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所以我才觉得可惜啊,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却只是给她添了一些小麻烦,真是想想都不甘心。”

“那也不见得。”凌若收回已经暖和的手,回到绣架前抚着上面才绣了一半的鸳鸯道:“这十七年来,皇后一直将二阿哥牢牢掌控在手里,让他对自己言听计从,可是眼下她发现二阿哥有渐渐脱离自己掌控的趋势,虽说此事已经过去了,但皇后心里会记着,时时刻刻地记着。只要开始有了芥蒂,那么往后就会越来越多,直至无法遮掩的那一天。”

瓜尔佳氏拿过小剪子将自己针尾串的那根绣线剪断,重新换了一根,在针尖刺破锦缎的那一刻,有声音在殿中响起,“话虽如此,不过这一日有得等了。只是我还是有些不明白,你为何不将二阿哥生母的事告诉他,当年叶秀在无华阁中死去,依我看,与皇后有脱不了的干系。”

凌若跟着重新落坐后,低低一笑道:“总有一日会说的,现在尚不是时候。不过姐姐放心,我已经替皇后与那位新嫡福晋准备了一份厚礼,定会让她们惊喜不已。”

当凌若将她的计策附耳告之后,瓜尔佳氏的目光渐渐亮了起来,掩嘴笑道:“你这人,如今心眼可是越来越多了,她们收到这份礼之后惊倒是有了,喜却是未必。”

凌若笑而不答,专注于手中的绣图,她如今所做的一切,算不得光明磊落,但想在宫中生存下去,只能如此。

十二月初三,礼部侍郎阿索里夫人奉熹妃之召入宫见驾,至于所为何事,便不得而知。

十二月十九日,在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中,弘时正式迎娶英格之女――那拉兰陵为嫡福晋。

至于索绰罗佳陌――那么令自己一见钟情的女子,只能永远永远地藏在弘时心底,成为一个美好而悲伤的回忆!

然,老天似乎有心要成全弘时,就在他大婚后数日,胤禛突然又下了一道旨意,将阿索里之女,指给弘时为侧福晋。

虽然不能成为嫡妻,委屈了佳陌,但这样的结果实在已是极好。弘时大喜之余,进宫谢恩。

养心殿内,弘时郑重跪下朝胤禛磕头,“儿臣多谢皇阿玛恩典。”

彼时,正好凌若也在,胤禛指一指凌若道:“行了,你要谢恩就多谢熹妃吧,是她向朕求得这个情,就是阿索里夫人那边,也是她亲自去说。”

第五百五十二章 峰回路转

第五百五十三章 蛐蛐

彼时,上书房中,朱师傅正在给几位皇子以及宗室子弟讲课,今日讲得是《春秋左传》,一卷未讲完,朱师傅忽觉腹痛如绞,逐命众人先自行看书,他则匆匆离去,寻地方去方便。|i^

朱师傅一走,原本安静的书房顿时喧闹起来,在此上课的年纪都在十岁左右,正是最好动不过的时候,此刻没人看管,哪里还不趁机哄闹,好些个人聚在一起说着走鸡斗蛐蛐的趣事,这些人当中又以福沛为尊。

斗蛐蛐最好的时节是秋季,尤其是白露、秋分、寒露三个节气,在这段时间里,蛐蛐发育成熟,强壮有力,互斗起来也极是精彩,如今虽然已经过秋,倒也还能再斗一段时间。

“三阿哥,听说你得了一只上好的垂青一线飞蛛,最是利害不过,能否让咱们几个瞧着过过眼瘾?”其中一个宗室子弟这般说着,隐隐带着几分讨好之意。

垂青一线飞蛛是蛐蛐中的一种,极是好斗,福沛听得他这话,下巴一扬,露出几分得意之色,“也好,就让你们几个见识见识。”

“唐七,把本阿哥的蛐蛐罐儿拿上来。”随着福沛的话,守在外头的小太监立时快步进来,将一只澄浆泥烧制的蛐蛐罐递给福沛,罐子轻轻一动,里面顿时传来嘹亮的蛐蛐声儿。

那几个宗室子弟一听得蛐蛐声儿,立觉心头痒痒,正好他们当中有人也带随身带着蛐蛐,起哄着说要趁朱师傅没来斗上一场。_!~;

福沛本身也极是喜欢逗蛐蛐,为着逮到这只垂青一线飞蛛,他没少费心思,抓着后,与原来养的几只蛐蛐轮番着斗,皆是大胜无疑,这令他更为欢喜,简直当成宝贝一样,走到哪里带到哪里。

听到他们那边要斗蛐蛐,原本没过去凑热闹的几人也心动了,纷纷跑过去,最后连坐在弘历旁边,今年刚满九岁的弘昼也忍不住道:“四哥,咱们也过去瞧瞧?”

弘历从书中抬起头,摇摇头道:“还是不要了,朱师傅指不定很快就回来了,若是被他看到咱们在课堂上斗蛐蟥,那可不好。”

福沛一直有在留意弘历,听到他这话,露出不屑的神色,“胆小如鼠,瞧着就没出息。”说着又朝弘昼招手道:“五弟过来瞧瞧三哥的垂青一线飞蛛,那可是蛐蛐中的第一猛将啊!”

弘昼被他说得动心,看看那不断传来声响的蛐蟥罐儿又看看弘历,犹豫不决,好一会儿他才艰难地摇摇头,“还是不了,我跟着四哥看书就好。”

福沛没想到弘昼会跟着弘历站在一条阵线上,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他。在一堆人的围观中他将蛐蛐从罐中倒出来,先是给他喂水,这喂水的小糟儿做得极是精细,挂釉儿不说,还描着花儿。

待得喝过水后中,才将蛐蛐放到小太监唐七端上来的盆中,而另一只蛐蛐也已经准备好了,乃是大黑青牙的品种,两只蛐蛐刚一对上,立刻振翅鸣叫,互相敌视,紧接着便开始纠缠撕咬的决斗,蛐蛐和人一样,有勇猛有狡猾的,你来我往,你进我退,极是激烈。

弘昼虽然忍着没有过去,但耳朵却一直牢牢竖着听那边的动静,偶尔忍不住的时候就伸长脖子去看一眼,至于书,那是完全没心思看了。瞧见他这个样子,弘时莞尔一笑,低声道:“五弟也很喜欢蛐蛐吗?”

弘昼闻言点头如捣蒜,旋即又有些沮丧地道:“不过额娘不许我玩,也不许宫人抓蛐蛐给我。以前我自己抓了一只,被额娘发现后给扔掉了。”

“裕嫔娘娘是为你好,怕你玩物丧志。”弘历笑着安慰他。

“我知道。”弘昼这样回答着,不过眉眼间还是透着一股失落,说到底,他才九岁而已,刚才能够守住贪玩的心,不过去福沛那边已经属于难得了。

“你要是喜欢,等下课后,四哥带你去抓一只来,不过你得保证要好好念书,否则就不给你玩。”

“嗯!”弘昼一听这话,顿时高兴的不得了,攥着弘历的胳膊道:“四哥你真好。不过这事,可不许告诉我额娘,否则她非得骂我不可。”说到这里,他又羡慕地道:“还是四哥好,熹娘娘不会什么都管着你不让做。”

弘历笑一笑正要说话,忽地看到朱师傅正走进来,而福沛那边一大群人正斗得脸红脖子粗,根本没人注意到。尽管他不喜欢福沛,但还是出言提醒,“朱师傅回来了。”

听到这话,福沛等人忙往门口看去,果见朱师傅已经走近了,他们唯恐被人发现,连忙手忙脚乱的想要将东西收起来。不过往往越是紧张越是容易出错,福沛在将蛐蛐装回罐子里的时候,手一抖,竟然让蛐蛐跳了出去,慌得他连忙蹲下去抓,蛐蛐没抓到,倒是眼前多了一双黑色的靴子,抬头看去,正是朱师傅满是皱纹的老脸,“你们在干什么?”

朱师傅平素颇有威信,他脸一板下来,那些个宗室子弟皆是有些心寒,低了头不敢答话,福沛则讪讪地站了起来,不过眼睛还是紧紧盯着那只不断在地上跳来跑去的蛐蛐。朱师傅眼神不好,一时间没发现地上多了一只蛐蛐。

躲在那些人后面的唐七缩着脑袋,想要将桌上的描有锦鲤戏水图的瓷盆给收回来,哪晓得他一动,便被朱师傅发现了,朱师傅用力拨开那些有意挡在自己跟前的宗室子弟。

“你们在上书房玩逗蛐蛐?”朱师傅眼光何等老辣,再说斗蛐蛐在京中极是流行,上至达官贵族,下至贩夫走卒,皆有在玩这这个。一看到那只盆儿立时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再加上看到本该齐整放在桌上的书本被随手扔在一边,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看着不作声的众人大声喝问道:“说,都有谁在这里玩?”

他是认识唐七的,也晓得这个小太监是谁的跟班,但福沛身份尊贵,他虽是皇子老师,也不好直接质问于他,何况蛐蛐岂是一个人能斗的,必然还有同犯,所以干脆就故作不知。

【作者题外话】:还有两章,今天写得晚了,大概一点前以发上来,抱歉了

第五百五十四章 打架

宗室子弟一个个噤声不语,原先和福沛斗蛐蛐的那个宗室子弟更是背着手偷偷地将握在手里的蛐蛐罐儿藏到袖中,以免被发现。_!~;朱师傅顾及福沛身份,可不会顾及他们身份,要是让他一状告到皇上那里,他们以后就别想再在上书房中读书了。

“一个个都装哑巴不说是吗?”朱师傅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人承认,怒道:“那就是说全都是共犯了?”

“朱师傅。”弘昼年纪毕竟还小,怕被连累无端受罚,上前想要说出是福沛与那些宗室子弟在玩耍,哪晓得他这一抬脚,刚好踩在跳过来的蛐蛐身上,等他再抬起脚时,刚才还耀武扬威的蛐蛐已经被踩成了一滩烂泥水。

看到这一幕,福沛的脸当即就绿了,顾不得朱师傅在场,上前狠狠揪住弘昼的领子怒喝道:“你居然把我的蛐蛐给踩死了,你好大的胆子。”

弘昼也是傻了,愣了半天才挤出一句来,“我不是故意的,三哥对不起。”

“我不管,你把我的蛐蛐赔来!赔来!”福沛气得快要发狂了,自己千辛万苦才找来这么一只能斗的蛐蛐,结果可倒好,还没斗几场就被弘昼一脚给踩死了。

“三阿哥放手,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朱师傅皱眉喝道,然盛怒之下的福沛哪会理睬他,一味恶狠狠地瞪着弘昼,后者快哭出来了,缩着脖子道:“我,我真不是故意的,要不我去抓一只来赔给三哥。”

“你抓的能跟我的垂青一线飞蛛相提并论吗?哼,依我看,你根本就是故意的。|i^”福沛越说越气,忍不住握拳打过去,左右弘昼的额娘只是一个小小的嫔罢了,打了又能如何。

“三阿哥不可,快快停手!”见福沛要动手,朱师傅大惊失色,连忙出言喝止。可是根本无用,福沛是铁了心要揍弘昼一顿出气。

就在弘昼吓得闭上眼准备挨打时,拳头生生停在了离他面门仅仅一指的地方。当然,这并不是福沛突然念起兄弟情不忍下手,而是他的手被人从后面拉住了,无法再挥下去。

“三哥,不过是一只蛐蛐罢了,用得着动手打人那么严重吗?何况弘昼并非有心,我再去逮一只来赔你就是了。”弘历自后面走上前,放开手的同时,将弘昼牢牢护在身后,虽然他也仅仅只有十一岁,但在弘昼面前,却像个大人一般。

“走开!否则我连你也一起打!”福沛已经忍了弘历很久了,此刻自然不会有好脸色给他。

弘历皱了皱好看的眉毛,依然站在原地,“三哥,得饶人处且饶人,看在弘昼尚且年幼的份上,便原谅他这一次吧。”

旁边那些宗室子弟怕他们再这样僵持下去会出大麻烦,也纷纷劝福沛算了,无奈福沛此刻已经被彻底激起了怒意,根本听不进任何话,冷冷瞪着弘历道:“我说不原谅,你又待怎样?”

“我不能怎样,但今日只要我在,就绝不会让你动弘昼一根手指头。”弘历的声音并不大,却铿锵有力。在他身后的弘昼眼中满是感激之色,他与这个四哥平日里说不上多亲近,实在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他会如此护着自己。

“好!”福沛阴森森地吐出这个字,瞪着比自己稍矮些的弘历一字一句道:“上次没教训够你,今日就接着教训,看你往后还敢不敢在我面前如此嚣张。”

说完这句话,他大喝一声,蓄热已久的拳头用力朝弘历脸上挥去,他像一头发狂的狮子,朱师傅虽是学富五车,满腹经纶,但说到力气却是年老体衰,根本拉不住福沛,反而被他用力一推,脚下不稳摔倒在地上。眼见着福沛与弘历打成一团,朱师傅急的不得了,连忙对那些吓呆了的宗室子弟道:“站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三阿哥和四阿哥拉开!”

不等他们动手,福沛暴怒的声音已经传来,“哪个敢搅进来,本阿哥连他一块儿打,而且以后见一次打一次!”

这话一出,那些人可是不敢动手了,被打上几拳倒是不是什么大事,主要的是这一上去,可就算是把三阿哥给得罪死了。三阿哥那是什么人,年贵妃的儿子,还有一个身为抚远大将军的舅舅,四位阿哥当中,除去皇后娘娘膝下那位,就属他身份最尊贵了,得罪了他,以后可是休想讨得好处去了。

至于跟随福沛一道来的小太监唐七,看到他们打起架来,形势大为不妙,悄悄退了出去,一出上书房,立刻直奔翊坤宫而去。与他一道离开的还有另两个小太监,分别是跟随弘历与弘昼来的,皆是回去报信的。

那厢,扭打还在继续,不论是福沛还是弘历,对对方都有所不满,之前不过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压抑着没表露出来罢了,如今一旦动上手,自然不会再有任何留情。

兄弟?在天家,这两个字简直就是笑话,兄弟之间兵刃相见的都是屡见不鲜,何况如今只是一顿打架。

朱师傅嗓子都快喊哑了,无奈根本没人听他的话。福沛到底年长两岁,不论在身体还是体力方面都占有优势,与上次一样,压着弘历打,一边打一边嘴里还叫道:“让不让开?”

“休想!”弘历咬着牙,死死挡在福沛面前,不让他越过自己一步。

看到弘历身上的伤越来越多,弘昼忍不住哭了起来,边哭边叫道:“不要打了,求求你们不要打了。三哥,是我错,我不该踩死你的蛐蛐,我…我…”他迫切的想要想出一个法子来,可是他想了半天,却悲哀地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法子。

可是,即便是很无力,他也不想看到四哥再为了自己哀打。终于,在弘历身上又挨了一拳后,他哭着朝扭打中的福沛跪了下来,“三哥,呜…都是我犯的错,你打我吧,求你不要再打四哥了!”

福沛心里眼里最恨的,始终是弘历,区区一个嫔所生的弘昼还不被他放在眼里,何况打到现在,除非弘历求饶,否则他是绝对不会罢手的。

一时间,上书房中乱成一团,扭打的,哭嚷的,喝喊的,干站着的,什么样的都有。

第五百五十五章 裕嫔

朱师傅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面对这个已经失控的局势,他又怒又急,一口痰涌上来,堵在嗓子眼中上不去下不来,再加上急怒攻心,再次倒在地上,而且这一次直接晕了过去。|i^

看到朱师傅晕倒,那些宗室子弟吓得手足无措,围在朱师傅身边不知如何是好。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原本好好的一堂课会闹成这样无法收拾的场面。

如今,三个阿哥,两个在那里打成一团,一个跪在一边不住的哭,这…这到底该怎么办啊?

就在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唐七已经赶到了翊坤宫,顾不得歇息,赶紧将上书房发生的事告诉了年贵妃。

年贵妃听得福沛与弘历又打起来了,惊急不安,连忙命绿意备肩舆,急急赶往上书房。

与此同时,跟随弘历同去的小太监也到了承乾宫,可是凌若去了养心殿,并不在宫中,他只得将此事告之管事姑姑南秋。听闻出了这么大的事,南秋不敢怠慢,命水月赶紧去上书房看看,自己则急急往养心殿赶去,守在殿外的是苏培盛,南秋一问之下,得知主子还在里头与皇上及二阿哥说话。

“瞧你这副行色匆忙的样子,可是出什么事了?”苏培盛关切地问道。

南秋勉强一笑道:“没什么,只是有些事想求见主子,不知公公现在是否方便进去通传一声?”弘历与福沛打架,不管谁对谁错都不是件好事,上次的事她可还清楚记着,若是此事再让皇上知道,免不了又要一顿责罚,所以她没有将实情告之苏培盛。

苏培盛有些为难地道:“皇上吩咐了不让人打扰呢,如果南秋姑姑不急的话,还是在这里稍候片刻吧。|i^”

南秋无奈,只得带着焦急的心情守候在养心殿外,盼着主子赶紧出来。

另一边,年贵妃与同样得到消息的裕嫔前后脚赶到上书房,裕嫔的容色在佳丽如云的后宫中并不算绝顶,然她却是一个极温婉的女子,眉目婉约秀雅,带着一种江南女子独有的气息。正是这种气息,令她在胤禛面前始终保有着几分宠爱。

看到年氏过来,裕嫔连忙下了肩舆屈膝行礼,“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面对裕嫔的行礼,年氏冷哼一声,也不叫起,径直扶了绿意的手从她身边走过,裕嫔在后面咬了咬嘴唇,亦跟着走了进去。

福沛与弘历厮打这么许久,双方都没了什么力气,但憋在心中的那口气还没有出,所以福沛依然不肯放手,半跪在地上揪着弘历的领子气喘吁吁地道:“你服不服?”

“你为了一只蛐蛐不顾兄弟情份,打人在先,我为何要服你!”弘历脸上身上皆挨了他不少打,模样极是凄惨,唯独那神情依然坚强不屈,而福沛最讨厌的恰恰就是这一点,当下咬牙提起就要抬起颤抖不止的右手再打过去。

“福沛!”年氏看到福沛的模样,惊呼一声,快步奔过去,一把抱住福沛,仔细检查着他的身子,“快告诉额娘,哪里受伤了,要不要紧?痛不痛?”

在确认福沛没有什么大碍后,年氏悬着的心才渐渐放了下来,在瞥见模样比福沛凄惨许多的弘历时,厌恶在眼中一闪而逝,“出什么事儿了,为什么打成这样?”

一听唐七说福沛与弘历又打起来了,她就急忙赶过来了,根本顾不得问详情,如今见福沛没事后,方问起这茬来。

弘历忍着脸上的痛答道:“三哥他…”

“本宫没问你!”年氏陡然打断弘历的话,目光一转,落在其中一名宗室子弟身上,“你来说,把事件事的前因后果都给本宫详细说一遍,不许有任何错漏。”

“是。”那名宗室子弟战战兢兢的答应一声,将弘昼不小心踩死了福沛的蛐蛐,福沛不依,上前争吵,言词激动之下与弘历动手厮打的事仔细说了一遍。

他是福沛那一边的人,是以福沛乖戾嚣张的一面皆被轻描淡写,且连为何会出现蛐蛐的事也没有提及。

年氏的脸色在他歪曲的叙述下阴沉如水,与弘历有几分交情的宗室子弟皆对弘历报以同情的目光,但也仅止于此了,他们可不敢冒着得罪年贵妃母子的危险站出来。

另一边,裕嫔已经将哭泣不止的弘昼紧紧搂在怀中,柔声安慰道:“弘昼乖,额娘在这里,没事了,不哭了啊!”

弘昼实在是被吓坏了,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经历过种事,伏在裕嫔身上哭个不停。

“行了,有什么好哭的,没得惹人心烦。”年氏尖厉的声音像一根细针,狠狠钻进耳膜中。裕嫔脸色一变,将弘昼抱得更紧,不住安抚弘昼,让他停下莫要再哭了。

年氏命唐七扶起福沛至旁边坐下,然后冷冷盯着努力撑起身的弘历道:“你是熹妃的儿子,本宫原不该说你什么,但这次你实在太过份了。前次你动手打福沛,本宫念你年幼,已是不与你计较,岂料你不止不知悔改,反而还变本加历,实在可恼。既然你额娘不会教你,那本宫今日就代她好好教教你。”

弘历仰头盯着年氏,眸中有幽微的冷意,他一直都知道年贵妃不喜欢自己,所以对她一上来就斥责自己的话并不意外,但不意外并不代表着他就会听之任之,“是三哥先动手打人,我不过是自卫罢了。还有,额娘将我教导的很好,不劳贵妃娘娘费心。”

“还在那里撒谎顶嘴!”年贵妃目光狠得像要噬人一般,强行忍住了要挥掌掴去的冲动。熹妃已经回来了,她不能不顾忌着些。

就在这个时候,弘昼突然从裕嫔怀里挣脱出来,用力抹干脸上的眼泪道:“四哥没有撒谎,确实是三哥先动手。”

“弘昼!”裕嫔大惊失色,连忙拉了他道:“你一个小孩子在这里胡说什么,还不赶紧给我住嘴!”

向来听话的弘昼这一次却没有答应,反而道:“儿臣没有胡说,是三哥他自己趁着朱师傅出去的功夫与人斗蛐蛐,结果朱师傅回来他藏不及,不小心将蛐蛐掉在了地上,被儿臣不慎踩到了,他恼羞成怒要打儿臣,亏得四哥挡在儿臣。”说到这里,他用力扯着裕嫔的衣袖哀求道:“额娘,四哥是为了保护儿臣才与三哥打起来的,你一定要帮四哥。”

裕嫔面露为难之色,她晓得弘昼必然不会撒谎骗自己,可年氏是贵妃,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嫔,如何帮得了。

第五百五十六章 弘昼

见裕嫔站着不动,弘昼用力地摇着裕嫔的手催促道:“额娘,你帮帮四哥,帮帮他!”

没等裕嫔说话,年氏冰冷的目光已经望了过来,面色不善地盯着弘昼道:“照你这么说,一切皆是福沛的错了?”她xing子本就护短,又事关福沛,听得弘昼说出真相,言词间又多有指福沛不是的地方,顿时将他也给恨上了。|i^而且说到底,这件事都是因弘昼而起,若非那一脚,事情又怎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弘昼实在难逃其责。

裕嫔唯恐年氏盛怒之下迁罪,连忙摇头,“不是,弘昼不是这个意思,贵妃千万不要误会。”说罢又急急对弘昼道:“听额娘的话,不许再出声。”

见她这般说,年氏轻哼一声,重新将目光转向弘历,“事情如何,本宫姑且不说,但你身为弟弟,无论如何都不该兄长动手。本宫如今问你一句,你可认错?”

“我没有错!”弘历背脊挺得笔直,迎向年氏的目光明亮如炬,没有丝毫退缩之意。

“好!”年氏冷笑,寒冷的眸光令所有人心中皆是一凉,“小小年纪就如此蛮横嘴硬,本宫今日若不惩你,只怕来日,连本宫都不被你放在眼中。唐七。”

“奴才在。”听得年氏叫自己,唐七忙躬身答应。

年氏一瞥用长竹片制成的戒尺道:“四阿哥任性斗殴在先,出言不逊在后,着掌手心二十。_!~;”

站在他旁边的福沛露出兴灾乐祸之意,之前听额娘的话,给他三分颜色,他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了。敢跟本阿哥斗,哼,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嗻!”唐七取过戒尺早到弘历身前,面对这个十一岁的少年,唐七不知为何,心里发虚得很,有一种转身离开的冲动。但年氏就在后面盯着,他若敢走,年氏第一个不放过他,只得咬一咬发冷的牙齿低声说了一句,“四阿哥,得罪了。”

“我要见皇阿玛!”年氏摆明了偏坦自己儿子,弘历自然不会由着她处置。他虽年纪小,头脑却很清醒,年氏是贵妃,纵然自己额娘来了也会吃亏,这种情况能够压得住她的,便唯有皇阿玛了。

“去了皇上面前也是如此。唐七,还不动手?!”年氏已经忍弘历很久了,上次被胤禛训斥也是因弘历而起,承乾宫这对母子,简直就是她的眼中钉。在这种情况下她又怎会放弘历离去,甚至在她目光的示意下,同来的宫人隐隐挡在门口,阻止任何人出去。

唐七听出年氏声音里的不耐之意,不敢再犹豫,一边用力抓过弘历挣扎不休的手,一边高高扬起戒尺。

“啊!!”弘昼突然爆发出一声尖叫,挣开裕嫔的拉扯,奔到唐七身边,对他又打又踢,“滚开!jian奴才滚开,不许你打四哥!”

“哎哟,五阿哥!”别看弘昼年纪小,打起人来却颇疼,再加上唐七碍着弘昼的身份不敢还手,只能四处躲闪。

“弘昼,快回来!”裕嫔花容失色,踩着三寸高的花盆底鞋去拉他,可是向来乖巧懂事的弘昼这一回却不肯听她的话,倔强地道:“不,刚才四哥是为了帮我才被三哥打的,现在我也要帮四哥,不许这个奴才打他!”

“反了天了,本宫面前居然如此放肆!”年氏娇艳精致的脸庞微微扭曲,她掌着协理后宫之权,连皇后见了都要给她三分颜面,可是眼下居然一个个都胆敢跟她做对,当真是可恶至极,“五阿哥,你再不让开,本宫连你一块儿责罚!”

“贵妃息怒,臣妾这就把弘昼带走!”裕嫔胆颤心惊地答着,旋即又朝拉着弘历袖子的弘昼伸出手,厉声道:“快过来,你是否连额娘的话也不听了?”

“额娘教导过儿臣,做人要知恩图报,受人恩惠更当铭记于心。”弘昼张开小手像刚才弘历护他一样将弘历护在身后,稚嫩的脸上尽是不满,“四哥帮了儿臣,为什么额娘现在却又不帮他?额娘说话不算数!”

童言无忌,而童言往往也能最戳中人心,因为他们没有太多不可言明的弯弯心思,喜就是喜,怒就是怒,犹如一张白纸。

弘昼一番话令裕嫔面红耳赤,僵在半空中的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裕嫔这一辈子都没这么尴尬过。

弘历也没有想到在这个着急的时候,弘昼会不顾裕嫔的反对,坚持站在自己这一边,心中颇为感动,忍着身上的痛道:“弘昼,我没事,你快去你额娘那里。”

“不!我要保护四哥!”弘昼这次出奇的倔强,说什么也不肯让开。

看到弘昼置疑而失望的目光,裕嫔心中一痛,她教会了弘昼如何去做一个正直善良的人,可是自己却没能做到。

在尴尬的静默之后,裕嫔鼓起勇气对年氏道:“娘娘,这件事其中不过是些许误会罢了,并不是什么大事,要不…就这么算了吧?否则再闹下去,娘娘脸面上也不好看。”

年氏没想到向来温默不作声的裕嫔竟会在这种情况下与自己唱反调,心中怒意勃然,厉声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教训本宫!”

听到她的话,裕嫔一张粉脸涨红如鸽血,羞怒难耐她虽然位份不及年氏尊贵,但好歹也是宫中正经的主子,膝下又育有弘昼,年氏却将她贬得分文不值,还指她是“什么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推门跑了进来,正是水月,衣裳湿了一大片,因为跑得过急,再加上大雪之后,有些未及扫净的路上湿滑难行,不小心摔了一跤,隔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她一进来便看到一身是伤的弘历以及年氏怒气冲冲的模样,心知不好,然不等她有所动作,年氏已是冷笑道:“好啊,一个个眼里都没有本宫,连一个宫女都敢这样肆无忌惮地闯进来,当真是好极!”

“娘娘息怒,奴婢…”水月话还没说完,脸上已是结结实实挨了一掌。

第五百五十七章 惊动

“本宫有问你话吗?当真放肆!”年氏顾忌弘历身份,不便随意动手,却不会顾忌她一个小小的宫女,何况她早已憋了一肚子气,水月正好撞到枪口上。|i^

“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要本宫亲自动手吗?”年氏冲唐七喝道,后者浑身一个哆嗦,拿着戒尺不知是打弘历好还是弘昼好。很快,年氏的声音就又再度传来,“既然五阿哥定然要跟四阿哥一道受罚,那本宫就成全他。每人责打二十。”

“不要,贵妃手下留情!”裕嫔已经顾不上会否得罪年氏了,弘昼是她的孩子,要她眼睁睁看弘昼受罚,那比打在她身上还要痛苦百倍。

年氏看也没看裕嫔,只一个字,“打!”

她要让宫里所有的人都知道,宫里除却皇后之外,她便是身份最尊贵之人,没人可以挑衅于她,更没人可以与她做对。

唐七死命攥着戒尺,用力朝弘昼打去,弘历眼疾手快,一把将弘昼攥过来护在身上,用背部生生受了一记戒尺。他背上本就挨了福沛的打,如今再被这么一打,痛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水月见求不来年氏留情,一咬牙,冲上去,用自己身体挡着不断挥落的戒尺,裕嫔亦如此,弘昼就是她的命根子,即便拼却这条命,她也要护弘昼平安。

唐七心抖手颤,然年氏不喊停,他是万万不敢住手的,戒尺一次次落下,在水月、弘历、弘昼乃至裕嫔的身上都留下了好几道伤痕。

年氏对这一幕无动于衷,既然敢与她做对,那这得做好受罚的下场。|i^

此刻的上书房比刚才更乱成一团,责打声,痛呼声此起彼伏,至于那朱师傅到现在仍躺在地上,也没人替他叫太医。

这一切,身在养心殿的凌若并不晓得,依旧与弘时说着话。

弘时在得知自己能与佳陌厮守,皆是凌若有心成全后,感激不已,撩袍跪地对着凌若磕头,“弘时多谢熹妃娘娘垂怜。”

他跪伏在地上,声音里有着难以自抑的哽咽,自己与熹妃娘娘并不亲近,可她却肯如此帮助自己,此恩此德,实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

“快起来。”凌若和颜悦色地扶起他,“你是本宫看着长大的,本宫自然不希望看到你难过。侧福晋是本宫所能想到的唯一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只是委屈了佳陌,她本该是嫡福晋的,幸好她对你也情深意重,并不在意虚名,往后你可要好生待她,千万莫要因不是嫡妻便亏待了。”

弘时感激地望着凌若,“是,我定会好生待佳陌,熹娘娘的大恩大德,弘时铭感于心,矢志不忘。”

看到他这样子,凌若摇头轻笑道:“好了好了,哪有这么严重的,能看到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本宫心里也高兴,若是真的想谢本宫,那往后进宫请安的时候,记得去本宫那里坐坐就好。”

“嗯。”弘时用力点头,即便凌若不说,冲着这份恩情,他以后也会常去承乾宫请安。

温默的笑意一直挂在凌若脸上,索绰罗佳陌就是她送给皇后与二阿哥的那份大礼,二阿哥自然是欢喜乐意,至于皇后,怕是已经开始头疼了,不过,这一切才仅仅是开始。

皇后以往加诸在她身上的一切,从现在开始,她会一点一滴地讨要回来,且慢慢看着吧,究竟鹿会死于谁手!

在弘时退下后,苏培盛走了进来,轻声道:“启禀皇上,承乾宫的水秀来了,有事要见熹妃娘娘,已在外头等了好一会儿,是否现在让她进来?”

凌若细眉微蹙,水秀不会无缘无故跑到养心殿来找她,难道是宫里出事了?正在思索之时,胤禛已是道:“让她进来吧。”

“嗻。”苏培盛退下,再进来时,他身后已是跟了满脸焦急的水秀2c不等她行礼,胤禛已然问道:“何事如此着急要见你家主子?”

水秀之所以在外头等了这么久,就是不想胤禛知道此事,如今被他当场问起,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

看到她这个犹豫的样子,凌若越发觉得有事,道:“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

水秀情知避不过去,只得咬一咬唇道:“回皇上的话,随四阿哥去上书房的小太监来回话说…说四阿哥与三阿哥在上书房打起来了。”

凌若骤然一惊,弘历怎么又跟福沛打起来了,不行,她得立刻过去瞧瞧。不等她行礼告退,胤禛微凉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朕跟你一道去。”

“是。”凌若在心中叹了口气,她已经明白水秀刚才因何犹豫,惊动了胤禛,这事怕是难处理了,只盼此事错的不要是弘历。

正当他们一行人匆匆赶往上书房的时候,坤宁宫中,随弘时一道进宫那拉兰陵,正哭得梨花带雨,一边哭一边道:“姑姑,我说什么也不答应索绰罗佳陌那个小jian人进贝勒府,您可一定要替我做主啊!”

那拉氏面色阴沉地道:“这件事皇上已经下旨了,本宫还怎么替你做主?”

兰陵抽泣着道:“可是…那个小jian人之前已经将贝勒爷迷惑得团团转,她若入了府,侄女在府中哪还会有地位啊。姑姑,您是皇后,您去向皇上求情,皇上一定会收回圣旨的。”

“皇上的旨意是说改就能改的吗?简直就是胡闹。”那拉氏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道,“行了,把眼泪给本宫收回去,瞧着就闹心。”

见那拉氏动怒,兰陵不敢再胡搅蛮缠,但又觉得很不甘心,吸了吸鼻子小声道:“那就由着她入府吗?”

“不然还能如何,要怪就怪你自己没用,连一个男人的心也抓不住。”那拉氏也很是烦燥,原以为事情已就此定下,不想胤禛竟然又下旨赐婚,原本一个侧福晋并不值得她这般在意,但弘时如此着迷于索绰罗佳陌,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侄女又不像那个小jian人一般会使那些个勾引人的狐媚手段。”兰陵一脸委屈的替自己辩解着,她一早已从那拉氏口中得知弘时中意索绰罗佳陌,为此甚至求到皇上面前,亏得太后坚持,否则今日成为弘时嫡福晋的就不是她了。再加上大婚当日,弘时对她态度冷淡,即便是床第之间,也没有多少温存,心里早将索绰罗佳陌恨到了极处,说起话来自是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第五百五十八章 上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