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当然,我是男子汉,怎么能让人说自己的额娘呢!”玄烨重重地点着头。清如笑道:“这叫匹无之勇!还男子汉呢,你现在才多大,和人打架也要等自己有能力的时候,你看看你都被打成什么样了!”

玄烨哼了几声没说话,但还是安静地让清如帮他重新绑好辫子。

“好了,瞧这样整齐的模样多好,以后别和人家打架了啊!”清如抚着玄烨的脑袋道。

“谢谢你!”玄烨低着轻轻说了这么一句,然后转身就要跑。

清如对着他的背影道:“愿意和我走吗?”

听到这句话玄烨停住了脚步,慢慢回过头来,小小的脸上掩着难言地惊讶:“你想我跟着你?”

“是啊!那你愿意吗?”清如笑着弯下腰,朝玄烨伸出了手。

玄烨看看清如,又看看她朝自己伸出的手,眼中闪动着犹豫的光芒,他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说道:“我不会叫你额娘地!”

清如浅笑着点头,手也没有收回:“我知道,那你愿意吗?”

也许是清如眼中的真诚意打动了玄烨,他终于伸手放在了清如地手里:“你是额娘死后第一个对我好地人,好吧,我和你走!”

清如高兴的握住了手,将玄烨小小地手包在掌心,从她将手伸向玄烨的那一刻起,他们的命运就被牢牢绑在了一起。

莫挽直到这时才走过来,望着与清如牵在一起的玄烨,眼中不由闪过一抹哀切,浓深无垠,但很快就恢复过来了,走到另一边牵起玄烨的另一只手对清如道:“我和你一起送三阿哥到重华宫!”

路不远,走了一会儿也就到了,清如将玄烨将给湘远,让她带其下去好生梳洗,同时命人去太医院传秦太医,叫他替玄烨仔细检查一下,看是否有什么隐伤在。吩咐完一切后才发现莫挽还在旁边,没有立即离去,而且瞧她看玄烨的样子似乎有些失神。

“娘娘,若是无事不如去我宫中坐坐?”清如试探着道,不曾想恪贵嫔竟真的没有拒绝,点头随她一起进了内室。

清如挥手让奉茶的绵意退下,然后道:“娘娘,您似乎也很喜欢玄烨呢,为何却不收他在膝下承欢呢?”

莫挽没有立即说话,而是揭开茶盖轻啜了一口,不论做什么她的动作都是那么优雅,可为何优雅中又往往透着一种哀切,与她接触的越多那种感觉就越明显:“上好的雨前龙井,本宫都好久没喝了!”

这话可就有些三怪了,据清如所知,福临虽未踏足过景仁宫,但她宫里的吃穿用度一应都是照贵嫔礼来的。这雨前龙井也不是什么稀罕物,怎会没有,想不及清如不由三道:“难道娘娘宫里没有吗?”

莫挽淡淡一笑。柔若无骨地手指在衣上慢慢抚过,珠玉锦服虽耀眼。却及不上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光芒,含蓄却让人无法漠视。骤地,她抬起头,晶亮的眼眸盈满了清如不能理解地色彩:“茶,原是有的。只是我从不去喝它!”

外面有人将花端进来,花影,于珠帘,于重门中透入,映在莫挽地脸上,恍恍的似如山精影魅,悠悠的婉声从她口中逸出,却如隔了千山万水一般遥远:“在冷宫里,我与你讲了解语的故事。你曾问我,我的故事又是怎么样地,那么现在你可还有兴趣听?”

清如心中一突。不曾想会听到这话,她对莫挽的过去一直很好三。只是无机会问罢了。现在她自己愿意说当然是求之不得,当下忙道:“清如洗耳恭听!”

莫挽的手停在了腰间的荷包上。那是一只绣着鸳鸯的荷包,下面还坠着几只细小精巧的银铃,是铃却无铛,所以总也不响。

“那年解语被打入冷宫后没多久,我亦查出了有孕,有了解语的前车之鉴所以我对此特别小心,请了好几个太医来诊断,都确认无误会方告之了皇上,皇上很高兴,而我也趁机向皇上请求在我宫里设个小厨房,这样就避免了有人下药的情况,静妃虽然恨我,恨我肚里的孩子,但由于我处处小心,加之有皇上庇护,所以一直没让她寻到可趁之机,就这样,一直到我怀到五个月地时候,她…终于忍无可忍!”

说到这里她一直平缓的声音露出了一丝颤音,目中射出一丝久远的恐惧,望着自己莹白地手掌,仿佛那上面有极可怕的东西似地,她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可实际上一天一刻都不曾忘过,艰难地蜷起手她继续说了下去:“顺治十年八月,静妃趁皇上外出祭天地机会,带人以皇后的身份硬闯入我宫中,她恨我,恨一切拥有皇上地宠爱的女人,她不允许有人生下皇上的孩子,所以她要除掉我腹中的骨肉,红花!整整一大碗的红花,她亲自灌进了我的嘴里,她恨的失去了理智,完全没想到这可能带来的后果,只是一心想着亲手毁灭她所想毁灭的一

清如完全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震憾,静妃…她竟是这样的疯狂,毁天灭地的疯狂,被这样的女人爱上,于福临来说,是一种灾难,更是一种苦痛,因为--他不爱!

五个月的胎儿已经成形,再被打下来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景,清如不敢想像,随着莫挽的话,清如眼前充满了渗人的血色,孩子肯定是保不住了,她无法想象,莫挽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是如何撑过当年那非人的折磨与摧残的!

“在感觉到孩子离我而去的那一刻我晕了过去,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能清楚的感觉到,孩子…已经不在我体内,我这个做额娘的,给了他生命,却没能将他带到世上看一眼,我对不起他!”

泪花在莫挽的眼中打转,随时会掉下来,这还是清如第一次知道她这么脆弱的模样,以往她总是一副云淡风清的模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又仿佛什么都拥有。

帕子默默地递了过去,莫挽亦默默地接了过去,这个时候莫挽在清如眼中不再是,而是一个可怜的女人,怪不得那日在冷宫时她曾说宫中哪个女人不可怜,当真是一些都没错。

“我能活着捡回一条命已是上天垂怜,可是太医也说了,以后我再也不可能怀孕!”尖锐的护甲深深地刺进了肉里,但与当时剜肉的疼比起来这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啊!”清如再怎么镇定听到这句话也忍不住惊呼起来,虽然她很快就用手捂住嘴巴,但声音还是逃了出来,不能生孩子,这对宫里的女人来说不吝于提前判了死刑,无子可依的女人是很可怜的。

“皇上回来了,他说要一命偿一命,处死静妃,以报我与他的失子之痛,然最后他并没有做到所说的话,废后,却未弑之!

静妃不能杀,朝臣不会同意,太后不会同意,科尔沁部落亦不会同意,废后已是他们承受的极限,皇上…”她扭头扫过清如年轻美貌的脸:“皇上他在重重压力下只能做到这一步!”

“那后来呢?”清如忍不住问下去。

“哪还有什么后来,皇上从此没再踏足过景仁宫,连送点点来的时候他也只到宫外,我不知道为什么景仁宫会在他眼中成了狼虎之窝,竟连一步也不肯入内!”

皇上的心思谁又能猜的准,清如只能宽慰道:“娘娘不要太难过了,皇上定是有他的苦衷在,何况他现在不是对你一如从前吗?并不因没来而少了一分一毫。”

没想到这话惹来莫挽的一阵冷笑,浓浓的讽意从眼中射出:“你以为他现在给我用好的吃好的,是因为他还喜欢我吗,你错了,他这样做只因为我是汉人,是汉家女子,他给我比许多满族女子都高贵的身份,他是想做给天下的汉人看,什么叫做满汉一家说到底,我拥有的一切不过是他用来拢络汉臣的手段罢了,情,只怕比纸还要薄上几分!”

所谓爱之深,恨之切,莫挽虽未将恨形于色,但终还是有的,然她会说后面这句话,想来以前她与福临还是爱过的,哪怕只有短短的时间。

转眼四年,这四年里她又是如何一日一日的熬过来的,清如正想的出神,那厢莫挽已收整了泄在外面的情绪,淡漠是宫中女人惯用的武装,她将帕子递还给清如:“这些事我从未与人说过,而今说出来心里却是舒服点了,你而今圣宠正盛,这孩子亦是迟早会有的,有些事避无可避,你万事要小心,当年佟妃亦是受了不少苦才生下三阿哥的,而今你若能求得皇上同意领养他,也算是功德一件,佟妃…”说到这里她不再说下去,长叹一声后转身离去,徒留清如一人在后面若有所思。

第三十三章 却相与(4)

是夜,有圣旨传下,福临将留宿重华宫,清如知玄烨一事不能拖,所以准备待其来后就据实以告,她拿着命人从阿哥所取来的衣物亲自给玄烨换上,一边道:“待会你皇阿玛来了,可要听话啊!”

“皇阿玛真的会来吗?”玄烨有些不安的问,小小的脸上似乎有些紧张:“我已经好久没见皇阿玛了,他是不是已经不记得玄烨了?”清如动作一僵,旋即笑道:“怎么会呢,皇阿玛只是国事忙,所以才没有时间来见你啊,你是皇阿玛的亲生儿子,他不会不喜欢你的,不要乱想!”

“哦!”玄烨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待清如为其系好腰带时又问道:“我以后叫你姨娘好不好!”他始终不肯叫别人为额娘。

“当然好,你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清如并未因此而有所不悦,反觉得玄烨小小年纪就知道记着生母,实属难能可贵。

待清如为其整好衣冠时,福临也到了,清如牵了玄烨的手道:“咱们去迎接你皇阿玛!”玄烨点点头,挺直了刚到清如腰际的小身板。

一大一小到了宫门,朝刚下轿辇的福临行礼:“臣妾见过皇上,皇上吉祥!”一旁玄烨亦依规矩行礼:“儿臣叩见皇阿玛,皇阿玛吉祥!”

福临倒没忘这个儿子,且对他的出现一点都不显得惊讶,只是淡淡地应了声道:“玄烨也在这里?!”挥手让清如起来后又道:“先前宁妃和朕说你带了玄烨回宫朕还有些不信,没想到还真是这样,怎么,你想将玄烨收到膝下?”

清如待福临坐下后方漾起笑道:“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皇上。臣妾正有此意,只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福临盯着清如眯起眼倾过身子道:“你不会不知道他的额娘是谁吧?你明知道朕会给你一个什么答案,却还将他带来?你这是在挑战朕吗?”话里透出浓浓的不悦。甚至于有着一些恼怒的意味在里面。

然清如却俨然不惧,不是因为她不怕福临生气。而是她看到福临看玄烨的时候眼里并没有多大地厌恶。

她温婉地说道:“臣妾不敢惹皇上生气,只是今日见二阿哥在欺负三阿哥,臣妾一时于心不忍,所以才将他带了回来,皇上。不论三阿哥的额娘犯下了什么大错,都与他无关,稚子无辜,他才只有五岁而已,难道皇上真准备让他在阿哥所里自生自灭吗?”

“谁叫他有个恶毒的额娘,这怪不得别人!”董鄂香澜之死是福临心中地禁地,能不触及,他从不愿去回想,然眼前这个孩子却让他无可避免的想起。这是谁地错?

“我额娘不是坏人!”一直看着他们说话的玄烨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他不允许有人说额娘的坏话,即使是皇阿玛也不行!

福临瞧了玄烨两眼没有说话。这个儿子曾经他也很喜欢,聪明好学又有灵气。可如今。叫他如何还能对之。

清如摸不准福临脸上的神色是什么意思,怕他怪罪玄烨。赶紧道:“皇上恕罪,三阿哥还小,许多事都不懂,您别生他的气!”

福临摇摇头,手向玄烨伸了过去,清如心中一紧以为他要打玄烨,没想到只是将他拉到了跟前,细细地打量起来,算起来他们父子也有许久未见了,这样想着,方发觉,原来自己对这个儿子亏欠颇多,一个小孩儿没了人照顾,在阿哥所里指不定会受什么苦呢,二阿哥的欺负,不过是其中的一个罢了。.三#書*網收集整理.

罪不及子,何况是自己的儿子,想着想着,福临的眼神渐渐柔和下来,举头对清如道:“你真准备收养他?”

“臣妾与三阿哥颇为投缘,很想将他收到膝下,请皇上允肯!”见福临似乎有所动摇,清如再一次恳求道。

福临没有应,而是放缓声向玄烨问道:“你愿意跟着宛嫔吗?”

玄烨回头瞧了清如一眼,点头应是,福临扶着玄烨的肩突然笑了起来:“那好吧,以后你就跟着宛嫔,她就是你的额娘了!”

这么爽快的答应倒把清如吓了一跳,刚才还一脸不悦的样子,怎么现在又高兴了:“皇上…”她担忧地叫着,没有立即谢恩。

福临站起来,负手在背,一条张牙舞爪的金龙在他宝蓝色的衣服上腾飞,直欲破空而去一般,外面明月皎洁,星光点点:“其实在来之前朕就想了很多,几个儿子女儿里面其实朕都亏欠他们许多,就如你所说稚子无辜,佟妃犯下大错,但玄烨不该为其所累,身为皇子却遭人白眼,朕身为人父又如何能安,你性子淡定,又知五懂礼,恪守本份,从不枉自生事,将玄烨将与你抚养是最合适,只是以后要辛苦你了!”

“皇上…”这一次不是疑虑而是感动,适才这番话让清如对福临又有了更深一层地了解,他虽有时偏激执拗,但却不随便迁怒于人,皇帝毕竟不是普通人,他能通情至此,已是很好了。

既是福临允了,那接下来的事就简单多了,第二日他便颁了圣旨,晓喻六宫,三阿哥玄烨交与重华宫宛嫔抚养,并特许其可以不回阿哥所!

至于玄烨只肯叫清如姨娘地事,福临初有所不喜,但清如说这只是个称呼而已,没必要强迫于他,只要真心待其好,这声额娘迟早会叫地。莫挽是一手促成这件事的人,在得闻圣旨地时候,她抱着点点微微笑着,空着的手在一只紫檀木制成的匣子上抚过,如抚情人的脸庞,温柔至极。

这件事在后宫并没有激起什么波澜,因为这与她们并无切身的利害关系,所以许多人都选择了冷眼旁观。要说高兴的恐怕就是孝庄太后了,几个孙子里她最喜欢最看好地就是这个了,而今见清如收养了他。可是乐意的很,同时对清如的好感亦多了一分。也许她这辈子做地最对的一件事就是扶植清如成为福临地宠妃!

日子过的很快,转眼已到了五月里,距清如收养玄烨已有半个多月,经过多日的照料与相处,眼见着玄烨与其渐亲。且性子亦逐渐恢复了孩童该有的活泼,清如见了高兴不已除了这事,便是与水吟绣凤凰,赶着皇后千秋节时送上去,这两件事下她一时倒是把子佩的事给淡忘了,而子佩也只侍过几次寝,福临对她兴趣似不是很大,所以位份也不曾晋过。

五月已开始逐渐热起来了,比往常这时要热不少。似乎预示着今年地夏天会特别炎热,宫妃们的手上除了帕子以外亦多了件不离手的东西,团扇!

这日清如闲来无事。便叫人去请水吟,来她这里刺绣。这刺绣原是大多数女子会的事。但水吟别出心裁,要绣一个与众不同的。所以绣起来特别费功夫,两人并肩坐在快有一丈长的绣架前,专心绣着凤凰的尾巴,绣架旁放着一盘新鲜的水果,现在还不到用冰的时候,所以不曾冰镇过,但却是从井水中取出地,所以凉的很,同时两边各有一人在打扇,习习凉风吹在二人身上,一时间碧琳馆里静寂无声。

绣的时间一长清如便感觉眼酸地很,往往找不准下针的地方,于是停了下来,取过一旁地手巾拭着手心地汗,对还在起针穿线的水吟道:“姐姐你也累了,停下吃点瓜果,反正这幅图也绣地差不多了,定能赶在皇后生辰前完成的,不急在一时。”

水吟绣完手中的线后直了下腰笑道:“当初说绣的人是你,现在说不急的人也是你,敢情我就是给你打下手的啊!”

清如用竹签插了块苹果放到她嘴里道:“好啦,就你还抱怨,最多到时候说的时候我说是你绣的,让皇后多赏你一些还不行吗?”

两人一阵嬉闹,瞧得各自的丫环亦是笑抿了嘴,水吟咬着苹果道:“对了,最近月凌的舞练的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这你尽管放心,月凌的舞怎么样我们还会不知道吗,我保证到时候肯定会让所有的人大开眼界!”

“那你准备怎么让她出场?”

“当然是要出其不意,我准备给皇上一个惊喜!”清如神秘兮兮地说着,看来她心中早有打算。

水吟笑呸着道:“就你鬼主意多,不过月凌能承宠,也算了了我们一桩心事!”

这次清如没赞同她的话,反而是颇多忧虑地道:“只怕这桩心事了了以后又会有更多的事生出来了!”

听到这话水吟亦敛了笑意,拿在手里比对的几根颜色艳丽丝线一下子失了光泽:“我们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幸而我们四人还是和以前一样,也亦算是难得了。”

停了一会又道:“说起来最近你宫里的事可是特多呢,一会儿这个一会儿那个,现在还收养了三阿哥,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劝得皇上同意的,要知道皇上可是恨死了佟妃!”

清如咽下口中的苹果没有说话,福临虽称得上是一个不错的皇帝,但做皇上的总是喜怒无常,上一次她只是凑巧而已,尽管福临同意了她收养玄烨,但对玄烨的态度还是时淡时浓。

清如拂袖站起来的时候,不小心扫到了盛瓜果的玉碗,袖子上顿时沾了一小片水渍,她倒也不在意,只看了一眼便罢,“姐姐!”

“恩?”水吟抬头等着清如说下去。

“我仔细的把先皇后还有子佩的事想过,两件事中都有着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李全!”她将这几日所思所想之事说了出来,与她交好的几人中,月凌柔弱,日夕率直,只有水吟才能商量着事。

“李全?这个人确是可疑的紧,先皇后与佟妃的死与他有关。现在如你所说又和子佩搭上了,若说他是无心的,鬼都不相信!”水吟道。

清如点点头:“我就是怀疑他与幕后之人有联系。现在看来那个人似乎对我很是关注,引我宫中的人叛变。咱们要是在不把他揪出来,只怕几个都要倒霉了。”

“那你准备怎么办?”

“派人去查李全地底,就算不能查出全部,但多少会有点帮助,你说呢?”

水吟沉吟了一下道:“这倒是个办法。我记得内务府里有每个太监宫女的记录,我们现在就去看!”

她正欲起身,却被清如重新按在了椅子上,面对其不解的目光,清如没有多做解释,而是从袖中取出一张纸递给她,水吟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李全,顺治三年入宫。京城人氏,父母双亡,无兄弟姐妹。孤身一人。

原来她已早一步派人去拿来了,水吟瞧完了这寥寥几句。先头还不觉得有什么。可瞧着瞧着不由三怪了起来,清如抽过纸道:“你也觉得太简单了对吗?”

“不止简单。还很笼统,只怕是有人刻意为他安排地,你想从这一点上顺藤摸瓜,找到源头?”

“不错!不过这件事要有人在宫外一起查才行,我查到当年负责管这些的人叫汪达幸,当年办完这件事没多久就出宫了,算算差不多已快十来年了,他地老家正是湖南,我想请你阿玛在湖南找找这个人,另一方面李全既然称是京城人氏,那他在京城一定有蛛丝马迹留下,而且若有人安排他入宫,那这个人定不是普通人!”清如冷冷地说着。

“你想的倒是不错,依你我家族的能力一定可以查到些,但问题是我们是宫妃,要如何传信出宫呢?”这个我也想过了,就以为皇后置办寿礼的名义派两个信得过的奴才出宫!”

水吟想了一下也只有这个办法,便赞同道:“好,就依你所言,我回去便将信写好交给知兰带出宫!”知兰是其带进宫地丫环,最是信的过,不过为防万一,清如还是让知兰出宫后先到索府,由索府派人送信去湖南,至于清如这边则派了子矜出去。所有的事都在秘密的进行着,表面上清如与水吟还是与以前一样,没有对外透露半分,连日夕和月凌也瞒着,清如原意是不想为她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然无意中却保存了这个秘密,让日夕没能得知这件事!

在这个时候,另一件事也传到了京城,传到了紫禁城。

索额图在广东遭袭,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其妻漫雪得到消息后,不顾自身安危与所有人的反对,独自一人前往广东寻夫,她坚信索额图不会死!

当清如从福临口中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是平地惊雷,久久不能自持,她已经失去一个哥哥了,难道上天连仅有的一个也要夺走,若是这样,那阿玛额娘膝下将再无人侍奉,他们的伤心清如简直不能想像!

虽早知广东是个危险之地,却不曾想却凶险至此,早知如此,她说什么也要求福临收回成命,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至于漫雪,她不知道该为哥哥娶得如此一个情深意重地夫人高兴,还是为其独自行动的行为生气,她只能祈盼如漫雪所言,哥哥你一定要活着!

福临安慰着清如,并告之她已经派人暗中保护漫雪,以确保其平安,清如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只是使劲地抓着福临的手臂,福临也不说痛只是任由她抓着,他亦是难过地,对一直忠心耿耿的索家,他有所亏欠啊!

这之后关于漫雪行踪地消息不断传来,但索额图却始终如石沉大海,虽心中牵挂,但宫里诸事繁杂,清如还是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心中地不宁只能寄于每晚的祈求。

第三十四章 千秋节(1)

又过了几日已是五月十五,再有两日就到了皇后的千秋节了,坤宁宫早就忙开了,其他各宫也开始准备要觐献的礼物,只有福临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是翻绿头牌,就是宿于各宫之中,对于皇后,他似乎从不将她当回事。

这夜,满月之夜,本应是属于皇后的满月之夜,福临宿在了永寿宫日夕的昭云轩中,不知道当晚日夕承恩之时是如何不着痕迹进言的,总之第二日李全便被提升为内务府的副总管,这一下内务府便有一位总管,两位副总管,李全得了好处,自然也对日夕格外尽心,只差没把心掏出来了。

五月十六,这一晚福临点了水吟的牌子,李全知日夕没有侍寝,待天黑后悄悄溜去了昭云轩,在避开所有人的耳目后进了里面。

进去后他来不及看人就直挺挺地朝前面站着的人跪了下去:“奴才谢主子,主子大恩大德,奴才莫齿难忘!”

然他等了半晌也没听到日夕叫他起来,反而听到别人吃吃的笑声,抬头一看才发现,原来站在那里的根本不是日夕,而是兰香,见自己跪错了人李全赶紧起来不悦地道:“你怎么站在这里,害我跪错了人,主子呢?”

兰香也不怕他,吃吃地笑道:“谁叫你自己不看清楚,又不是我叫你跪的,主子正在里面沐浴,你在这儿等着!”

李全心中有气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站在一边等,过了一会儿,日夕从后堂转了出来,扶着她的是另一个贴身丫环阿然,是与兰香一道从府中带来的。

由于刚洗浴完。所以日夕只在头上套了个发簪,略挽了还在滴着水珠的头发,浑身散发着香云水气。瞧见李全在,她先是示意兰香去外面守着。然后才坐下来道似笑非笑地道:“好好的,你跑来我这里干什么?”一旁阿然取了巾帕吸着她发上地水珠。

李全一拍双袖跪下去,堆了满脸的笑道:“奴才是来谢主子大恩的,要没有主子奴才也做不了这副总管,主子大恩大德。奴才就算是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奴才下辈子愿意为主子做牛做马…”

日夕听得他罗嗦个没完,打断他道:“行了行了,不要说那些虚地没的,只要你现在给我好好办事就行,我不会亏待了你地,只要你做的好,这总管的位置迟早也会是你的!”

一听这话,李全脸上的笑容更是诌媚:“主子放心。.三∨書∨網.奴才一定好生办差,不辜负主子地厚望!”

日夕绕了一缕湿发在胸前玩着,听了李全的话闲闲地说了句:“那就好!”隔了一会她突然想起什么。侧了下身道:“后天就是皇后的千秋节了,你们内务府那边该办的东西都办的怎么样了?”

“回主子。一切都依照往前准备妥当。只待后日便为皇后庆贺!”说到这里他又压低了声道:“皇后她其实根本没什么用,照奴才说。应该让主子您来当皇后还差不多!”

他刚说完就感到有一道凛烈如刀的目光扫过自己,随即听到头上传来声音:“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你是不是不想要这颗脑袋了啊?!”轻柔的语气,却让李全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埋低了头道:“奴才失言!”

“知道就好!”日夕也没太过责罚李全,毕竟他还有用,停了一会道:“宛嫔她们要安排凌常在于皇后千秋节上献舞,到时皇上也会去,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是她偶有一日去看月凌时,发现她在练舞,不经意间问出来的。

“她们…她们是想让皇上注意凌常在?”李全试探着答道。

“不错,那天她们会安排其在水中献舞,我不想看到她在皇上面前跳舞,你知道该怎么办了?”日夕专心地把玩着自己头发,似乎那是天下最好玩的东西。

李全不愧是日夕身边地人,只这一句便明白了主子的意思,他了然地笑道:“主子放心,奴才管保到时一定叫她碍不到主子的眼!”

日夕微一点头,一抹冷笑从唇边蔓延,又问了一些事,便打发了李全回去,李全趁着夜色离开了永寿宫,他一路小心避开了所有地人,却不想在过隆福门的时候一时不查与人撞了个正着。

只听得“唉呀!”一声女子地响声,另外似乎还有人在扶她,李全想趁着那人没看清时偷偷溜掉,不想那人却不肯放过娇喝道:“是哪个人,没地我站住?”

眼见溜走无望,李全只得硬着头皮转身,借着月光他瞧清原来撞着的人是长春宫静怡轩地容嫔,赶紧陪了笑躬身打千:“奴才给容嫔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这时水吟也瞧见了撞她的人,原来是李全,还真是无处不相逢,前几日刚和清如一起说起他,今天就碰到了,她本来是侍完寝回宫了,哪知到了宫中才发刚刚刚皇上赏下来的玉佩掉了,就又折回来找,不想却遇到了李全,她慢条斯理地抚着衣服:“原来是李公公,这是打哪儿来啊,怎么走的这么勿忙,连撞了人也不出声?”

李全诚惶诚恐地低头道:“奴才刚刚不知是娘娘在这里,冲撞了娘娘罪该万死,请娘娘恕罪!”他不愿多加纠缠,深恐被水吟发现了什么,但水吟显然不愿就这么轻易地放他走:“李公公还没说打哪儿来呢?怎么,不能说吗?”

李全眼珠子一转,心中暗骂水吟多管闲事,他想了一下道:“奴才从宁妃娘娘那里过来,她那里少了点儿香料,晚上不点睡不安稳,奴才便连夜给送了过来!”

“这么说来李公公还真辛苦,既是如此,那我就不多耽搁了,你早些回去歇着吧!”水吟早对李全有所怀疑,所以一直仔细瞧他,见他在说之时眼珠乱转,心知其说的不尽实话,但她并没有说破。

李全心中一喜,弯身打了个千道:“奴才告退!”

水吟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暗自皱眉,送香料这些小事哪用得着他一个副总管亲自跑一趟,随便找个人就行了,难道宁妃…水吟抬头望了灯火不明的永寿宫一眼,心中有惑,却不敢断言,这时陪在她身边的知兰凑到水吟耳边道:“主子,刚才奴婢在李公公身上没闻到一丝香味,他说的肯定是假话!”

“你确定?”水吟知道知兰善闻辩各种香味,一般都不会闻错。

知兰很肯定地点着头:“奴婢绝对不会闻错的,确是没有!”

“行了,我知道了,咱们走吧!”水吟折身离去,知兰一愣道:“主子,不找玉佩了吗?”

“玉佩?”经知兰一提,水吟才记起她来这里的目的,旋即道:“不找了,等明日天亮了再派人来寻!”

水吟与知兰均没发现在不远处的永寿宫中有一道目光跟在她们身后,直到她们都走的不见影子后,日夕方关了窗缝坐回到床上。

这个李全,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叫他诸事小心,还这么不小心,若不是她正好开窗透会气,还看不到这一出呢!水吟…日夕眯起了迷惑过无数人的眼眸,。瞧水吟那样分明就已开始怀疑李全了,他的推脱之词她未必就信,说不定就会怀疑到自己身上来,她本不想这么早就部署对付水吟的,但现在她自己要撞到枪口上来也怨不得她了!

终于到了五月十七那天,皇后四更天就起来了,这一日是她一年中难得的高兴日子,她挽起高高的发髻,戴上配应皇后身份的盘珠垂凤吉冠,金丝累凤,碧玉垂珠,两条明黄的带子从帽沿垂下。

她舒展双臂由宫女为其换上平日里极少穿的朝服,层层叠叠的金线银线穿成一只振翅的凤凰,合浦珠串就的朝珠挂在胸口,这样的皇后竟也有了一份雍容华贵之感!

束好了妆,皇后便让人将所要用的东西都摆好放好,别要乱了,不知是否是清如先前的话起了作用,皇后分派起事来开始有条有理,不像以前那么乱无头绪了,她毕竟还是在乎福临的,希望能让这个名义上的丈夫不在这般漠视自己!

待一切布置妥当后,天也大亮了,老天赏了皇后一个晴好无比的天气,蓝蓝的天上,不时飞过一群鸟雁,皇后深吸了一口夹杂着青草气息的空气,回身搭在宫女手上,慢慢踱回正对着门的宝椅,她弯身坐在了右边那张,坐下的时候她看了眼左边一直空的那张椅子,今天该有人来坐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宫妃们也逐渐到来,向皇后叩首祝贺,然后送上贺礼,因为是皇后的千秋节,所以基本上宫中能来的妃子都来了,宁妃、贞贵嫔、恪贵嫔,淑贵嫔、宜嫔还有其他几个贵人常在等,这次连静妃也到场,只是她是皇后的姑姑,所以只是微一欠身说了向句,便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前位上。

随着日夕的出现,原本还小声的议论开始大了起来,她刚向皇后行完礼,还没献上礼物,静妃的冷言便到了:“淳嫔,宛嫔和容嫔怎么没和你来啊?”

第三十四章 千秋节(2)

日夕扑闪扑闪地眨着眼:“我不知道啊,我去重华宫找宛姐姐的时候她就不在宫里,所以我只好自己先来啦,怎么她们还没到吗?”

“明知故问!”宁妃在座上不高兴的说着,声音很小,只有她旁边的贞贵嫔听了个真切,她也不说什么,依旧保持着清雅的笑,如一朵盛放的幽兰,从她入宫到现在她的笑一直都是这般的清幽雅致,不曾因岁月的流逝而消减半分。

又等了一会儿见她们还没到,静妃便等不住了,朝着无人的门口道:“看不出这二位架子还挺大的,咱们这么多人就等她们两个,也不知是谁惯出来的!”她言下之意似是在怪福临。

宁妃随声附合道:“就是,一点规矩都不懂,皇后,不如咱们先传杂耍的人上来表演吧?”她们是宫中除皇后外位份最高的,别人纵有异议也不好随便说。

皇后瞧了一眼西洋挂钟缓言道:“时辰还早,再等会儿!”

见皇后如此说了,其他人也不好再说,过了一会儿,门口终于出现了两个人影,可不正是清如和水吟吗,清如手上还捧着一块叠起来的锦缎。

日夕瞧见她们出现高兴地跑了上去,抱住清如的臂膀笑道:“姐姐,你们可算是来了,我们等你好久了呢!”说着她突然又想到不应该这么说,吐了一下粉红的小舌头,缩在清如的身后。

清如回头给了她一个叫她安心的笑,然后与水吟一并向皇后跪倒,行大叩之礼:“臣妾恭祝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愿娘娘岁岁有今朝。年年有今日!”

水吟亦依礼行过后道:“请皇后恕罪,臣妾二人为赶制要送给娘娘的绣品,所以来晚了!”

“无妨。来了就来,都起来吧。赐座!”皇后宽厚的笑着,送什么礼倒所谓,只要人来了就行,大家在一起热闹比什么都好。

“是什么绣品要弄到这么晚啊,容嫔快打开来让我们开开眼界!”宁妃不阴不阳地说着。心中等着看清如她们地笑话,她可不认为区区一副绣品有什么好出三的,又不是用蜀锦所绣。

皇后亦笑容可掬地道:“那便打开来看看吧!”

“是!”水吟欠身应下,随后与清如一起双手各执锦缎一角缓缓拉开,随着绣锻的展开,一只振翅于云间地凤凰出现在众人眼前,色彩艳丽,毫羽毕现,特别是那双凤眼。..当真是活灵活现。然在震惊过后,问题也就出现了,毕竟宫中稀三之物见的多了。绣品虽精但也算不上是见所未见,而且整个图里单一只凤凰无其他点缀。未免过于单调。这一点莫说宁妃等人,连皇后见了也不禁微微蹙眉。

贞贵嫔坐在位上轻声道:“这幅绣品地绣工确实不错。只是单绣了这一只凤凰未免过于单调,不知这副图名叫什么?”

宁妃斜飞了一眼正欲开口,却被静妃抢了个先,语带讽刺地道:“就为了绣这么个东西也会迟到的,真是没用!”她说话向来呛人,不给人留余地,所以往往在将别人逼上绝地的时候也把自己逼上了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