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听到四喜的声音,莫儿整个人都要跳起来了,这可真是白天莫要说人,晚上莫要说鬼,她都还没说出口呢,四喜就当真出现了,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四喜被她问得莫名其妙,这里是供人行走的道路又不是哪位娘娘的寝宫不能随意进入,“倒是你怎么回事,跟见鬼了一样,咱家有长得这么恐怖吗?“

莫儿暗道自己太紧张,左右自己想什么他又不知道,当下咽了口唾沫定一定神道:“我…我是问你为什么会恰好出现在这里?这可是去承乾宫的路。”

“这个啊!”四喜甩一甩手里的拂尘,解释道:“咱家奉皇上之命来看熹妃娘娘回宫了没有,若是回宫了便着去一趟养心殿。”

“哦,原来是这样啊。”莫儿点点头往来路上看了一眼,“主子他们还在后面呢,想来再过一会儿就该到了。”

“那咱家就在这里等一会儿。”如此说完后,四喜又想起莫儿刚才的异常,“哎,莫丫头,你还没告诉咱家在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一说到这个,莫儿脸顿时红了,紧张地摇头,宛然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

她这副样子,令得四喜越发好奇,“你这丫头,当着咱家的面撒谎,快说来听听,咱家也好帮着你出主意。”

莫儿被他问急了,有些恼羞成怒地道:“都说了没事,喜公公你虽说不是个男人,可也别跟个女人一样刨根问底好不好?”

话刚出口,莫儿便知不对,她这样不是明着讽刺四喜吗?果然,四喜脸色一变,一下子变得沉默起来,也令两个人之间原本和谐的气氛古怪起来。

莫儿咬着嘴唇,轻轻拉了拉四喜的袖子,小声道:“喜公公,对不起,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生气。”见四喜还是不说话,她有些急了,“要不,要不你骂我一顿好了,我保证不还嘴!”不晓得为什么,四喜不说话,莫儿就觉得特别心慌。

“咱家没事。”四喜勉强笑一笑道:“咱家心里比谁都清楚,本来就不是个男人,你不过是说实话罢了,有什么好生气的,没事,别往心里去。”

他越说没事,莫儿就越觉得有事,还待再解释安慰几句,凌若已经到了,瞧见四喜在,然道:“喜公公来见本宫吗?”

四喜赶紧上前打了个千儿,摆脱了那份尴尬道:“回娘娘的话,奴才奉皇上之命,请娘娘回宫之后即刻前去养心殿。”

自己刚回宫,胤便让四喜过来请自己,难道是有什么急事?凌若心下奇怪,口中却道:“本宫知道了,这就随你过去罢,水秀,你陪本宫过去,水月你们几个就回承乾宫吧。”

莫儿瞅着四喜强颜欢笑的模样,心中一急脱口道:“奴婢也想跟主子过去。”

“你?”凌若对莫儿的自动请缨有些奇怪,却也没细问什么,只要底下人不越了该有的本份,她便由着去,毕竟这宫里的规矩已经足够多了,她不愿再人为的去束缚他们。

如此,莫儿与水秀一道陪着凌若去养心殿,到了那边,只见苏培盛守在外头,看到凌若过来,上前打千行礼,凌若示意其进去通报,苏培盛却是含笑道:“皇上吩咐过,娘娘过来直接进去即可,不需另行通报。只是娘娘的两位侍女却是不便进去了。”

如今年氏失势,皇后又素来不得胤宠爱,身为熹妃又占尽圣宠的凌若隐隐有成为后宫第一人之势。是以眼下,凡宫里的奴才见了凌若,均是面带笑容,毕恭毕敬,连苏培盛也不例外。由此可见宫中跟高踩低之风有多激烈。

“本宫知道,有劳苏公公了。”凌若颔首,对于苏培盛与四喜,她向来是客气优待的,从不摆后宫宠妃的架子。因为谁也不晓得有朝一日,她是否有需要求到他们的时候。宫里,什么样的事都有可能。就像年氏,谁又能想到她会突然失宠被降为常在呢。

凌若正要入内,恰好看到两个小太监顶着大太阳抬了一个木桶进来,凌若晓得这样的木桶是用来盛冰的,里面至少放了六七块大冰。果然那两个小太监过来后,冲凌若等人施礼后,对苏培盛道:“苏公公,奴才们送冰来了。”

苏培盛眉头微微一皱道:“皇上吩咐了,从今日起,养心殿不需要再送冰过来了,拿回去吧。”

“啊!”两个小太监闻言顿时有些傻眼,他们抬出了一身汗,好不容易到养心殿,却被告之要原样抬回去。

看到他们站着不动,苏培盛却是不高兴了,“啊什么啊,还不快回去,否则桶里的冰化了,你们两个可担待不起,晚些时候,咱家自会过去知会工部都水司管事还有你们内务府的全总管。”

“,奴才们遵命!”两个小太监不敢与苏培盛争,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咬牙用发酸的手臂继续抬着数十斤重的木桶回去。

凌若冷眼看着苏培盛喝斥那两个小太监,他与四喜都是胤面前当差的,能力相差无已,然说起待事待人来,却又是四喜缓和许多。

不过这些话凌若是不会说的,苏培盛对别人怎样与她无关,只要别不开眼的犯到她头上来即可。

在这样的心思中,她带着几分奇怪道:“苏公公,皇上为何不让人送冰,这么热的天,不用冰块降温解暑如何受得了?”

苏培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哪个说不是呢,只是皇上吩咐了,奴才们哪敢不听。”

这件事四喜并不知情,想是刚刚才吩咐下来的,问道:“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苏培盛指了指烈日当空的天,郁闷地道:“要怪就怪这贼老天吧,这么多天了一直是大太阳都没好好下场雨,弄得京城及附近一带的江河水量锐减,已经有大臣上折子说辖下无可饮之水,得从数十里外的地方运水,然后让百姓来取,一人最多只能要一壶水,仅够减渴之用,而运水的地方也蓄水不多,坚持不了几天,若再不下去,只能去更远的地方运水了,这一来一回,不说时间,就是车马行走也得耗费许多两银子。皇上刚才看到这份折子,动了恻隐之心,把我唤了进去,让我传口喻给工部都水司和内务府,免去养心殿每日的用冰,将冰块化水送去给无水可用的州府,以解燃眉之急。如今宫里的用水也是从外头运进来的,只是没人知晓罢了。”

第六百七十五章 目的

被他这么一说,凌若才想起来,自入夏以后确实很久没好好下过雨了,偶尔下一场也不过是零星短暂的小雨,地还没湿就已经停了;只是因为宫里用水向来不缺,所以也没往心里去。如今想来,旱情应该很严重了,否则胤不会忍着酷热下令停止供冰。

可是莫小看养心殿的用冰量,一日三次冰块,每一次都是数十上百斤,这一日下来便是两百余斤的水,数量颇为可观。当然,整个紫禁城的用冰就更可观了,少不了得有上千斤。为此,每年冬天,分设四处的十八座冰窖每年都由工部都水司储冰二十多万块。

在进到养心殿后,果然感觉里面与外头差不多,没什么阴凉之气,无处不在的热意从毛孔中钻进来,令人浑身难受,因胤尚在批折子,凌若便安静地等在一旁,待到胤抬起头时,她额角鼻尖已经挂满了细细的汗珠。

“很热吗?”待得胤起身,凌若才发现在角落里放着一盆水与干净的面巾,胤绞了一把后走到凌若面前,替她将脸上的汗仔细拭去,在这样大热天里,胤依然一丝不苟地穿着两层衣衫,刚才绞水的时候,凌若看到他背后温了一大块,显然是出了一身的汗,“如今京中干旱,用水地方许多,所以朕让他们免了养心殿的用冰,好用在更需要的地方。”

“皇上如此体念苍生疾苦是百姓的福气,臣妾就算受点热也是应该的。”被浸了凉水的面巾拭脸,原本因为层层涌来的热意而觉得有些发晕的头脑为之一清,“臣妾只是担心皇上的身子,这样闷在屋里又不开窗,万一中暑了可怎生是好?”

“朕没事,刚才是怕风会吹乱了折子,不好批阅,如今没事了,自然可以开窗。”胤一边说着一边将窗子打开,很快有风吹进来,不过这风也带着热意,“再说这百万里疆域的大清又不是人人都用得起冰,那些人不也好好活着吗?”

“其实皇上可以等冰化了再让人送出宫去,左右这冰水也不碍到使用,不过是耽误几个时辰罢了。”

胤唏嘘道:“这个朕何尝不知,只是这几个时辰对于那些饱受旱情折磨的人来说比几年都要慢长。这大热的天里,就盼着能多喝几口水。还有宫里为使化冰快些凉爽些,都喜欢在里面加许多盐,如何还能再用。”

凌若听着他的话,思忖了一下道:“皇上受此酷热,臣妾实不忍心独贪凉快,还请皇上将臣妾份例的冰块也给减去,以作救灾之用。”

胤欣慰地看了她一眼道:“你能这样想朕很欢喜,只是你不像朕这般耐得住热,一旦没了冰块,怕是连觉都睡不安枕了,还是算了。”

凌若却是神色坚决地道:“皇上既可忍耐,臣妾又为何不行,还请皇上允臣妾所求。”

她这番话令得胤愈加怜惜,拉着她在椅中坐下道:“朕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就算削减了你的用块也不过是杯水车薪,顶不得大用。朕准备过几日登天坛求雨,希望上天垂怜,一应苦难皆降于朕一人身上即可,千万莫要再让苍生百姓受苦了。”说到此处,胤显得心事重重。登坛求雨,已是最后一步了,若不能求到,除却耗费人力物力去远方取之外再无他法。京城不比其他地方,逃难一事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

凌若低头转着手中的宫扇沉思片刻道:“皇上宅心仁厚,爱民如子,上天一定会垂下甘霖,解救黎民百姓。不过在此之前,臣妾倒是有一个想法,不知皇上可愿一听?”

胤微微起了几分兴趣,道:“是什么,但说无妨。”

“一人之力固然微薄,但若能集众人之力,那便是一股极可观的力量。”她微微一顿又道:“如今京中用水紧缺,臣妾等人自当该尽一份心力,所以臣妾以为,除却皇太后与皇后宫中之外,自臣妾以下,所有宫嫔皆削减用冰,由供冰三次改为一次,数量也相应减少,如此就可以有更多的冰块用于救灾,想来应该可以撑一段时间。”

胤认真想了一下,微微点头道:“你说得也有道理,宫中每日用冰多达千块,要省一省确实可以省出许多。朕待会儿就让苏培盛传旨,除了慈宁宫之外,削减所有宫中用度,不过这样一来,怕是有不少人要来朕这里哭诉了。”这样说着,胤却没有太过在意,他一旦决定了事,就断然不会轻易更改,哪怕无数人反对。

“臣妾相信诸位姐姐与妹妹都是明白事理之人,断然不会无理取闹。”

当真不会吗?凌若可不敢肯定,宫里不少人享受惯了,如今突然要削减用冰,又是在这么热的天,怨言是断然少不了的。不过她们若来胤这里诉苦,只能是自讨没趣。

胤不是只懂享受的帝王,他更在意的是百姓疾苦,有人若因一已之私而置百姓疾苦于不顾,在胤面前定然讨不得好。

在此事之后,胤又问了她几句今日在万寿寺上香还愿的事,随后终于说出了他叫凌若过来的最终目的,“若儿,皇后近日头疼病犯得利害,昨夜朕去看她的时候,她连床都下不了,而弘晟又一直不服皇后管教,嚷嚷着要回翊坤宫去,朕看着不成样子,所以打算让弘晟去你那里呆一段时间,等皇后病好了再做打算,你意下如何?”

头疼病犯了?凌若在心里一阵冷笑,哪个晓得她是真病还是假病,指不定是嫌弘晟麻烦,想要推出去呢。毕竟弘晟已经十四岁,不是当初未满周岁的弘时,可以由着她**。

只是胤开了这个口,她却不好拒绝,只能婉转道:“臣妾自是没什么意见,不过皇后娘娘那边会否多心?”

“这个你大可放心,让你带弘晟也是皇后的意思。”听得胤这么说,凌若只得依从,接过这个烫手山芋。

胤叹了口气道:“弘晟骤离了额娘难免心中不快,你是长辈,多包容着他一些就是了。唉,若非他额娘实在错得离谱,又怕她教坏了弘晟,朕又何曾想他们母子分离过,只可惜弘晟不明白朕这番苦心;几番哀求无果后,不论朕说什么,他都一副置若罔闻的样子。”

第六百七十六章 太监

凌若开解道:“三阿哥还小,等他大一点自然会明白,皇上莫要太过担心了。”

“但愿如此。”在一阵暖风拂到脸上时,胤忽地转过话题道:“若儿,你可知今日早朝时,谁来上朝了?”

凌若心思轮转,很快便有了猜想,试探道:“可是八阿哥他们?”

“虽不中亦不远矣,是老九老十,他们摞了这么久的担子终于忍不住了,主动上朝向朕认错,希望可以得回原来的差事。”胤眸中闪烁着阴寒之意,当初他卸了允的差事,允与允礼?两个人联起手来一起摞担子,将一大堆事情扔给他,想逼着他低头,恢复允的差事。

可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凭着胤与允祥两个人竟然真的撑了下来,虽然很苦,但与向做了几十年对手的允党低头比起来,根本算不得什么。

到了现在,一应事情已经理顺,允礼与其他几人更是可以独挡一面,允心里明白,大势已去,今时今日,凭着他们已经难以对胤造成什么威胁了。相反,他们主动交出了手中的差事,使得权力被架空,除了干领俸银之外,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再这样下去,形势只会越来越不利,所以他们厚着脸皮想来求回差事。

“皇上没有答应?”凌若继续猜测着,手里的团扇一下接一下地摇着,带起几乎可以不计的些许凉意。

胤摇头道:“明知蛇有毒,还与蛇共眠,那是蠢人才做的事。再说允礼等人正干得起劲,朕突然又把差事收回来,岂非让他们心寒?为了两个靠不住的兄弟去赶走一帮忠臣,太过得不偿失。不过朕让他们去负责迎接年羹尧凯旋回京一事,省得他们太过清闲。”

“皇上英明。”对于这个答应凌若一些也不意外,她太清楚胤,对于敌人向来刻薄寡恩,根本不存在什么以德抱怨的事。

静默了一阵后,胤缓缓道:“看到老九老十那两张失望的脸,朕突然觉得很痛快。若儿,你说朕是不是一个不念兄弟之情的人?”

“想要报之以李,必得先投之以桃才行,九阿哥等人图谋不轨,皇上不予追究已经是法外开恩,念足了兄弟情,先帝若泉下有知,也必会欣慰。再说皇上待怡亲王一直极好。”

说到允祥,胤神色一缓,道:“朕登基以来,一直诸事不断,也亏得有允祥帮朕一道分担,只是他的身子颇为让朕担心。”

凌若心下微沉,嘴上却道:“怡亲王吉人自有天相,皇上莫要胡乱担心。”

就在他们里面说话的时候,候在外头的莫儿趁机将四喜拉到一边,小声道:“喜公公,你相信我,我真不是故意说那话的,求你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四喜睨了她一眼淡淡地道:“咱家都说了没生气。”

他话音刚落,就听得莫儿肯定地道:“骗人,明明就是在生气,否则怎么连笑容也没一个。”

四喜被她说得哭笑不得,挤了一个笑容道:“现在可以了吗?”

“真的没生气了?”莫儿将信将疑,,在四喜的一再保证下,她才彻底放了心,拍着胸口道:“那就好,我真怕喜公公一气之下不再理我了,这宫里除了承乾宫的人之外,就只有公公待我最好了。”

看着莫儿那个样子,四喜叹了口气,放下心里最后一丝不快,捏着莫儿的鼻子道:“你这小丫头,这么单纯容易相信人,小心有一天咱家把你卖了。”

莫儿对四喜这个略显亲密的动作并不反感,反而带着几分撒娇的语气道:“公公心地那么善良,才不会呢!”

“真是拿你没办法。”四喜无奈地摇着着,眼里却透着几分宠溺,几十年没动过的心湖,在此刻泛起了几丝微不可见的波澜。

在莫儿随凌若离开后,苏培盛碰了碰四喜道:“你待莫儿那小丫头很好吗?”刚才四喜与莫儿说话的那一幕他可是都看到了。

“说不上好,就是觉得那丫头怪可怜的,人又单纯,怕她吃亏,所以有时候遇见了会提点她几句。”四喜回答了一句,又有些奇怪地看着苏培盛,“倒是你,无端端地问这些做什么?”

苏培盛看了一眼跟着凌若已经走出极远的莫儿,意味深长地道:“我是怕你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所以好心提醒你一句。咱们这位主子可不像先帝那么宽厚,万一有行差踏错之处,可是谁都救不了你。”他虽然不怎么服四喜任大内总管一事,但两人好歹是跟着一个师傅的,又在一起做事多年,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四喜出事。

四喜心中一凛,瞬间明显了苏培盛的意思,他是担心自己看上了莫儿,想私下与她结成菜户,当下摇头道:“放心吧,我还没那么糊涂。”

“那就好。”苏培盛目光一闪道:“其实你想有人侍候有什么难的,根本不必在宫中寻找,说实话,那些个宫女整日跟着后宫的主子娘娘,心思皆多得很,信不过,倒不若在宫外寻几个老实可靠又有姿色的,保证她们把你侍候的舒舒服服的。要是想孩子了,就是外头抱养一个,有妻有子,生活何其乐哉。”

四喜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旋即笑了起来,“瞧你这话说的,倒像是有经验了一般。其实啊,我对这种事根本没想头,自家事情自家晓得,像咱们这样净了身的太监,如何还能奢望娶妻生子,就算真去抱养了一个来,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没意思,没意思。”四喜在那里连连摇头,并没有注意到苏培盛渐渐难看的脸色。

四喜还想说什么,苏培盛已经尖着嗓子打断他的话,“好了好了,你既是不愿就算了,权当我白费口舌,真是无趣。”

“培盛,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过从净身入宫那一天起我就再没想过这个,我现在唯一想的就是跟师傅一样,平平安安到老,然后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颐养天年。”唯有这份向往,是四喜敢于说出口的,其他皆被死死压抑在了心底,不再任何人面前表露。

“随你吧,我懒得管你。”苏培盛挥挥手,不过脸色倒是好看了些,顿一顿又道:“你在这里候着,我去工部都水司还有内务府那里传旨,唉,看着这么大的太阳就心烦,真不知这贼老天还让不让人活了。

一阵抱怨后,苏培盛无奈地顶着似火骄阳走了出去,过高的温度似乎烤得空气都扭曲了。

第六百七十七章 大闹

夜间,宫人刚将晚膳摆好,就见那拉氏身边的翡翠带了弘晟过来,说了几句客套话便离开了,留下一脸不满的弘晟。

在此之前,凌若已经吩咐过弘历,是以弘历对他的到来并没有什么意外,招呼道:“三哥还没用过膳吧,快过来坐,水秀,再摆一副碗筷上来。”

“不必了,我也不想与你同桌用膳。”弘晟冷冷回了一句,毫不掩饰对弘历的讨厌,随即走到凌若面前一字一句道:“送我回翊坤宫。”

凌若并未因他的话而动气,淡淡道:“年常在如今不宜抚着三阿哥,皇后又病着,三阿哥就在本宫这里安心待着吧,等什么时候皇上同意你回翊坤宫了再说。”说着她睨了还站在原地的水秀道:“去拿碗筷来。”

弘晟如今身高已与成年男子相差仿佛,往那里一站颇有几分架式,带着怒意道:“你没耳朵吗?我说我要回翊坤宫!”

“不可能!”凌若示意弘历不要说话,独自站起来迎着面色铁青的弘晟道:“本宫奉皇上之命,暂时照顾三阿哥,至于翊坤宫那边,只要皇上点头了,本宫绝不阻拦,否则还请三阿哥好生待在这里,莫要无理取闹。”

“我偏生要无理取闹,你待怎样?!”弘晟挑衅地看着她,因为年氏的言传身教,再加上弘历在课业上经常压自己一头,他对凌若母子早就不满至极。

“我额娘已对你一忍再忍,你不要太过份了!”见他对凌若不敬,弘历哪里还忍得住,当即跳了起来。

弘晟冷然一笑,瞪着双目道:“那你又是怎样与兄长说话的。”说完这句弘晟觉得犹不解恨,竟又吐出两个字来,“野种!”

这句话就像火药一样,立时将弘历给激怒了,指了他厉喝道:“你骂谁野种?”

“骂得就是你,怎么样,野种!”弘晟将积攒了好些天一直压抑在心底的怒气皆给发泄了出来,他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皇阿玛的儿子,自己却要被迫与生母分离,上次说是一个月,这次皇阿码直接连期限也不说了,只是让自己好听生熹妃的话。皇阿玛的态度令他很害怕,怕以后都见不到额娘,也怕自己被熹妃母子欺负,所以他像一头斗牛一样,攻击着所有试图接近他的人。

听得骂弘历野种的话,凌若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弘晟没有太多的心思,说话直接而粗鲁,同样也令听者更难接受。

“你!”弘历一拍桌子,横眉就要走上去,却被凌若拉住,他不由得有些急了,“额娘,他这样骂您与儿臣,儿臣…”

“额娘知道,可是你答应过你皇阿玛,以后都不会主动打架。”凌若声音一如刚才的淡漠,然清楚她的人,却从那眼底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冷意。

“可是…”弘历还想要再说,却被凌若打断道:“没有可是,这件事额娘自会处理,你退下。”

弘历攥了半天的双手,终于还是没有违背凌若的话,退到了一边,然眼中那抹愤慨却是未曾削减分毫。

“三阿哥,本宫知道你心里不愿,但这是皇上的旨意,谁也违抗不得。至于野种二字,本宫希望以后都不要听到,否则休怪本宫不客气。”凌若克制着自己的怒气,尽量平静的说着。

岂料她的忍让在弘晟看来却是软弱好欺,愈加放肆不堪,连着叫了好几声野种,梗着脖子道:“我就叫了,你能拿我怎么样,熹妃,哼!”言语间充满了不屑之意。

凌若目光一沉,随即已是若无其事地道:“既然三阿哥这般顽劣,那本宫唯有代年常在好生管教你了,杨海,带三阿哥去佛堂中待着,等他什么时候知错了再将他放出来。”

“你敢囚禁我?你算什么东西!”弘晟一脸狰狞地盯着凌若,不敢相信凌若竟真的敢这么做。

“本宫是你的长辈,你该称本宫一声姨娘。”凌若冷眼看着他,声音并没有太多的起伏,“水秀,盛一份饭菜端去佛堂,省得三阿哥饿着。”

没等水秀答应,弘晟已经一脸不屑地道:“凭你也配!”若站在这里的是那拉氏他还会惧几分,毕竟他得叫一声皇额娘,可惜眼前这个不是,他就不信这个女人当真敢关他。

“三阿哥息怒,您与娘娘这样吵闹,可是不太好呢!”杨海见势头越发不对,赶紧劝了一句。岂料话音还没落下,就被人狠狠踹了一脚,瞬间的剧痛令得他连话都说不出。

“哪里来的狗奴才,居然敢教训本阿哥,活得不耐烦了。”弘晟这般说着,犹不解恨,又冲杨海踹了几脚,对于凌若喝止的声音置若罔闻。

“来人!”弘晟的过份令得凌若难以再忍耐,对听命进来的两个小太监道:“把三阿哥带到佛堂去,没本宫的命令不许出来。”

“我不去!”见小太监当真来抓自己,弘晟略有些惊慌,用力挥开他们手,可是这一次凌若铁了心要给他一点教训,任凭弘晟怎么反抗都不松口。

“你不能囚禁我!”弘晟一边躲避一边气急败坏地叫着,见凌若始终不理他,恶从胆边生,竟然用力掀翻了桌子,只听得噼里啪啦一通乱响,所有碗碟均摔在了地上,里面的菜更是弄得一地都是,水秀躲闪不及,被一碗三鲜茹笋汤给泼了个正着,整个前襟都湿了。

凌若看着乱成一团的大殿,脸色越发难看,弘晟当真太过份了,扬一扬脸对杨海道:“你去门口守着,别让三阿哥逃出去。“

弘晟在几次差点被小太监抓到后,果然动了逃出去的念头,不料被杨海给逮了个正着,带到佛堂里关了起来。

见终于消停了,凌若连连摇头,抚着不住作痛的额头坐在倚中,要是弘晟天天这样闹腾,她很快也要犯病卧床了,皇后可真是甩了个大包袱过来,偏她一时半会的还没法扔。

“额娘,三哥要在咱们这里待多久?”弘历挨着凌若问道,他没想到三哥发起疯来这么可怕,连桌子都给掀了。

凌若抚着他脑袋无力地道:“不知道,也许要很久吧。”

第六百七十八章 抱怨

“那以后岂不是会很…热闹?”弘历本欲说很烦,想想又觉得不妥,生生改成了言不由衷的热闹二字。<-》

“别担心,他不过是一时闹脾气罢了,等在佛堂中关个几天磨磨他的脾气就好了。”凌若这般安慰着,心里却是一点把握也没有,弘晟xn子没那么容易转过来,而她又不能一辈子把他关起来。

见弘历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好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别多想了。”

不管凌若怎么劝,这一顿饭弘历都吃得心不在焉,在陪着凌若说了一会儿话后,弘历出来,恰好看到水秀送饭给弘晟,便道:“把篮子给我,我给三哥送去吧。”

“还是奴婢送去好了。”弘历与弘晟之间的矛盾,水秀心里再清楚不过,生怕两人一见面又闹得不可收拾。

“放心,我不会与他起冲突的。”弘历瞧出了她的担心,一再保证才让水秀勉强答应。

到了佛堂,弘历示意守在外头的小太监将锁打开,这个时候里面倒是安生得紧,没什么声响。

进去后,他意外看到弘晟缩在角落里掉眼泪,看到弘历进来,连忙把泪抹掉,站起来恶狠狠地道:“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吗?”

不晓得为什么,望着他通红的双眼以及残留在脸颊上的泪痕,弘历竟动了几分恻隐之心,说到底弘晟今夜之所以这么冲动过份,也是因为与生母分开之故,换了是自己,指不定也会这样。

这样想着,心里没有丝毫动气之意,扬一扬手上篮子道:“我来给你送饭。”

“哼,拿走,我不吃!”弘晟其实早已饿得肚鸣不已,这些天他思念额娘,没有一顿吃得好过,之前还不觉得,一旦静下来便觉饥饿感阵阵袭来。可是对着弘历,他就算饿死也觉得低头。

“随你,反正我放在这里。”弘历耸耸肩满不在乎地说着,见弘晟过来他又补充道:“你若是砸了可不会人来收拾,到时候馊了臭了也没人管。”

这句话令本想砸了这篮子东西的弘晟停住了手,若真时时刻刻闻着臭气,可比要他命还难受,嘴里却不肯示弱,“你们等着,等我出去,一定告诉皇阿玛说你们囚禁我!”

“那还是要等出去后再说。”弘历并不在意,这件事是弘晟有错在先,就算真告到皇阿码面前也不怕。

在准备出去时,他忽地叹了口气,道:“三哥,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是事已至此,你再不痛快也无用,还是好生在这里待着吧。”

弘晟哪里听得进去,立时骂过来道:“不用你在这里假好心!滚,立刻给我滚!”

弘历摇摇头无奈地离去,这xn子实在没几个人能受得了,“东西我放着,吃不吃随你,不过要是在回翊坤宫之前把自己饿死了,可是别怪到我与额娘头上来。”

在又剩下自己一人后,弘晟几次三番想要去掀那食盒都忍住了,不愿去吃弘历碰过的东西,摸着肚子缩在墙角中,努力不让自己去看食盒,可是真得好饿。

又忍了一会儿,终还是没忍住,上去将里面的菜跟饭端出来大口大口的吃着,这也是他有始以来吃过最好吃的一顿饭。他、实在太饿了。

弘晟并不晓得,弘历一直站在窗外,看到他把东西端出来吃掉,才满意地离去。

此后几天,一直是弘历代水秀送饭给弘晟,偶尔还会与他说几句话,大多是朱师傅课堂上讲了什么新课。

至于胤禛那边,凌若早在第二日就将这件事去说了,胤禛也认为弘晟最近不像样子,是该略施惩戒。

当削减用冰的消息在宫中传开后,一个个得都坐不住了,不过在武氏去养心殿诉苦,被胤禛毫不留情地训斥了一顿后,哪个也不敢再去自讨没去了;骂一顿事小,失宠可是事大。

不过这并不代表她们就妥协了,先是跑到皇后宫中,得知皇后犯了病躺在床上见不了人后,又跑来了承乾宫,凌若耐着xn子听她们一个个说完,无非就是绕着弯子想让凌若去胤禛面前说情,别削减用冰的俸额,哪怕非要削也莫削得太利害,如今几可说是十削七八了。更有那心思灵巧的陈贵人,说是大可以等冰化之后再拿出去救济灾民。

陈贵人便是以前的陈格格,胤禛登基时她被封为常在,今年入夏时刚晋了贵人。想来陈贵人做梦也想不到,有朝一日,她会凌驾于年氏之上。

“娘娘,如今宫里就您管事了,您可得替咱们姐妹在皇上面前说上几句,天气这么热,削减了用冰可怎么受得了。就算灾民更没水喝,也大可像陈贵人说的那样,等送到咱们宫里的冰化了之后再拿出去啊。做什么非得要削减用冰呢?”戴佳氏愁容满面地说着,她原本是较为安份的,待在宫中少有出来之时,可这一次她也坐不住了。”

“成嫔,本宫明白你的意思,只是你也该明白救人如救火的道理,你这里是舒坦了,可百姓却得多受几个时辰的苦;再者,宫里为了让冰块融化时释放出该有的凉气,在上面洒了诸多盐,这样一来,冰水就成了盐水,哪里还能用。”

“那顶多…顶多不放就是了。”載佳氏有些底气不足的说了一句。

“不放盐,诸位妹妹就该嫌化冰时不够凉快了。”凌若摇着团扇徐徐说着,随后又道:“再说了,这是皇上的意思,本宫哪里能让皇上改变心意,宁妹妹不是已经去试过了吗?”

这句话说得武氏面红耳赤,用力扇着六棱团扇,觉得凌若是故意要她难堪。

凌若扫了底下坐着的众人一眼道:“好了,这事也只是暂时的,等什么时候下了雨,缓了旱情,宫里就会照常用冰,在此之前,各位妹妹先体谅一番吧,莫要让本宫难做。”

“是!”戴佳氏等人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一声,在出了承乾宫后,武氏气呼呼地对戴佳氏道:“姐姐,你听到熹妃刚才的话了没,什么等下雨之后就会照常用冰了,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老天爷什么时候下雨哪个说得准过,要是一辈子不下雨,咱们就一辈子用不得冰了啊!”

戴佳氏连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道:“别口没遮拦的,小心被人听了去,她终归是宫里正三品的娘娘。”

第六百七十九章 惩戒

“哼,娘娘,她也配!”武氏犹自说着,不过声音却是小了许多,想来这心里也是怕的,“明面上说除了皇太后外,所有人都削减用冰,可谁知道内务府是不是悄悄往她宫里送冰,真是想着都生气。<-》”凌若得宠,宫里早已是一堆人不满,只是碍于其权势不敢说罢了。

“就算真这样也没办法,谁让皇上如今盛宠她一人呢!”戴佳氏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酸意。她在府中二十余个年头,从来没受过这样的盛宠。

武氏恶毒地说道:“哼,我倒要看看她还能宠多久,到底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又不是十七八岁正值青春年少时。”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陈贵人开口道:“依臣妾看,说不定这个削减用冰的主意就是熹妃出的。”

“此话怎讲?”戴佳氏与武氏皆将目光对准了陈贵人,透着满心的好奇。

陈贵人犹豫了一下对戴佳氏道:“臣妾听说皇上最初只是削减养心殿用冰罢了,可是熹妃去了养心殿回来,皇上就命人传旨说削减东西十二宫的用冰,臣妾觉得其中定然有关联。”

“好一个熹妃,亏得她刚才还说得那么无可奈何又大义凛然,差点让她骗过了,真是可恶!”武氏第一个忍不住,声音不自觉拔高了几分。

她话音落下不久,便听得对面传来一个清越的声音,“哟,武贵人这是在说谁可恶呢?”

武氏脸色一变,这个声音是谁她心下最清楚不过,真是撞鬼了,怎么偏就让她给听见了,哪个不晓得她与熹妃最是要好。武氏抬起头来,果见瓜尔佳氏正施施然朝这边走来。

“臣妾见过谨嫔娘娘!”武氏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在她之后陈贵人亦跟着见礼,至于戴佳氏则执平礼相见。

“起来吧。”瓜尔佳氏笑吟吟地看着她,“武贵人还没回答本宫刚才的问题呢,究竟是何人可恶,该不会是…”她故意拖长了音道:“熹妃娘娘吧?”

“娘娘说笑了,熹妃娘娘宽仁随和,处处与人为善,臣妾怎会说她呢,臣妾是在说…”武氏使劲绞着脑汁,终是给她想出一个答案来,“蚊子!”

“蚊子?”瓜尔佳氏侧了头,颇有几分不解。

武氏则是继续胡诌道:“是啊,娘娘您不知道,刚才有只蚊子一直在臣妾耳边嗡嗡不止,臣妾被它扰得不胜其烦,就随口骂了一句,没成想竟让娘娘误会了,倒是臣妾的不是。”

“是吗?”瓜尔佳氏笑意不减的看着她,忽地重重一掌拍在武氏左颊上,在所有人都愕然惊诧时,她已是望着自己的手掌一脸可惜地道:“可惜了,没打到那蚊子,刚才明明看到它停在妹妹脸上。”

“你…你分明是故意的!”武氏回过神来,捂着自己火辣辣的脸颊又气又怒,蚊子是她胡诌出来的,怎么可能会有。瓜尔佳氏根本就是拿蚊子当借口,故意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