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之后,又有一名秀女跪下,到后面,连之前拿树枝划舒穆禄佳慧面孔的秀女也跪了下来,将责任尽皆推到兆佳绣意身上之余努力撇清着与自己的关系。

“兆佳氏,你身为秀女,却受嫉妒驱使肆意凌辱其他秀女,可知罪?”那拉氏目光一转,冷冷盯着兆佳绣意。

“奴婢知罪!”兆佳绣意情知避不过,忙跪下道:“但事情并非如她们所言的那般,何况以奴婢一人之力,又怎可能既控制住舒穆禄氏,又划伤她的脸。根本就是她们指使奴婢所为,奴婢只是被迫为之。”那些人懂得将事情推到她身上,她又何尝不知。哼,要死一起死,想推她一人下深渊,想都不要想。

不等那些秀女喊冤,胤禛已然盯着兆佳绣意道:“也许事情就像你说的,不止你一人所为,但你绝对不是被迫的那一个,朕看得出她们没那个胆子。说,你嫉恨她什么?她与你一样都是落选了的秀女。”

胤禛声音一如刚才那般平静,然他那番话却令兆佳绣意大为心慌,抠着地上的泥土不敢吱声,直至胤禛问第二遍,她才硬着头皮道:“奴婢只是看不惯她用狐媚手段勾引皇上。”

“是吗?”胤禛淡然一笑道:“那朕是否还要谢谢你?兆佳秀女?”

兆佳绣意不是蠢人,听出了胤禛话中的冷意,越发低了头不敢答话,但胤禛并不准备如此放过她,声音骤然一冷道:“苏培盛,数清楚穆禄秀女脸上有多少道伤,然后照样划在兆佳氏脸上,一道都不许少。”

即便只是一双眼睛的相像,在胤禛心中,也胜过其他女人无数倍。毕竟,不是所有女人都可以像凌若一般值得他去费心思量。

这一句话,将兆佳氏吓得魂飞魄散,若真这样划了,自己定然要毁容,连忙道:“皇上饶命,奴婢知错了,求皇上饶过奴婢一次。”

那拉氏唇角微扬,看着兆佳绣意的眼眸中是一片淡然,她很清楚胤禛的xing子,既然已经开了口,就绝不会因为她的求饶而更改。

果然,胤禛什么话也没说,甚至连看一眼都不曾,至于苏培盛已经上前认真地数起了舒穆禄佳慧脸上的伤痕,看样子只要一数完就会立刻动刑。

兆佳绣意承受不了这种压力,失控地尖叫道:“皇上,奴婢不服。她只是一个落选的秀女,又不是宫中的主子,凭什么为她而责罚奴婢。”

“只是因为这个不服?”胤禛问道,烁烁灯光下,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兆佳绣意却是升起一丝希望来,认为这是唯一让自己免受责罚的机会,用力道:“是!奴婢不服!”

“好!”胤禛负手看了一眼天边如钩弯月,“苏培盛,传朕旨意,将舒穆禄佳慧名字记入册中,并晋其为答应,赐居景仁宫水意轩。”

第七百一十八章 勒令出家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怔在那里,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舒穆禄佳慧不是落选了吗,怎么一转眼又册为答应了?

还是那拉氏最先回过神来,满面笑容地欠下身去,“恭喜皇上又得一佳人相伴。”今日之事,真是峰回路转,任谁也想不到原本已经被赏花发还本家的舒穆禄佳慧竟会因祸得福,成为宫嫔。起身见见舒穆禄佳慧还愣在那里,嫣然笑道:“慧答应高兴的连谢恩也忘了吗?”

舒穆禄佳慧这才如梦初醒,喜极而泣,连连磕头道:“奴婢谢皇上恩典!”这一次当真是因祸得福,虽说只是一个最低等的答应,但好歹入了宫门,成为天子女人。而且以后侍了寝,又或者生下皇子,这位份自然会再晋。

另一边,苏培盛也回过神来,领旨之余亦朝舒穆禄佳慧道:“奴才给慧答应道喜了,慧答应吉祥。”

“我…我不敢当,公公客气了。”舒穆禄佳慧见到苏培盛朝自己行礼,慌得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是好。

胤目光一如漆黑似墨的天空,漠然落在呆若木鸡的兆佳绣意身上,“如何,现在你以一介落选秀女之身,冒犯宫中主子,朕可以责罚你了吗?”

兆佳绣意眼珠子艰难地转着,露出难以置信之色,怎么会这样…舒穆禄佳慧不是与自己一样落选了吗?怎得转眼之间又变成了答应,还是宫里的主子?照这样来说,岂非…还是自己帮了她?

不!怎么能这样!她明明比舒穆禄佳慧更加貌美,家世亦更好,凭什么皇上只看到她一人。

“她根本不是什么主子!皇上分明是故意偏坦!”强烈的不甘冲昏了她的头脑,令她整个人陷入近乎颠狂的状态,亦忘了在面对胤时应有的敬畏。

“冥顽不灵!”胤冷冷说了一转,别过脸道:“苏培盛,好生数清楚,一道都不许拉下,否则你自己去慎刑司领罚吧。”

“奴才知道。”苏培盛恭敬地答应着,然兆佳绣意犹不甘心,扑上来扯住胤的袍角大声道:“奴婢不服!不服!”

不等胤说话,那拉氏已喝道:“皇上面前,怎容你如此放肆,还不赶紧退下!”见兆佳绣意不听,她冷然道:“三福,你去把她拖开。”

兆佳绣意死命挣扎着,三福连拖带攥好不容易才将她拖开,然兆佳绣意的嘴里还在使劲地叫嚷着不服,其行径模样哪里还像八旗秀女,倒似市井大街上骂街的泼妇。

“富隆真是养了个好女儿!”富隆是兆佳绣意阿玛的名字,时任从二品大员。

对于兆佳绣意,胤已经厌恶到了极点,从没有一个女子,让他讨厌到这个程度,更觉得刚才所说的惩罚于她而言,实在是太轻了,这种女人合该给她一个更深刻的教训。

如此想着,胤不带任何感情地道:“苏培盛,明ri你去富隆府上传朕旨意,就说他女儿枉自养了十余年,却无才无德,更兼品xing顽劣不堪。如此女子,若然婚配于他人,无异于害了人家一世,还是送去庵中出家为好。”

刚才还在叫嚷不休的兆佳氏一下子没了声音,嘴巴大张着,眼中透出无尽的惊恐与绝望。

这一刻,她真正感觉到后悔了,可是太晚了,嫉妒摧毁了她原本拥有的一切。

不论富隆多疼爱这个女儿,都绝不敢违抗圣命,从今往后,与她相伴的只能是青灯古佛。

当舒穆禄氏被册为答应的消息传到承乾宫时,正在摘下银丝坠珠步摇的凌若手一松,任由那步摇落在地上,发出“叮铃”的声音,在静夜中听来格外寂冷。

终究还是逃不开宿命般的纠缠吗?凌若在心中叹了口气道:“可知皇上为何改变了心意?”

“听说是有秀女折辱慧答应,恰巧被皇上看到了,皇上临时起意封了慧答应。”安儿对此知道的并不清楚,只是听得只言片语。

“主子,皇上何以对慧答应这么看重,奴婢瞧慧答应也不过如此,姿容远不及温贵人她们那般妩媚多姿。”安儿好奇地问道,她曾远远瞧见过,说实话,除却那双眼颇有几分顾盼生态的感觉之外,其余的放在这后宫中实在不算出挑。

水秀轻喝道:“你这张嘴真是越来越快了,主子间的事轮得到你管吗?”

“奴婢只是好奇嘛。”安儿撅了嘴,有些委屈地说着。

水秀还待再说,凌若已是起身道:“罢了,你们都退下吧,本宫想一个人静一静。”

众人依言退下,然刚静了一会儿,便听得又有脚步声响起,凌若头也不回地道:“本宫说了要一个人静静,你们都退下。”

没有人回应她的话,脚步声也没停下,依然一步步走来。

如此无视自己的举动,令凌若大为不喜,再加上心情本就不佳,含了一丝薄怒回头道:“没听清楚本宫的话,退…”当目光落在来者身上时,声音顿时一滞,旋即带着重重惊意道:“皇上,怎么是您过来了。”

来者正是胤,他笑着解下身上的藏蓝色暗蓝锦绣披风道:“朕来看看你。”

“皇上进来怎得不让宫人先通禀一声,倒是让臣妾失仪了。”她低低说了一句,想要取过胤手里的披风,却被他拉住手道:“是朕故意不让人通报,这样才能真正看清楚你在想些什么,果然不如出朕所料,一人躲在这里生闷气。”

凌若被他说中了心中,眸光一黯,嘴里却道:“皇上这话好奇怪,臣妾一个人无端端地生什么闷气。”

胤抬手勾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道:“还说没有,瞧瞧,眼睛都红了。”不等凌若说话,他已经揽了她肩膀道:“朕就是怕你一个人胡思乱想,所以才特意过来瞧瞧。舒穆禄佳慧…于朕而言,并没有什么特别,更不是曾经的佟佳梨落。”

凌若低低道:“皇上没必要与臣妾来说这些,愿意纳哪个秀女入宫是皇上的权力,臣妾不敢过问。”

“可是朕想与你说。”胤抚着她光滑的脸颊一字一句郑重地道:“若儿,如今,在朕心里,你才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胤的话令凌若心下微暖,仰头道:“臣妾如何值得皇上这般看重。”

第七百一十九章 七名秀女

胤松开手里的披风,任它落在地上,双手用力抱紧凌若,似要将她整个融入身体中一般,“朕说你值得,就是值得,若儿,你是最重要的那一个,现在是,将来也是。”

这样用力的说着,与其说是在说给凌若听,倒不若是在说给他自己听,借此压抑着心底某个角落压了整整二十年,如今却在不断冒出来的那一点念想。

凌若并不知道这些,她此刻因胤的话而盈满了感动,能以皇帝之身做到这个地步,着实不容易。

“皇上的心意,臣妾明白了。”伏首在胤胸前,将那丝郁结抛出胸口。

胤不是寻常男子,他是大清的天子,九五至尊,所以她不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求彼此真心相待。

“至于舒穆禄氏,当真是一个意外,朕看她被人欺负的那般惨,又见兆佳氏如此猖厥,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便随手册了她一个答应。你若介意,朕往后不去见她就是。”

果真是这样吗?胤不敢想,只是用这个理由说服着自己。

得悉了胤心意,凌若心情大好,玩笑道:“臣妾可不愿做这个恶人,皇上想去,尽管去好了。”

“你就不怕她将朕的心抢了去?”见凌若开心,胤嘴角亦是染上了一层笑意,如此静好的微笑出现在胤脸下的机会并不多,偶尔见了,便令他整个人看起来犹如世间最温润的玉石一般。

温润如玉,此时的胤远比允更衬这四个字。

凌若故意嗔道:“若皇上的心这般容易被抢走,那臣妾也不稀罕了。”

“你啊!”胤笑搂着凌若柔软的身子,借此驱赶着身体里无人知晓的寂寞冰寒。

如此,一切尘埃落定,此次选秀,包括舒穆禄佳慧在内,共计七名秀女入宫。数日后,行旨册封。

温如倾、佟佳肖彤被册封为贵人;刘润玉及另一名富察氏被册为常在;余者皆册为答应;分别居各宫偏殿。其中,温如倾随惠嫔同住廷禧宫,而她也成为同届进宫的七位秀女中最先侍寝的那一个。

胤颇为喜欢她妩媚之中又带着天真的xing子,多有宠爱,纵是出身最为高贵的佟佳肖彤也有所不及,至于舒穆禄氏,在最初引了一阵话题后,便彻底沉寂了下来,沉寂到令许多人忘了还有这么一个答应。

景仁宫,水意轩中,舒穆禄氏静静地站在门口,秋风瑟瑟,吹起她身上薄薄的半新不旧的衣裳,犹如迷失在秋季里的蝴蝶,寻不到出路在何方。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小有姿色的宫女走到她身边,带着几分不耐道:“慧主子,您就是日日在这里等着,皇上也不会来的,还是赶紧进去吧,这外头天凉,万一要是冻病了,奴婢还得给你去请太医。”

面对宫人没有丝毫敬意的话语,舒穆禄氏咬一咬唇,低声道:“我知道了,进去吧。”她伸出手,却见宫女自顾自地走了进去,根本没有丝毫要搀扶她的意思,舒穆禄氏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却不曾说什么,只是收回手低头往屋中走去。

她知道这些宫人看不起自己,位份低不说,这么些天来,其余几位秀女已经分别受了皇恩雨露,唯独她,皇上连问都不曾问起,仿佛已经将她遗忘在脑后。可明明那日,皇上替她做主惩治了兆佳氏,又那么温柔的替她拭泪,让她不要哭,难道一切都是假像吗?还是说仅仅只是一时兴起的善心?

进得屋中,发现里面也与外面一般冷,舒穆禄氏紧一紧衣裳道:“这样冷的天该是生炭火了,我记得每个月月初,都可以去内务府领应有的用度,今日已经十二了,绘秋,你没去内务府领炭火吗?”

被称做绘秋的宫女眉梢一扬,下一刻已经叫屈道:“冤枉啊,奴婢前几天就去过了,可是内务府的人说宫里银炭和红箩炭都紧张得很,没有备主子那份,剩下的便只有黑炭了。奴婢想着那黑炭烟气大,根本不能用,所以就没领,若主子执意要的话,奴婢辛苦些再跑一趟内务府就是了。”说罢眼睛直勾勾盯着舒穆禄氏,双脚根本没有要挪动的意思。

“可是这天越来越冷,若是没有炭火可是要怎么过冬?”舒穆禄氏着急的说着,以前她在家中时,境况虽说不上富裕,但每至秋天,家中都会备好成筐的银炭,一直烧到开春,让她从未受过严寒之苦。

“那奴婢就不知道了,内务府说没有,奴婢总不好去抢吧。再说了,容奴婢说句实在话,左右这里终日没人来,主子又不需要出去,若实在冷得慌,就裹条被子在身上,保证暖和。”

她尖酸刻薄的语气,令舒穆禄氏越发难过,原以为入了宫一切便会好转,岂料反而比在家中时更不如,如此下去,莫说是帮衬家中了,连自身都难保。看绘秋几个宫人就知道了,自己刚来时,他们一个个都勤快恭敬,待到后面发现自己不受重视后,就变了嘴脸,不将她放在眼中。她又不是个善于与人争辩的xing子,只能忍气吞声,由着他们欺负。

见她不说话,绘秋又道:“主子若没其他吩咐的话,奴婢先下去做事了,要知道奴婢从早忙到晚,可不像主子这般空闲。还有,再不将浸在盆中的衣裳洗了,主子明日可是该没衣裳换了,谁叫主子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件衣裳呢。”

舒穆禄氏被她说得面色通红,窘迫地道:“既是这样,那你赶紧下去吧,我有事再叫你。”

绘春欠一欠身,连话都懒得说,直接便离开了屋子。原本还以为是个好差事,哪晓得根本就是个不会出头的阿斗,跟着这样的主子,当真是一点前途也没有。再说她那张脸,本就不怎么出挑,偏还有疤痕,虽说淡淡的,但总是有些破坏容颜。

舒穆禄氏在椅中坐了一会儿,始终觉得心中闷得慌,便寻了件披风披在身上,独自往外走去。

偌大的后宫,她却不知自己能去何处,只是漫无目的的走着,途中不时遇见负责洒扫的宫人。见她过来,草草行了一礼,便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第七百二十章 欺主

舒穆禄氏见此,心中越发苦闷,不小心与一个只顾着低头走路的宫女撞在了一起,两人皆是“哎哟”一声往后退了数步。

“咦,慧答应?”听着有这个颇有几分熟悉的声音,舒穆禄氏抬起头惊讶地道:“如柳?”

这个宫女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在兆佳氏面前帮她说过话的如柳,那日要不是她让雨姗去请皇后,自己还不知会被羞辱成什么样呢。

这样想着,舒穆禄氏心里顿时升起一丝亲切之意,见如柳要行礼,她忙扶住道:“不必多礼,说起来那日的事,我还没谢谢你呢”

如柳连忙摇手道:“慧答应客气了,奴婢只是做自己的份内事罢了,实不敢受慧答应这声谢。”她左右张望了一眼道:“对了,慧答应这是要去哪里,怎得身边也不见个侍候的人?”

舒穆禄氏勉强一笑道:“只是随意走走罢了,不需要人侍候,再说他们也有许多事要做。”

如柳想一想道:“慧答应若不嫌弃的话,不若奴婢陪您走一会儿?”

舒穆禄氏欣喜之余又道:“如此自是最好,只是会否耽误你自己的事。”

“误不了。”说着如柳已经上前扶住舒穆禄氏慢慢走着,“慧答应,你脸上的伤都好了吗?似乎还留了些印子在。”

容颜对女子来说珍逾性命,而宫中又是最看重容颜的地方,没了如花美貌,自然也就没有了争宠的资格,只能在深宫中寂寂终老。

“差不多了,只是还有几道较深的伤痕太医说暂时去不掉,得看皮肤自己愈合的情况。”舒穆禄氏抚着脸答了一句。两人四处才了许久后方才折身回景仁宫。

到了水意轩,如柳扶着她坐下,正要离去,忽又觉得有些奇怪,道:“慧答应,侍候您的宫人呢,怎么一个都不见?”

舒穆禄氏勉强一笑道:“想是因为此间没事,所以他们在自己屋中歇息吧。行了,如柳你回去吧。”

如柳想想不放心,道:“奴婢还是去将他们叫过来吧,否则慧答应有些什么事,身边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还有一句话她没说,这九十月的天,已经明显能感觉到冷意了,各宫早已烧起了炭火地坑,偏这水意轩中,连炭盆都没有生,不说冷得跟个冰窖一样,却也差不多了。按说这份例的炭早就拨下来了,难不成是宫人躲懒,不愿生炭火?

“如柳,唉…”舒穆禄氏见唤不住如柳,又觉着不放心,干脆一道跟了过去。

一走到下人住的巷子处,如柳便听得其中一间屋子里有声音传出,好奇之余凑上去听了一会儿,可是将她气得不轻。

“绘秋姐,还是你有办法,将内务府派给主子的银炭悄悄给留了下来,否则咱们几个可都得挨着冻呢!”

“那是自然,跟着这么个没出息的主子已经够倒霉的了,当然得设法为自己谋点好处。你们不知道,刚才她还问起我银炭的事来了呢,被我三言两语搪塞过去了。哼,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配用吗?她若下次再说,我就去领一篓子黑炭来让她烧个痛快。”绘秋泼辣响亮的声音隔着门板传出来。

“绘秋姐这话说得可真是痛快。话说回来,内务府上次让咱们去领冬衣,说是有五套。不过瞧那位主子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样子,有个两套换换就行了,剩下那三套,咱们自己分了罢,那料子可是比派给咱们的好多了。”另一个宫女得意的说着。

“你们倒是好了,还能扣几套衣裳自己穿,像我这样的就惨了,用不上也揩不了油水。”另一个太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丧气。

如柳已是听不下去了,世间怎会有这样无耻的人,不用心侍候就算了,居然还苛扣主子有东西,实在太过份了。

她用力推开门,在满室的暖意及屋内三人愕然的神色中道:“你们几个好大的胆子,明明领了银炭来,却诓慧答应没有,更算计着谋慧答应的东西,信不信我回了皇后,将你们一道问罪。”

如柳这番疾言厉色的话,还真将绘秋三人给吓住了,尤其是被逮了个正着,这屋子里的暖意还有正烧着的炭银可掩盖不了。

他们不怕那个舒穆禄氏,是因为她软弱可欺,皇后却是完全不一样,若是被皇后娘娘知道他们的行径,他们可就惨了。

正待求饶,绘秋却是想起了什么,怀疑地看着如柳道:“你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吗?为何我从来不曾见过你?”

见她误会,如柳索性将计就计,抬了下巴倨傲地道:“你是什么身份,连坤宁宫都没进过的jian奴才,又怎会见过我。知道翡翠姑姑吗?那是我姐姐。”

见她将翡翠搬了出来,绘秋不由得信了几分,可是还有疑惑,“你既是皇后身边的人,为何会无缘无故与她在一起?”

如柳哪里回答得了这个问题,干脆避过这个问题,扬手作势道:“什么她,那是你主子,没规矩的东西,想掌嘴吗?”

舒穆禄氏怕她真的掴下去,拉住她的手道:“如柳,算了,她也不是故意的。”

“如柳。”绘秋在嘴里细细咀嚼了几遍这个名字,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骤然起身指了如柳道:“我记起来了,你是钟粹宫的宫女,慧答应曾说过与兆佳氏之间的事,当中就提起过你的名字,你根本不是皇后身边的人!”

听她这么一说,另两个人也赶紧站了起来,他们惧得是皇后的名头,既然不是皇后身边的人,他们还怕什么。

如柳被他们三个逼得退了一下,但旋即又牢牢站住道:“就算我不是又怎样,你们欺主一事是千真万确的,皇后若是知道了,绝不会轻饶你们。”

那个太监冷笑一声道:“你一张嘴,我们三张嘴,你说皇后会信你还是信我们。想要替别人出头之前先想想自己身份,区区一个钟粹宫的宫女也敢来这里指手画脚,真是可笑。”

如柳气得俏脸发白,但最令她没想到的是,舒穆禄氏居然由着他们撒野,一句话也不说,“慧答应,你就这样由着他们欺负吗?”

舒穆禄氏挣扎了一下,但最终还是被懦弱占据了上风,轻声道:“算了,再说这件事也不能全怪他们,都是我这个做主子的没用。”

第七百二十一章 偶遇

她能忍,如柳却是忍不下这口气,即便这件事与她根本没有多大的关系,“慧答应,您就是xing子太好才将他们纵容成这样,如今已经敢苛刻炭火衣裳,改明儿说不定连您的膳食都给苛克了。”

绘秋皮笑肉不笑的上前扶了舒穆禄氏的手道:“慧答应菩萨心肠,体谅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你却是在这里多嘴什么,你不是要去禀告皇后吗,那就赶紧去啊,我倒要看看皇后娘娘会不会信你的无稽之言。”她看准舒穆禄氏xing子软弱耳根子也软,只要稍微使点手段,便可以将她牢牢拿捏在手里。所以,单凭如柳一个人根本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如果再加上我的话呢?你们猜皇后娘娘会相信哪边?”一个声音突然cha了进来。同时,一道湖绿色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翡翠姑姑!”如柳最先反应过来,惊喜的几乎要跳起来,怎么也想不到她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做为皇后身边的管事姑姑,宫里的人几乎都认得翡翠,绘秋他们也不例外,愣愣地看着越来越近的翡翠,怎么也不相信皇后的心腹会出现在这个冷清到无人问津的水意轩中。

“慧答应。”翡翠近前后,先朝舒穆禄氏行礼道:“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来此请慧答应前往坤宁宫说话。”

舒穆禄氏紧张的想要回礼,又想起自己的身份,生生止住,不安地道:“是,我知道了,有劳翡翠姑姑专程跑一趟。”

翡翠笑一笑,转头看着呆若木鸡的绘秋等人,轻描淡写地道:“适才的事,我会如实禀告皇后娘娘,由她决定怎么处置你们。不过以下犯下,恶意欺主的罪名,想来慎刑司是入定了,能不能活着出来便要看你们的运气了。”

绘秋终于回过神来,浑身抖如糠筛,“姑姑饶命,姑姑饶命,奴婢也不敢了。”

“饶不饶你们,可不是我能决定了。”翡翠神色淡然的说着,任凭绘秋几人痛哭流涕也没有一丝动容之色,转而对舒穆禄氏道:“慧答应,咱们过去吧,皇后娘娘还等着呢。”

舒穆禄氏忐忑地答应,看到站在一旁的如柳,逐道:“你陪我一道去可好?”

如柳点头,扶了她往坤宁宫行去,在离开前,她解恨地瞪了一眼瘫软在地上的绘秋等人。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他们尽做恶事,活该有此报,只盼皇后娘娘罚得重一些才好。

在途经御花园东北角的浮碧亭时,意外遇见了年氏,她正领着宫人在那里赏刚开的腊梅。看到翡翠过来,缓缓步出亭子。

翡翠目光一闪,下一刻她已经恭敬无比朝年氏欠身行礼:“奴婢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年贵妃随意摆一摆手道:“起来吧,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回贵妃的话,娘娘许久不曾见慧答应,颇为挂念,特命奴婢传慧答应去坤宁宫说话。”

慧答应…这三个字令年氏莫名烦燥,轻哼一声道:“皇后传慧答应只是说话,没有其他事吗?”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贵妃娘娘若是好奇,不妨与奴婢一道去坤宁宫,亲自问一问皇后娘娘就知道了。”翡翠低头不卑不亢地说着。

年氏轻轻一笑,声音轻柔地道:“翡翠,你还是那么牙尖嘴利,听得本宫真想把你一嘴尖牙给拔掉。”

“娘娘也还是那么爱开玩笑。”翡翠面色如常地接着,她自然知道年氏不是在开玩笑,但那又如何,她是皇后身边的人,年氏再恨也不能轻易动她,否则就是明着与皇后做对。

年氏亦晓得自己暂时奈何不了她,轻哼一声,转向舒穆禄氏,“慧答应。”

“臣妾在。”舒穆禄氏赶紧答应,她还记得选秀时,年氏对自己的百般挑刺,就算是再蠢笨的人,也能看出年氏并不喜欢自己。

“你也算是幸运了,明明落了选还能得皇上垂顾,重新册封为答应。”秋意深深之中,她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凉冷,让舒穆禄氏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垂低了头道:“臣妾无才无德,蒙皇上不弃,选入宫中,实受之有愧。”

“听闻之前有秀女故意弄伤了你的脸,眼下都好了吗,把头抬起来给本宫瞧瞧。”年氏开口,舒穆禄氏自然不敢不遵,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那张放在宫中,只能算中等姿色的面容上残留着几道浅红的印子。

然年氏根本没有看她的面容,只是死死盯着她那双眼,那双像极了纳兰湄儿的脸。该死的,那群秀女费了半天的功夫,根本没有毁掉最重要的东西。如果她们当时直接毁了那双眼,如今就不会有什么慧答应。

她闭一闭目,压下想要抠掉那双眼的冲动道:“行了,你们走吧,别让皇后娘娘久等了。”

“是,奴婢告退。”翡翠轻吁一口气,对着向来嚣张跋扈的年氏,她还真有些担心,万一年氏看舒穆禄氏不顺眼,做出什么破格的事来,自己便麻烦了。

待翡翠一行人走远后,绿意蹲下身替年氏整着裙裳与缀在花盆底鞋鞋面上的金色流苏道:“主子,皇后娘娘好生奇怪,明**答应入宫后就一直不受宠,她却还要专门让翡翠去请慧答应来。就算真有话说,直接使一个宫人不就行了。”

“你错了,慧答应不是不受宠,也不是不被皇上喜欢,而是皇上暂时不愿宠她。”年氏毕竟居贵妃之位,又陪在胤身边多年,一些事远比绿意要看得清楚。

“奴婢不明白。”绿意茫然地抬起头,“皇上既是喜欢,为何不宠幸慧答应。”

“这个本宫也不明白。”年氏有些头疼地抚抚前额,“不过皇后这个时候召见慧答应,想来是准备助她得宠于皇上了。”

“那咱们要不要…”绿意试探着问道,任何一个新人的得宠,都有可能分落主子身上的恩宠,要固宠,就要设法阻止她们得宠。

“不急,先看皇后准备怎样。”年氏抬脚,看着整理后的流苏柔顺地垂落在绛紫色的鞋面上。她娇艳的脸上透着淡淡的疲惫,这次七名秀女入宫,佟佳氏、温氏、刘氏三人皆有倾城之貌,舒穆禄氏双眼又如此像纳兰湄儿,哪一个都轻视不得,须得谨慎提防。

待要命绿意扶自己回宫,恰巧看到弘历从远处走来,本不欲理会,却因眼角余光瞥见他腰间的某个东西而停住了转身的动作。

第七百二十二章 玉佩

弘历是来御花园中放竹罐子的,上次他曾听三哥说起,用露水冲泡的茶最有提神醒脑之功效,只是每次采集露水太过麻烦,且三哥还指定要竹叶上的露水,如此一来即便宫人天不亮就来位于御花园东北角上的竹林中采集,有时所得也不过半杯之数,刚一烧开就几乎没了,更不要说冲茶,经常喝不到,实在难过。

他上次听过后就暗自记在了心里,这几日一直在琢磨采集露水的法子,倒还真让他想出来了。截中空的竹子段,在上面钻孔,然后用丝线串起来挂在竹叶下端,还得是寻那种彼此有接连的竹叶,这样即便是其它竹叶的露水滴下,也会顺势流下来,不至于浪费了。

“四阿哥,您瞧这个位置可以吗?”小郑子指着其中一丛竹叶问道,他手里拿着好些个竹罐子,都是准备放在竹林各处的。

弘历搭手放在额前,挡住刺眼的天光认真看了一眼小郑子指的位置后道:“倒也可以,那就在这里放一个吧。”

“!”小郑子答应一声,麻利地取过一个串了丝线的竹罐,挂在竹枝上,柔软的竹枝因为突然增加的份量往下垂了些许。

“四阿哥,您收集这些露水做什么?泡茶吗?”小郑子好奇地问着,从昨儿个四阿哥让他与几个小太监去砍竹子时就存着这个疑问,如今实在忍不住问出了口。

“是泡茶,不过不是给我自己,而是…”他正在说是给弘时还有额娘时,猛然看到年氏朝自己走来,连忙收声行礼,恭谨地道:“弘历见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

年氏虚虚一笑道:“四阿哥客气了,起来吧,这样冷的天儿,你不在屋里读书,跑到这没甚好看的竹林里来做什么,还带那么多竹罐子。”

弘历知道年氏不喜自己与三哥往来,哪里敢说是为了替弘晟采集露水,撒谎道:“回娘娘的话,弘历书读得有些闷了,便来这里玩耍,竹罐子不过弄来好玩的,什么用处,可是连我自己都是晓得呢。”

“是吗?”年氏显然不信他这话,宫里是什么地方,弘历又是什么人,在熹妃这个好额娘的**下,最是懂得讨胤欢心,如今会毫无缘由的跑来弄竹罐子玩耍?简直就是笑话。

不过她此刻更在意另一件事,明眸微眯,落在弘历系着暗蓝色带子的腰间,似不经意地道:“你腰间这块玉佩甚是好看,能拿下来让本宫仔细瞧瞧吗?”

一听这话,弘历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糟糕,今日一时喜欢就把三哥送给自己的玉佩给挂上了,没想到竟是这般凑巧的撞到年氏,她该不会是认出这块玉佩了吧?希望不是,不然麻烦大了。

这样想着,弘历磨磨蹭蹭地解下同样挂在腰间的八角玉坠子,不等他递过去,年氏已经凉声道:“四阿哥没听清楚本宫说的话吗,是玉佩,而不是八角玉坠子。”

“是,弘历一时听岔了。”见年氏盯牢了玉佩,弘历无法,只能硬着头皮解下那块雕有龟鹤图案的玉佩递到年氏手上。

年氏仔细翻看了几眼后,确定这块玉佩就是属于兄长送给弘晟那一套玉佩当中的,弘晟当时还很喜欢,怎会出现在弘历身上,难道…

想到此处,年氏脸色一沉,问道:“不知这块玉佩四阿哥从何而来?”

弘历攥着手指不知该怎么回答,好一会儿才吞吐道:“我…我不记得了,可能是皇阿玛赏的。”

年氏哪会看不出他紧张,亦愈发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弘晟,他当真…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