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还没给西瓜的钱。”石生话音刚落,那人就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旁边跟着那公子一道来的几个人也跟着发笑,至于其他人则用一种怜悯的目光望着石生,心中皆是相同的想法——得罪了青江一霸,这年轻人可是要倒大霉了,唉。

年轻公子走了几步见后面的人没跟上来,反而聚在那个卖瓜的摊子前大叫不止,不耐烦地喝道:“杜大同,傻笑什么呢,还不赶紧滚过来!”

“公子!公子!”杜大同颠颠地跑过去,憋着笑道:“那卖瓜的是个傻小子,正问咱们要银子呢。”

“银子?”一听这话,年轻公子也乐了,“啪”的一声合起折扇道:“想不到几天没出来,这青江镇居然出了一个敢问我候慕白要银子的人,好!很好!”

第四百七十四章 强抢

嘴里说着好,眼中却露出阴狠之色,回身走到石生跟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两个西瓜多少银子?”

石生听得这话,心头一喜,只道是候慕白肯付银子,忙道:“这两个西瓜加起来约摸十六斤重,一斤是三文钱,候公子给四十八文就行。”

“四十八文钱,不多,一点都不多。”候慕白摇头晃脑的说着,却没有让随从掏银子,而是抡起折扇狠狠打在石生脑袋上,同时狠声道:“本公子有的是钱,但是本公子为什么要给你,没脑子的蠢人,也不去打听打听,本公子吃东西什么时候给过钱。”

“就是,咱们家公子吃你的东西,那是看得起你,不知好歹。”青衣小厮在一旁附和道。

萱儿尽管生石生的气,可现在看到他被人打,哪还忍得住,怒道:“不给就不给,做什么打人!”随后又看向石生,关切地问道:“石生哥,你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石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打得脑袋发晕,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捂着脑袋道:“还好,没事。”

候慕白冷笑一声道:“哟,今儿个是怎么了,一个个都来跟本公子做对是吧?”

杜大同在旁边讨好地道:“公子,别跟他们废话,让奴才们教训他们就是了,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惹公子不高兴。”

候慕白正待发话,突然看到正在给石生揉伤处的萱儿侧脸,这个正值妙龄的少女容色姣好,身材修长,且浑身都散发着一种少女独有的青春气息。

候慕白是一个霸道无忌的纨绔子弟,同样,也是一个好色之人,眼珠子一转,用折扇托起萱儿的下巴,色眯眯地打量了一圈,点头道:“长得不错,有几分姿色。”

“把你的臭扇子拿开,不要碰我!”在他说话的时候,萱儿已经一脸嫌恶的拍开了他的折扇。

“破扇子?”候慕白愕然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扇子,不等他说话,小厮已是叫嚷道:“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清楚,我们公子的扇子可是吴中名家所制,随便一把拿出去都要卖十几两银子,把你买了都绰绰有余。”

这个年代,常有饥荒灾情,一旦到那个时候,卖儿卖女的情况就极多,价钱十分便宜,三五两银子就可以挑着买,甚至有的卖身葬父母,只求一口薄棺即可。

候慕白假模假样地劝道:“哎,说话客气些,姑娘不知道也是常有的事。”随后又对萱儿,“姑娘若是喜欢,这把扇子尽可送给姑娘,还有我那候府之中,多的是奇珍异宝,尽可任你挑选,姑娘随我回去如何?”他这是看上了萱儿,要带他回府。

“候府的东西我不敢要也没兴趣要。”萱儿嫌恶地道。

候慕白没想到萱儿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自己,这么多人看着,顿时觉得脸面有些挂不住,神色一沉,问道:“你们是哪里的人?”

石生与萱儿倒是没说,但他后面跟着的一个随从却道:“公子,奴才认识他们,是住在长巷里的jian民,男的是乐户,女的是另一个乐户的女儿。”

听得jian民二字,候慕白的神色顿时轻松了不少,他看上了萱儿要带回府去,但若萱儿是个清白人家的女子,即便是贫穷的佃户也有些不太好办,但若是jian民就完全不一样了,这些个入了jian籍的人最是低等不过,平常有理都弱三分,有何好在意的。

想到这里,他嘿嘿一笑,面露*邪地道:“实话告诉你,本公子看上你了,这福气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还不快跟本公子走吧。”

“休想!”萱儿又气又急,她虽出身低jian,却不等于不洁身自好,这候慕白在这青江镇中恶名昭著,一旦有看上眼的女子,必要想方设法弄回府中,毁在他手里的女子也不知多少。等他玩腻了之后,就弃如敝屣,打骂是常有的事,更听说有被卖到ji院中的。

“叫你走就走,哪来这么多话。”候慕白伸手要去抓萱儿,被一人挡在跟前,却是石生,他将萱儿牢牢护在身后,不让候慕白带走。

候慕白本来就看石生不顺眼,如今见他冒头,冷笑一声,收回手对那些个随从阴声道:“给本公子好好教训这个jian民,尽管往死里打。”

石生紧张地注视着那些个满脸狞笑朝自己bi过来的人,他虽然有几分力气,但双拳难敌四手,几个人围过来定然是要吃亏的,他挨顿打就算了,可是萱儿若被他们带走,清白必然难保。想到这里,他忙回去对萱儿道:“你赶紧走。”

萱儿使劲摇头,看得出她是放心不下石生,可是她忘了,她待在这里,除了让石生分心之外,并没有什么帮助。

“候公子当街强抢民女,殴打良民,好大的威风啊!”就在这时候,一个清冷的声音出现在众人耳中。

“是谁?”候慕白轻喝一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在石生身后,他看到了一个姿容绝美的女子正缓步走来,初夏霭霭浮光中,她犹如从画中走来的仙子一般,令人目绚神移。

候慕白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发干,大脑一片空白,只是怔怔地盯着那个女子。他发誓,自己这辈子从没见过那么好看的女子,且一举手一投足,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气韵,让人移不开目光。

与她相比,自己养在府中的那几个美妾,简直就是残花败柳,不及其万一。

她的美,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来,若硬要说什么,那便是她的年纪瞧起来似乎大了些,少了那种青春气息,虽具体看不出来,但应不止十七八岁。

只是,这一切与她的美貌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何况她的那种风韵,年轻女子也根本展露不出来。

他要得到她,一定要得到她!

候慕白心里浮现出这个强烈的**,与刚才不一样,对萱儿,他只是图一时新鲜,得与不得都不会太过要紧,毕竟他身边有的是比萱儿更美貌动人的女子,但是眼前这个不一样。

那种姿容之美带给人眼珠的冲击感是惊心动魄的,他根本舍不得放弃。

第四百七十五章 美色

“好美的小娘子!”候慕白怔忡半晌方才从喉咙中发一声由衷的赞叹,他竟不知青江还有如此美人,想着又有些生气,回身在杜大同头上敲了一下,大骂道:“亏得你们经常自称对这青江镇了如指掌,何以我竟不知镇上还有这等妙人儿,还是说故意瞒着本公子?”

杜大同连连叫屈道:“公子冤枉煞奴才了,奴才对公方忠心耿耿,知无不言,哪敢欺瞒,至于这位小娘子,奴才瞧着她仿佛不像是本镇人士,否则奴才等人岂会有不知之理,不过她跟那两个jian民似乎是一起的。”

其他几个奴仆也是忙不迭地点头,唯恐迟了一点被遭打,候慕白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随即上前抖开折扇,故作萧洒地扇着,而后对凌若道:“不知这位小娘子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石生暗道不好,他虽然纯朴却也知道自己意外救下的女子有着何等样的容貌,候慕白好色横行,他之前没见到也就罢了,如今见了必定见色起意,若他要强抢可如何是好,他们与这姓候的身份差了十万八千里,要阻拦他,那简单就是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唉,早知如此就不问他要两个西瓜的钱了,亏些就亏些吧,平白惹出这么多事来,也不知该如何收场。

石生心乱如麻,唯一确定的一点就是绝对不会让这姓候的将凌若带走,说不出是什么原因,只是认定了如此。

他走到凌若身边小声道:“趁着此时未乱起来,你和萱儿赶紧走,我会挡着他们。”

“没事的。”凌若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越过石生迎上候慕白那双怎么也掩饰不住*邪好色之意的眼睛,“小女子jian名只怕辱了候公子的耳朵,不说也罢,倒是候公子今日这番威风让小女子好生佩服。”她这一走路,候慕白就发现她脚有问题,一拐一拐,犹如跛子,不过那张脸足以弥补一切遗憾。

而她的这番话,令候慕白抬高了下巴,满脸自得,杜大同等仆佣更是奉迎道:“那是自然,论威风,这青江镇哪个能及得上咱们家公子。”

凌若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似笑非笑地道:“只是小女子很好奇,什么时候大清律例开始允许他人当街强抢民女了,倒是想请教候公子。”

“这个…”候慕白被她问得说不出话来,干笑几声道:“刚才只是与他们开个玩笑罢了,本公子什么身份,哪会看上那等jian籍出身的女子。”随后又故作正经地道:“不过本公子一见小娘子就觉得甚是投缘,想请小娘子过候府一叙,请小娘子千万莫要推辞。”

“候公子诚心相邀,按理,小女子是不该推辞的。”不等候慕白高兴,她话锋一转道:“怕只怕小女子进了候府,想再出来就难了,所以候公子这番好意小女子心领了。”

候慕白面色有些不太好看,这小娘们说了一堆,到最后竟然不肯,实在可恼。如此想着,他皮笑肉不笑地道:“相见既是有缘,小娘子实不必客气,再说本公子见小娘子双脚似有不便,想是受伤染疾,我可以替小娘子请这青江镇最好的大夫诊治。”不等凌若再拒绝,他已经对杜大同等仆人喝道:“来啊,扶小娘子回去。”

“你们不要乱来,她不会跟你们走的。”见他们要动强,石生连忙将凌若拉到身后,一脸警惕地盯着他们。

候慕白没有与他废话,从小到大,只要他看上眼的东西,就从来没有得不到过,何况是区区一个女子。

“滚开!”杜大同刚将石生推到一边,就感觉眼前一花,紧接着脸上重重挨了一下,打得他头晕眼花,找不着北。

打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凌若,她浑不在意地拍拍手道:“候公子适才还说什么误会,现在却又这样当街行强抢之事,究竟你眼中还有没有王法律例?”

“王法律例?”候慕白也是发了狠心,狞笑道:“实话告诉你,在这青江镇,本公子就是王法律例!你现在乖乖随了本公子还来得及,否则必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能。”

“很好!”不知为何,在这种情况下,凌若居然笑了起来,随即神色一敛,大声对围在周围的行人百姓道:“你们可是都听到了,候公子说他在这青江镇就是王法律例,按他这话来讲,就是比当今圣上还要大,因为连当今圣上都要遵循大清律例,以王法行事。候慕白,我倒是要问问,你这仗得是何人之势何人之威,竟然狂妄自大到这般藐视皇上,可是想造反?”说到此处,她抚一抚被晒得微微有些发烫的脸颊续道:“我听说最近天地会反贼蠢蠢欲动,在京城周围频繁出现,暗中与不少富户有所联系,朝廷一直派人密切监视,莫非你候家也与这天地会有关?”

围观的百姓一直以来慑于候家权势,虽不敢言,但心中对候家的都所做为全都厌恶至极,恨不得他们死。眼下听得凌若这般言语,脸上的表情均起了微妙的变化。

候慕白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没想到看中的小娘子这般灵牙利齿,那句“他就是王法律例”早就说习惯了,用来对付那些愚民,犹如吃饭穿衣一样习以为常,没想到此刻却被扣上一顶造反的大帽子,还扯上天地会。天地会那是什么人,是反贼!一天到晚叫嚣着反清复明,拥立朱三太子,跟那群人扯上关系,就是不死也得扒层皮。候慕白只是想想就出了一身冷汗,继而一想又觉得不对起来,他何时跟反贼有过关系,根本连一个铜子的关系都没有,偏生这个小娘子在那里说得煞有其事,气得他直打哆嗦,指了凌若喝道:“你个小jian人休要在这里胡说八道,我候家世受朝廷恩惠,何况与天地会有牵扯。”

“那你适才说你就是王法律例?”见凌若死咬了这句不放,候慕白脑门上冒出一圈晶蒙的汗水来,强辩道:“我,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当什么真。”

“这么说来,这青江镇还是有王法的了?”在凌若的bi视下,候慕白不甘心地点下了头。

【作者题外话】:后面还有三章,稍等

第四百七十六章 格杀勿论

“既然如此,那么小女子不愿去候府,候公子不会还要强迫小女子去吧?网不少字”

眼前明明只是一个柔弱的小女子罢了,但从来横行无忌的候慕白心中竟然升起一丝忌惮,不敢再行强迫之事,至少不敢这样大庭广众之下再强抢。

当下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在走了几步后又觉得不甘,他候慕白何时这么吃亏过,无处撒气的他从仆从手中夺过那两个西瓜狠狠掷在地上,勉强也算出了一口恶气。

看到他们离开,一直浑身紧崩的石生这才长长松了口气,他当时真怕那候公子会不顾一切动手强抢,到时凭他一个人可是抵挡不住;不过更让他惊奇的是凌若竟然只可以凭言语唬住那个纨绔公子。

待围观人群悉数散去后,萱儿道:“石生哥,咱们回去吧。”刚才这事虽然有惊无险,不过遭此一事,这摊子是再没心情摆下去了,石生点点头,与她一道收拾东西回了长巷,临走前他有些可惜地看着被摔得稀烂的西瓜,罢了,损失些就损失些吧,只要人没事就好。

这一路之上,三人并没有发现后面多了一条尾巴,这条尾巴一直到他们进了家中方才停下,又寻了几个人打听,之后才原路返回,一路进了一间朱红墙门的深宅大院。候慕白正心急火燎地等在里面,一看他进来,忙问道:“怎么样,查到她是什么人了吗?”网

眼着石生他们的人,正是候慕白派去的,这候慕白出身仕绅望族,其父更是朝中致仕退下的官员,至今与京中还有不少联系,莫说青江镇,就是整个望江县也没人敢不买候家的帐,更无需说望江县令还是其父任考官时所点的门生。

所以,他在这青江镇中早已横行惯了,看上什么,不管是人是物,从来都没落空过。既然明抢不行,那就暗夺,那个貌美如花的小娘子他势在必得。

不过,那小娘子瞧起来谈吐不凡,还会借朝廷、反贼这些个大帽子来压他,让他颇有些在意,会否是哪个大户人家的,若是真这样,就棘手了,所以在走到半道时,派其中一个奴仆沿路暗随,好查清楚那女子的身份。

“回公子的话,奴才都打听清楚了,那个小娘子果然不是本县人士,她是卖瓜那个jian民从山中救回来的,听说当时受了很重的伤,之后就一直住在那个jian民家中养伤,至于是何身份,又从何处来,那就不得而知了。”奴仆一五一十把自己打听得来的消息告之候慕白。

“很好!”候慕白拿着折扇用力一拍手心,喜形于色地道:“只要她不是大户人家出身就好。”会独自一人受伤倒在荒山野外,连个仆从也没有,其身份绝对不会怎样,退一步说,就算有,眼下也没了,否则何至于在那jian民住的地方落脚。

“那奴才这就去替公子将那小娘子抢过来?”那个仆从讨好地道,反正这种事他们也干得多了,不缺这一桩。

“公子。”跟在候慕白身后的杜大同突然出声道:“奴才有个主意,可以让那小娘子自己来求公子。”

候慕白顿时来了兴趣,连忙道:“哦?快说来听听。”

待杜大同附在他耳畔嘀咕了几句后,候慕白脸上顿时露出一丝笑容,连连点头,拍着杜大同的肩膀道:“好,很好!就按你说的办!喏,这把扇子赏你了,待事情办成之后,还有的是好处。”

在候慕白离去后,之前那个仆从一脸羡慕地看着杜大同手里的折扇,那可是公子花了十二两白银买来的,说赏就赏了,见杜大同要走,他忙拉住道:“哎,你刚才跟公子说了什么啊,哄得他那么高兴。”

杜大同神秘一笑道:“天机不可泄露,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那人见问不出什么,只得佯佯地离开了,而杜大同捧着折扇在那里喜滋滋,卖了这把扇子,可足够他包的相好小莲半个月了。

同一日,望江镇的衙门来了一个人,投了一张名刺进去,不多时,望江县的王县令亲自迎了出来,极是客气的将他迎到后堂花厅中,在奉过茶后方道:“子林兄此番前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子林是来人的表字,姓何名远,秀才功名,如今已是年过四旬,至于他能与王县令兄弟相称,是因为他还有另一重身份,英格的心腹,但凡他出面,代表的都是英格的意思。

英格是费扬古的儿子,也是当今皇后的嫡亲弟弟,如今在兵部衙门任事。

“大人有事要吩咐你去办。”何晋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画像来,展开来看,却是一个极为貌美的女子。

不等王县令发问,何晋低头抿了口滚烫的茶水道:“这是一个大人指名要抓摘的女逃犯,前几日我们在附近找到了她乘骑的马,料想她应该在你这个县。”

抓逃犯?王县令诧异地看了一眼画中女子,英大人管的是兵部,这逃犯的事何时改由兵部管了,“不知这女子所犯何罪?”

何晋从氤氲袅袅的茶雾中抬起头错送跸亓钜谎郏飧鲅凵窳钔跸亓钚闹幸涣荩馐兜自己似乎问错了什么。

何晋收回目光淡淡道:“这个你就不必管了,总之这是英大人要的人,望江县是你管辖的地儿,你一定要设法抓到她,若是她敢拒捕…”话音一顿,吐出几个在夏日中依然冰凉澈骨的几个字来,“格杀勿论!”

见王县令低头站在那里,没有立刻回答,何晋徐徐拨弄着茶盏道:“怎么,这事让王县令很为难吗?又或者王县令忘了你能出仕为官是何人所提拔?”

这王县令原是英格底下的奴才,英格见他能识文断字,又有几分机灵,便作主替他脱了奴籍,让他可以参加科举,得中举人,之后靠着原主子的福荫,补了望江县县令的缺。

“不敢!”王县令连忙拱手,“王某能有今日,全赖英大人提携,王某纵是粉身碎骨也? 事情交待完了,我也该回去了,静候王大人佳音。”

王县令诧异地道:“子林兄这么快就走,不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不了,英大人那边还等着我回话呢,你也晓得英大人的脾气。”何晋执意不留,王县令也没办法,在送他出去的时候,何晋突然想起一事来,王县令压低了声道:“子林兄,这女逃犯除了长相之外,可还有其他能够注意的地方?”

“这个…”何晋犹豫了一下道:“罢了,冲你这句子林兄,我便再透露些给你知道。”他左右望了一眼,确认并无人在旁边后方才小声道:“这个女逃犯仿佛跟宫里有些牵扯,你可以让底下人留心最近当铺或珠宝店中有没有出现宫里的东西,若能抓到这条线,应该就可以找到女逃犯了。”

“多谢子林兄提醒。”王县令连连拱手,不过这心里却是越发的沉重,想不到这个女逃犯还跟宫里扯上关系,究竟是何身份…

奇怪归奇怪,王县令动作却不慢,很快就招来师爷与捕头,命他们暗中追杀,又修书几封,命人分别送予邻近县衙,务必要尽快找到那名女逃犯。

紫禁城??养心殿

“查了这么多天,还没有熹妃的消息吗?”网胤禛在批了几本折子后突然抬起头问道。

李德全连忙跪下道:“回皇上的话,暂时还没有消息传来,不过请皇上放心,隆大人他们已经加派人手去找,还有大内侍卫也派了许多出去,相信很快就会找到熹妃娘娘。”

胤禛冷冷望着李德全花白的头发,“每次朕问你,你都是这么回答,可如今已经过去整整一个多月了,连半点音讯也没有,李德全,你所谓的很快究竟是多快?”

李德全听出他话语中的不悦,连忙垂低了头惶恐道:“奴才该死,求皇上恕罪!”

“恕罪,恕罪!你除了整日求朕恕罪以外还会说什么?”胤禛越说越气,狠狠将一本黄封折子掷在李德全跟前,鼻翼微张,怒意在眉心凝聚。

“是老奴无能,老奴不能替皇上分忧,不能找回熹妃娘娘,老奴该死!”李德全连连磕头,痛声呈言。自熹妃娘娘失踪后,皇上的喜怒越发不定,这脾气说发就发,在这养心殿当差的奴才,包括自己内全被骂了个遍。

胤禛勉强静一静气,他也晓得这件事怪不到李德全头上,但每每想到凌若消息全无,这怒意就不受控制涌上心头。

当日,凌若拿了那张也有出宫旨意的纸出去后,他犹自不相信这个女子敢离宫去寻徐容远,但是不久后宫门守卫来报,说熹妃持圣旨离宫。

听到这个消息,自己简直出离愤怒,当即将另一道旨意交给李德全,也就是将通州秘密毁城的旨意。

通州既然已经不受控制,那就将其毁掉,以绝后患,旨意是发给火器营的,命他们调集所有火炮,聚于通州外,时辰一到,立刻炮轰通州,将其夷为平地。

既然凌若心里只有那个该死的徐太医,那么就让他们一起去死,没有人可以背叛他,没有人!

恨意,令胤禛失去了理智,尤其是将凌若的这一次背叛与当年纳兰湄儿弃他嫁予允禩的事联系起来,更是怒火中烧,连凌若也想一并杀死。

然,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又有些后悔,想起凌若在南书房中的百般哀求,想起自己以前对她的误会,想起自己曾说过的话,一世不疑,一世不相问。

可是…她终归是骗了他,也怨不得他相疑,还有静太妃的那封信,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静太妃没理由去冤枉她。

杀人害命,欺君罔上;这两件罪名她无论如何都逃不过去,论罪,诛之不为过!

不论胤禛怎样说服自己,心中那丝后悔依然扩散不止,甚至于生出几许惶恐来,他怕,怕过了今日就再也见不到凌若了,这种害怕令他双手发颤,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他做事,向来果断,纵然要毁通州整个城池,一旦下定了决心,也从不会有后悔,可是为何,为何在面对这个女人时,却频频生出生悔之意来,她究竟给自己下了这什么魔咒,让自己这般在意?

越不愿意去想,曾经相处的点点滴滴就越是出现在脑海中,十九年,她陪了自己整整十九年,更曾育下一子一女…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胤禛更非真正的铁石心肠啊…

就在胤禛万般犹豫,不知该如何决择方好的时候,有侍卫来报,说宫门外有一女子持先帝所赐的免死金牌求见皇上。

此人赫然就是靖雪,而她拥有免死金牌的事,胤禛也是直到此刻才知晓。可见先帝当年对靖雪确实宠爱,虽迫于无奈夺了她公主的身份,对外称敦恪公主暴毙,但暗中却给了她一块免死金牌,以保她一世性命无忧。

靖雪并不知晓他要杀容远的事,只是因为容远去通州多日,渺无音讯,又不知从何处听说通州情况十分不好,情急之下,便将藏了多年的金牌取了出来,求胤禛让容远回来。

她说,她这一生,曾经拥有过许多人望尘莫及的荣耀富贵,但一切于她来说,都像是虚幻的,她从没有因这些身外物而真正开心快活过;直至遇见容远,他身上所带的温暖气息令她觉得真实,眷恋无比;即使这十几年无名无份,她也从未后悔。

第四百七十八章 帝心

胤禛对这个妹妹也颇多疼爱,她被赶出宫后,更曾多次探望;皇家难有亲情,兄弟姐妹乃至父母都有可能一朝反目。也正因为如此,亲情才弥足珍贵,除却允祥之外,靖雪算是他少有可以付诸些真情的妹妹。如今她这般泣泪相求,更请出皇阿玛所赐的免死金牌,令胤禛原本就有些摇摆的心更加不定。

若是释容远,那必然也就释了凌若,如此一来,心中那股怒气又该何处渲泻?

他可以原谅凌若隐瞒与容远从前的关系,但绝不能允许她在被赐给自己之后,还与徐容远藕断丝连,乃至于做出种种不要脸的事,更甭提弘历…弘历…

一想到弘历,胤禛心中愈加烦闷,在养心殿不断地来回踱步。

日头渐移,自东向西,一旦日正当空,也就是午时,大炮就会轰鸣在通州城外,那里也将彻底变成一片死城,再没有人可以活着。

通州要亡,徐容远要亡,凌若一样要亡!

除了胤禛,养心殿所有人都跪下了,求胤禛法外开恩,暂且饶他们一命。

救,还是不救,成了胤禛心中的魔障,始终无法决断。

那一刻,通州城外八炮齐聚,守在炮边的火器营统领见时辰将到,命所有炮手着手准备,待得时辰一到,立刻发炮。

莫说他不知道通州城内有熹妃,就算知道又如何,皇帝旨意不可违,君令所在,无人敢违。

八名炮手手里俱燃起了火折子,炮弹也已经填充上膛,只需将露在外面的引线点燃就可发炮。就在这个千钧一发之际,一名身着黄马卦的大内侍卫策马疾奔而来,手里更拿着明黄圣旨,着传皇帝命,暂缓发炮,并命火器营统领带人入通州城搜寻熹妃娘娘与徐太医等人踪迹,一经搜到,即刻带回宫中。

火器营统领不敢追问何以本应在后宫的熹妃会出现在通州,只是领了底下士兵入城搜寻,一进到城中,所见所看令他们大吃一惊,这里遍地都是尸体,且不是感染瘟疫死亡,而是被人活活砍杀致死,一路过来,没有见到一个活人。

他们在一处宅院的后门处发现了容远,满身伤痕,满头鲜血,好几处都是狰狞可怖,甚至可以见到里面森森白骨。

探了鼻息,已经没气了,就在他们准备抬了容远离去的时候,已经死了的容远突然发出急促的抽气声,紧跟着猛地从担架中坐起,这个诈尸似的举动,再加上满脸鲜血,看得那些士兵一个个头发倒竖,面无人色,把担架一扔,远远跑了出去不敢靠近。

容远刚刚坐起就又仰倒,不过鼻翼中的气息却是一直没断过,眼睛更是大大地瞪着灰蒙蒙的天空。

那些士兵躲了好一会儿才在统领的示意下慢慢靠过来,又是探鼻息又是摸脉膊,终是确认容远是活过来而非诈尸。

原来容远在昨夜遭那些军士砍杀之时,先行暗中封住了自己的几大穴道,令自己血流速度加慢,心跳减缓,呈现一种假死之态,以瞒天过海,也正因为流血不多,虽然他身上几处重伤,却还不至于伤血至死。

在简单给他治疗之后,火器营统领就抬着他进宫去见了正等回话的胤禛,谁曾想,他竟然痴呆如孩童,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记得,更甭提在通州发生的事。经太医院太医检查,他脑部曾经受过剧烈的震荡,使得大脑受损,失去了记忆,至于往后能不能恢复,又可以恢复到几成,就要看他的运气了,不过好歹是保住一条性命,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胤禛见到容远伤成这样也是大吃一惊,先前只当是传旨的人没及时拦住放炮,使得容远受伤。哪知询问火器营统领后方知,早在他们之前就有人已经将通州一干人等悉数杀个干净,容远是唯一留下的活口,可惜他大脑受损,根本无法问话。

至于凌若,火器营搜遍了整个通州也没有发现任何踪迹,下落不明。

胤禛一边命人暗访凌若的下落,一边追查那些在通州杀人的人,这两件事皆不能放到明面上,所以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不过追查了月余,始终没有发现任何线索,一再的毫无所获也令胤禛心情愈来愈差。

拖得越久,他就越担心,不论上朝或是睡觉,总觉得心都是提在半空中的,无法脚踏实地。

胤禛自沉思中醒来,见李德全还跪着,心有不忍,语气稍缓,“起来吧,是朕心急了,这事原本也怪不到你头上,给朕倒杯茶来。”

“谢皇上。”李德全颤颤巍巍的爬起来,老腿老胳膊直打哆嗦,在将茶端到胤禛面前时也一直在不住发颤,一个不小心,几滴茶水从盏中斜了出来,落在摊开在案的奏折上,被水沾到的字迹立时变得模糊不清。

“奴才该死!”李德全赶紧低下头,努力想让手稳定下来,可越是这样,就抖得越利害。

胤禛见状叹了口气道:“从明儿个开始,你不用在养心殿侍候了。”

李德全骇然失色,连忙端着茶盏跪下来,“老奴该死,老奴该死,求皇上宽宏大量,念在老奴尽心尽力侍候的份上,网开一面,恕了老奴的死罪。”

他以为自己在两朝皇帝跟前侍候了这么久,已经看淡了生死,何况自己已经一把年纪,没多少年好活了。可临到这个时候,却发现越老越怕死,尤其是这种横死。

胤禛一愣,旋即失笑起来,接过犹自在抖个不停地茶盏摇头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朕何时说要你的命。”

听到这话,李德全訝然抬头,脱口道:“那皇上刚才说不用老奴侍候了。”

“你在宫里当了这么多年的差,也算是勤勤恳恳,如今一把年纪了,该是时候享享清福了。往后,养心殿的差事就让苏培盛和四喜担了吧,他们跟了你这么多年,也该是时候出师了。”苏培盛与四喜都是李德全徒弟,不过苏培盛之前不常在养心殿侍候,所以没几个人知道。

李德全听到这番话,半天回不过神来,他一直都以为当今圣上远不如先帝那般仁厚,所以行事说话,皆赔着千般万般的小心,唯恐说错一句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却原来自己错了,当今圣上看似冷酷铁血,其实仁厚并不下于先帝,只是他将这份仁厚深深藏在了最深处,只是在面对最亲近人的时候才会表露出来。

想到此处,李德全顿时老泪纵横,大声道:“老奴谢皇上恩典,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了行了,别流你那点马尿了,朕看着就烦。”胤禛不耐烦地挥手,不过眼中却有一丝欣然,“朕知道你在宫外有宅子,所以这宅子朕就不另赐了,不过这当差的月银,朕还是照常发给你,活着一日就发一日,直到你死了为止!”

“多谢皇上!多谢皇上!”李德全激动万分,连连叩头,净身进宫做了太监是他的不幸,但能侍候先帝爷却是他的幸,能侍候当今圣上,更是他的大幸啊!

第四百七十九章 告状

就在李德全千恩万谢的时候,四喜小步走了进来,在李德全旁边耳语一阵,李德全神色微变,朝胤禛道:“皇上,年贵妃与三阿哥来了,正候在外面。”

他们这个时候来做什么?每日这个时候,都是他批阅奏折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搅,年氏虽然xing子骄纵,却也晓得轻重,甚少有在这个时候过来的,且还带着福沛,在这样的疑惑中他道:“让他们进来吧。”

随着李德全的退下,身着绯红穿珠绣缠枝宝相花纹的年氏带了福沛走进来,刚一进来就拉了福沛跪在地上嘤嘤哭泣,福沛则低头跪在一边。

“这是做什么?”胤禛惊奇,从案后走了下来,年氏跟在他身边多年,少有这般哭哭啼啼的时候。

“皇上,你可得给臣妾和福沛作主啊!”年氏哭得梨花带雨,不胜伤心。

胤禛见她哭得伤心,心下不忍,拿过她手里的绢子替她拭去脸上的泪痕,“莫要哭了,究竟发生了何事,与朕说清楚。”

年氏抽泣着勉强止了泪,对一直低头不言的福沛道:“把头抬起来,让你皇阿玛好好看看。”

听到这话胤禛将注意力转到福沛身上,这才发现他头发蓬乱,衣衫不整,衣襟上好几个扣子都掉了,一大片衣襟搭拉下来,露出里面月白色的贴身小衣,袖子还被撕了半个,看他这样子,哪里像个皇子,倒像是打架的小无赖。

胤禛是一个极注重仪态之人,见他这副样子,心下当即就不悦了,待到福沛抬起脸时,胤禛在不悦之余大吃一惊,只见福沛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一只眼睛还被打肿,睁都睁不开。

“这是谁打的?”看到福沛这副样子,胤禛生气不已,不用问,必是与人打架了,只是福沛是皇子,哪个吃了熊心豹胆敢打他。

“还不止这些呢。”年氏一边说着一边撸起福沛的袖子,只见双臂上也有淤伤,右臂上甚至还有一个牙印,看到儿子这一身的伤痕,年氏刚止住的泪又掉了下来,“皇上,福沛是臣妾身上掉下来的肉,他被打成这样子,跟拿刀子割臣妾身上的肉有何异,求皇上替臣妾母子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