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张张姣好的面容下,隐藏着紧张与好奇,不时有人偷偷抬眼打量着周围其他秀女。

过了今日,究竟是入选宫中,还是发还本家,又或者赐给哪位王公阿哥为福晋,便都有分晓了。

正在这个时候,耳边突然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皇后娘娘驾到,贵妃娘娘驾到!”

随着一阵香风拂过面前,秀女们连忙欠身请安,齐声道:“奴婢们见过皇后娘娘,见过贵妃娘娘。”

那拉氏颔首,待要叫起,年氏已然迎上来,微一欠身道:“臣妾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

“妹妹客气了,快起来。”那拉氏和颜悦色地扶起她,指尖相触时,彼此都冷的没有温度。

“娘娘来得可真早,臣妾还道自己会是第一个呢。”年氏掩唇轻笑着。

“左右无事,便早些过来了。”那拉氏随口答了一句又道:“咱们只顾着说话,可是忘了妹妹们还行着礼呢,还是快些让她们起来吧。”

“不急。”年氏启唇一笑,在笑意尚未扩散至脸颊时,已然冷了下来,扬声道:“钟粹宫的管事姑姑何在?”

她话音刚落,一个中年宫女便疾步走了上来,跪下道:“奴婢绿湖见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在那拉氏奇怪的目光中,年氏沉声道:“本宫问你,这些秀女可曾学过规矩?”

绿湖被年氏问得莫名其妙,嘴上却不慢,答道:“启禀娘娘,秀女们都已经随教习嬷嬷学过宫中规矩了。”

她这一回答,年氏眼中的寒意更盛了,冷冷道:“既是学过了,为何还如此散漫随意。”不等绿湖作声,她已经走到一众秀女面前,挑着错道:“这个执帕的手法不势;这个双脚未曾完全并拢;还有这个,连笑也不会,板着一张脸,怎么,很不愿意参秀吗?”

第七百一十三章 遴选

被她指到的人,一个个脸色惨白,最后那个更是慌得直摇手,“娘娘误会了,奴婢没有,奴婢只是有些紧张,所以才…”见年氏面色越发不善,她赶紧挤出一个笑容来,却引得年氏更加嫌弃,嗤鼻道:“你这也叫笑?可不是要将人都吓跑。[ ]<-》叫什么名字,是哪里的秀女?”

“奴婢叫攸宁…马尔泰攸宁,家父是正白旗都统。”秀女快哭出来了,磕磕绊绊地回着话。

年氏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正要张口,那拉氏已经过来打圆场,“妹妹是这做什么,可是要将这些秀女给吓坏了,她们第一次参选,紧张一些也是难免的,何必太过苛责呢,翡翠,去扶马尔泰秀女起来。”

翡翠依言上前,在马尔泰攸宁耳边道:“秀女受惊了,请起吧。”

攸宁点一点头,刚要站起来,忽地瞥见年氏狠凝的目光,双脚顿时软了下来,一些力气也没有,她自己不用劲,翡翠又怎么扶得起来,只能朝那拉氏微微摇头。

见到连皇后开了口都无用,后面那些秀女更要心惊胆战了,一个个忍着双腿的酸麻蹲跪在原地,不敢有丝毫妄动。

得意之色在年氏眼中一闪而逝,她就是这些秀女知道,谁才是后宫中真正的第一人。那拉氏…哼,不过是空顶着一个皇后的名头罢了,实际上什么都不是;难得有机会羞辱到那拉氏,年氏心里说不出的畅快,福宜之仇,她没有一刻忘怀过。

从始至终,那拉氏的眸光都是平静的,不曾被年氏牵动了半分喜怒哀乐,“妹妹若是觉得马尔泰秀女不对,就教教她,皇上就快要过来了。”

听到胤禛的名字,年氏眸光微微一缩,对绿意道:“你去教教马尔泰秀女,该如何笑。”

“是。”绿意欠身,走到马尔泰攸宁面前,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用力捏着她的脸颊道:“这位小主,记住了,笑的时候,嘴角一定得往上提,往下那便成哭了,这可是非常失仪的事。”

马尔泰攸宁忍着脸颊传来的痛楚道:“是,我明白了。”

绿意紧一紧手指的力道,在马尔泰攸宁因为痛楚而有些扭曲的脸庞中假笑道:“那就请小主示范一次给娘娘看看。”

马尔泰攸宁不敢争辩,只努力让自己挤出一个看起来不那么勉强的笑容。

年氏不屑地看了她一眼道:“罢了,都起来吧。”

这句话让众秀女如逢大赦,赶紧谢恩起身,经过刚才那一番示威,她们对年氏都充满了畏惧心理,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连呼吸声都被刻意压低,虽有百余人在,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幸而这样的时间并不久,很快,又有太监尖细的传来,“皇上驾到!熹妃娘娘驾到!”

听得凌若也来了,那拉氏与年氏脸上都掠过一抹惊讶,不过相较于那拉氏转瞬平静的脸色,年氏艳丽的脸上却多了抹显而易见的不甘。也怪不得她,原以为只有她与皇后陪着胤禛来此遴选,没想到还有一个钮祜禄凌若。

秀女们看着大步朝她们走来的胤禛,既羞涩又忍不住好奇,更有几个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一番见礼后,胤禛领着众女至殿中坐下,秀女则按满、蒙、汉八旗由宫人引入殿中供胤禛挑选,每次八名秀女,留下者赐玉佩,没留下者则赐花。

胤禛于女色这方面并不热衷,所以在面对这些秀女,并没有显出多大的兴趣,偶尔会问上一两句话,但更多的是连问都不问,就直接赐花,看了数十位秀女,留下者仅仅两人而已,分别是管领刘氏之女刘润玉,隆科多弟弟的女儿佟佳肖彤,这两人容色秀美,气质出众。

至于落选的秀女,皆是难过不已,她们当中许多人天未亮便起身打扮,为得便是想要入选君王身侧,成为宫中享尽荣华富贵的娘娘,可结果却连皇帝一个正眼都没得到。

有那不堪的秀女受不得这个打击,甚至晕了过来,这让看在眼里的凌若暗自摇头,一个个挤破头想要入宫,仿佛只要进了宫,荣华富贵就触手可及,却忽略了掩藏在荣华背后的争斗与残忍。也许只有她们亲身经历过,才会明白。

待得又一列秀女上来时,凌若看到了温如倾,而她也同样引起了胤禛的注意,露出外人跟前少有的笑容,招手道:“如倾,上来回话。”

这样的优待令诸秀女眼红,温如倾粉面一红,却依旧落落大方的走上前,低头福一福道:“奴婢温如倾叩见皇上,皇上万福。”

对于她丝毫不扭捏的态度,胤禛颇为欢喜,直一直身子道:“去看过你姐姐了吗?”

“谢皇上垂顾,奴婢已经见过姐姐了,熹妃娘娘那里也去过了,原本还想去给皇上请安的,但姐姐说皇上国事繁重,无瑕他顾,便只得作罢。”

胤禛微一颔首,侧目看了凌若道:“你瞧着如何?”他这是在询问凌若意见。

凌若内心颇为喜欢温如倾,不想她入宫过那种争宠夺爱的日子,可这话并不好说得太明显,只得道:“如倾心思聪慧,灵巧过人,只是尚欠了一分稳重。”

胤禛“唔”一声,目光落在苏培盛端着的盘子上,那里一排玉佩一排为金丝掐做的花朵,代表着遴选秀女截然相反的命运。

胤禛正准备要赏花时,一直注视着温如倾的那拉氏微笑道:“熹妃说温秀女欠缺稳重,本宫却不这样认为。当时温秀女入宫去唬邓太医说出实情的时候,本宫虽然不在,却都听人说了。当时温秀女可是抱着一只猫尸,要换做本宫或者宫中任何一位妹妹,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哪还有心思去唬邓太医。所以本宫倒觉得温秀女胆大稳重,甚是难得。”

那拉氏这样当着年氏的面提邓太医一事,即便不是有意,也让年氏觉得难堪,轻哼一声道:“皇后所言虽有几分道理,但选秀女最重要的是品xn端正,温良恭淑,臣妾瞧温秀女面貌,妩媚有余,恭淑不够,并不宜选为宫嫔。”

她的话令温如倾脸色一白,身子亦微微发颤,似有些难以承受年氏对自己的苛刻。

【作者题外话】:目前加进去的有,佳慧,润玉、攸宁、肖彤,还有前面的念央,余下的视情况再增加啊,大家别急,就算这里没有了,后文也可以设法加进去

第七百一十四章 舒穆禄佳慧

几乎就在她话音刚落下之时,那拉氏已然笑道:“瞧妹妹这话说得,若真论姿容之妩媚妍丽,哪个又比得过妹妹。然妹妹在皇上身边多年,不也谦恭贤淑,温良有之吗?”

这句话把年氏堵得面色红一阵白一阵,绞着帕子不便回答,而那厢那拉氏已经笑望着胤禛道:“皇上以为呢?”

胤禛思忖道:“皇后所言有礼,淑良与否并不能以容貌度之。四喜,赏玉佩。”

一句话决定了温如倾今后的命运,凌若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命吧,注定温如倾要进宫为妃,怎么都逃不过。

“皇上!”眼见四喜将玉佩交到温如倾手上,年氏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娇声唤着,不满之意溢于言表。

胤禛微微一笑道:“怎么了?不过是一个秀女罢了,贵妃也要与她较真吗?

年氏并非不懂得察言观色的人,听出了胤禛言语间那一丝细微的不满,无奈地道:“臣妾不敢。”

如此,温如倾便正式被选入宫中,只待遴选后册封位份即可,在其之后又选了几位秀女。轮到最后一拨秀女时,胤禛已有些疲惫,意兴阑珊地扫过站在殿中的九名秀女,正待要命四喜全部赏花,忽地神色一震,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目光牢牢攫在最后一名秀女脸上。

怎么会?明明长得一些也不像,为何他会有一种湄儿站在面前的感觉,是因为那双眼吗,那双与湄儿一模一样的眼睛吗?

他明明已经放下了,为何看到那双眼时心还是会痛,又或者说二十年间他根本没有放下?胤禛不会忘记当初就是因为纳兰湄儿不问青红皂白的指责,才让他决意争夺大位。

因为他不甘心,不甘心什么事都输给老八,他要告诉湄儿,始终,这世间,他才是最优秀的那一个,老八…根本什么都不是。

而今,他已经成为了九五至尊,坐拥天下,可他却不敢去想湄儿,唯恐稍一想念,积压了二十年的思念,就会将理智淹没,做出连他自己也控制不了的事。

胤禛的异常令凌若奇怪,然当她循着胤禛的目光望去时,整个人顿时如遭雷击一般,久久回不过神来。

那个噩梦当真要一世纠缠吗?好不容易去了一个佟佳梨落,却又来了一个眼睛如此相像的秀女。

此刻的凌若犹如吃了黄莲一般,从喉咙到胸口都是苦的,苦得她说不出话来。尤其是看到胤禛这个样子,便知道他根本放不下纳兰湄儿,究竟要到何时,他才能破开这个心魔。

恍然间,记得那夜胤禛来看自己时说的话,在他心里,自己或许是无可取代的一个,但绝不是唯一,更不是最重的那一个。

正自伤心时,放在膝上的手突然被人握住,愕然抬头,只见胤禛已经恢复了惯有的神色,除却眼底有一丝挥之不去的黯然之外,再看不到其他。

“没事的,你不要难过。”极轻的声音钻入凌若耳中,不等她明白,胤禛已经放开手,对那个眼睛像极了纳兰湄儿的秀女道:“你叫什么名字?”

秀女看起来很紧张,这样凉冷的天里,鼻尖竟然有着细细的汗水,上前施礼后道:“回皇上的话,奴婢叫佳慧,舒穆禄佳慧。”

年氏也看出了舒穆禄佳慧身上的问题,俏脸微白,她很清楚那个女人在胤禛心中的地位,当初一个卑jian的官女子就因为一张相似的脸而成为侧福晋,受尽连她都眼红的宠爱。若非最后她自己犯了事,如今后宫之中,必然有其一席之地。

佟佳梨落带来的威胁历历在目,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更不允许舒穆禄佳慧入宫。只可恨在选秀之前没有注意到此人,否则便可早做准备,呃,慢着,皇后当日在御花园邀所有秀女共赏秋菊,她又熟知纳兰湄儿,不可能没发现舒穆禄佳慧身上的问题,可是她却什么也没说没做,是故意的吗?故意想要让胤禛看到舒穆禄佳慧,让她分薄众人身上的宠爱,记得当年她也是这样故意扶持佟佳梨落。

年氏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心中气愤又不好当着胤禛的面发作,毕竟她位份再高也是一个嫔妃,岂好明摆着与胤禛作对。

“佳慧,是个好名字,今年多大了?识字吗?”那拉氏和颜看着跪在地上的舒穆禄佳慧,脸上笑意轻浅。

舒穆禄佳慧赶紧答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今年十六,随家姐读过《女训》、《女戒》,粗识几个字。”

“能读通这两本就不错了,是个心灵聪慧的。”那拉氏满意地说了一句,又朝胤禛道:“皇上,臣妾瞧这个秀女不错。”

胤禛刚要说话,忽地听得年氏道:“舒穆禄…臣妾并不记得朝中有这个姓氏的大臣。舒穆禄佳慧是吗,你阿玛是何人?官任何职?”

“回娘娘的话,奴婢阿玛是江州知县,名舒穆禄恭明。”她话音刚落,年氏便嗤笑道:“原来只是一个小小知县,这众多秀女之中,你的身份怕是最低了吧?”

舒穆禄佳慧被她略显尖锐的话说得满面通红,跪在那里快要哭出来了。

“妹妹这话苛刻了吧。”那拉氏有些不悦地道:“既是定了入选,便没有身份高低一说,皆是待选的秀女罢了。再者,若舒穆禄秀女入选,以后大家就都是姐妹了,说话,还是要谨慎着些。”

“恕臣妾不能认同娘娘的话。”年氏丝毫没有给那拉氏面子的打算,自顾道:“若没有身份高低,那岂非所有女子皆可入选?还要选什么秀女?”

见年氏哪些强词夺理,那拉氏不由得有些不喜,但她素来心思深沉,从不将喜怒表示在脸上,是以只是笑一笑便不语,始终秀女入选与否,决定权在胤禛手中,她与年氏说破嘴亦是无用的。而且,她相信,凭着那双眼,胤禛一定会将舒穆禄佳慧纳入后宫。

年氏亦明白这个理,是以她没有与那拉氏纠缠下去,而是对胤禛道:“皇上,臣妾以为舒穆禄氏出身过于低jian,选其入宫,怕是不太合适。”

胤禛笑笑转而凌若道:“熹妃以为呢?”

凌若没想到他会问自己的意见,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好一会儿才欠一欠身,低低道:“一切全听凭皇上意见,臣妾不敢妄言。”

从私心上讲,她自是不愿舒穆禄佳慧入宫的,只是她不愿有用吗?

第七百一十五章 出人意料

胤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而将目光望向舒穆禄佳慧,久久未语,只是那漆黑的眼眸中闪现些许挣扎之色。

日影西斜,不知不觉间竟是到了黄昏时分,这一次是众多秀女中选的最长的一次,仅仅只是因为一个人罢了。

没有人叫舒穆禄佳慧起来,所以她一直蹲跪在地上,双腿酸麻难捺,有些控制不住的发抖。她不知道为什么皇上与众位娘娘对自己如此关注,更不明白为何迟迟未有决断。

至于她自己,自是想入宫的,阿玛中举之后,倾尽所有家当补了一个江州知县的缺,然后就因为没钱打点上头,数年如一日,一直盘蜛于江州贫困之地,哪怕政绩出色也无人问津。而她,便是阿玛此生唯一的希望了,只要她入选为宫妃,哪怕只是一个贵人甚至常在,身份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从此不再是知县之女,而皇帝嫔妃,是天子女人。

有这重身份在,阿玛便会受人注意,再不至于像现在这样默默无闻,她原以为自己容貌算是颇为出色的一个,岂料进了宫方才知道,比她更出色的比比皆是,尤其是温秀女等人,貌美无双,各有千秋。原本颇足的信心受了不小的挫折。但她并未放弃,今日天未亮便起身细细打扮,描眉画目,薄施粉黛,为的就是可以在皇上面前留下一个印象,让他注意到自己。

如今,确是注意到的,可显然不是因为容貌打扮,而是因为一些她根本不知道的事,所以她心里充斥着浓浓的不安。

站在她身后的八名秀女,神色各不相同,不过多多少少皆有些怨色,就因为一个舒穆禄佳慧,令得她们无端陪站了这么久,也令她们至今没有被皇帝看过一眼。

“四喜。”随着胤禛这句,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连那拉氏也不由得身子往胤禛方向倾了倾,他们晓得胤禛必是有了决定,留与不留,很快便见分晓。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胤禛会赏玉佩留下她的时候,却听得他道:“赏花。”

赏花?也就是落选了?这个决定出乎了众人的意料之外,以至于储秀宫一下子静了下来,只能听到各自的呼吸与心跳。

凌若愣愣地看着胤禛,万没想到,他竟可以抵住纳兰湄儿的影子,拒绝舒穆禄佳慧入宫,这…这怎么可能?

愕然之中,她看着在夕阳下胤禛清晰分明的眉眼,在胤禛转头朝她露出一个浅息即止的微笑时突然明白了什么,一阵无言的感动瞬时涌上心间,眼眶一下子湿润了起来,为怕眼泪会流出来,她赶紧别过头去。

胤禛确实不曾忘情纳兰湄儿,但同样的,他待自己的心意也是千真万确,他不愿让自己忧心难过,也不想再出佟佳梨落那样的祸患,所以狠心拒绝了舒穆禄佳慧的入宫。

一个帝王,能如此待一个女子,确实不易了…

另一边的那拉氏却没有她这样的感动,愕然之后浮上心间的是害怕与惶恐,以她的眼力与心思,自然看出胤禛是为何不答应,只是没有料到,钮祜禄凌若在胤禛心中竟已有了如此重的份量,足以与纳兰湄儿的影子相抗衡。

她不愿相信,可是摆在眼前的事实却由不得她不相信,只能无奈地看着舒穆禄佳慧绝望的接过那朵娇艳逼真却代表着落选的绢花。

众秀女轻吁一口气,暗道总算是过去了,正当她们凝神静气,准备待选时,却听得胤禛道:“余下的都各赏绢花一朵发还本家吧。”

众秀女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一个个皆愣在了原地,直至胤禛等人皆离去后才回过神来,有两个受不住落选的打击晕了过去,四喜连忙命人将那两人抬下去,余下的则随他走出了储秀宫。

在回钟粹宫的路上,两个秀女在那里嘤嘤的哭着,对于皇上不曾仔细看自己一眼就直接落选的举动难过不已。

“哭什么哭,没的把人哭得心烦意乱。”走在最前面的那个秀女回过来头来喝斥道。

其中一人抽噎着道:“呜,过了今日之后,咱们就得回去了。来之前,家里人可都说了,让我一定要入选,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有脸回去见他们。”

这话说到诸秀女的心坎上,刚才没哭的那几个亦不禁一阵难过,哪一个来参选的秀女不是被家中寄予厚望,盼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都已经这样了,有脸没脸都得回去。”那秀女没好气地说了一句,瞥见跟在最后面的舒穆禄佳慧,气不打一处来,走到她身前,冷笑道:“你不是很能耐吗?迷得皇上眼里只有你一个人,怎么还是落选了?”

“我没有迷惑皇上。”舒穆禄佳慧心里同样难过得很,哪有心思与她争辩什么,说完这句便要绕过她继续往钟粹宫去。然那名秀女却不肯放过她,脚步一移,再次拦住她道:“这么急着走做什么?”

舒穆禄佳慧认得她,兆佳绣意,在众秀女中是较为出挑的一个,听闻其阿玛乃是朝中大员,不仅家世出众,容色亦颇为出挑,仅次于温氏等几人。原以为此次必能入选,却落得这样的下场,可想而知是有多么不甘。

“意小主,咱们该回钟粹宫了,若是晚了可不好。”随行的一名宫女见势不对,走上来说了一句。

她皮笑肉不笑地道:“不急,左右选秀已经过了,咱们就在这里慢慢走,慢慢看,而且我与舒穆禄秀女还有许多话要说。”

若是往常,她还会忌这些宫女几分,可眼下,左右已经落选了,明日便要发还本家,还有什么好在意的。总之,今日她一定要出这口恶气!

“可是…”宫女还待要说,兆佳绣意已经瞪过来道:“究竟你是小主还是我是小主?”

见她这样说了,宫女也不与之强争,毕竟小主虽不是什么主子,终归高过她们这些奴才。

见宫女退下,兆佳绣意眼中掠过一丝得意,随即盯了舒穆禄佳慧冷然道:“说话啊,你刚才不是很能说吗?把皇上哄得只看你一人。”见舒穆禄佳慧还是不说话,她一把抓住她头发厉声道:“没听到我问你话吗?说!”

“好痛,我什么都没有做过,你快些放手!”舒穆禄佳慧努力想要挣脱,换来的却是那只手抓得更紧,像要把头皮活生生扯下来一般。

其中一个与兆佳绣意较为要好的秀女心有不忍地道:“绣意,还是算了吧,她也不是故意的。”

第七百一十六章 寻衅

“怎么,你同情她了?可是谁又来同情咱们?原本咱们都是有机会入宫的,而今落得这样,都是拜她所赐。哼,我倒是还好,就怕几位妹妹们明日回府之后,会被各自府里那些个跟高踩低的人奚落嘲笑。”

这句话顿时说中了其他人的心事,能够成为秀女的,皆出身官宦人家,而这样的人家是绝对不只一个女儿的,这里有好几个皆是庶女旁系,平时在府中常受那些嫡子嫡女的气,入宫便成了她们唯一翻身的机会,可惜现在希望落空,这辈子都只能顶着庶女的名头,嫁一个寻常夫婿,永远低人一头。

在这样的心思下,终于有秀女忍不住了,走出来道:“是,都是她害得咱们落选,不能就这样让她好过。”

其实,即便是正常选看,能留在宫中的也不过寥寥几人,可眼下,她们却个个觉得自己有机会入宫,只是被舒穆禄佳慧给破坏了而已,将怨恨全给转嫁到了舒穆禄佳慧的身上。

眼见秀女一个个露出了不好的神色,舒穆禄佳慧心中大惊,忍着头皮传来的痛楚道:“众位姐姐,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没想过要害你们,请你们相信我。”

“相信你?”一个被嫉妒所支配的秀女面露狰狞之色,“你敢说你没有想过要入宫吗?”

见舒穆禄佳慧不语,她冷笑道:“无话可说了吧,哼,倒是真会使手段,刚一见面就把皇上给迷得只看你一人。只可惜,你这张脸实在不太争气,纵是使尽手段,皇上也看不上你!”

另一名秀女抬起舒穆禄佳慧的下巴,装模作样地道:“其实这张脸也没姐姐说得那么差,只是稍欠颜色罢了,妆也画得不好,不若咱们替她画个好看些的妆容如何?”

这个话顿时引起了兆佳氏等人的兴趣,拍手笑道:“妹妹这主意不错,虽说她害了咱们,但咱们还是应该以德抱怨,教教她这妆到底该怎么化,入宫固然没指望了,但还可以凭着去寻个不错的夫婿,不至于嫁一个粗鄙低下的人。”

几个秀女越说越兴奋,不知从哪里捡了几截树枝来,在舒穆禄佳慧脸上不怀好意地比划着,把舒穆禄佳慧看得紧张不已,不住往后躲闪,同时惊叫道:“你们…你们不要乱来!”

“躲,你以为还能躲到哪里去!”兆佳绣意冷笑着,一紧手里的发丝,看到舒穆禄佳慧因为剧痛而扭曲的面孔,低下身一字一句道:“若你今日中选成了宫妃,我们自不敢这样待你,只可惜,你没有!”

说完这句话,她一抬下巴,示意那几个秀女动手,在舒穆禄佳慧的求饶声中,粗糙的树枝划在她光滑细嫩的脸颊上,带起一条红色的印子。

两名宫女见情况越加不对,生怕再下去会闹出什么难以收拾的事来,硬着头皮上前劝阻,只可惜根本没人听她们的话,那几人依旧笑嘻嘻的在舒穆禄佳慧脸上划着,东一道西一道,有几道深的甚至划出了血来。

其中一名年长些的宫女道:“这样下去肯定得出事,雨姗你赶紧去请姑姑来。”

被唤作雨姗的宫女摇摇头道:“如柳姐,这情形只怕姑姑来了也控制不住,意小主她们这个样子就跟疯了一样。”

如柳咬一咬道:“既这样,你干脆去一趟坤宁宫,将皇后娘娘给请来。”

“皇后娘娘会管这事吗?”雨姗不确定地问着,她只是一个小宫女,冒然去请只怕是请不动。

“会的,皇后娘娘素来关心宫中之事,不会置之不理的。万一她真不理,这里出了事,咱们也好有话回,不至于背了黑锅。”如柳想的更深一些。

“好吧。”雨姗想想亦是这个道理,毕竟事情是当着她们的面发生的,若什么的不管不顾,事后免不了被追究。

没有人注意到雨姗的离去,那些秀女所有心思皆放在对舒穆禄佳慧的羞辱上,直至用树枝将她整张脸还有脖子划得皆是红印子才停下手来。

兆佳绣意刚一松开手,舒穆禄佳慧便因疼痛而捂着脸痛苦shenyin,兆佳绣意轻蔑地一笑,将缠绕在指尖的头发轻轻吹去,“好了,咱们回去吧。”

如柳上前扶住舒穆禄佳慧道:“慧小主,你怎么样了,疼得利害吗?”

“痛!好痛!”在痛苦的shenyin声中舒穆禄佳慧努力挤出这几个字,她现在感觉脸像在被火在烧一样。

如柳见雨姗一直没回来,猜测其可能是没请动皇后,逐道:“你忍着些,奴婢这就带你去太医院。”

原本已经准备离开的兆佳绣意听得这话,一下子收住了脚步,冷冷回过头来道:“谁许你带她去太医院的?”

如柳被她问的一怔,好一会儿才嗫嗫地道:“慧小主脸伤成这个样子,自然是要让太医去瞧瞧的,否则落了疤便麻烦了。”

“要麻烦也是她麻烦,与你何干。”兆佳慧意面色阴沉的喝斥道:“总之,哪里都不许去,否则我唯你是问。”

正当如柳为难之际,不远处传来太监惯有的尖细声音,“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如柳心下一喜,她知道必是雨姗请动了皇后,只是没想到连皇上也来了,她赶紧扶着舒穆禄佳慧跪好。

众秀女一听得皇上与皇后来了,顿时慌了神,手足无措的看着兆佳绣意道:“怎么办,皇上来了,要是被他们发现我们…我们这样,那就死定了。”

兆佳绣意也是一阵惊慌,但还是强自镇定道:“慌什么慌,皇上根本就不喜欢她,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

“可若是不在意,为何皇上会出现在这里。呃,不对啊,皇上怎么会知道咱们在这里?”其中一个秀女反应过来,面露不解之色。

兆佳绣意亦觉得奇怪,不过在发现只有如柳一个宫女,另一个不见踪影时,顿时明白了过来,上去就是一巴掌甩在如柳脸上,厉声道:“是不是你让人去通风报信的?”

如柳生生挨了一掌,咬牙道:“奴婢只是不想小主错得太离谱,还请小主体谅。”

第七百一十七章 册为答应

兆佳绣意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想要再教训,无奈胤禛等人已经走到近前,只能怏怏地放下手,与众秀女一道跪下行礼,“奴婢们叩见皇上,皇后!”

胤禛会来这里,全然是一个意外,刚才选过秀女,那拉氏与他说想挑几个落选但品xing良好的秀女给弘时,又说起弘时最近的情况,便随她一道去了坤宁宫。岂料刚坐下没多久,就有钟粹宫的宫女来通禀说有秀女闹事,请皇后娘娘过去一趟。这秀女闹事,可还是第一遭听说,奇怪之余,便与皇后一道过来了。

那拉氏以目光询问了一下胤禛,方才肃然问道:“就是你们几个在这里闹事吗?”

兆佳绣意定一定神,尽量以平静的语气道:“回娘娘的话,奴婢们并未闹事,只是与舒穆禄秀女玩笑罢了,是那宫女误会惊动了娘娘。”

舒穆禄?胤禛双眉微挑,脱口道:“可是舒穆禄佳慧?”

“是。”兆佳绣意不情愿地答应一声,却听得胤禛又问道:“她人呢?”

舒穆禄佳慧赶紧爬上前几步,泣声道:“奴婢叩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胤禛眉头轻皱,没料到这个头发蓬乱跪在地上的女子就是舒穆禄佳慧,当下道:“你抬起头来。”

当她抬起头时,胤禛与那拉氏皆是倒吸一口凉气,彼时天色渐暗,不过借着宫人手里的灯笼,足以看清四周,舒穆禄氏从脸到脖子皆是红色的细痕,没有一处皮肤是完好的,有几处甚至在往外渗着鲜血。

望着那双像极了湄儿的双眼,胤禛心有不忍,蹲下身沉声问道:“是谁将你伤成这样的?”他虽然没将舒穆禄佳慧选入宫中,却并非不喜欢,只是有许多顾忌在其中罢了。

“奴婢…”望着近在咫尺的胤禛,平白受这场无妄之灾的舒穆禄佳慧顿时难过的流下泪来,咸涩的眼泪在流过伤痕累累的脸颊时,刺痛不已。

“莫哭了。”胤禛从袖中掏出一方锦帕,按在她的脸颊上,不让泪水继续流下去,同时道:“告诉朕,是哪个将你伤成这样的。”

幽暗中,舒穆禄佳慧眸中闪过一丝恨意,指着心神不宁的兆佳绣意道:“是她主使她们害奴婢的。”

兆佳绣间慌忙下跪下道:“皇上莫要听她胡言,她与奴婢刚才争执了几句,所以才故意陷害奴婢。”

“是吗?”胤禛不置可否的直起身,淡然的声音犹如一池望不到底的静水。

那拉氏在旁边凝了眉道:“可是雨姗来求见本宫时,却是说你们几位秀女联合起来对付舒穆禄氏。”

她的话令兆佳绣意越发不安,深悔自己刚才没注意到雨姗离去,否则岂会如此被动。

她这点心思哪里能逃得过那拉氏的双眼,沉脸环视着低头不语的众人道:“你们身为秀女,当知道何谓欺君之罪,本宫当着皇上的面,再给你们一次机会,究竟是怎么,从实招来!”

有秀女承受不住压力,跪下一五一十地道:“求皇上与皇后娘娘明鉴,不关奴婢的事,是兆佳氏嫉恨适才在储秀宫时,舒穆禄氏得皇上看重,所以才借机生事想要教训她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