又一脸得色地对夏日道:“怎样,夏公公,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见谎言被戳穿,夏日终于无话可说,灰溜溜地低下了头,而那些侍卫也恍然大悟,心中对这位如贵人的机智佩服不已,不动声色,单凭一句话就让这个小贼主动露了馅。

看事情解决,清如不再停留,扶着子佩的手款款离开,原只是出来散散心,不想却遇到这么个荒唐的事,还险些背上一个无端的罪名,当真有趣!

装成驼背?呵,真不知那太监是如何想到的,清如笑着摇摇头,突然心中似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刚才逝去的那丝灵光又再度出现,而且还越来越清晰。

她这一止步,后面跟着的子矜队此收不住脚撞上她,清如没看到两个丫头疑惑的目光,犹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驼背…太监…宫女…领子…

既然正常人能装成驼背,那自然也能让别人装扮成宫女,难怪始终找不着“她”,至于拉高领子,想来就是为了遮住脖子上的喉结吧。

呵,好高明的手段,费了诸般心思,无非就是不想让人找到这个宫女,若非今日偶然遇见类似的事,她绝想不到这个。

这宫里,除了皇上外,就只有那些已经不能算男人的太监还有喉结,可是这宫里这么多的太监要从何找起呢?她虽有太后赐予的金令,但身份毕竟摆在那里,不可能让所有的太监都集中在一起让她慢慢认,若真要如此,只怕不等她认完,各宫的娘娘就已经吵翻天了,看来暂时只能从当时在场的人找起了。

事不宜迟,当即遣了子矜,带上朝凰金令,去月凌宫中叫上阿琳与她一起去认人,原本应该叫蔚佳前往的,毕竟她在日夕身边,对那个宫女看的最清楚,无奈现在昭云轩有御林军把守,不许里面的人出来。

千叮万嘱,让她一定要认清楚,万不可有偏差。目送子矜离去,清如带着子佩到御花园里的观心亭歇息,虽有了一丝头绪,但清如的眉头却不见得舒展多少,摆弄着手里那把绣有彩蝶扑翅图样的团扇,心中却想着另一把扇子。

子佩蹲在地上,为她捏着酸胀的脚,“小姐,为什么有了线索你还是闷闷不乐?”

清如苦笑着摇头,目光从扇上收回来道:“傻丫头,这算什么线索,顶多不过是个线头罢了,子矜这一去,想来也不会有什么收获!”

听她这么一说,子佩更不明白了,不解地道:“既然小姐明知无用,为何还要让子矜去呢?”

清如微一弯唇,伸手抚着子佩皎好的容貌,一晃眼,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人大了,心也累了许多:“即使只有一丝希望,也要尽力去做,一旦错过了,再后悔就晚了,后悔的滋味可真的很不好受啊!”

太后赐的那只翠玉镯子正静静地带在腕上,随着她的动作而晃动着,清如收回手搭在膝间,重重地叹了口气,不甘却又无奈地说了句:“尽人事,听天命吧!”

子佩不想小姐不开心,劝解道:“小姐您也累了,奴婢扶您回宫吧,说不定过一会儿,子矜就会带来好消息了。”

清如遥望着亭外湛蓝的天空,手伸出,慢慢握紧,又慢慢松开,望着空空如也的手心,轻不可闻的叹息缓缓逸出唇畔,她该如何去抓住…

回到重华宫还没一会儿,就听有人来报,说贞嫔娘娘有事请如贵人去翊坤宫一趟。

呼,4600多个字啊,人品大暴发了,比以前的两章还要多啊,这次应该可以让你们看的爽点了吧,好了,先祝大家五一节快乐吧

这次我把本来应该3号发的东西提前发上来了,我的本子上是真的一点存稿也没有了,所以3号能不能更新真的不能确定啦,不过我会努力的

第一卷·相爱成恨 第十八章 扇影(3)

清如随着翊坤宫的人款款而行,一路上心念电转,无奈她与贞嫔交集实在不多,想不出是何事引得她要着人来请。

贞嫔尚居嫔位,并无资格成为一宫之主,她现在所居之处位于翊坤宫西侧殿,谓之“饮雪轩”。

在经过重重宫门后,清如头一回跨入了贞嫔的寝宫,里面的摆设并无甚出三之处,早已在里面等着的贞嫔正拿着一把手指长的金锁把玩着,见清如进来她举眉一笑,挥手命宫人们去外面候着,里面只剩下她们二人。

“清如给贞嫔娘娘请安,娘娘吉祥!”清如弯腰施礼,她对贞嫔的印象仅止于结网林中,佟妃身边那个不出挑却叫人无法忽视的女子。

贞嫔端坐不动,抬手虚扶道:“贵人无须拘礼,来,坐下陪我说说话!”

谢了恩,清如局促地沾了凳边坐下,水杨木桌上铺着锦缎桌面,一尊小小的青白釉博山炉,袅袅的烟雾从镂空的两行六瓣花形孔中升起,四散开来,细嗅之下闻不出是何种香,似混合了百花的香味,又似含有其他香料,只觉得出三的好闻。

“不知太后所托夕贵人一事,你可有查到些许头绪?”贞嫔和颜道。

清如心中沉了一下,果然如她所料是为了日夕之事,今日虽就此事有了些许眉目,但尚未明确,且贞嫔的态度也不明确,想了想,她还是隐住了今日之事,只是将先前的事说了,其中包括蜡中混有七星海棠之事,在说到太医院记录五册被人撕去的时候,仔细留意了一下贞嫔的反应,望能瞧出些端倪来,然结果却让她大失所望,贞嫔依旧是那副淡然若水的模样,下垂的眼睑恰好遮处她的眸子,清如什么也没瞧出来。

贞嫔等清如将话全部说完后方抬起眼,微叹道:“再有一日,我就要和佟妃一道审理此事了,若这罪名落实,于夕贵人实在是大大不利啊,原想你多少已查得些头绪,现在看来也只是一鳞半爪,于事毫无帮助,唉,难道夕贵人命该如此?”瞧着她的模样,竟似不愿日夕有事。

听着她这话,清如又窘又伤,一下子不知如何回答是好,正当她为难之际,贞嫔却将一直拿在手中把玩的金锁还有钥匙一并递于清如面前,绯红的衣袖衬着那执金锁的手,显得净白无瑕,清如不明所以地望着贞嫔,手迟疑着不敢接。

“这锁名曰:赤金合意;相传是唐明皇送给杨贵妃的一件小玩意,其三特之处就在于,当时唐宫里只有得金锁的杨贵妃一人能开此锁,其他人想尽办法也无法找开,故名‘赤金合意’,合的正是帝妃之意。

我手中这只应是后人仿制的,只不知皇上是从何处得来,我摆弄了半天也未能发现其中奥妙,如贵人不如你来试试?”

清如这才依言接过,因是纯金所铸,所以入手极沉,摆弄之下,才发现这金锁上下竟无一丝拼接的痕迹,倒像是用整块金子铸成,边上还有一个椭圆形的孔,相较之下钥匙要更复杂些,匙首上为手执莲花的合和二仙,莲花延着匙首蜿蜒而下,纹路布满整个匙身,变化繁杂。

清如毫无阻碍地将钥匙插入了孔中,然怎得也扭不动,里面如生了根一般,试了几将均是如此,清如原就心不在焉,见此便放下金锁向贞嫔告了个罪,只盼着贞嫔能早些让她回去,她急切地想知道子矜是否已有消息传来。

贞嫔如觑破了她的心意一般,唇畔微弯,起身绕到清如身后,一只青葱玉手悄然搭在她的肩头,侧头望去,贞嫔小指上套的那只玳瑁嵌翠玉葵花护甲印入眼帘,同时听得悠远的声音从头上垂下:“这世间打不开的锁何止一把,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端得要看这锁,锁住的是自己还是别人!”

“娘娘?”清如被她说得迷糊,欲起身问个究竟,却被肩上的手按住了身子,只听贞嫔又接下去说道:“这宫里从来就不是什么清静地儿,一夕之间扶摇直上又或者获罪被贬的屡屡皆是。这锁锁得若是别人,那于已身自是无碍,但若是锁了自己,解不开又不愿别人帮着解,那就是愚昧了,如贵人,我这样说你明白吗?”

贞嫔话中含糊不明的透出欲与她站在同一边的意思,虽不明其何以要如此示好,但清如此刻别无选择,待贞嫔将手从她肩上移开,趁势直起身子,双手搭于腰际欠身拜下:“娘娘教诲,清如当铭记于心中,日后但凡娘娘有所差遣,清如一定尽心竭力!”她只是一个无宠的贵人,虽在太后那里有几分宠爱,然不得圣心,与她一道进宫的几人中,水吟受了日夕之事的牵连禁足宫中,月凌又向来无宠,她一人孤掌难鸣,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这般回答了。

贞嫔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嘉许,时有宫女端了新鲜的莲藕片上来,上面浇了一层薄薄的蜜汁,甜脆爽口。贞嫔招呼着清如吃了几片后,不经意地问着:“听说前日里姐姐曾招了你去她的承乾宫,不知所为何事?”

听到这句话,清如刚拿起藕片的手僵在空中,好不容易压在脑后的事又因此话而飞入心中,手缓缓缩回,将藕片送入口中,其味却如嚼蜡一般。

迎着贞嫔探究的目光,她强撑起笑颜应对:“有劳娘娘挂心了,皇贵妃招清如去,乃是因其关切夕贵人,叮嘱了几句,又问了些琐事!”

贞嫔哦了一声倒也不追问,停了一会又道:“我最近新得了一把扇子,瞧着不错,如贵人你也来看看!”言罢,她从袖中抽出一把折扇递到清如面前,眼中含着一丝莫名的期待。

在看到扇子那一刻,清如整个人就呆住了,沉香木,还有扇坠上猫眼大的珍珠,这不是日夕描绘过的那把扇子吗?

遍寻不至,几欲放弃,想不到今日竟在这里见了,想来这才是贞嫔将她找来的主要目的吧?只是这扇子如何会到了她手里。

不待她询问,贞嫔已先声回答:“那日我随众人一齐到了琅房,在离开的时候发现地上扔着这把扇子,可能是宫里哪位姐妹一时大意拉下的,我看着不错就顺手捡了回来,咦?如贵人你那么吃惊可是知道这为何人所有?”

犹自沉浸在激动之中的清如对贞嫔的问题充耳不闻,颤抖着打开折扇,只见上面举的是银河晓光图,右下角还题了首《鹊桥仙》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最后的落款是:荷衣二字,这个名字陌生的紧,但只要是宫里的人,内务府里就一定有登记,稍捺了激荡的心情,她满怀感激地朝贞嫔跪下,以叩谢其恩:“清如已寻了这扇子数日,原以为找不到了,不想却在娘娘这里见了,此扇极有可能是证明夕贵人有罪于否的一个有力证据,娘娘大恩,清如若此次能求得夕贵人脱险,全得益于娘娘之福!”不论贞嫔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单看她肯拿出这扇来就说明她确有心相助。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听了清如的解释,贞嫔方明白过来,接着欣然道:“想不到我无意中的一个举动竟帮了夕贵人的忙,既是如此,你就将此扇带去吧,盼能在审讯到来之找出事件真相,待到此间事了后,你与夕贵人陪我一齐去看戏,现在这个戏班可是图赖大人专程从江南寻来的,他们的《西厢记》唱的极好,可惜那日出了事未能看全。”

图赖是佟妃之父,戏班竟是他寻来的?

随着这一层关系的揭开,以往诸多应明未明的事一下子全从记忆中跳了出来,既有着这层关系,那戏班会否与佟妃有着某种联系,还有这扇子…

荷衣…宫中的主子里似无此名,宫女又不太可能,一则宫女不会有如此贵重的东西,即使有也不会带在身上,二则从各种迹像上,当日的宫女分明是男人装扮,那么,这么人会不会就是戏班里的人呢?

带着无尽的疑问,清如出了翊坤宫,顺着鹅卵铺就的小道漫无目的地走着,她逐一将从各处得来的线索拼接在一起,捋顺了以后,才真正明白到这张网张的有多大多深,而佟妃无疑成了里面最关键的一个。

然现在她手上并无能直接证明与其有关的证据,单凭推测实在无法教人信服,看来此事还要从折扇主人身上下手,可是戏班所在的畅音阁后院是宫中妃嫔的禁地,即使有太后的金令也不见得有用。

正想得入神,前方突然有人拦住了她的去路,还是个男人的声音:“贵人请留步,没有皇上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入永寿宫半步!”

抬眼望去,原来她在不知不觉中竟来到了永寿宫门口,拦住她的正是守宫的侍卫。清如微一点头,止住了脚步,越过侍卫的头顶,宫门上那“永寿宫”三字在她眼中逐渐化做一张娇俏可爱的容颜。

“妹妹…”檀口轻逸出声,折扇被牢牢地握在手中,毅然回身往重华宫行去,不论成与不成她都要试过才甘心。

清如尚不知她这些日子的作为,正在为她以后的宫廷生涯埋下一个极大的隐患,直至后来,她成为皇帝身边最得宠的宛卿后,险些被其毁去了好不容易得到的宠爱。

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偶来了,嘿,下次更新应是后天,明天不能上网啊,请大家见谅

第一卷·相爱成恨 第十九章 一线天(1)

子矜的回来果然没有能为清如带来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这一趟到底还是白走了。倒是昭云轩那边有消息传了出来,日夕已经从昏迷中醒了过来,除身子尚虚以外并无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