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起来了,是她,下毒的那个人一定是她!”弘晟语无伦次的说着,因为没什么力气,他的声音极轻,再加上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容远身上,是以除了弘昼并没有人听到他的话。

弘昼精神一振,忙问道:“三哥,是谁害你的,快告诉我。”

弘晟像是没听到弘昼的话,死死盯着某一处,更确实的说应该是盯着某一个人,眼神充满了恐惧。

弘昼等了半天不见他回答,又见他神色不对,不禁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呃,那不是皇后娘娘吗?三哥盯着她做什么?还有,为何皇后娘娘的眼神这么怪异,只一眼便让他浑身都觉着不舒服。

另一边,容远的话还在继续,“因为红娘子毒性的独特,所以西域有些地方有卖,但也仅限于西域一地,在咱们大清几乎没有。”

靖雪cha了一句道:“我想起来了,咱们上次碰见中了红娘子毒的那个人,差不多也是在快靠近西域的地方。”

容远点头道:“不错,肯定是有人去西域带了红娘子的毒回来,若非事有凑巧,如今三阿哥已经死于非命。”

“此事朕会派人去查明。”胤面色阴冷的说着,虽然这样盘查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但誓不能姑息了下毒者。

“臣妾还有一事不明,若不是四阿哥下的毒,别人又怎么将毒投到露水中,且每日如此?要知那露水可是四阿哥亲手收集的。”温如倾疑虑地问道。

“自然是趁四阿哥将露水放在翊坤宫后门的时候下的,那些功夫足够有心人下毒了。”瓜尔佳氏不以为然的说着,但旋即又觉得有些不对,若是这个时候下毒,凌若便没有理由中毒,因为给她喝的露水早在此之前就已经倒出来了,所以下毒的时间应该只早不晚。

胤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用疑虑的目光看着容远,后者想了一下道:“皇上,草民想去四阿哥收集露水的地方看看,也许会有发现也说不定。”

胤正要答应,忽然听到弘晟的声音,“皇阿玛,儿臣…”

他刚说了几个字,那拉氏便出声打断了他的话,“三阿哥额上怎么这么多汗,定是说太多话累着了,翡翠你快去绞热面巾来给三阿哥拭汗。”

这般说着,她走到弘晟床前,弘昼赶紧让开,那拉氏坐下后取过绢子一脸关心地拭着弘晟额上的汗,“本宫知道你怕四阿哥有事,不过皇上已经说了会去查,你不要太担心了,只要四阿哥确实没做过,就一定不会有事。”

弘晟死死盯着她,眼里的恐惧不断加深,那拉氏的每一下碰触都让他毛骨悚然,他怎么也没想到,慈眉善目的皇额娘竟然一直包藏祸心。

借着替弘晟拭汗的动作,那拉氏俯下身,凑到弘晟耳畔,用只有彼此才能 听到的声音道:“你以为告诉皇上是本宫让你服用露水的,皇上就会相信,从而治本宫的罪吗?别天真了,既然敢动手,本宫就自有脱身之计,凭你是不可以扳倒本宫的,但是本宫却可以让你跟你额娘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若不信,尽可试试,看究竟上断头台的人是你们母子还是本宫。”

因为有着帘蔓的遮挡,是以没人看到那拉氏的嘴唇蠕动,包括离得最近的弘昼,他只是觉得皇额娘拭个汗拭了好久。

感觉到手下僵硬的身子,那拉氏唇角微勾,此时翡翠绞了面巾进来,她顺手接过,试着弘晟身上不断冒出来的冷汗,“瞧瞧这身子果然是虚得很,一直在冒冷汗呢。”

望着那双幽冷如毒蛇一般的眼睛,弘晟有一种动一下手指就会被连筋带骨吃掉的错觉,实在是太可怕了!

怎么办?他要说吗?万一皇阿玛不信,又或者像她说的早有了脱身之计,那岂非惹祸上身,她肯定不会放过自己与额娘的。如今外祖父一家与舅舅势力大不如前,额娘在宫中的日子本就已经不易,再惹上皇额娘,更是雪上加霜。

可若是不说,便没有人知道皇额娘的恶行,让她继续用温慈的假面貌欺骗他人,也许还会有更多的人受她迫害,甚至到死都不知道是谁害了自己。

正当弘晟内心天人交战的时候,胤已是问道:“弘晟,你想说什么?”

“儿臣…”弘晟紧张地咬到了舌头,眼睛不自觉地瞥向那拉氏,只见她若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年氏,这一眼令弘晟如遭雷击,他自己可以冒险,但是额娘…他说什么也不可以让额娘有危险。

“弘晟?”胤奇怪地又唤了一声,不明白这个儿子究竟想说什么。

弘晟艰难地摇了摇头,无力地道:“没什么,儿臣只想请皇阿玛千万查清楚,不要放过真正的凶手。”

笑,无言地在那拉氏精心描绘的妆容上扩散,这丝似有若无的笑容,也令她看起来更加高贵得体,雍容华贵。

那厢,胤在安抚了弘晟一句后,对容远道:“走吧,朕随你一道过去瞧瞧。”

他话音刚落,年氏便接上来道:“臣妾也想去。”弘晟已经没事了,她如今只关心那个下毒的凶手,既然徐太医指名说要去竹林,想必那边会有线索。她倒想看看,究竟是何人这么胆大包连,敢害她的弘晟。

“额娘…”弘晟有些急切地唤了一句,他想让额娘留下来,好将事情原原本本相告,岂料年氏会错了他的意思,只当他是关心凶手,拍一拍弘晟苍白的手背道:“放心吧,额娘一定会抓到那个害你的人。”

那拉氏微微一笑道:“都过去吧,否则待在这里,三阿哥也没法休息,留两位太医照料就是了,柳太医。”

柳太医身躯一震,赶紧上前道:“微臣在。”

“你与靳太医留在这里照料三阿哥,他身子里还有毒,你们仔细着些,千万别出了什么差错。”那拉氏语重心长地吩咐着。

“微臣遵旨。”柳太医与另一名年轻些的靳太医赶紧答应。

那拉氏转头问着胤,“皇上,您看这样可好?”

“你向来仔细,就这样吧。”如此说了一句,胤领着众人离开内殿往御花园行去,到了那片竹林,果见挂着许多竹罐子,因此时日正当空,竹叶间并没有露水的痕迹。

第七百七十章 竹叶

容远绕着竹林走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可是他检查过好几个罐子,发现里面剩余的露水皆蕴含红娘子之毒,且毒性、份量,都完全一样。

怪了,究竟是谁神不知鬼不觉的来此下毒,且还在所有竹罐子当中都下了,要知有好几个竹罐子是挂在一人多高的地方,他们也是靠着两名小太监叠罗汉才勉强够到的。

这么多的竹罐子又隔得这么高,要一一下遍,不是不可能,但要每日如此,就有些不可思议了,难道他下毒时就不怕被人发现吗?面对容远的疑问,无人可以解释,因为他们也觉得不可思议。

夏风拂过碧绿细长的竹叶,响起沙沙的声音,裕嫔无意中的一个抬头,令她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当下怯怯地道:“皇上,您有没有觉这里的竹叶颜色深浅不一,有些似乎要更绿一些。”

呃,竟有这种事吗?随着裕嫔的话,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竹叶上,这一瞧之下,倒真令他们看出些许端倪,在夏日的照射下,有一部分生在较高处的竹叶显得特别碧绿,就像翡翠一样,且在六七月的骄阳下,没有丝毫蔫意。

容远眸光一动,连忙让人摘了一片下来,在仔细检查后,脸上露出一抹喜色,“皇上,微臣知道红娘子的毒是怎么下在露水中的了。”

胤隐隐也猜到了些许,挑眉道:“可是因为这些竹叶?”

“皇上圣明,正是如此,有人在竹叶上涂抹了红娘子的毒,所以任何经过这些竹叶的露水都会染上毒,无毒的露水与它们混合之后,自然也带上了毒性,所以,从这片竹林里收集的露水,必然有毒。”

温如倾被吓了一跳,失声道:“好恶毒的心思。”

有此心思的何止她一人,凌若在后怕之余更是庆幸不已,亏得容远今日正好回来,否则她与弘历纵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温如言长出了一口气,道:“既然已经知道了毒从何来,那么熹妃与四阿哥的身上的嫌疑也可洗清了,三阿哥中毒一事与他们并无干系。”

“或许,这竹叶上的毒根本就是他们涂的呢,这个谁又敢保证?”年氏始终不曾尽信。

温如言不悦地道:“贵妃这话未免有些强词夺理了,不说熹妃与四阿哥若要下毒,根本不用费这么大的劲,就说熹妃自己也中毒,便足够证明她的清白了。”

“哼,皇后不也说了有可能是苦肉计吗?惠妃你与熹妃交好,自是处处帮着她说话,可你别忘了,本宫的弘晟刚刚在鬼门关绕了一圈,险些没命!”说到后面,年氏不由得激动了起来。

那拉氏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抚道:“妹妹别激动,也许熹妃真是清白的也说不定。”

年氏恨恨地瞪了凌若母子一眼没有说话,此时此地,她心里最怀疑的依然是他们。

瓜尔佳氏从刚才起就一直沉思不语,直至这个时候,方才轻声道:“皇上,三阿哥中毒并非一两日的事,据太医说足足有半年,这半年时间,不说竹叶自我更替,就是叶上的毒也会在日复一日的或暴晒或雨水中渐渐耗尽,所以臣妾觉得下毒之人必然每隔一段时间,就要重新来给竹叶抹毒。也许负责收拾竹林的宫人会知道什么,再不然,挨宫挨院搜过来,只要这毒还在,就一定能查到线索。”

那拉氏眼眸微眯,“谨嫔的意思是要搜宫?”

瓜尔佳氏微一欠身,恭谨但却坚持地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没有什么比查出谋害三阿哥凶手更重要的事。”

那拉氏断然拒绝道:“不行,搜宫一事干系重大,而且再怎样也只有搜一宫一院的事,何来搜查整个后宫的道理,若传扬出来,皇家颜面何存。”

瓜尔佳氏眼角一扬,分毫不让地道:“那皇后还有更好的办法吗?或者说就这么放任凶手逍遥法外?”

“姐姐,谨嫔娘娘的意思是不是说将咱们都当歹人看待?那会不会有事?”温如倾不安地扯着温如言的衣袖。

“不会有事的,该担心的那些做过坏事的人。”安抚了温如倾一句后,温如言冷笑一声道:“皇后娘娘百般阻挠,难道您心虚吗?”

这般犀利直接的话一说出口,纵然深沉如皇后者也不禁为之色变,怒喝道:“惠妃,你大胆,竟敢造词诬蔑本宫!”

温如言并没有表露出多少害怕,稍稍欠身道:“臣妾不敢,只是皇后不让人搜宫,实在令臣妾费解,所以才斗胆言之。”

自从涵烟远嫁后,她已经没有了太多需要在意的东西,既不在意,自然无谓害怕二字。

“你!”那拉氏气得手指微颤,她身为中宫,母仪天下,除却年氏之外,哪个又敢在她面前如此放肆。

“皇后娘娘息怒。”温如倾连忙跪下替其求情,“惠妃娘娘也是想尽早找出凶手,所以才有些口不择言,请皇后娘娘看在她并非有意冒犯的份上,饶其罪过。”

那拉氏深吸一口气,压了怒火道:“惠妃,枉你在宫中多年,竟还不及温贵人懂事明理。”说罢,她转向胤道:“皇上,为证明臣妾的清白,请您下令搜宫。”

“先将收拾竹林的宫人传来问话。”搜查整个后宫,干系重大,胤也有所顾虑,正因如此,他刚才才没有阻止那拉氏。

苏培盛交待了随行的小太监一句,不消多时,那两名宫人便战战兢兢地被带了上来,跪下颤声道:“奴才们给皇上皇后请安,给各位娘娘请安。”

胤捻着竹叶道:“朕问你们,这半年,可曾见到什么可疑的人在这竹林附近出没?”

宫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均不解胤这么问的意思,却不敢多言,仔细想了一下道:“回皇上的话,奴才们并未见到可疑的人,倒是福公公曾来过几次。”

三福闻言赶紧站出来道:“启禀皇上,奴才确实来过这里几次,不过绝对与下毒一事无关,是主子说想做几枝竹笔,特意让奴才来此取几节能用的细枝。”

“既然如此,你刚才为什么不说?”温如言咄咄问道,话虽是在对三福说,目光却一直望着那拉氏。

第七百七十一章 矛头

三福委屈地道:“惠妃娘娘容禀,这竹林又不是什么禁地,谁都能来,所以奴才一时也未想到,并非有意。”

“又或者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温如言总觉着那拉氏可疑得紧,而且三福偏又那么巧得来过好几次。再者,此次若无容远弘晟必死无疑,弘历亦会被定罪,怎么瞧着都是她得益最大。

那拉氏抚一抚袖间的花纹,淡淡道:“照惠妃的话,所有来过竹林的人都可疑了?”长眉一挑,指了那两个宫人道:“你不妨问问他们,是否这半年只得三福一人来过?”

迎着温如言的目光,两个宫人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回皇后与惠妃的话,除了福公公还有许多人来过,只是福公公每次来都与奴才们说些话,一次奴才说起家中老母患病,无钱带出宫去,福公公还好心地赏了几两银子,所以奴才们印象特别深。”

“惠妃都听到了,还有什么疑问吗?”这般说了一句,她转眸看向胤,神色恳切地道:“皇上,恕臣妾直言,若三福真是受臣妾之命来此下毒,必是偷偷摸摸,怎敢如此明目张胆。”

“也许是故意的呢?”温如言扬脸,含了一抹难以察觉的冷意道:“皇上,既然皇后娘娘百般辩白,那不若让她将制的竹笔拿来,若确有竹笔,便证明娘娘所言不虚,反之,便是三福以做竹笔为名,在竹叶上下毒,谋害三阿哥。”

面对温如言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那拉氏再次动怒,冷声道:“惠妃,本宫乃是当朝皇后,你怎可如此肆意污蔑!”

“若最后证明是臣妾错了,臣妾自会向娘娘磕头认错。”温如言寸步不让的说着,她也好,凌若也好,已经忍了皇后许久了,如今好不容易有将她扳倒的机会,怎肯错失。

不等那拉氏再言,胤比往日更淡漠的声音已经飘了过来,“皇后,既然有所疑,但该查个清楚明白对吗?”

那拉氏心中一震,知道自己若再拒绝,便真要惹胤怀疑了,赶紧低下头道:“皇上说得是。”

胤微一颔首道:“那么,咱们就去坤宁宫走一趟吧。”

从竹林到坤宁宫,是一段不短的距离,而之前又已经走了不少路,诸女皆是有些脚酸无力,但没一个人出声,她们都想知道,究竟那拉氏是否下毒人。若是,不说后位难保,只怕加性命都堪虞。

在去坤宁宫的时候,温如言故意慢走了几步,落到凌若身侧,轻声道:“希望这一次可以将皇后连跟拔起。如此,你与弘历才有安生日子过。”

凌若感动地道:“就算如此,姐姐你也太冒险了,这样出言顶撞,皇后定会怀恨在心。”

温如言嗤笑一声道:“随她恨好了,左右涵烟已经远嫁,这宫中再也没什么值得我在乎的了,活着也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

温如倾连忙摇着她的胳膊盈盈道:“姐姐,你千万不要这么说,你还有我还有熹妃娘娘和谨嫔娘娘呢,若你有事,我们都会很担心的。”

“放心吧,我没事,不过是说说罢了。”面对这个乖巧懂事的妹妹,温如言脸上浮起一丝笑容,“总之皇后不除,咱们都没好日子过。”

温如倾点点头,又有些不敢置信地道:“皇后娘娘当真有这样坏吗?我瞧着她挺慈眉善目的。”

凌若叹了口气道:“等你瞧见她真实一面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总之你记着,在这宫里,千万不要轻信了任何一个人。”

温如倾不安地点点头,面色有些许发白,想来是对她们说得话有些难以接受。

在走了小半个时辰后,终于来到了坤宁宫,守在宫外的太监看到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皆有些发瞢,醒悟过来后赶紧跪下行礼。

胤瞧也不瞧,径直入内,在正殿中坐下后看着隐隐露着几分不安的那拉氏道:“皇后,竹笔呢,在哪里?”

留在宫中的小宁子等人听到动静都赶了过来,见殿中气氛不对,不敢上前,只能不安地站在殿外。

那拉氏咬唇不语,似有难言之隐,她这个样子,令胤越发怀疑,难道真是皇后下的毒?自己的结发妻子,是一个阴狠毒辣的女子?若真是这样,那便太可怕了。

在这个想法的驱使下,胤言道:“若皇后再不说,朕便只有命人搜宫了。”

不论胤怎么说,那拉氏都不肯吐露半字,年氏目光一凛,恨声道:“不说,就是根本没有什么竹笔了?那拉莲意,竟然真的是你要害我的儿子。”

恨到极处,年氏竟然当众冒大不讳,直呼皇后之名,那拉氏眼皮一跳,骤然望过来,却始终一言未发,在回视胤时,也只说了一句,“臣妾没有下毒。”

胤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斥责年氏,只是道:“苏培盛,四喜,带人搜宫!”

“奴才遵命!”苏培盛与四喜对望了一眼,均知这次是出大事了,搜宫不是没有过的事,但是搜坤宁宫,却是从未有过的事。难道,这次皇后真的要倒了?

夏日的午后,阳光充足而明媚,带着灼人的热意,虽坤宁宫放了冰,可此刻殿门大开,冰块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众人皆是浑身冒汗,温如言等人鬓边额角均可见密密的汗珠,却没有人说什么,也没有人去拭汗。

苏培盛两人动作极快,不一会儿就领了小太监挨宫挨院的搜,前后殿,东西暖阁,偏殿别院全部都搜了个遍,均无发现。

“皇后!”听得苏培盛他们的回禀,胤终于骤现怒颜,“说,为什么要害弘晟,他虽是贵妃的儿子,却也叫你一声皇额娘,更曾在你宫中抚养过,何以要下此毒手?枉亏朕如此信任于你!”

“臣妾没有下毒!”那拉氏面色一黯,凝声道:“再说,没有竹笔也不能证明是臣妾下的毒,皇上何以一口咬定,刚才熹妃与四阿哥被指下毒时,皇上并不曾说一句肯定的话,甚至可说百般维护。是否,在皇上心中,臣妾便是一个恶毒冷血的人?”

第七百七十二章 莫辩

“那拉莲意,你不用在这里花言巧语,没有竹笔,就证明三福在撒谎,除了下毒还有什么事需要百般掩盖!”对于任何敢于伤害弘晟的人,年氏都恨不得她死。[ ]【:

那拉氏冷下脸道:“贵妃,你不要太过份了,本宫始终是皇后,你这样直呼本宫名讳是何道理?”

到了这个时候,年氏哪还会惧她,嗤笑道:“哼,你不用在我面前摆皇后的威风,你身为皇后,本当视众子为亲生,百般呵护,可你呢,却毒辣无情,指使三福在竹叶上下毒,既谋害弘晟,又嫁祸了弘历,一举两得。有你这样的嫡母,真是弘晟与众阿哥的悲哀。”

那拉氏没有与年氏争口舌之利,目光哀切地看着胤,“皇上,您是否也认定臣妾下毒?”

“若不是,你就告诉朕,为何要让三福去竹林?”胤言辞冷切地问着。

那拉氏怔怔地望着他,不知是谁的汗落在地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在这静寂的坤宁宫听来格外明显。

与此同时,透明无色的泪水亦从那拉氏眼角滴落,当胤亲眼看着那滴泪落下时,竟有种不可思议之感,在弘晖逝后,那拉氏就很少在他面前落泪了,更不要说这样当众的落泪。不管何时何地,她都保持着自己身为嫡福晋,身为皇后应有的姿容仪态,一丝不差。看得久了,自己几乎要以为,她本就如此,永远没有其他表情。原来不是,原来她也会哭,会与其他女子一样有眼泪…

想到这里,胤面色不由得一缓,“皇后,你若是冤枉的就将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否则平白一句没有,你让朕如何相信。”

“皇上如果相信,又何需臣妾多言,始终是不信的。”那拉氏垂泪轻言,敛袖跪下,一字一言道:“总之,臣妾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皇上,对不起大清的事,臣妾无愧于心。”

那拉氏话音刚落,晴朗明媚的天空突然一声惊雷炸响,轰隆隆的雷声震耳欲聋。

“天呐,这样的天气怎么会有雷声?”裕嫔惊疑地看着外头晴好如初的天空,若非耳朵至今还难受,她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了。

“还用问吗,肯定是咱们这位好皇后的话触怒了上天,连老天都看不过眼,所以降下雷来警示。”年氏幸灾乐祸的说着,那拉氏害死了她的第一个儿子,如今又要故计重施来害弘晟,她恨不能那拉氏死!

温如言亦道:“看来皇后所谓无愧皇上,无愧大清的话并不能信呢。”

“皇后,朕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究竟说还是不说?”那一声雷,同时也将胤压下去的怀疑重新炸了出来,且比刚才疑心更甚。

那拉氏低头道:“臣妾无话可说。”

瓜尔佳氏附在凌若耳边轻声道:“瞧瞧皇后的演技,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演得这般丝丝入扣,可真是让我等自愧不如。”

她的话虽轻,却依然让温如言听在耳中,冷笑道:“演技再好也没用,到了这个地步,谋害弘晟一事她绝对逃不过去。”

“看来你不是无话而说,而是根本说不了!好!好!”胤连连点头,虽不断地说好,眉心的怒意却涌动不止,手指一次次收紧,依然压不下那份怒意,骤然抓起手边一口没动过的茶盏掷到那拉氏身上。

滚烫的茶水在半空中洒落,虽没烫到那拉氏,但那茶盏却是结结实实地砸在她砸头上,当场头破血流。

感觉到额头上的剧痛,那拉氏身子一颤,木然闭上了眼,她这个样子令胤更痛心生气,“皇后,你是朕的结发妻子,朕一直敬重于你,你怎可做出这等天人共愤的事,弘晟是朕的亲生儿子啊!”

“主子!”翡翠扑到那拉氏身上,紧紧抱着她痛哭道:“你为什么不与皇上说实话,任由皇上这样误会您。”

另一边,三福也含泪跪下朝胤磕头,“皇上,奴才没有撒谎,真的是却竹林取竹枝做笔。”

“住嘴!”那拉氏睁眼厉声喝道:“再多嘴,就给本宫滚出坤宁宫去。”

“主子。”三福痛心疾首地回过头来,“不管您怎么说,奴才都要说,您没有下毒,也没有害过三阿哥。”

翡翠亦泣声道:“主子,您明明可以证明自己清白,为何只字不提,难道非要等皇上将您治罪吗?”

“本宫之事,不用你们多嘴,都给本宫退下!”在那拉氏的喝斥中,翡翠爬到胤面前,与三福并排而跪,用力磕头道:“皇上,奴婢可以证明皇后娘娘的清白,因为这坤宁宫中确实有竹笔存在。”

翡翠此言一出,众人皆惊,本已经几乎定下来事,再度变得扑朔迷离,苏培盛和四喜已经将整座坤宁宫搜遍了,根本没有竹笔的踪迹,可是翡翠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胡言乱语,难道真是漏了哪里?

年氏冷冷盯着跪地哭泣的翡翠,“本宫知道你想救你家主子,可是铁证如山,就算你今日舌绽莲花,也没用。”

“翡翠,你是想气死本宫吗?”那拉氏同样喝斥不止,额间不住流下的血令她整个人看起来凄惨无比。

“主子,奴婢就是因为不想您死,才不得不说实话。”翡翠哭泣不止,旋即冲胤连磕了几个响头道:“皇上,虽然苏公公和喜公公搜查了整个坤宁宫,但他们却漏掉了一个地方。”

胤稍一想便明白了她指的是哪里?“你是说正殿?”

因为胤和一众妃子都在正殿的缘故,所以苏培盛没有搜查这里,但这里统共就这么些地方,且一目了然,根本藏不了东西。

“是。”翡翠应了一声后道:“请恕奴婢们无礼。”

说着她与三福一道站了起来,低头走到胤旁边,掀开他用来搁手的小几上覆盖的锦布,没有了锦布的遮挡,众人才发现,原来那小几是实心的,并不像寻常桌几那样底下四条腿,它看起来就像一个放大了的匣子。

“翡翠,三福,你们大胆!”那拉氏的声音是众人从未听到过的尖锐,像是被人戳破了秘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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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三章 认错

翡翠两人没有理会他,用力一拉,只见小几下方整个的被拉了出来,却是一个隐藏起来的抽屉,里面满满的都是竹笔,少说有几百枝。

这个变故让所有人都呆若木鸡,特别是年氏与温如言,盯着那一抽屉的竹笔,几乎要以为是自己眼花了,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既然有这么多竹笔在,皇后刚才为什么不说,还不许翡翠他们说出来,任由胤误会她?

巨大的反差令胤半天回不过神来,盯着那满满一抽屉竹笔喃喃道:“这些都是你家主子做的?”

“是。”翡翠含泪道:“皇上难得来坤宁宫一趟,二阿哥又已经开牙建府,就算偶尔来看主子,也不过坐一会儿便走,日间还好,有诸位娘娘陪主子说话,可到了晚上,这坤宁宫就冷清得可怕,主子实在无趣,便想着坐竹笔打发时间,让三福去竹林攀新枝,每次都攀回来许多,然后主子一枝接一枝的做着,每做好一枝主子都会默念一遍皇上龙体安康,然后就放在这暗格中,日复一日,便做了这么许多。”

三福在一旁道:“奴才曾问过主子,为什么要做竹笔,做其他东西不是更好吗,可是主子说,竹子是有灵性的,用竹子做成的东西,只要诚心对着它许愿,就一定会成真,又说旁的东西不会做,所以主子只做这一样。”

“做了这么许多?”胤声音发干的问着,手指从细长圆滑的竹笔间cha下去,直至整个手掌都淹没在里面,依然没有碰到底,可见其中的竹笔不计其数。

“是,但是这件事除了奴才两人外,主子就再没与任何人说过。”说完这句,三福哽咽着磕头,“皇上,您相信主子,她一直视您比自己更重要,又怎么忍心去做伤害您的事。更何况世子的死一直是主子心中的至痛,她绝不忍心将这种痛加诸在别人身上。”

这样的言语与心思,纵是胤这样冷情之人,也不禁为之动容,望着自竹笔出现在众人视线中后就再没有说过话的那拉氏道:“皇后,真是这样吗?”

那拉氏神色复杂地望着他道:“皇上不必理会他们的话,臣妾只是因为闲来无事,所以做竹笔打发时间。”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胤的话让那拉氏身子微颤,在许久的静默后,她方才轻声道:“臣妾是皇后,一言一行皆是天下女子的典范,所以臣妾不可妒不可嫉不可恨,可是臣妾也是普通女子,也会想念皇上,盼能与皇上一道用膳,一道围炉说话。”

她慢慢站起身来,仰头打量着这座富丽堂皇却又死气沉沉的宫殿,“三年了,臣妾在这里住了三年了,可是皇上来这里的日子屈指可数。臣妾很想多留留皇上,然臣妾年纪已大,不可能再为皇上生儿育女,如何有脸再挽留皇上。”说到最后,一滴接一滴的泪珠从眼角滑落,划过满是脂粉的脸颊,滴在光滑似镜的金砖上,“臣妾别无所求,只盼皇上可以相信臣妾,只可惜,皇上连这丝信任都吝啬于臣妾。”

她这话勾起了胤的心思,三十年夫妻,他与那拉氏在一起的日子确实少得可怜。

众多妃嫔之中,论情意,远不及凌若;论恩宠,远不及年氏;论喜欢,远不及新入选的嫔妃。算来算去,她除了一个结发妻子的名份,除了一个皇后的位置外,便一无所有。

胤有些内疚地道:“是朕忽略了你,你怪朕也是应该的。”

那拉氏默然一笑道:“不,臣妾从不怪皇上,皇上是天下人的皇上,臣妾得幸伴在皇上身边,已是几世修来的福气。臣妾唯一的愿望,就是盼上苍保佑皇上龙体安康,无病无痛。若还有什么,便是希望皇上能以信任待臣妾,如此臣妾便此生无憾了。”

“朕知道了。”胤轻叹一声,亲手拭去那拉氏脸上的泪痕道:“朕以后都会相信你。”

冷落漠视多年的愧疚促使胤去相信那拉氏,并且给予她远超别人的信任,而这也令那拉氏在今后的岁月中,地位越发稳固。

胤亲手拉了那拉氏在旁边的椅中坐下,这一个举动看得凌若眼皮直跳,却是颇为无奈。满匣的竹笔已经证明那拉氏派三福去竹林确是为了取竹枝制笔,并无虚假,奇怪了,难道竹叶上的毒不是那拉氏下的?

那拉氏凤目一转,最终落在面色难看的温如言身上,带着无形的威严道:“惠妃,你刚才说若是你错了,便向本宫磕头认错,如今事实摆在面前,你认错吗?”

“我…”温如言心有不甘,她直觉就是那拉氏下的毒手,因为怎么看,此事一成得益最多的人都是她,偏搜遍了坤宁宫,没搜到证据,倒是搜到了证明她无罪的竹笔。而且刚才那一番言语,使得胤对她更加信任,竟是变相的帮了她,实在可气。

“怎么,惠妃不愿兑现自己说过的话了吗?”那拉氏似笑未笑地看着她,然眼底却瞧不见一丝笑容。她向来在意自己皇后的身份与权势,厌恶任何敢于挑战这份权势的人,年氏如此,温如言同样如此。

她才是后宫第一人,无人可以取代,也无人可以妄想夺她的后位。任何不敬她的人,都要除去。

“臣妾不敢。”温如言这般说着,却迟迟未有动作。

她不动,那拉氏便一直看着她,任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这一次,她是铁了心要看到温如言的屈服。至于年氏…呵,几次三番直呼自己的名字,不过她慈悲为怀,是不会与年氏计较的,反而还会送年氏一份大礼,真是迫不及待想看年氏收到大礼时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在静默了一会儿,胤开口道:“惠妃,先前你确有不对之处,向皇后认个错,至于磕头,就免了吧,皇后认为呢?”

胤开口,那拉氏自不会不给这个面子,微微一笑道:“皇上做主就是。”

胤微一点头,在准备收回目光时,看到翡翠正在替那拉氏拭去从额头流下来的血,伤口的血已经止住了,不过皮肉绽了一个大口子,瞧着还是有些吓人,不禁有些内疚地道:“太医都在,让他们替你瞧一下,落要留了疤痕,也是朕心急了些。”

第七百七十四章 噩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