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凝声道:“不入虎穴又焉来虎子,你觉得能让皇上开口许其后宫大权的女人会简单吗?”这般说着,她扬一扬手道:“不管她动没动手脚,收起来总是没错的。”

“是,奴婢知道了。”海棠将簪子放回锦盒之中,待要下去又问道:“主子,其他娘娘送来的,也要一并收起吗?”

“都收着吧,左右我现在也不缺什么。”话音刚落,目光忽地接触到那尊神态慈祥的白玉观音像,耳边响起凌若刚才说的话,犹豫了一下道:“仔细检查一下那尊观音像,若没问题,便将它放到我屋中去。”

海棠答应一声,依言将那尊观音像单独放了出来,余下的则全收到库房中。

且说凌若出了咸福宫后,并没有回承乾宫,而是一路走到临渊池,夏日下,平静的池面波光粼粼,流淌着淡淡的金色。

凌若蹲在池边,将水缓缓伸入了池水中,因为天气炎热,又一直照在阳光下的关系,池水带着一丝暖意,包裹着凌若纤细且散发着幽香的手掌,并且将上面微不可见的粉末带走。有鱼儿游过来,许是因为饿了,一下下地啄着凌若的手,将她当成了食物。手指在水中轻轻动了一下,鱼儿顿时受惊地甩着尾巴离开,不过仍是不愿放弃这个食物,在稍远处游曳徘徊。只可惜,下一刻,凌若已经抬起离,当手掌离开水时,香气已经消散无踪,唯有水珠在不断地延着手指往下滴。

“水秀,本宫是不是变得很可怕?连皇上的孩子都想害。”在水秀替自己拭手的时候,凌若突然这般问着。

水秀在仔细拭净了凌若的手掌事,又将绢子放到池中浣了几下绞干后方道:“奴婢知道主子是迫不得已才这么做,何况您说过谦贵人心机深如温贵人,那么她一定会发现观音像上的麝香粉末,龙胎自然不会有碍。”

凌若仰头看着一洗如碧的天空道:“希望如此吧。本宫虽不怠见刘、温二人,却不想害及无辜,尤其是皇上的孩子。”

从王府到后宫,二十多年的经历,改变了她许多,但心底仍有那么一丝良善在,不忍伤害无辜。

杨海亦在一旁劝道:“主子放心吧,一定不会伤害到龙胎的。就算谦贵人没发现,咱们也可以寻个机会提醒她。眼下,最重要的还是除去温贵人,以免她继续在惠妃面前挑拨。”

“也唯有如此了。”这般说着,凌若扶着水秀的手站起身来,刚走了几步,就意外看到温如言与温如倾。

第八百六十五章 相告

彼此相见之下,均是愣了一下,气氛亦变得尴尬起来,还是温如倾先反应过来,屈膝道:“臣妾见过熹妃娘娘,娘娘万安。”

凌若忍着心中的厌恶,抬手示意她起身,淡淡地道:“温贵人与惠妃来此赏鱼吗?”

“是。”温如倾似有些怕她,不敢多话,只是老老实实的回答着。

“那你们慢慢赏,本宫不打扰了。”说罢,她便要离去,从头到尾都没有理会过温如言。因为在凌若看来,温如倾固然可恨,可是妄顾多年情谊,一味相信温如倾谎言的温如言更让她伤心。

见她要走,温如言心下一急,脱口道:“妹妹不多留一会儿同赏锦鲤吗?”

凌若脚步一顿,旋即已经快步离去,冰冷的声音远远传来,“不必了,本宫怕扫了惠妃的雅兴。”

望着凌若远去的身影,温如言露出黯然之色,是她亲手毁了与凌若的情份与信任,怪不得凌若怨她。她如今别无所求,只盼朝一日,凌若会明白她的苦衷。

正自想着,身边传来温如倾甜美的声音,“姐姐,你是不是又难过了,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若非我,你与熹妃娘娘也不至于闹到这个地步。”

温如言暗自吸了一口气,露出苍白的笑容,“说这个做什么,你是我嫡亲妹妹,我信你是应该的。”

“姐姐真好。”温如倾亲热的倚着温如言的胳膊,在她根基未稳之前,她一定要牢牢抓住这个血缘上的姐姐,尤其是温如言现在还被许以协理六宫之权,更是不可轻视。

温如言抚着她的发髻柔声道:“只要你说的是真的,姐姐会永远对你好。”

“嗯,姐姐这样待我,我又怎会骗姐姐。”温如倾信誓旦旦地说着,见温如言还是一副郁结的样子,摇着她手臂撒娇道:“好了,姐姐不要不开心了,咱们赶紧喂鱼吧,那些锦鲤游过来吃食的样子可好看了。”

“你喜欢就好。”温如言眼中尽是宠溺之色,从宫人手中取过鱼食,让温如倾将之一把把洒向池中,引来锦鲤争相抢食,引得温如倾拍手娇笑不止。

待得一袋鱼食都喂完后,温如言忽地道:“如倾,你之后有去过皇后那里吗?”

温如倾心中一跳,有些紧张地道:“姐姐问这个做什么?”

温如言睇视着她道:“你前次不是说要告诉皇后,关于年氏刺杀她的真相,好赢得她的信任吗?”

“嗯,不过在被熹妃拦住后,我怕姐姐多想,所以一直没去过。”说到这里,她小心地觑了温如倾一眼,“姐姐,你是不是又疑心我了?”

“莫胡思乱想,都说了会信你,又怎会再怀疑,若如此,你岂非白叫我一声姐姐。”待温如倾安下心后,她方继续道:“我只是觉得,既然你认为这法子可行,便尽管去做。早一日找到皇后做坏事的证据,咱们也好早一日将她从后位上拖下来,省得她继续害人。”

温如倾温顺地道:“既是姐姐这么说了,那我晚些就过去一趟。”

温如言颔首之余又叮咛道:“嗯,在皇后面前你自己小心着些,莫要露了马脚,为自己引来麻烦。”

“姐姐放心吧,如倾知道。”随着这声答应,这日黄昏时分,她带着飘香来到了坤宁宫。

“哟,温贵人来了,奴才给您请安了。”孙墨远远看到温如倾,连忙上前行礼,脸上挂着满满的笑意。

“公公请起。”待孙墨直起身子后,她又道:“皇后娘娘醒着吗,可方便进去?”

“醒着呢,贵人请进。”孙墨没有进去通禀,径直将温如倾请了进去,当然不是他自作主张,而是那拉氏早就吩咐下来过。

进了内殿,只见那拉氏正倚在床头就着翡翠的手服药,经过几日的休养,原本苍白的脸上开始有了几丝血色,不过瞧着仍是很虚弱。

温如倾于一室的药味中垂首拜见,“臣妾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那拉氏虚弱的说了一声,随后推开翡翠手中还剩着一大半的药道:“太烫了,先放着吧,待凉一些本宫再喝。”

在翡翠将药放下后,那拉氏摇头对斜签着身子坐在绣墩上的温如倾道:“本宫现在可说不上什么万福金安,这伤口啊,无时无刻不在疼,尤其是换药的时候,唉,真是受罪。”连着说这么多,似有些累,在换了口气后方继续道:“倒是温贵人今日怎么这么空闲来看本宫。”

温如倾委屈地道:“早在娘娘受伤那夜,臣妾就想来看娘娘了,偏生着了熹妃的当,被她摆了一道,险些就看不到娘娘了。”

那拉氏神色一震,正一正身子道:“哦?竟有这等事?”

“臣妾哪敢骗娘娘。”随着这句话,温如倾将当时发生的事细细说了一遍,当听得自己之所以会无端挨上一刀,皆是因为凌若在背后捣鬼时,那拉氏不禁怒从心起,恨恨拍了一掌床榻,冷喝道:“熹妃好大的胆,竟敢假借鬼神之名,在背后算计本宫。”

这只手正好是受伤的胸口那边,手上动作一大,无疑牵动了伤口,痛得她脸庞微微扭曲,翡翠忙道:“主子仔细伤口,万一伤口再崩开可就麻烦了。”

温如倾亦一在旁道:“是啊,娘娘不值得为这种人伤了身子。”

“这种人?”那拉氏冷笑道:“如今她手里可是掌着六宫大权,风光得很呢,以后怕是连本宫都要仰她鼻息。”

温如倾接过宫人递来的茶道:“娘娘太抬举熹妃了。如今是因为娘娘受伤不能理事,皇上这才命她暂摄后宫,待娘娘伤势好了之后,后宫之事,自然交还娘娘打理,哪里还轮得到熹妃。所以娘娘实不必为她太过伤神。”

翡翠见那拉氏面色稍缓,趁机劝道:“是啊,主子,熹妃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就算眼下风光也不过是一时而已,萤火始终不能与皓月争辉。”

第八百六十六章 各怀鬼胎

“行了,你们不必说了,本宫心里有数。且让她得意几天,待本宫伤好之后,再与她慢慢算帐。”那拉氏咬牙切齿的说着,向来只有她算计别人的份,这次却被人算计到头上来,而且若非温如倾告密,她至今仍被蒙在鼓里,只当是年氏忆子成狂,得了失心疯。

“对了,那熹妃抓到你要来向本宫告密,你又是如何脱身的?”看温如倾气定神闲的模样,那拉氏便知她必定设法脱身了。

温如倾掩嘴一笑道:“那可就得谢谢我那位好姐姐了,原本熹妃与谨嫔是抓着臣妾不放的,可是臣妾与惠妃说,之所以这么做,都是为了取得皇后娘娘的信任,从而对付娘娘,惠妃她相信了臣妾,宁可与熹妃她们翻脸也要保住臣妾。”

“看来惠妃真是你最好的一道护身符。”那拉氏对她的回答并不意外,“据本宫所知,惠妃可不是个愚昧的人,想不到这一次竟会被你耍得团团转,温贵人的本事,可是连本宫都很佩服。”

“娘娘如此盛誉,臣妾受之有愧。”温如倾低一低头又道:“其实惠妃未必看不明白,只是她被所谓的亲情蒙蔽了双眼,不愿意相信我这个亲妹妹会背叛她。”

“惠妃在皇上身边也有二十几年了,想不到还这么天真,真是可笑。”那拉氏轻笑一声,抬眼看着温如倾,即便在床榻上亦精心修饰过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流光,“可就是这样一个天真的人,却在本宫眼皮子底下活了二十几年,还生了一个女儿,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臣妾不曾出现,娘娘无从发现她竟还有这样一个弱点,而且…”温如倾声音一顿,似笑非笑地道:“以前有熹妃和谨嫔护着她,这三人结党为营,牵一发而动全身,娘娘想要除掉她们自然不易。”

“那么以后呢?”那拉氏眼中的流光再一次出现,且此次比刚才炽烈了许多。

温如倾会意地道:“以后臣妾会帮娘娘将她们连根拔起,让她们再也不能威胁到娘娘。”

“很好,本宫果然没有白疼你。”在这样满意的话语中,那拉氏示意翡翠取过已经放凉的药,温如倾见状忙起身道:“不如让臣妾侍候娘娘服药?”

那拉氏微微点头,翡翠会意的将药碗交给温如倾,后者小心地舀了药递到那拉氏嘴边,看她喝下去。

好不容易将药喝完,那拉氏皱着眉道:“虽说良药苦口,这齐太医开的药委实也太难喝了些。”

温如倾用小银签子签了一颗翡翠拿来的蜜饯放到那拉氏嘴里,“等娘娘伤好了自然就不用喝了。”

蜜饯入口,苦意总算消退了一些,那拉氏展一展眉道:“本宫盼着伤赶紧好,否则再这样下去,本宫以后吃什么东西怕都觉着苦。”

“娘娘放心吧,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到时候您就不必吃这苦药了。”说到这里,温如倾小心地看了那拉氏一眼,“刘常在晋为贵人一事,娘娘可已经知晓了?”

那拉氏拉一拉身上的丝锦薄被,漫然道:“本宫如今虽躺在床上养伤,但耳目还不算闭塞,谦贵人怀了龙种这么大的事又怎么会不知道呢。能以贵人之位而得封号,看来皇上对她这一胎很是看中。”

“娘娘说得正是,若让刘氏生下孩子,不管是阿哥还是公主,皇上怕都会再晋她的位份,到时候,臣妾可就要低她一头了。”这般说着,温如倾脸色逐渐黯然了下去。

那拉氏岂会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唇角微勾,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道:“那也得等她生下龙胎再说,现在一切都还是未知之数。话又说回来,温贵人承宠的次数可比她多多了,怎的至今不见动静?要不然,嫔位可是非你莫属了。”

这话正说到温如倾的痛处,眼皮子一跳,带着几分委屈道:“可能是臣妾没那个福气,所以才不能为皇上开枝散叶。”

“这种事急不得,兴许明朝就有了。不过谦贵人能不声不响的怀孕,也是她的本事,你可要多向她学着点,否则真让她越到你头上去了,可别怪本宫没提醒你。”

“臣妾知道。”温如倾在心中暗骂,皇后这话分明是不想自己动手,暗指让她对付刘氏,她自己便可以坐山观虎斗,真是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

她虽然极力收敛,但还是露了一丝在脸上,那拉氏噙一缕轻微的笑意在嘴角,凝声道:“好了,你也别在那里胡思乱想,本宫又没说不管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本宫自会替你兜着,不过你自己也把握好分寸,否则太过了,本宫就是想保也保不住你。”

听到那拉氏这话,温如倾在定心的同时也升起忌惮,自己刚才不过流露出了那么一丝,便被皇后发现了,这份洞悉真是令人害怕。

“臣妾知道该怎么办,请娘娘放心。”这般应了一句,温如倾又试探着道:“娘娘,那熹妃那边…”

那拉氏思忖片刻道:“以你现在的情况去动她,无疑是死路一条,一切等本宫伤好了再说,不过你可以在惠妃那边多用用心,若能挑得她与熹妃翻脸为敌,便是立了一桩大功。而且…”那拉氏脸上浮起一丝残忍的微笑,“让她们姐妹自相残杀,你不觉得很过瘾吗?”

温如倾自是明白她的意思,不过却显得很为难,“上一次惠妃信了臣妾,与熹妃闹翻,臣妾看她已经颇为伤神,几次都想与熹妃重修旧好,是熹妃始终不给她好脸色,这才一直僵着,想让她与熹妃敌对,怕是不容易。”

那拉氏不以为意地道:“只是不容易而已,并非不可能。你那么聪明,本宫相信一定可以寻出一个好办法来,始终惠妃最相信亲近的那个人是你,你可千万别浪费了这个优势。”不等温如倾再说,她已是道:“只要你能做到,本宫必替你在皇上面前美言,许你一个嫔位。到时候,哪怕刘氏真的晋了嫔位,也不过与你平分秋色而已。”

第八百六十七章 正八品

温如倾连忙起身谢恩,并道:“臣妾定会尽力为之,不让皇后娘娘失望。”

“很好!”那拉氏微一点头,忽地眉眼染上几分笑意,盈盈道:“话说回来,本宫还没有谢你的救命之恩呢!若非你泼了年氏一脸茶水,本宫如今已经没命与你在这里说话。”这般说着,不等温如倾接话,她已经对翡翠道:“你代本宫给温贵人磕个头,谢她的救命之恩。“

翡翠答应一声,刚要跪下去,温如倾已经忙不迭地扶她道:“千万使不得,臣妾救娘娘乃是理所应当之事,如何敢领娘娘谢,哪怕是翡翠姑姑代娘娘磕头,臣妾也是万万领受不起的,还请娘娘收回臣命,莫要折煞了臣妾。”

那拉氏见她说得诚恳,不再勉强,命翡翠退下后道:“不管怎样,你这份恩情本宫都记在心里了,以后必定设法还你。”

“娘娘言重了,臣妾当时根本没想那么多,只下意识觉得不能让年氏害了娘娘性命。其实真正要说救了娘娘的人,该是娘娘身边的公公才是,若非他拉住年氏,受了伤都没松手,娘娘就真的危险了。”

那拉氏自然知道她在说谁,笑一笑道:“好了,本宫有些累了,你先退下吧。”

温如倾知趣地道:“那臣妾明日再来服侍皇后娘娘服药。”

待其退下后,那拉氏嗤然一笑道:“惠妃有这么一个妹妹,真是可哀,不过也怪她自己愚蠢,被小了二十多年的温如倾玩弄于股掌之上。”

翡翠在一旁道:“主子真的想扶温贵人上位吗?恕奴婢直言,温贵人虽眼下看起来对主子忠心,但她心思太多,并不像慧贵人那么好控制,留她在身边,恐怕会对主子不利。”

“这样狼子野心的人,你以为本宫真的会信任她吗?她将本宫视做青云直上的阶梯,本宫何尝不是视她做离间钮祜禄氏与温氏之间的棋子,等到棋子没用的时候,自然就可舍弃。”那拉氏说的理所当然,并不觉得有一丝不对。

宫里从来只有两类人,执棋者或是棋子,温如倾只配做一只棋子。

那拉氏在歇了一会儿后,想起一件事来,对一直没说话的三福道:“去将小宁子唤进来,本宫有话与他说。”

等了半晌始终不见三福答应或有所动作,那拉氏微皱了眉,又唤了几声,方见三福如梦初醒地道:“啊?主子您有何吩咐?”

那拉氏不悦地道:“这两日本宫总见你心神不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三福忙垂低了身道:“回主子的话,许是因为这几日没睡好,所以有些走神,请主子恕罪,奴才以后不会了。”

“罢了,去将小宁子叫进来吧。”听得那拉氏吩咐,三福赶紧退了出去,过了片刻,领着小宁子进来。

在小宁子请安的时候,那拉氏注意到他缠在手上的纱布,道:“你手上的伤怎么样了,可还要紧?”

小宁子激动地道:“谢主子关心,奴才些许小伤早已经没事了,只是伤口还没结痂,怕吓到主子,这才继续以纱布覆之。”

那拉氏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道:“你当时胆子倒很大,竟然受了伤还敢拦在本宫前面。本宫刚才说温贵人救了本宫一命,但其实你也救了本宫一命。本宫向来赏罚分明,说吧,你想要什么,凡这坤宁宫有的,本宫都赏了给你。”

小宁子一听这话立时跪了下去,正色地道:“奴才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也知道忠字怎么写。您是奴才的主子,奴才保护主子是理所当然之事,如何敢受主子赏。”

对于他这个回答,那拉氏颇有些意外,“当真不要吗?只要你开口,不论是金银,还是其它贵重的东西,本宫都可以赏你。”

小宁子抬头,言词恳切地道:“谢主子厚爱,但是奴才真的不敢领受。主子若真想赏奴才,就请让奴才一辈子都留在主子身边侍候吧。”

他自然不是真的不想要赏赐,只是区区金银,他还不放在眼中,他要的是另一样东西,一样比金银贵重百倍的东西。

“你这奴才。”那拉氏对小宁子的话颇为受用,思索了一下道:“虽然你不要,但本宫还是要赏你,这样罢,本宫赏你一个与孙墨一样的八品太监。”

“奴才谢主子恩典,主子千岁千岁千千岁!”小宁子大喜过望,忙不迭地磕头谢恩。他之前百般推辞,为的就是这样东西,品级往往代表着权势,太监同样如此,就好像胤禛跟前的四喜,他如今就是太监当中的头一份荣耀,许多朝廷命官见了他都要尊称一声喜公公。

他千方百计,不惜耗尽钱财,受尽皮网之苦,跟在那拉氏身边,为的就是借助她皇后的身份,来实现自己出人头地的梦想。而非一辈子做一个碌碌无为的小太监。

终有一日,他要别人像对待四喜一样,尊称他一声宁公公。至于金银,呵,只要有了权势,这等东西,还不是招手即来,要多少有多少。

那拉氏对小宁子的封赏,让三福本就不怎么样的心情变得更差,他看得出小宁子的野心远远不是一个八品太监可以满足的,他瞄准的应该是自己屁股下的位置。只是这是那拉氏亲自开口许的,他又哪敢反对什么,反而还得在一旁赔笑脸。

那拉氏打了一个哈欠道:“行了,你们都退下吧,本宫乏了。”

众人各自行了一礼后,躬身退下,到了外面,翡翠示意三福跟她一道走,在到了一个无人处时,方道:“你最近是怎么了,总是心不在焉的,你可知这样下去,主子早晚会对你不满的,特别是还有一个小宁子在,你明知道这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只怕他此刻正觊觎着你的位置呢。”

三福闷着头不说话,翡翠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一阵来气,加重了语气道:“怎么了,连我也不能说吗?若是这样的话,那你以后都别来与我说。”

见她转身欲走,三福忙拉住她道:“翡翠,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第八百六十八章 私语

看到他这个样子,翡翠心中一软,放缓了语气道:“我并不是bi你说,只是你现在的样子实在令我很担心,还有小宁子,你也听到了,主子对他很赏识,连八品顶戴都赏了,你要是再不用点心,主子对你会越来越不满,到时候,你底下的位置早晚会被他夺去。”

听到这里,三福长叹一声道:“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只是这几日,我一直在想,若当时温贵人或小宁子没救主子,如今会是怎样一副情景;会不会主子已经死了,而咱们两个也不用这样赔尽小心与笑脸。”

翡翠被他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吓了一跳,赶紧捂住他的嘴道:“你疯了,这话要是被人听去传到主子耳中,你非得掉脑袋不可。”

三福拉下她的手道:“我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不知该如何开口。翡翠,你知道我当时在救主子的时候,为什么没完全挡住她,而让年氏有机可趁吗?”

翡翠目光一阵闪烁,迟疑地道:“你该不会告诉我,你是故意的吧?为的就是…”后面的话让她舌头打结,不敢说下去。

“是。”三福用力扯下垂落在眼前的树叶,夏末秋初,这片树叶的边缘已经泛起了黄色,就算继续挂在枝头,也很快会枯黄落下,“翡翠,你不知道,那一刻,我真的盼着主子就这样死了算了,你我就不用整日担惊受怕。还有,即便依旧不能结为菜户,可至少不用这样刻意保持着距离。”

翡翠被他这番大逆不道的话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愣愣地看着三福,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叹息从她嘴里逸出,随后,手指轻轻抚上三福的脸颊,“把这些事忘了吧,以后就不要再想起,更不要提起。主子她活着,好端端地活着,而咱们要做的,就是侍候好她;只有这么做,咱们俩个才能活,也才能好。”

三福认真地看着她,带着些许不忍道:“我倒是算了,就怕你受委屈。”

翡翠轻轻一笑道:“我侍候主子那么多年,对她的脾xing不说了如指掌,却也差不多了,不会有事的。再说了,就算我真受了委屈,不是还有你安慰我吗?除非你待我的好都是假的。”

“这怎么可能。”三福被她说的轻笑了一下,随后又道:“对了,上次我送你的那两颗北海黑珍珠带在身上吗?”

“怎么了,你想要回去吗?”这般说着,翡翠将手伸进衣领中将一条红绳攥了出来,在绳子的下面系着两颗散发着孔雀绿的珠子,“我怕放在房中会被人看到,所以拿绳子系了挂在脖中,有衣领遮着,人家也看不到,你要的话还你。”说着她便要将绳子解下来,三福忙阻止道:“都说是送给你了,哪有再收回去的理,我不过是想到了所以随口问问,你这样挂着挺好看的,以后都不要摘了。”

“随你吧。”翡翠说了一句,随手将珠子塞了回去,“好了,你先回去吧,莫要让人看到咱们两个在一起。”

三福刚要答应,就听到不远处的一棵树后传来响动,紧接着似乎看到人影闪了一下,眼中立时出现警惕之色,在示意翡翠不要出身后,他蹑手蹑脚走了过去,想要看看谁躲在树后面,可是到了那边,却发现树后空无一人,只有一根被踩成两截的树枝,想来刚才那声响动就是因为踩断了树枝才发出来的。

翡翠等了一会儿,放心不下,快步走过来道:“怎么样,看到人了吗?”

“没有,想必刚才已经走了。”三福沉沉说着,心里是止不住的担忧,不论是他与翡翠的关系,还是他刚才说的那些话,一旦传出去,后果都不堪设想,而且最怕的就是有人拿着这事到主子面前搬弄是非。

这样的担心也出现在翡翠心里,急得快哭出来了,“糟了,万一传出去,你跟我两人都不用做人了,三福,这可怎么办是好?”

三福咬一咬牙道:“没事的,空口无凭,只要我们抵死不认,就耍不出什么花样来。”

翡翠还是放心不下,“真的没事吗?而且我怕来人是…小宁子,刚才他跟咱们一道出来的,我拉你来这里的时候,他也没走远。”

三福心乱如麻,但看到翡翠焦急的模样,还是安慰道:“刚才我看那个身影,应该不是小宁子,你别自己吓自己了。走吧,你先回去,记得镇定一些,千万不要露了马脚,尤其是在主子面前。”

翡翠无奈地道:“也只能这样了,那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

这一日的黄昏,在忐忑与紧张中过去,不过令三福与翡翠稍稍安慰的事,并没有关于他们的只言片语传出,小宁子也表现的与平常一般,没有什么异常。

夜间,那拉氏在洗漱过后待要歇下,忽地于昏暗的烛光下看到有一个人影站在鲛纱帷帐外,奇怪,明明已经让所有人都退下了,怎得还有人在,难道是翡翠?

“谁在外头?”她试探着劝了一声,人影动了一下,紧接着鲛纱帷帐被掀开,人影走进来叩首道:“奴才小宁子叩见主子。”

“是你?”那拉氏奇怪地瞥了一眼跪在地地上的小宁子,“你不去睡着,跑到本宫这里做什么,还悄无声息的站在外头,难不成是扮鬼吓本宫吗?”

小宁子赶紧惶恐地道:“奴才不敢!”停了一会儿他又低低道:“奴才只是不放心主子,所以才守在外头,以免有不怀好意的人加害主子。”

那拉氏诧异地看着他,随后又有些失笑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年氏都已经被关至冷宫中的,她就算想行刺本宫也不可能。再说,这会儿坤宁宫的宫门都已经关了,外人根本进不来。”

小宁子沉默片刻方才低低道:“就怕想要害主子的人不是外人。”

那拉氏听着不对劲,支着手臂意欲坐起来,同时肃声问道:“你这是何意?难道这坤宁宫中还有人想要对本宫不利?”这般说着,她自己都觉得不可能,

第八百六十九章 告密

小宁子见状赶紧膝行上前,跪在踏板上扶那拉氏坐起,嘴上则道:“奴才并没有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小心一些好。【再说,有奴才守在主子帐外,主子睡着也安心一些。”

那拉氏分明觉得他话中有话,却没有立即追问,而是道:“去把灯都点燃。”

“是。”小宁子拿了火折子,将刚刚熄灭没多久的烛火再次一一点燃,待其重新跪下时,内殿已经灯火通明,犹如白昼。

“把话给本宫说清楚,究竟宫里谁想害本宫,若再不说,本宫就当你是那个人,直接拖出去乱棍打死。”那拉氏声音平静的像一潭死水,没有任何起伏。

小宁子吓得赶紧磕头,“主子饶命,奴才不是不说,实在是不敢说啊!”

“讲!”这个字从那拉氏嘴里吐出的时候,似乎还带着霜雪寒意,吓得小宁子缩了缩脖子,不敢再隐瞒,一五一十道:“之前奴才受主子封赏出去后,看到师傅与翡翠姑姑拉拉扯扯的行踪可疑,奴才一时好奇之下就跟了上去,不曾想竟让奴才听到一件耸人听闻的事。”

见他停下了话语,那拉氏皱一皱眉催促道:“继续说下去。”

“是。”小宁子似乎真的很害怕,整个人都在颤抖,“奴才听到师傅说那日年氏行刺主子的时候,他是故意不完全挡住主子,让年氏有机可趁,因为他想要主子死,这样他们就不必对主子卑躬屈膝,赔尽小心谨慎。”

这些话落在那拉氏耳中,简直就与惊雷无异,不顾身上一直在隐隐作痛的伤口,倾了身子死死盯住小宁子,厉声道:“这些话真是三福说的?”

小宁子伏地垂泪,痛声道:“奴才知道主子不会相信,奴才当时听到时,也是怀疑自己听岔了,可这一切真是从师傅口中说出来的,奴才怎么也没想到,他竟会有这样毒辣的心肠,想要置主子于死地。”

那拉氏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之中,她自然不会因为小宁子的一面之词,就怀疑跟了自己二十多年的三福。可是细细回想起来,年氏行刺那日,三福挡在自己身前的动作确实十分勉强,而且明明可以全挡住的,他却留了许多空隙,要不是温如倾关键时刻泼了一杯茶,她早已没命坐在这里听小宁子说话。

只是三福,他为什么要背叛自己,他与翡翠一样都是打从府里就跟着自己的,且这些年来,她并不曾薄待了他,连坤宁宫的首领太监都让他当了,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有时候自己虽责罚他,但都是他自己犯错在先,又或者是为了做戏,要说重罚却是一次都没有。

“启禀主子,还有一件事…”小宁子的声音将那拉氏从沉思中拉了回来,振一振精神道:“还有什么?”

小宁子越发犹豫不决,好一会儿才咬牙道:“师傅与翡翠姑姑有私情,奴才看到师傅将前次主子赏的两颗北海黑珍珠送给了翡翠姑姑,她就戴在脖子上。”

这件事比刚才那件更令那拉氏震惊,宫里是不许太监与宫女对食的,三福他们竟敢如此大胆做出有违伦常的事?

因为宫规不许,所以这种事特别遭忌讳,一旦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不说有私情的两人会受罚,就是他们的主子也会受到牵连。所以,这也是她最不喜的事。

不等那拉氏说话,小宁子已经连连磕头,哀声道:“主子,师傅与翡翠姑姑想必是因为宫中寂寞才在一起的,求您千万要责罚他们。”

那拉氏将前倾的身子缓缓往后靠,待后背接触到垫子后方冷言道:“一句寂寞便可以漠视宫规了吗?本宫倒想问问他们眼中可还有本宫这个主子吗?”

见小宁子要开口,她抬手道:“好了,此事与你无关,你不必再替他们求着。”稍一思索后又道:“传翡翠来见本宫。”

“是。”小宁子心中暗喜,今日对他来说,可算是双喜临门,不止挣了一个八品顶戴,还发现了这么大的两个秘密。之前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顺理成章说出这些事,且又不会让那拉氏觉得他是在刻意针对。

哼,三福,你不是喜欢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吗?我就看你今日之后是否还能那么得意!

小宁子去敲门的时候,翡翠刚刚上床,听到敲门声赶紧披衣来开门,看到站在外头的小宁子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道:“这么晚了,你寻我还有事吗?”

小宁子皮笑肉不笑地道:“奴才哪敢打扰姑姑,是主子命奴才来传姑姑前去问话。”

翡翠奇怪地道:“问话?这个时候问什么话?”

“这个奴才可不知道,姑姑您去了就清楚了。”不知为何,小宁子脸上的笑意令翡翠得慌,猛然想起黄昏时分在树后看到的那个人影,难不成真是小宁子?若是这样,那此刻那拉氏传她问话,必定凶多吉少。

小宁子催促道:“姑姑若没什么事,咱们就走吧,可不好让主子久等。”

翡翠心思飞转,在小宁子略有些不耐烦的眼神中道:“慢着,我有些内急,等我去方便一下,免得待会儿在主子面前出丑。”

“这个…”小宁子眼珠子咕噜转了一下,听出翡翠话中的推脱之意,逐道:“姑姑还是忍耐一下吧,主子那头可一直等着姑姑呢。”

他越是这样,翡翠越是知道事情不妙,否则何必跟个冤鬼似的催着自己去,当下沉了脸道:“人有三急,你倒是忍一下给我看看!小宁子,我知你得主子赏识刚升了正八品太监,可是想在我面前摆谱,你还远远不够资格。”

虽知翡翠很快就会倒大霉,但这个时候,小宁子还是不敢过于放肆,带着一丝委屈道:“奴才哪敢,只是怕去晚了主子那边不好交待。”

“主子向来是讲理的人,有何好难交待的,若是主子问起,我自会回答。”扔下这句话,她将门“”的一关,把小宁子晾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