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拉氏温柔地道:“臣妾没事,皇上不必在意。”

趁着这个功夫,瓜尔佳氏推一推站着不动的温如言道:“姐姐,好汉不吃眼前亏,皇后刚才摆明了就是设个陷阱让咱们跳下去,既然咱们输了就去认个错,否则皇上面前也不好交待。”

温如言一句话也没说,但她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向那拉氏认错,她是百般不情愿,这个女人早已让她讨厌到骨子里。

温如倾瞥了一眼已经没在说话的胤,忧心地道:“姐姐,要不我替你去认错吧。”

温如言伸手拦住道:“不必了,再说皇后也不会领受。”说完这句,她终于走了出来,敛袖朝那拉氏跪下去,沉声道:“臣妾适才冒犯皇后,请皇后娘娘恕臣妾无礼之罪。”

“知错就好,惠妃是宫里的老人了,往后行事说话都要小心着一些,同样的错,本宫不希望你再犯第二次。”在训了温如言一番后,那拉氏抬一抬手道:“好了,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温如言低头退到旁边,心里始终憋着一口气。

“姐姐,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凌若在她身后轻轻说着,若非为了自己,温如言也不会这样出言顶撞皇后。

温如言回过头,安慰道:“与你无关,是我自己瞧她不顺眼罢了。只是这次没将她扳倒,往后还不知会生出多少事来。”说到后面,她的话语中充满了无奈。

那厢,年氏已经趁机进言道:“皇上,既然坤宁宫已经搜了,不若趁机将其他宫院一道搜了罢,也好早日找出害弘晟的凶手。”

胤沉吟未语,搜查整个后宫,影响极大,一旦传扬出去,必然有损皇室颜面,至于刚才搜坤宁宫乃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回想起来,胤已是颇觉后悔。

这个时候,忽有一个小太监疾奔而来,被拦在外面后,他急得面色发青,朝阻拦的宫人大喊道:“我有急事要禀报皇上,赶紧让我进去。”

胤微一皱眉,扬声道:“四喜,你去外面看看是谁在喧闹?”

“是。”四喜退下后不久回到殿中,神色有些惊奇,“启禀皇上,是翊坤宫的小多子,他说有很重要的事。”

翊坤宫?胤下意识地看了年氏一眼,后者亦是一脸不解,他们刚从翊坤宫出来没多久,而且弘晟也已经没事了,怎得又生出事来?

这样想着,胤口中却道:“让他进来吧。”

随着胤的话,小多子进到殿中,他似乎受了惊吓,整个人都在哆索,简单一个打千的动作,却像喝了酒的醉鬼一样,差点没摔在地上。

年氏对于自己宫中的人当众出丑,甚是不高兴,轻喝道:“小多子,究竟是何事要面见皇上,赶紧如实说来。”

年氏的话令小多子更加惶恐,身子缩得跟个虾米一样,战战兢兢地道:“启禀皇上皇后和贵妃娘娘,三阿哥他…他…”

“弘晟怎么了?”年氏心中不祥,连忙走过去追问小多子。

小多子低着头不敢抬眼,声带哭腔地道:“回贵妃的话,三阿哥他…他薨了!”

惊呼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用惊骇的眼神望着小多子,连胤与那拉氏也失控地自椅中站了起来,一脸的不敢置信,至于年氏,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

还是那拉氏最先反应过来,带着惊怒的神色道:“为什么会这样,徐太医不是已经将三阿哥身上的毒给解出了吗?刚才出来的时候看他都能够说话了,怎么突然一下子又…又薨了?”后面几个字,她说得甚是艰难。

“奴才…奴才也不知道,刚才靳太医他们突然一下子就说三阿哥薨了,让奴才赶紧来禀告皇上。”小多子快哭出来了,他自己都还处在惊骇与莫名之中没回过神来呢。

“不可能!”年氏突然回过神来,用力踹了小多子一脚,双目通红地厉声道:“你胡说,弘晟明明已经没事了,怎么可能突然薨了,狗奴才,居然敢骗皇上与本宫,好大的胆子!”

小多子像块破布一样被年氏踹倒在地,他不敢起身,只是哀哭道:“奴才不敢欺骗娘娘,是真的,三阿哥真的薨了。”

“弘晟!”胤意识到事情的严重xing,轻呼一声,快步奔了出去,那拉氏赶紧跟在后面,余下诸人,但凡回过神来的也都三三两两跟了上去,每一个都面带惊色,不知为何弘晟会突然死去。

“不会有事的,弘晟不会有事的,一定是你这个狗奴才胡说!”年氏指着小多子一字一句道:“待本宫回去看到弘晟安好后,定然回来扒了你这个狗奴才的皮。”

小多子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呜呜地低泣着,这样的哭泣令年氏越加心烦,转身不再理会,只是疾步往翊坤宫走去。

路上,弘历攥着凌若的袖子,惊慌地问道:“额娘,小多子说三哥薨了,是真的吗?”

凌若面色沉重地摇头道:“额娘也不知道,不过小多子应该不会胡言乱语,除非他得了失心疯。”

“不会的,三哥刚刚还在与儿臣说话,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弘历喃喃自语着,努力摇头,然双眼却忍不住红了起来。他咬一咬牙,觉得这样走太慢了,发足快奔,一直越过凌若直追上走在最前面的胤。

他这一快奔,旁边的弘昼也不顾裕嫔的劝阻,快步奔了上去。对此,没有人说话,没有人训斥,所有人的心思皆放在了翊坤宫。

本是半个时辰的路,这一路快走,竟是不足一刻便到了,守在翊坤宫外的宫人一个个皆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胤看也不看他们,直奔入内殿,与离开时一样,弘晟安静地躺在床上,柳、靳二位太医跪地不起,见到胤等人进来,垂泪磕首,“微臣照顾三阿哥不力,微臣有罪,请皇上责罚。”

胤看也不看他们,疾步来到床前,看着闭目安然躺在床上,盖着锦被的弘晟,心里充满了说不出的恐惧,当伸手放在弘晟鼻下时,他紧张地停住了呼吸。

一息…两息…三息…

在这样漫长的煎熬中,胤始终没有感觉到弘晟呼吸,哪怕是一丝微弱的也没有,怎么会这样?

第七百七十五章 薨

“弘晟?弘晟?”他轻声唤着,带着最后一丝饶幸,希望弘晟可以突然睁开眼来回应自己,甚至唤一声皇阿玛。可是没有,什么变化都没有,弘晟依旧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弘晟死了,真的死了…

巨大的悲痛顿时席卷而来,犹如惊涛骇浪,将他整个人都给淹没在里面,

另一边,随后赶到的容远也已经扣住了弘晟的手腕,那里同样是死人才有的平静,没有一丝起伏。

惊骇染上容远的眼眸,弘晟身上的毒是他解的,他最清楚弘晟的状态,虽然体内尚有残毒,但已经对身体无大碍,只要调养几日便会无事,根本不足以致命。

“徐太医,三阿哥怎么样了?”那拉氏紧张地追问着,脸上满满都是担忧之色。至于年氏,她在进了内殿后,就一直远远站着,不敢上前,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胤与容远,想从他们嘴里听到一句弘晟安然无恙,是那个狗奴才得了失心疯胡言乱语的话来。

容远暂时放下心中的疑惑,叹然说出令年氏根本不愿听的话来,“回皇后娘娘的话,三阿哥确实是薨了。”

“不可能!”年氏尖叫一声,快步奔到弘晟床前,吃力地抱起弘晟的身子,用力摇晃着他大声道:“弘晟,你没事的对不对?不要与额娘开这个玩笑,快睁开眼!”

不论她怎么叫,不论她怎么摇晃,弘晟都没有任何反应,就像一个陷入沉睡中的人,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永远不会醒来。

泪,汹涌而落,怎么也止不住,撕心裂肺的声音依然响彻在偌大的内殿中,“弘晟,你醒来啊,醒来看一眼额娘,不要睡,额娘求你了!”

这样凄厉绝望的哭声让人恻然,胤伸手抹去眼角的泪,扶住年氏的肩头哑声道:“贵妃,你不要这样。”

年氏狂乱地摇着头,急声道:“弘晟肯定是与咱们在开玩笑,皇上,你快叫弘晟睁开眼不要再闹了。”

“贵妃!”胤听着更加难过,“朕知道你无法接受弘晟突然离开的事实,朕也一样,可是他已经死了,你再怎么叫他,他都听不到,更不会睁开眼!”

“不!”年氏骤然大叫,尖锐的声音落在众人的耳中,生疼地像钢针在戳一样,有一种捂耳的冲动。

“弘晟没死,他不会死的!”年氏挣脱胤的手,将弘晟抱在怀中,像安抚小婴儿一样拍着他的背,一边落泪一边道:“他们都在骗额娘,说你不在了,可是额娘知道,你是绝不会抛下额娘独自一人离去的。弘晟,不要睡了,求求你,不要再睡了。”说到后面,年氏已经泣不成声。

那拉氏神色悲恸地走上来安慰,“人死不能复生,妹妹节哀!”

“弘晟没死!”年氏像一头被激怒的雌兽,护着弘晟凶狠地瞪了那拉氏一眼,随后又冷笑道:“你自是盼着本宫的孩子死,哼,别痴心妄想了,弘晟命大得很,连什么红娘子的毒都解了,又怎么可能会死!”说罢,她低头柔声道:“弘晟,你告诉皇后,你活得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将来还要开牙建府,娶妻生子,助你皇阿玛处理朝事。”

这一番话说得胤几乎要落泪,他统共就四个儿子两个女儿,涵烟已是生死未卜, 如今连弘晟也死了,若是之前解不了毒倒也罢了,可明明已经无事,却一下子死得这样突然,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四哥,三哥真的死了吗?为什么会死?”弘昼双目红红地问着,年幼的他第一次直面这样残酷而血淋淋的生离死别,茫然无措。

弘历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凌若,在等她回答,凌若轻轻叹了口气,悲伤而无而无奈地道:“去吧,去见你三哥最后一面。”

“三哥!”弘历悲呼一声,奔到弘晟床前跪下,一遍遍地唤着三哥,泪如雨下,弘昼亦跟了上去。

一时间,翊坤宫哭声大作,众嫔妃亦流露出悲伤之色,尤其是凌若等人。弘晟虽是年氏的儿子,但行径却大是有别,更不要说刚才众人皆疑时,唯独他坚信不是弘历下的毒。

生离,尚有再见的可能;可是死别,就真的永无相见了;哪怕是有,也是在奈何桥边…

“不许哭!都不许哭!”年氏抓狂地叫着,哭声让她害怕,让她越发觉得抱在怀中的身子冰冷,仿佛弘晟真的再也不会回到她身边了。

因为年氏刚才的喝骂,令那拉氏不便开口,只是默默地抹着泪,胤强忍了悲伤道:“素言,弘晟是真的走了,你就是再不愿,他也回不来了,放手吧,不要让弘晟连死了都不安心。”

年氏缓缓转过脸,哆嗦着苍白的唇坚持道:“没有,弘晟没死,等他睡够了就会醒过来。”

“素言,朕知道你难过,可是皇后说的对,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要看开一些才好。”胤一边说一边艰难地扳开年氏的手。

年氏一直愣愣看着他,待双手即将空无一物时,才反应过来,赶紧伸手想要再次拥住弘晟冰凉的身子,唯有如此,她才能感觉到弘晟还在身边,没有离去。

胤紧紧拉住她的手,不让她再抱弘晟,年氏发了疯一样的挣扎着,可是不论她怎么做,胤都不肯放开。

尖锐的指甲在挣扎中,划伤了胤的手指,鲜红温热的血液顿时流了出来,染红了年氏的指甲。

一直站在旁边的那拉氏顿时色变,一改适才的哀泣之色厉声道:“贵妃,皇上与本宫念你骤然丧子,多有安慰,你不思感恩便,反弄伤皇上龙体,是何道理?”说罢,她又急道:“太医,快替皇上包扎伤口,小心感染。”

“朕没事。”胤摆摆手,示意那拉氏不必太过担心,而在血流出的时候,年氏亦停下了挣扎,愣愣地看着代表着生命存在的鲜血,她突然有一种冲动,想在弘晟身上划一道,若他也能这样流出血来,就证明弘晟没有死,也省得那些人哭嚎,只是弘晟会受疼。

第七百七十六章 大悲

在这个念头的驱使下,年氏狠一狠心再狠一狠心,伸出还染着胤血迹的指甲在弘晟苍白如纸的手背用力划过,同样的伤口却没有任何血流出,只能看到一丝黑红在伤口隐现。

没有血,真的没有血,年氏失魂落魄地看着这一幕,不知过了多久,呜咽声从嘴里逸出,她用力捂住嘴唇,可是依然止不住那丝哭声,而且越来越大,直至掩盖了所有的声音。

胤重重地叹了口气,揽了年氏的肩膀,轻拍着后背道:“哭吧,哭过就好了。”

胤的话令年氏哭得更大声了,这一次,她是真切意识到弘晟的离去,十五年的母子情份,终于在今日走到了尽头。从今往后,她再也没有自己的孩子,再也没有了啊…

绝望,悲伤,成了这一日翊坤宫的所有,阖宫上下,尽是哭声,哀悼着三阿哥的离去;哀悼着年氏的丧子。

年氏因过于悲痛而哭得晕了过去,胤命人将她扶下去休息,随后才强忍悲伤,看着犹自跪地不起的柳、靳二人道:“为什么三阿哥会突然薨逝?”

弘晟身上的毒已经清得七七八八了,没理由会突然死去,其中必有原因。

柳靳二人对望了一眼,皆是为难地道:“回皇上的话,罪臣…罪臣也不知道。”他们两人倒是很自觉,晓得弘晟一死,必然难逃罪责,直接改了自称为罪臣。

“荒谬!”胤勃然大怒,重重喝道:“朕将三阿哥托付予你们照顾,如今三阿哥死了,你们却跟朕说不知道!”

两人皆是惊骇不已,唯恐胤一怒之下,摘了他们的颈上人头,用力磕头,不断地说着,“皇上恕罪!”

胤厌恶地别过脸,对正在检查弘晟的容远道:“徐太医,知道三阿哥死因了吗?”

容远沉吟了一下道:“三阿哥死因颇为蹊跷,草民不敢断言,还是让齐太医检查一下吧。”

“齐太医。”胤漠然唤了一声,后者赶紧上前,在检查过程中,他露出惊色,又与容远交谈了几句后,方才拱手道:“启禀皇上,三阿哥舌苔青紫,眉心泛黑,应该是死于体内毒性突然爆发。可是在离开前,微臣与徐太医都诊过三阿哥的脉像,残留的毒素极其微小,是绝对不可能致命的。倒像是…”

“是什么?”胤不耐烦地问着。

“是…”齐太医犹豫着不敢说,倒是容远接过话道:“若草民与齐太医所料不差的话,应该是有人趁无人之际,重新给三阿哥下了毒,造成他毒发暴毙。”

内殿又是一阵惊呼,今日之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且一再出乎人的意料之外,那拉氏更是惊呼道:“这怎么可能?殿中除了侍候的人之外,便只有柳、靳二位太医,他们怎么可能会害三阿哥。”

瓜尔佳氏抚一抚脸道:“没什么不可能的,也许这些人当中,就有下毒者的帮凶,要不然怎么会有红娘子这种毒呢。”说到此处,她忍不住一叹道:“下毒者真是狠毒,一次害不死三阿哥便害第二次。”

众人虽觉得有些不可置信,但确实不排除有这可能,甚至可以说十之**,一想起,便觉毛骨悚然,可怕得紧。

胤目光一闪,恰好看到小多子一腐一拐从外面走进来,招手唤过道:“你是一直在这里侍候三阿哥的,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一遍,一个字都不许漏。”

“是。”小多子有些惊慌的说着,刚才被年氏踹到的地方现在还疼,先是三阿哥无故暴毙,之后又挨了年氏一脚,再然后刚才过来时还一个不小心还崴了脚,今天真是倒霉透顶,只盼这条小命不要莫名其妙没在这里,否则就太冤枉了。

原来胤等人离去后,弘晟便一直都有些不对劲,时而叹气时而皱眉,问他可是哪里不舒服,他又直摇头。

这样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后,弘晟突然让小多子扶他起来,说要去见胤,有话要说。小多子问他是什么事,他又坚持不肯吐露,直叫小多子扶他起来就是。

柳靳二位太医一听之下连忙劝阻,说他身子刚刚好一点,千万不能劳累,否则万一残余的毒性进入到尚且虚弱的五脏六腑,会变得很麻烦。

可是这一次,弘晟很坚持,说即便是不能走路,抬着也要去,还说他知道是谁下的毒,要在皇阿玛面前拆穿她的真面目。

听到这里,胤眼中满是惊意,盯着小多子道:“你说什么,三阿哥知道下毒的人了?”

待小多子肯定地点头,他忙问道:“是谁,三阿哥说了没有?”

“回皇上的话,奴才当时听了也是奇怪得紧,可是不管奴才们怎么问三阿哥他都不肯再多说,只说刚才着了那人的当,后悔没有早些揭穿她真面目。”

一听这话,裕嫔有些迟疑地道:“适才臣妾瞧三阿哥态度甚是奇怪,似乎有话要说,会否就是想说这事?”

胤对此深以为然,转目落在那拉氏身上,“皇后,适才你替弘晟拭过汗,他当时可有与你说过什么?”

那拉氏仔细想了一下,摇头道:“臣妾确实瞧见三阿哥喃喃自语,只是声音太轻,臣妾未曾听到,且当时也未往心里去。”说到此处,她又有些后悔地道:“臣妾当时若是问一声就好了。”

“此事不怪你,谁都想不到。”望着弘晟毫无生气的身体,胤痛心不已,“既然他都知道了,为何不立即与朕说清楚,如今就是想问也无法问了。”

凌若轻言道:“也许,三阿哥是有所顾忌,不能说出口。”

“到底…会是谁呢?”温如倾抚着双臂,恐惧令她觉得浑身发凉,左顾右盼,总觉得凶手就在那里藏着。

这个时候,弘昼似乎想到了什么,暂止了哭泣,扯着弘历的袖子道:“四哥,我记得刚才三哥一直盯着皇额娘在看,是不是皇额娘知道些什么?”

弘历瞥了一眼正在拭泪的那拉氏,虽然对于三哥的死皇额娘表现的很悲伤,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具体又说不出来。

第七百七十七章 各执一词

“四哥,你有在听我说吗?”弘昼等了半天不见弘历回答,不禁催促了一句。

弘历回过神来,有心又说,又觉得不合适,敷衍道:“我听着呢,不过皇额娘应该不知道,否则她早说了。”

“哦。”弘昼失望地应了一声,沉寂片刻,他忽地又抬起头,眸中似有幽微的火苗在跳动,“四哥,我们一定要替三哥找到害他的凶手。”

弘历定定地看着他,用力点头道:“嗯,三哥这么相信我,我一定不能让三哥白死,哪怕现在找不到,将来也总会找到的。”

话音未落,弘历突然觉得身子有些发凉,那种感觉,就像被猛兽盯住的猎物一样,他甚至能清晰感觉到自己后背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当那种感觉达到最强盛的时候,他倏地抬起头来,可是什么也没发现,皇阿玛在问小多子的话,皇额娘在默默拭泪,剩下的也都与刚才一样,并没什么异常。奇怪,难道是自己错觉?

放下弘历心中的疑惑不提,只听得小多子继续道:“柳靳二位太医劝了许久,始终不能令三阿哥改变心意,无奈之下,二位太医便商量着稳住三阿哥体内的毒,不至于因为走动而发生变故,并且让奴才下去准备肩舆,等奴才回来的时候,就发现三阿哥已经没气了。”

他这边刚一说完,胤便将目光转向了柳靳二人,意思不言而喻,靳太医刚张嘴要说,柳太医便抢过来道:“启禀皇上,小多子出去后,微臣们便商量怎么稳住三阿哥体内的毒。随后靳太医说,让三阿哥先把药服了,然后再用银针封穴之法,封住他的奇经八脉,这样就不会有危险。”

靳太医在旁边慢慢张大了嘴,眼中尽是惊意,cha话道:“不对,明明是柳太医你说可以银针封穴,我何时说过?”

柳太医闻言大是皱眉,不悦地道:“靳太医,皇上面前可不能胡说,我记得非常清楚,此话是出自你口,我只不过是附议罢了,何况用银针封穴的那个人也是你。”

“胡说!你在胡说!”靳太医激动地大叫着,“皇上,您莫听他胡说,一切皆是他的主意,他冤枉微臣。”

面对他语无伦次的话语,胤大是皱眉,挥手道:“先将事情说清楚,剩下的等会儿再说。柳如是,你继续说下去。”

“是。”柳太医委屈地道:“在小多子出去后,靳太医便让微臣脱了三阿哥的衣裳,用银针封住他的经脉在施针期间,之后他又让微臣出去拿药,等微臣再回来的时候,就发现三阿哥整个人都不对了,呼吸急促,面色青黑,双目圆睁,是毒发之症;微臣当时就吓坏了,赶紧替三阿哥把脉,想压住毒性发作,可是微臣脉还没把完,就听得三阿哥大叫一声,然后便不省人事,不管微臣做什么都无济于事了,最后更是停止了呼吸。”说到后面,柳太医激动不已,连君前该有的仪态都忘了,双手用力地挥舞着。“后来微臣问靳太医是怎么一回事,按理银针封穴是绝不会有问题的。他却说自己什么也没做过,是三阿哥自己突然毒发。”

“你血口喷人!”靳太医激动地叫嚷着,“说施针的人是你,动手的那人也是你,我根本什么都没作过,柳如是,你冤枉我!”

柳太医一脸痛心地道:“靳太医,你自己做的事为何要推到我身上,圣上面前颠倒是非,难道你不觉得羞愧吗?”

“颠倒是非的人是你!”靳太医双目怒若喷火,若非碍着胤等人的面,他恨不得当场撕了柳太医,饶是强忍了,也按捺不住大叫,“柳如是,你别太过份了。”

柳太医连连摇头,“你这样做,就算瞒得了皇上与皇后娘娘,但你自问能瞒过天地良心吗?”

“我没有!”靳太医气得快发疯了,“皇上,您别听他血口喷人,微臣可以对天起誓,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属实,绝无虚假。”

那厢,柳太医亦紧跟着道:“皇上,您若不信,可以问问外头守候的宫人,是否微臣去端得药。”

在弘晟床头放着一碗已经没有热气的药,想是端来的时候,弘晟已经不行了,所以便没人喝,一直放在这里。

胤朝四喜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地走了出去,随后领了两个年纪不大的宫女进来,战战兢兢地施过礼后,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你们可有瞧见是哪位太医去端的药?”胤就着苏培盛端来的椅子过坐,今日这一路奔波,着实有些累了。

“回皇上的话,是柳太医。”两个宫女皆一般回答,确凿无误,使得靳太医的嫌疑无疑又大了几分。

靳太医忙解释道:“皇上,原本是微臣去取药的,可是柳太医非要微臣在旁边看他施针,说是万一有什么意外,也好共同施救。等针施完之后,他又抢着去端药,他…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故意?”那拉氏扬一扬眉,轻言道:“靳太医的意思是说柳太医故意嫁祸与你?这似乎不可能吧,柳太医的品xing皇上与本宫都是知道的,不说远的,就说熹妃的妹妹难产,也是柳太医费尽心机给救下来的。”

柳太医一听,顿时涕泪纵横,连连叩首道:“皇后娘娘圣明,微臣当真是冤枉啊。”

那拉氏的话,令靳太医顿时陷入孤立无援之地,面对众人怀疑的目光,他不断地说着冤枉二字。

面对真假莫辩的二人,凌若凝眸细思,终让她想到一法,“皇上,臣妾有一法,也许可以证明二人孰真孰假,不知当讲不当讲?”

胤正因二人的各执一词而烦恼,听得凌若这么说,当即道:“熹妃但说无妨。”

凌若理了理思绪道:“既然说曾替三阿哥施过针,那么针上必定留有痕迹,交给齐太医与徐太医一验便知。”

柳太医瞳孔微缩,旋即已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靳太医则如丧妣?,愤然道:“适才柳太医说他忘了带银针,所以微臣便将自己的银针借给了他。”一边说着,他一边抖抖擞擞地摸出一个绒布包来,里面并排放着十余根银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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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八章 银针

“一派胡言!”柳太医断然否认了他的话,“我银针就在身上,何曾借过你的。”为了证实自己的话,他同样从身上摸出放有银针的绒布包来。

这下连凌若都不确定了,靳太医的话漏洞太多,实在难以让人相信,至于柳太医…呃,自己与他接触不多,一时半会儿实在难以看透。

“你…你明明有银针,居然诓骗我说没有?!”靳太医气急败坏的说着。

望着那两排银针,胤面色阴晴不定,好一会儿方才缓缓吐出一个字来,“验!”

容远与齐太医一道领命,各自拿过一排银针查验,齐太医拿的是靳太医那些,在查验当中,他突然轻咦了一声,告罪一声,拿着银针走到窗边,借着天光轻轻捻着银针,神色凝重无比。

那厢,容远已经查看完柳太医的银针,并未发现什么问题,在看到齐太医怪异的举动后,他走上去道:“齐太医,可是有什么不妥?”

齐太医将银针递给他道:“老夫年纪大了,眼神不济,瞧不真切,徐太医若能帮着一道看自是更好。”

这话让容远不解,银针凡沾过毒,若未及时清洗,上面颜色必然会有所变化,这个应该不难瞧,怎得会让齐太医这般为难。

然,刚一接过银针,他便觉得不对了,银针份量极轻,拿在手里几乎不可察觉,可是手上这枚银针却是有些份量,虽然很细微,但对于经常拿银针的人来说,还是能够感觉到的。

且仔细瞧去,它比寻常银针要粗一些,至于针的颜色,确实有些不对,并非纯亮的银色,而是带着一丝微不可见的青色,分明是碰过毒物的症状。

“徐太医对着天光瞧瞧看。”齐太医在旁边提醒了一句。

容远依言为之,当正对着天光时,他的眼睛便一下子移不开了,他竟然发现银针内部似有液体在流动,特别是针尾部分,感觉更加明显随着他手的动作,银针内部有东西在缓缓流动,他敢肯定,绝不是光线反射,银针里面是真的有东西,依室内的光线是看不出的,想来齐太医也是觉得银针的份量与大小有所不对,所以起了疑心,特意到天光明显的地方察看。

那拉氏见他们迟迟不说话,不禁有些发急,“二位太医,到底怎么样了?究竟哪位太医的银针有古怪?”

容远与齐太医互望了一眼,在无言的默契中,容远突然伸手拔掉了银针的针尾,随后她将银针倒过来,接着众人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银针中竟然缓缓滴落透明的液体,尽管只有一滴,也足够让人震惊的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裕嫔瞠目结舌地看着那滴液体滴在金砖上。

“回娘娘的话,这根银针本就是空心的,有人在里面灌了某种液体,当以一些特殊手法使银针的时候,液体就会从银针里面流出来。若草民所料不差的话,这液体应该就是红娘子的毒。”就在容远说话的时候,滴落在金砖上的液体发出了诡异莫测的变化。

只见那一小滴液体无声地渗进了金砖中,若非脚下真实地踩着坚硬光滑的金砖,几乎要以为那是惯会吸水的棉花了。

而随着液体的渗入,金砖也出现了变化,竟然出现了一个指甲盖大的洞,敢情那液体不是渗进去的,而是腐蚀进去的。

“是了,就是红娘子的毒。纯粹的毒液可以腐蚀瓦砾玉器,若不稀释,便只能用金银等物盛装。”容远弹了一下手里的银针感概道:“做这银针的人,手艺巧夺天工,银针本就细小,他竟然可以从中镂空,然后灌毒液进去,若非亲眼所见,实不敢相信。不过也因为中空,使得银针有些透明。”

靳太医死死盯着银针,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惯用的银针怎么会变成中空的,还灌了毒液进去。

“靳太医,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好说?”那拉氏沉眸问道:“即便是柳太医中途问你借过银针,可这银针当中的玄机总不至于是他一时半会就能弄出来的吧?”

靳太医面如死灰,半晌才吐出几个字来,“微臣…微臣不知道。”

“依本宫看,你不是不知道,而是再也想不出狡辩之词了吧。”那拉氏声音清冷如冰凌,令这殿内的温度一下子冷了下来,“靳明泽,说,为什么要谋害三阿哥?”

靳太医汗如雨下,跪在地上不住发抖,强撑着道:“微臣真的什么也没做过,求娘娘明鉴,微臣是冤枉的!”

另一边,柳太医则是长出了一口气,“微臣此身总算清白了。”

胤慢慢攥紧了双手,森然道:“靳明泽,是谁让你在竹叶上涂毒,又是谁指使你害三阿哥?从实招来,朕赐你一个全尸,否则必让你受千刀万剐之刑!”

“微臣实不知怎么一回事。”靳太医无力地答着,撑地的双手已是不堪重负。

胤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看来不动大刑,你是不会招了。”

“皇上饶命,饶命!”靳太医一想到千刀万剐便心惊肉跳,“微臣真的是冤枉的。”

胤根本懒得与他废话,径直道:“来人,将他拖下去用刑,什么时候肯说实话了再带进来。”

靳太医的求饶喊冤并不能阻止即将到来的悲惨命运,铁证如山,只凭一张嘴皮子又怎会有人相信他是清白的。

在靳太医被带下去的时候,凌若无意中看到柳太医眸底一闪而逝的松驰,仿佛放下了什么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