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想再阻止她入府是不可能的了,不过幸好只是个侧福晋,怎么着也越不到你头上去。_!~;往后你再慢慢将弘时的心拉过来就是了,记着本宫与你说的,好生把你的xing子敛一敛,否则只会让弘时离你越来越远。”

“是,侄女会尽力去改。”兰陵也知道自己xing子不好,当日若不是姑姑提醒,让自己在太后面前装出一副谦逊温婉的样子,她根本不可能得太后垂青,成为弘时的嫡福晋。

那拉氏瞥了她一眼神色漠然地道:“还有,如今你已经弘时的嫡福晋,不可再延用以前的称呼,否则叫人听见了,会以为本宫与你阿玛惯坏了你。”

兰陵连忙垂头答应,改口道:“儿臣谨遵皇额娘教诲。”

“嗯,你既然入宫了,就去慈宁宫给太后请个安吧。”在打发兰陵出去后,那拉氏唤过孙墨,“你去查查,二阿哥最近跟谁走得比较近,查到了立刻来禀报本宫。”

翡翠正在剥一个金橘,听到这话,手指一个用力,不小心抠到了桔肉表面,立刻有汁水流出来,染黄了指甲,她立刻重新换过一个,仔细剥好又挑去表面的白筋后方才递给一言不发的那拉氏。

那拉氏接过后掰了一瓣放在口中,随着牙齿的用力,桔瓣被咬破,甘甜之中带着一丝微酸的汁水在口中四溅,越逃不出那个小小的范围,最终和着被咬得粉碎的桔肉吞咽入喉。

在吃完橘子后,那拉氏便不再说话,坐在椅中闭目养神。|i^

静默,就像一只可怕的巨兽,虎视眈眈地蹲在那里,令人惴惴不安。不知过了多久,孙墨走了进来,冷热极端的交替令他浑身一颤,掩好门后,朝那拉氏打了个千儿道:“主子,查清楚了。”

“说。”那拉氏没有张开眼,只冷冷吐出一个字。

孙墨咽了口唾沫道:“二阿哥没有与什么人走得特别近,不过曾有人看到二阿哥与熹妃在浮碧亭中说过话,至于说了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日子差不多就是皇上下旨赐婚前几日。”

那拉氏缓缓睁开双眼,看似沉静的眸光下蕴着无尽冷意,果然不出所料,是有人在背后刻意捣鬼!

那厢,三福低头想了一下小声道:“主子,奴才记得熹妃曾传召过阿索里大人的夫人入宫。”

“好,很好!”那拉氏脸色难看至极,阴声道:“熹妃从宫外回来一趟,倒是长进不少,晓得给本宫在背后偷偷使绊子了。”

这件事从一开始她就觉得有点怪,按她对弘时的了解,即便喜欢索绰罗佳陌,也不该有胆子在自己警告过他后,还跑到他素来敬畏的皇阿玛面前去说。而今却是息数明白了,必然是熹妃在暗中怂恿。

“主子,奴婢不明白熹妃为什么要这么做,一个索绰罗佳陌能给她带来什么好处?嫡福晋不成,还央着皇上刚给二阿哥为侧福晋。”翡翠不解地问,她跟在那拉氏身边多年,晓得自家主子与熹妃之间的恩怨深到何等地步,熹妃费力做这些,断然不可能是出于一时心善。

“给她带不来好处,却可以给本宫带来麻烦。”那拉氏深吸了口气平复一下烦燥的心情道:“没瞧见兰陵吗,这还没进府,她已经跑到本宫这里来哭诉了,以她这xing子,往后只怕还有得麻烦了。还有弘时…”说到这里她在烦怒之外又生出一些忧心来,“他涉世未深,不识人心险恶,本宫担心他会被熹妃利用。”

三福闻言,连忙出言安慰道:“二阿哥对主子一片诚孝,又是主子一手抚养长大,感情深厚,不管熹妃怎么从中挑拨,都断然破坏不了分毫。”

翡翠亦跟着道:“是啊,主子不必太过担心,熹妃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那拉氏轻轻呼出了一口气,笼罩在眉宇间的阴森之意却是越发深重…

“主子。还有一件事,奴才刚才从外边回来的时候,听几个宫人说,上书房那边闹起来了。”

“上书房?”那拉氏微微一愣,旋即已是明白过来,“可是那几个阿哥又不安生了?”

“主子英明。”孙墨低低一笑道:“奴才听说,三阿哥与四阿哥还有五阿哥他们大打出手,此刻,年贵妃、裕嫔她们都过去了,至于熹妃,听说尚在养心殿中未过来。”

那拉氏抚过齐整的鬓发以及缀在上面的梢蓝点翠珠花,“自熹妃回来后,咱们宫里可是越来越热闹了。”

“主子,咱们要不要也过去瞧瞧?”三福凑过来问道。

那拉氏微一沉吟,摇头道:“已经有一个年素言在了,咱们不去凑那个热闹,由着他们去尽情闹腾。还有,晚些如果有人来坤宁宫,就说本宫头疼病犯了,起不了身更加见不了人。”

她这是要坐山观虎斗,年氏也好,熹妃也好,他们彼此斗得个两败俱伤那才叫好,省得她再亲自动手。

“是。”三福等人齐齐答应,随后在那拉氏的示意下,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坤宁宫又恢复了寂静。

胤禛与凌若赶到上书房的时候,就看到里面乱做一团,裕嫔鬟髻凌乱地蹲在地上,双眼通红地紧紧抱着哭泣不止的弘昼,露在袖外的手背上有好几道鲜红的印子。

在她旁边,是比裕嫔模样还要不堪的水月,她不止手上,脸上也有好几道红印子,一手搂着鼻青脸肿的弘历,她已经尽力了,但并没有挡下所有戒尺,弘历额头就有一道深红色的印子,一直到鼻梁的地方。在他们对面,是一脸冰冷的年氏,福沛就站在她身边。

“弘历!”即便是已有心理准备,但看到弘历的样子,凌若依然忍不住惊呼一声,疾步奔过去。

一直都坚忍不肯向年氏低头认错的弘历,看到朝自己奔来的凌若,鼻子骤然一酸,扑入凌若怀中哽咽地唤了声,“额娘。”

在手触及弘历肩膀时,凌若注意到他吃痛的表情,将石青绣四爪蟒纹的领子拉开些许,发现他肩膀有一大片淤红,心疼不已地道:“究竟出什么事了,怎得打成这个样子?”

第五百五十九章 闹剧

年氏正待要说话,瞥见与凌若一道走进来的胤禛,不知为何,心中骤然一寒,已经到嘴边的话又重新咽了下去。|i^

在扫视了一眼堪称乱到极处的上书房,胤禛神色阴沉犹如暴风雨将至的天空,每一个接触到他目光的人都惊慌地低了头,连喘气都变得小心翼翼,唯恐触怒天颜,招来大祸。

“朱师傅怎么了?”胤禛发现了躺在地上的朱师傅,盯着一个年长些的宗室子弟冷颜问道。

那人浑身一颤,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地神道:“回…回皇上的话,朱师傅刚才一激动就…就晕过去了。”

“你们去把他抬到椅子上。”随后,胤禛又侧了头对跟在身边的苏培盛道:“去请太医来给朱师傅瞧瞧。”

待苏培盛离去后,他就着四喜端上来的凳子坐下,一脸冷然地道:“说吧,无端端地为何闹成这个样子!”

“皇阿玛!”弘昼委屈地撇着小嘴奔过去,想扑到胤禛怀里又有些不敢,站在他面前攥着手边的衣裳叭嗒叭嗒地落着泪,脸上尽是委屈。

“莫哭了。”看到他哭得这般伤心,胤禛神色微缓,召手拉过他道:“你与皇阿玛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何要打起来?”稚子不会撒谎,他说出来的事实才是最可信的

弘昼忍着眼泪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临了大着胆子替弘历求情道:“皇阿玛,当真不关四哥的事,他全是为了保护儿臣,您千万不要怪罪他。_!~;”

“这么说来,所有事情皆因一只蛐蛐而起?”胤禛抬眼,看向年氏母子的眸光阴晴不定,就在年氏忐忑不安之时,他却又转向了弘历,“还记得朕与你说过什么吗?”

弘历低头走到胤禛面前,跪言道:“儿臣答应过皇阿玛,不会再与人打架,如今儿臣失言,请皇阿玛责罚。”

“总算你还知道自己错了。”胤禛冷哼一声,并未继续说下去,而是对福沛道:“那你呢?”

福沛心中一慌,整件事,他是起因者,先动手的也是他,若胤禛当真要追究,他可是脱不了干系,还是赶紧自己认错的好。这样想着,他跟着跪下道:“儿臣也知错,请皇阿玛责罚。”

“朕请来朱师傅教你们念书,可你在课堂上与人斗蛐蛐,此为一错;弘昼将蛐蛐踩死,乃是无心之失,你却揪住不放,甚至动手打人,此为二错;弘历劝阻,你仍不听,引至兄弟动手,此为三错。”这一番话,胤禛说得极为平静,听不出一丝火气,然福沛却是听得满头大汗,低了头不敢出声,而头顶上胤禛的声音尚在继续,“前次你与弘历打架时,朕教过你什么?”

“皇阿玛教导儿臣,兄弟之间当如手足,和睦友爱,不可争执动手,伤了兄弟之情。”福沛涩涩地说着,那是他抄完《礼记》拿给胤禛去看时,胤禛对他所说的话。

“那你做到了吗?为了一只蛐蛐就要打弘昼,天底下有你这么做兄长的吗?”说到后面,平静的声音骤然化为冷厉尖锐,刺得福沛抬不起头来。

年氏见儿子被斥,忍不住上前道:“皇上,这件事并不能全怪福沛,弘历弘昼也有不是之处,他们联合起来欺负福沛。”

“朕还没问你呢!”冷意如流水一样淌过,又在胤禛眼中凝结成冰,隔绝了外面冬日洒落下来的淡落阳光。只见胤禛一指弘历等人道:“他们身上的伤又是怎么一回事?”

年氏心头狂跳,强自镇定道:“自然是互相扭打之时弄伤的。”

“裕嫔也与他们在打吗?还有南秋?”胤禛目光如炬,蓦然看向神色慌张的唐七,随着他目光的扫过,四喜知机地走上去,一把扭过唐七背在身后的手,从他手中夺下戒尺呈到胤禛面前。

“贵妃。”胤禛的声音犹如滴水之冰,令年氏听之遍体生寒,连维持那份浮于表面的镇定也觉得极为困难,“这是什么?你莫不是想告诉朕,是这个小太监发疯乱了心智,随意殴打几位阿哥与裕嫔吧?”

“回皇上的话,臣妾…臣妾…”年氏心乱如麻,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直至胤禛等得有些不耐烦地时候,方才咬了银牙道:“臣妾到时候后,刚问完整件事,还没来得及说几句话,四阿哥与裕嫔就对臣妾出言不逊,臣妾气之不过,所以就让唐七小惩一番。”

“小惩?”胤禛怒极反笑,“你瞧瞧弘历额上的伤,再瞧瞧裕嫔手上的伤,还有水月,这也是小惩吗?”不等年氏答话,他又道:“你说你问清楚了事情,那怎么朕只见你责罚别人,不见你责罚福沛,莫忘了整件事他才是最错之人。朕给你的协理六宫之权,你就是这样用的吗?”

年氏被他斥得不敢说话,心中则是又气又羞,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交替不止。

从进来后就没怎么说过话的凌若此刻走到年氏跟前,悲声道:“福沛是贵妃的孩子,贵妃心疼他臣妾无话可说,可是弘历与弘昼也是皇上的孩子,您怎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责打他们。”

年氏紧紧抿着唇不理会凌若,甚至看也不看,只是一昧望着胤禛,随着眼皮的眨动,有泪水浮现在缀了细碎晶石的长睫下,万分委屈地道:“皇上,臣妾绝不敢有丝毫偏私之举,臣妾原本已经准备责罚福沛,可是他们犹不满意,在那里满嘴胡话,臣妾实在气不过,才会如此,求皇上明鉴。”

听得年氏在那里颠倒黑白,裕嫔虽然气愤,却不敢多嘴,刚才她已经将年氏得罪了,此刻再站出来,往后怕是难有安生日子过了,若只她一个也就罢了,可还有弘昼,怎么着也得忍住。

此时,苏培盛带着太医到了,太医替朱师傅把过脉后,拿出银针在他几个相关的穴位上扎了几下,令得浓痰下去,很快朱师傅便醒了过来,看到胤禛他们都在,连忙上前行礼,惭愧地道:“微臣无能,未能教导好几位阿哥,实无颜面再留在上书房教授几位阿哥功课,请皇上允许微臣…”

不等朱师傅把话说完,胤禛已摆手,神色缓和地道:“这件事朕都清楚了,与你无关,是福沛顽劣无状,朕自自教训于他,授课一事还是与以前一样。朱师傅今日受累了,先回去歇着吧,明日再进宫。”

第五百六十章 惩罚

“微臣遵旨。|i^”朱师傅无奈的答应,胤禛言下之意,分明是不许他辞去阿哥师傅一职。

在朱师傅与太医相继离开后,胤禛也不说话,只徐徐拨着手中的翡翠十八子手串,他不出声,这上书房中自然也无一人敢出声,一时间,书房中静寂无声,唯有极尽压抑后轻微不匀的呼吸声。

良久,胤禛眼皮子一抬,对跪在脚下的弘历与弘昼道:“你们两个回宫去好好反省,五日内各写一篇文章给朕过目,若写得不好继续反省。”

“儿臣遵旨。”两人老老实实的答应,心中皆晓得这样的处罚已是极轻,毕竟不管怎样,他们都参与到这件事中,责任多少总有一些。

胤禛命他们站到一边,垂目盯着唯一还跪在地上的福沛,后者感觉到停留在自己头顶的那两道目光,心中有着难言的恐惧。

胤禛随手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过一本《春秋左传》,“福沛,三人之中你序齿最长,本该爱护幼弟,以身作则,可你懈怠功课,沉迷玩乐戏耍不说,还动手打两个弟弟,枉自痴长了这么几岁。朕现在罚你反省一个月,将这本《春秋左传》仔仔细细看完,并且对里面所记载的事与人熟记于胸,一个月后,朕会考教你,如果不合格的话,就再反省一个月。”

这个惩罚,较之弘历他们无疑严重了许多,然福沛却不敢有任何异议,低头谢恩。就在他准备起身回到年氏身边的时候,胤禛将手里的书扔到四喜怀中,赦然道:“送三阿哥去坤宁宫。_!~;”

坤宁宫?福沛顿时愣住了,他是住在翊坤宫的,无端去坤宁宫做什么?

年氏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道:“皇上,福沛该随臣妾回翊坤宫才是。”

胤禛掸一掸衣袍,起身淡淡道:“前次,福沛与弘历打架时,朕记得与贵妃说过,你若不会管教福沛的话,朕就将他交给皇后去教。如今看来,还是让皇后去管教福沛更好一些。”

“不要!皇上不要!”年氏彻底心慌了,惶恐地道:“臣妾知错了,臣妾保证回去后好生管教福沛,绝不让他再惹祸,求皇上开恩。”福沛是她的命根子,她怎肯将福沛交给皇后去养育,更不要说皇事表面和善实际阴毒,福沛去了她那里,还不知道会怎样。

胤禛这一次是打定主意要给年氏一些教训,漠然道:“恩,朕已经开过一次,可惜贵妃并不珍惜。”

福沛那厢也是慌了神,他长这么大,还没离开过年氏,复跪下哀求道:“皇阿玛,求您不要将儿臣送到皇额娘那里,儿臣知错,儿臣以后一定会痛改前非,求您让儿臣留在额娘身边。”

那拉氏是正宫皇后,是以宫中任何嫔妃所生的子女都要称她一声皇额娘。

“皇上。”年氏搂着福沛落泪悲泣道:“臣妾只得福沛一个儿子,您将他从臣妾身边带走,无异于要臣妾的命,您若真这样狠心的话,倒不如现在就杀了臣妾,也省得臣妾往往日日受思子之痛。”

刚才还威风凛凛的贵妃娘娘,在这一刻成了可怜虫,令人既感可恨又感可悲。

“一个月。”胤禛忽地道:“就以一个月为限,如果福沛到时候能熟读《春秋左传》,并且令朕满意的话,朕就让他回翊坤宫;反之…就等皇后将他管教好了再说。”

扔下这句话,胤禛不再理会他们母子,大步离去,苏培盛紧紧跟在他身后,至于四喜,则对福沛道:“三阿哥,随奴才走吧。”

“额娘…”福沛不安地望着年氏。

年氏此刻也是没有一点主意,要将儿子送到坤宁宫去,她心里一千个一万个舍不得,可是胤禛金口已开,抗旨不遵是不可能的。不过幸好只有一个月,忍过这一个月就好。那拉氏虽然恶毒,但想来应不至于明目张胆的谋害福沛,除非她不想再坐皇后之位。

如此想着,年氏狠下心抹了把泪道:“去吧,这一个月好生读书,只要过了你皇阿玛的考察,就可以回到额娘身边。”

“儿臣知道,儿臣一定会好生读书。”与生母的别离,令福沛流泪不止,依依不舍地放开年氏同样不舍至极的手,跟随四喜往坤宁宫而去,一路之上不住回头张望。年氏更是一路追到上书房外,盼能多看儿一眼。

一场闹剧随着胤禛的处置画上了一个句号,但这个句号能维持多久,谁也不知道。

裕嫔牵着弘昼在经过年氏身畔时,能够感觉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她不敢停留,加快脚步匆匆离去。

年氏没有理会裕嫔,只是一味盯着随后走出来的凌若与弘历,犹带着泪意的眼底闪烁着恨毒的光芒。

为什么?为什么胤禛要如此这样偏坦他们,明明弘历也有错,可是只罚他思过五日,而福沛,却要被带去坤宁宫,与她生生分离,胤禛明明知道福沛是她唯一的儿,是她的心头肉啊,他怎么可以这样狠心绝情。

“咱们走吧。”凌若对年氏如要噬人的目光视若无睹,径直拉着弘历离去,但是年氏却横移一步挡在她面前。

凌若抬头,目光平静地道:“贵妃还有什么话要与臣妾说吗?”

“钮祜禄凌若,你不要得意,本宫看着,你能得宠到几时。”年氏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伴在胤禛身边多年,她尚是第一次吃那么大的亏。若非脑中仅余的理智知道再闹下去不只讨不得半点好处,还会令自己更处于劣势,她是绝不会如此轻易放过钮祜禄氏与弘历的。

“不劳贵妃娘娘操心。”凌若抚一抚弘历脸上的伤,纵然动作极为轻缓,弘历依然痛得皱起了他那双浓黑好看的双眉,比年氏更加阴寒的冷意在凌若眸中一闪而过。

弘历是她的逆鳞,谁伤了弘历,她就会让其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只是分离一个月,远不能消她心头之恨。

回到承乾宫后,凌若命人传来太医,细细诊过后,确认皆是一些皮肉之伤,休养几日按时敷药就好了。

第五百六十一章 暗潮汹涌

送走了太医,凌若拿过他留下的药,用银棒挑起药膏均匀柔缓的涂抹在弘历受伤的地方,期间什么话也没说。|i^反倒是弘历显得有些惴惴不安,时不时地偷看凌若一眼,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便说吧。”凌若眼也不抬地道。

见被她抓住了自己的小动作,弘历身子小小地跳了一下,小声道:“额娘,今日的事…你不怪儿臣吗?”

“你皇阿玛怪你了吗?”待得将弘历身上的伤都涂完后,药膏也去了一小瓶,淡淡的药香弥漫在宫殿中。

弘历了一下摇头道:“没有。”今日胤禛固然罚了他与弘昼,但只是禁足五日再加一篇文章,实在说不得是什么惩罚,而且看其当时说话的语气,也并未太过生气。

“那就是了,既然你皇阿玛都没怪,那额娘为何要怪你呢?”凌若微微一笑,温柔地道:“在上书房中额娘与你皇阿玛皆听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整件事因福沛纨绔蛮横而起,而你不过是保护了弘昼,何错之有。再说,身为哥哥,保护弟弟那是理所当然之事,若是你眼睁睁看着弘昼挨打,额娘才会怪你呢!”

“谢谢额娘。”弘历总算放下了心里那点不安,之前看额娘没说话,还以为是在生他的气呢。

“好了,躺下睡一会儿吧,你皇阿玛既是罚你的思过五天,那这几日就不必去上书房了,好生养伤,还有记得把那篇文章写出来。_!~;”凌若叮咛道。

“嗯。”弘历答应一声,依言躺下,凌若替他将被角掖好,见他还睁着眼睛不肯闭起,逐问道:“还有事吗?”

弘历犹豫了一下,轻声道:“额娘,你说三哥被带到坤宁宫,没有额娘在身边,他会不会有事?”

“怎么,同情他了?别忘了你刚刚才被他们打过,人家说好了伤疤忘了疼,你这伤疤可是还没好呢!”凌若指着弘历额上的红印道。

“儿臣知道,可他终归是儿臣的三哥,儿臣有额娘照料,他却没有。”弘历是一个心善的孩子,即便福沛数次找他麻烦,依然顾念着兄弟手足之情。

凌若抚慰道:“放心吧,皇后娘娘会好好照料三阿哥,没事的,一个月时间很快便会过去了。而且年贵妃与三阿哥犯了错,让他们受些教训也是应该的,睡吧。”

皇后与年贵妃看起来相安无事,但她很清楚,那不过是表面的宁静罢了,底下早已暗潮汹涌。年贵妃觊觎后位与太子之位,而这两样东西皇后是绝对不会肯交出手的;这一点,从十七年前,她想方设法将弘时收归到自己膝下抚养时,就已经确定了。

当初一个世子之位就已经令王府众女争得你死我活,头破血流,更无需说将来会成为皇帝的储君之位。

如今,福沛养在她宫中,她为避嫌,自然不会明目张胆的下手,但要一个人的命,并不需要太过直接的手段。譬如皇后当年对付瓜尔佳氏所用的噬心毒,无色无味,慢慢发作,根本无从查起。

后宫中,人人皆是为自己而活,为了活命,为了权势与恩宠,踏着皑皑白路一路走过,双手染满血腥,永远没有清洗的那一天。

这样黑暗而残酷的现实,凌若并不想让弘历过早接触,十一岁的他还太小。即便今后无可避免,但为娘的,总是想要多保护子女一些,直到他们真正有了直面所有风雨的能力。

且说福沛去了坤宁宫后,年氏整个人皆心神不宁,在殿中来回不停地走着,花盆底鞋踩在金砖上,发出“嗒嗒”的声音。她这些年想方设法压着皇后,皇后早已对她恨之入骨,原本她并不在意,可现在福沛在皇后手中,万一皇后对福沛不利…

“主子,您别这样,三阿哥不会有事的,还有这都过午了,您午膳还一口没动过呢。”绿意与迎春在边上劝着,年氏封为贵妃之后,他们几个常在身边侍候的,也跟着进宫。至于几个小厮,年氏开恩,没有命他们进宫,依旧留在潜邸。

“本宫哪里吃得下。”脸上精致的妆粉也掩不住年氏的忧心,“绿意,你去看看福沛在坤宁宫怎么样了,皇后有没有亏待他,之前与弘时打架,本宫看他身上有好几处伤痕,得赶紧召太医给他瞧瞧。还有,若缺了什么就即刻给他送过去。”不等绿意说话,她又道:“还有,最近天凉,多送一些衣裳过去。”

绿意晓得自己不去,主子是绝对放不下心的,当下道:“是,奴婢这就过去,主子您坐下歇一会儿,当心身子。”

“快去。”年氏哪里听得进去,只是不断催促绿意,待得绿意将福沛的衣裳带好离开后,她就一直站在门口等着,任迎春劝了无数次也不肯进里面去。

好不容易,看到绿意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年氏忙迎上去问道:“怎样,见到福沛了吗?他好不好?”其实与福沛分开不过半日而已,只是在年氏看来,就像过了一年那么漫长。

绿意目光一闪,低头笑意道:“主子放心吧,奴婢见到三阿哥了,他很好,皇后娘娘让他住在二阿哥以前住的地方,也有专门的宫人侍候,并未亏待。”

“果真吗?”年氏微微松了一口气,正要说别的,忽然发现绿意在说话时始终避开自己的眼神,不由得存了几分疑心,“绿意,你果真见到福沛了吗?”

绿意身子轻轻一颤,笑容显得有些勉强,“奴婢怎敢骗主子,自然是真的。”她话音刚落,年氏已经紧接上来追道:“那你倒是说说二阿哥的房间是什么样的,里面都有些什么?”

“奴婢该死!”绿意慌忙跪下,黯然道:“奴婢去到坤宁宫,那里的翡翠姑姑将奴婢带去的衣服收下后,便打发奴婢回来。奴婢说要求见皇后娘娘和三阿哥,她说皇后娘娘头疼见不了人,三阿哥则已经睡下了。奴婢实在无法,又怕主子挂心,所以才斗胆欺瞒主子,求主子恕罪。”

第五百六十二章 腊月

“皇后这个jian人!”年氏失控地厉声大叫,福沛被强行带到坤宁宫已经令她心神不宁,如今皇后又故意刁难,不让她的人见福沛,恨得她几乎要呕出血来。|i^

“主子当心,这话万万不能让人听见!”绿意慌得顾不得主仆有别,连忙伸手去捂年氏的嘴,如此大不敬的言语,若传到有心人耳中,那正好给皇后借口对付自家主子,令本就不妙的形势更加恶化。

“主子,您不要担心,奴婢晚些时候再去求见皇后娘娘,一次不行就两次三次,总是能见到三阿哥的。”待年氏看起来没那么激动后,绿意方才放开手小心翼翼地说着。

“她有的是办法不让你见。皇后!”最后两个字,年氏几乎是从牙缝中崩出来,然现在,她再恨也无济于事,只能咬碎了银牙往肚里咽。

但是,她不会就此认输了,绝对不会!

后宫,就是一个人吃人的地方,不是你吃人就是人吃你。而她年素言,绝不会任人宰割。眼前的劣势不过是暂时,她还有家族的支撑,一定会东山再起,一定会!

腊月二十八,好不容易放晴几天的天空中漫漫又再次飘起了如柳絮一般的雪花,覆在未化的积雪上,

凌若站在重檐下看着笼罩了整片天地的大雪,将手伸出檐外,立时就有冰凉的雪花落在掌中,然后化成为更加冰凉的水珠,顺着指缝流下去。

院中,杨海正领着莫儿冒雪扫路,雪这般大,隔一会儿就得扫一次,否则一旦积起来再扫就难了。|i^

莫儿自上次被凌若罚在半月之内背出宫规,虽说她很用心的在记,但几百条宫规还是背得磕磕绊绊,没能过关;还好凌若只是借此让她长些记xing,并非真要怎样,所以在训斥一顿后也就罢了。不过经此一事后,莫儿倒确是老实了些,不再像以前一样口无遮拦,想到什么说什么。

“主子当心着凉。”水秀将一袭镶有白狐毛的绛色缂金水仙纹披在凌若身上。

“不碍事。”凌若回头一笑,又将目光投将无边无际的大雪中,“这一场雪似乎比二阿哥大婚那日还要大。”

水秀嗯了一声道:“是啊,下得这样大,没几日是停不下来的,看样子今年的新年得在雪中度过了。”

新年…凌若的眸光因这两个字而变得忧伤起来,新年本该是阖家团聚的日子,然于她却是奢望了,她的家人至今仍被关押在牢狱中,也不知要等到何时才能放出来。

她回宫的这些日子,没一日不在惦念的,却不敢在胤禛面前多提,胤禛为她所做得已是极多,她不想再因自己而惹他烦心,何况胤禛已经答应过自己,一定会及早查清此事。

水秀觑了静默不语的凌若一眼,小心地道:“主子,奴婢听说永和宫的裕嫔娘娘趁着新年之机,央求皇上让家人入宫相聚一番,皇上已经应允了呢。主子若是惦念老爷夫人,何不…”

“你是想让本宫也去求皇上?”凌若摇摇头,白狐毛扫过脸颊,柔软而酥痒,“本宫家人与裕嫔不同,裕嫔家人不曾犯错,而本宫的家人,却仍在牢狱之中。”

这样说着,一时间水秀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自家主子,只能静静地站在一边,看雪落之景。

紫禁城的雪景永远是最美的,红墙白雪,明媚鲜妍,这世间再没有一个地方可以企及这种美丽,就像不能企及那份尊贵一样。

在漫然无边的雪落之中,凌若看到一人披着紫青色的氅子缓步走来,右手牵着一个孩子,在他们两人身后各有一个宫女撑着绘有水墨画的绢伞,挡住漫漫的雪花。面容在雪后若隐若现,始终看不真切,直至走到近前,方认出是裕嫔,她手上牵着的孩子不是弘昼还有谁?

“臣妾给熹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裕嫔欠身行礼,她的一举一动都是柔缓优美的,如行云流水,见不到一丝矫揉造作的痕迹。由此可见,她娘家虽不会是什么显赫贵族,却将她教得很好。

看着眼前的女子,凌若神色温和地抬手道:“妹妹请起。”虽然裕嫔进府也有十年,但她与裕嫔的交集并不多。不,应该说裕嫔与所有人的交集都不多,她深居简出,专心抚育弘昼,除却必要的场合与请安之外,少有走动。像今日这样专程来承乾宫,更是第一回。

“臣妾冒昧来访,希望不会打扰到娘娘。”裕嫔唇边噙着淡雅的微笑,此刻她仍站在檐下,雪花缭绕之下,令容色不算太过出色的她凭添了一份出尘之美。

“你我乃是姐妹,何来打扰一说。”如此说着,凌若召手道:“快上来,风大雪大的站在下面着凉了可不好。

裕嫔依言上前,在抖落身上沾到的雪花后,弘昼走到凌若面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脆声道:“弘昼见过熹妃娘娘,娘娘万福。”

裕嫔在一旁道:“臣妾今日带弘昼来,是专程来谢谢四阿哥的,那日在上书房中,若非他护着弘昼,如今弘昼只怕还躺在床上。”她看似平静的声音下有着浓浓的感激之情。

凌若微微一笑,抚着弘昼脑袋道:“弘历是兄长,护持幼弟乃是份内之事,裕嫔实在太过客气了。”

裕嫔并没有接下去,而是道:“不知四阿哥可在宫中?”那日胤禛令弘历与弘昼禁足五日,并写一篇文章呈给他,如今五日已过,弘昼的文章已经通过,向来聪明好学的弘历不可能没通过。不过因为新年将近,胤禛提前放了朱师傅的假,所以他们被释了禁足之后,已经不需要再去上课了,等新年之后再去。

弘昼亦仰了头道:“是啊,熹娘娘,四哥在吗?”

“在,就在里头。”凌若答了一句后,命水秀去将在里面温习功课的弘历唤出来,弘历看到弘昼也是颇为高兴,拉着他的手说了好一阵子话,期间提到弘历曾经答应过的蛐蛐。

只是这雪一下,蛐蛐却是难找了,而往后,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几乎不可再见,弘历只得答应他,等到明天秋时,给他抓一个大大的蛐蛐。弘昼很高兴,却又有些担心,唯恐裕嫔不高兴,然裕嫔只是抚着他粉嫩的脸颊叮嘱他要学弘历,不可因玩物而拉了功课。

第五百六十三章 保护

弘昼高兴不已,又满怀期望地问道:“额娘,儿臣能不能跟四哥一起去堆雪人?”

裕嫔看了一下纷纷扬扬的大雪,并未立刻答应,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凌若,她可以做弘昼的主却不可以做弘历的主。|i^

凌若看了一眼同样满怀期待的弘历道:“去吧,别玩的太久,还有照顾好弘昼,莫让他摔了磕了。”

“儿臣知道。”弘历高兴地答应一声,拉了弘昼往院中跑去,水秀与随裕嫔而来的宫女疾步跟上,撑伞为两位阿哥挡住头上的雪花。

弘历与弘昼开心地蹲在地上堆雪人,期间两人不时互相扔着雪团,清脆欢快笑声响彻在这片天地间。这两个年纪相仿的兄弟,头一次这么亲近,然不知是否体内流着相近血液的缘故,并没有丝毫生疏感。

“妹妹将弘昼教的很好。”望着在雪地中打闹的两兄弟,凌若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裕嫔低头抚着袖口油亮柔软的风毛,轻声道:“臣妾教会了弘昼很多,但是臣妾自己却做不到。”见凌若好奇地看过来,她粉面微红地道:“弘历为了弘昼而被三阿哥打,可是臣妾当时却没有勇气站出来向年贵妃求情。”

“这是人之常情,何况在这宫中,最需要的便是明哲保身,妹妹无需在意。”你待别人如何,并不能要求别人也待你如何,这世间从来没有绝对的公平。_!~;何况裕嫔能当着她的面说出这句话,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裕嫔并未因这句话而释然,反而更加内疚,“娘娘,在您看来,臣妾是否很懦弱?”

“为什么这么问?”凌若问,雪从檐外飘进来,吹在脸上,有冰冰的凉意。

“臣妾从不敢与人去争,也不敢去要,只求能与弘昼平平安安的活着便好。这十年来,臣妾一直以为自己是对的,直至那日上书房中,弘昼置问臣妾,臣妾竟然无言以对。”

“小孩子不懂事,妹妹何况放在心中。”凌若抚去脸上的雪水,淡淡道:“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妹妹能够将弘昼平安养大,就足以证明你并没有错,弘昼年幼,不能理解你的苦心,等他长大了自然会明白。何况…”她转头,露出一丝明媚如朝阳的笑容,“那日妹妹始终是替弘历求情了,这份恩情,本宫会记在心里。”所有事,她都已经听弘历亲口说过,孰是孰非,心中皆有数。

“娘娘如此说,倒是令臣妾越加汗颜了。论起恩情,臣妾才该记着娘娘与四阿哥的恩情。”裕嫔神色真挚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