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容颜,无关年纪,无关一切,只是纯粹钟爱她这个人吗?

这个想法令凌若感动不已,没有再推辞,就着胤的手将一盏燕窝全部吃完,随后胤又陪了她一个下午,直至天色渐黑时方才去了刘氏的长春仙馆。

因为胤不在,所以晚膳凌若便让人准备的简单些,直至晚膳上桌还没见弘历进来,正待让人去叫他,就看到弘历自个儿走了进来,低低地唤了声“额娘”。

凌若就着水秀端来的水净一净手道:“怎么了,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

弘历垂头道:“没事儿。”

凌若拭净了手道:“你是额娘生的,你有事没事额娘会看不出来吗?”

弘历见瞒不过,只得如实说了出来,原来他刚才去找弘昼,想跟弘昼一道练习冰嬉,宫人原先说弘昼在里面,可进去后又说不在。若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可他偏偏听到屋里有弘昼的声音。

待他说完后,凌若微一点头道:“这么说来,五阿哥是故意不见你?”

“嗯,其实自从除夕之后,弘昼便对儿臣爱理不理,今日更是避而不见,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弘历显得有些垂头丧气,自从弘晟死后,要好的便只有弘昼一人,想不到突然之间又变成这样子。

凌若已经大致猜到了一些,却不说破,只是道:“看样子五阿哥是在生你的气;这样罢,待晚膳后,额娘陪你去裕嫔那里,问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可好?”

弘历一喜,旋即又有些犹豫地道:“儿臣刚才听三福说额娘晚上还要定冰嬉那天的人选,若陪着儿臣去裕嫔那边,岂非…”

“无妨,额娘晚一些睡就是了,最重要的是你能与弘昼说清楚,额娘知道你向来重视手足之情,更不要说弘昼与你是一道长大的。”

弘历闻言既感动又欢喜地道:“谢谢额娘!”

凌若笑一笑拿起筷箸道:“好了,那赶紧用膳吧,若是太晚过去,打扰了裕嫔歇息可不好。”

“嗯。”烦恼事一去,弘历的心情自然也跟着好起来,连着吃了两碗饭方才饱,待得漱过口歇了一会儿后,凌若命杨海在前面执灯,携了弘历一道往耿氏所住的鱼跃鸢飞行去。

鱼跃鸢飞在圆明园也是颇具景致的地方,前后带水,八窗洞开,让人感觉犹如来到了山村田园一般,不止有鱼跃其中,还有白鹫在水岸间漫行。昔日温如言来这圆明园小住时,便是歇在这鱼跃鸢飞处,特别喜欢。而今景致依旧,人却已不在,回想起来,实在令人唏嘘不已。

第一千零七章 怒气

弘历跟在凌若身后,见她越走越慢,到最后更是停了下来,不由得问道:“额娘,你怎么了?”

凌若被他的声音惊醒过来,连忙摇头道:“额娘没事,只是突然想起了以前。”不等弘历再问,她已是道:“行了,咱们快过去吧。”

守在鱼跃鸢飞外头的小太监早早看到了往自己这边靠近的宫灯,只是天色太暗,看不清宫灯后面的人影,直至近得只有数步之遥时方才看清,连忙跪下行礼,“奴才给熹妃娘娘请安,给四阿哥请安!”

凌若颔一颔首,没有让他通报,径直走了进去,刚走了两步便听到弘昼的嬉戏声,待到了院中,只见弘昼穿着冰鞋在平整的青砖地上滑走,不时做出各式各样的动作,玩得不亦乐乎。

只是在他而言颇为刺激的玩耍,却令一旁的裕嫔担尽了心,除了让四个小太监紧紧跟着他,还不时提醒他小心。

不论是弘昼还是裕嫔都没有注意到凌若一行人,直至弘晟一个直滑,收势不住险些摔倒,弘历快步过去扶住他时才注意到。

不过在看到弘历的下一刻,弘昼刚才还嬉笑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直起身甩开弘历的手不悦地道:“你来做什么?”

“弘昼!”裕嫔被他不客气的言语吓了一跳,连忙走过来轻声斥道:“怎么可能这样与你四哥说话,还不赶紧认错。”

“我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认错。”弘昼倔强地话语让裕嫔拿他没办法,只得自己先朝凌若见礼,随后对神色黯然的弘历道:“四阿哥,弘昼他可能是…”是什么她自己也说不出来,只能略过道:“总之你不要见怪。”

弘历忙道:“娘娘不要这么说,弘昼是我的弟弟,我怎会见怪于他。”

“不怪就好。”耿氏松了一口气,想起凌若还站在外头,赶紧道:“看臣妾糊涂的都忘了请娘娘进去,娘娘快请。”

“无事,本宫只是随意来走走罢了,裕嫔不需要太过拘谨。”如此说着,凌若随裕嫔一道至正厅坐下,待宫人奉上茶后,她轻笑道:“话说来了圆明园后,本宫还没来过裕嫔这里。恰好刚才弘历跟本宫说,下午来寻五阿哥一道练习冰嬉的时候,五阿哥正好不在。眼见离冰嬉还有几天光景,怕落了一天后,时间会来不及,所以本宫便与他一道过来了,还望裕嫔莫怪本宫唐突。”

“娘娘千万不要这么说,臣妾也想请娘娘过来坐坐,又怕耽误了娘娘的正事,这才一直不敢说出口。”这般说着,耿氏脸上浮起一丝怪异之色,转而对弘昼道:“弘昼,额娘记得你今日一下午都没出去后,怎么四阿哥来找你时会不在?”

弘昼将脸转向一转,**地道:“不在就是不在。”

“弘昼!”耿氏沉下脸喝斥道:“熹妃娘娘面前不许放肆,好好回话。”

弘昼闷声不语的样子令耿氏越发生气,待要再喝斥,凌若已是道:“看样子五阿哥与弘历有些误会,不若让他们俩兄弟自己去外头说。”

“也好。”耿氏刚答应一声,弘昼便扭头往外走,连个礼都没行,倒是弘历在分别朝他们两人行礼告退后方才离开,令她得越发不好意思,红着脸嗫嗫道:“都怪臣妾没有,不曾教好弘昼。”

“裕嫔不要这么说,本宫是看着弘昼长大的,他不是无礼之人,想来这一次是心中有气,所以才无礼了一些,不碍事的,你也别往心里去。”

凌若的话令耿氏稍稍心安,然还是瞅着外面道:“弘昼这孩子说话经常不计后果,很可能会惹四阿哥生气,要不…臣妾还是去外头看着吧。”

“不必了,生气也好怎样也好,那都是孩子之间的事,咱们做额娘就不要去掺和了,而且弘历这孩子,在有些事上看得还不及弘昼清楚,让弘昼说给他听听也好。”

耿氏不明白凌若的意思,却也不好再多问,只陪了凌若絮絮地说着家常,至于弘历在奔出去后,见到弘昼一言不发地在青砖地上滑着冰鞋,连着叫了好几声弘昼都没有答应,无奈之下上次抓住他胳膊道:“五弟,到底怎么了,咱们兄弟不是一直好端端的吗?这几天一直对我冷冷淡淡,我来找你也避而不见。”

弘昼甩了几次都没有甩开胳膊上的手,不由得怒道:“什么原因你心里清楚,兄弟?哼,不过是嘴上说得好听罢了。”

弘历被他说的一头雾水,“我到底做了什么,被你说的好像十恶不赦一样。”见弘昼抿着嘴不说话,他加重了几分手上的力气道:“弘昼,你给我把话说明白!”

弘昼憋了几天的气正难受得紧,见弘历一再追问,终于忍不住道:“好,你要我说是吗?那我就说给你听!那天除夕夜宴上,你明明接得了行酒令,为什么故意不接下去,故意要让二哥赢;还有那首宝塔诗,皇阿玛都说你赢了让你点烟花,你做什么还要拖二哥一起。你明知道二哥看我们不顺眼,有意要让我们出丑,还非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他冷屁股,你…你没骨气!我没你这样的四哥。”弘昼气极之下,什么样的话都说出口了。

弘历愣愣地站在那里,抓着弘昼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松了开来,弘昼趁机甩开他,用力一蹬冰鞋在青石砖上用力地滑着,借着发泄心中的怒气。

弘历怎么也没想到弘昼是因为这个生气,当时一道点了烟花他还以为没事了,岂料弘昼一直都介意。

也是,弘昼平日里看着嘻嘻哈哈没什么正形,但实际上骨子里却极有傲气,除夕夜宴上二哥对他那样的不客气,以他的xing子又怎么可能忍受得了。

最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向来最为倚重的四哥,不止不帮着自己,还处处向奚落自己的那个人示好。气,一下子涌了上来,连弘历也不想理会了。

明白了这一点,弘历忙解释道:“五弟,我不是刻意要去讨好二哥,只是觉得彼此都是兄弟,何必非要得理不饶人呢,各自退让一步,不是更好!”

第一千零八章 兄弟和好

“退让,你可以把命也退让给他吗?”弘昼这句话与之前凌若说的出奇相似,令弘历无言以对,沉默良久方才道:“只是娱兴罢了,何以扯到性命上去。”

弘昼在冷风中不住划着圈子,从这头到那头,“是啊,就因为这样,你眼睁睁看着他奚落我,也不帮我出头,又或者在你心里,恨不得他多奚落我几分。”

“这怎么可能!”弘历不知道要怎么说才能让弘昼明白,只得道:“五弟,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胜利,便去与二哥针锋相对,这样有意义吗?”

“那按着四阿哥的意思,什么样才叫有意义?”讽刺的声音自夜风中飘来,同时弘昼一个转身滑到弘历面前,在近乎碰到鼻子时方才停下,面容是前所未有的冷凝,“四阿哥,按你的话,六日后的冰嬉比赛同样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胜利,不用问,你一样会让给二哥,既然如此,你还练什么,直接输掉不就好了。”

“我…”弘历想说他并不想输,可话到嘴边却犹豫了,就像弘昼说的,真到了赛场上,他很可能会顾及弘时的感受而手下留情。

“被我说中了吗?”摇曳的灯光下,弘昼脸上尽是讽刺的笑意,“所以,四阿哥还是请回吧,无谓再将时间浪费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胜利,我会去夺得,我绝不会让二哥在这样耀武扬威。”

说罢,留下弘历一人在那里发愣,自己则继续在院里努力的练习着,虽然青砖很平整,但还是不能与光滑如镜的冰面相比,冰鞋在行过青砖拼接时的缝隙时有轻微的抖动。

弘历怔怔地看着认真练习的弘昼,不晓得该怎么做。二哥是兄长,他这个做弟弟的已经习惯了谦让,二哥想赢,让他赢就是了,何必非要去争呢。

可是究竟让多少次才能让二哥满意,又或者根本没有这一天,就像弘昼说的,是否要将命也一并退让给二哥?

想了很久之后,弘历终于有了答案,他虽然希望兄弟和睦,但绝非盲目,就像之前额娘说的,自己只能尽力而为,但最终结果是什么,并不能由他控制。

就像皇阿玛那样,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渐渐知道皇阿玛的皇位得来不易,也知道那些皇叔一直对皇位虎视眈眈,当初灯台一事便是皇叔们联手弄出来。皇阿玛未尝不希望兄弟和睦,可是若然一味退让,只会让自己还有身边的人身陷险境,所以不论怎样难过,皇阿玛都没有退让过一步,始终牢牢站在至高处。

他的情况自不能与皇阿玛相提并论,但理是一样的,他可以退,却不能无休止的退下去。

想通了这一点,弘历忍不住摇头苦笑,亏得他自诩聪明,这样简单的理却直到现在才想明白,连比自己小的弘昼都有所不及,实在是可笑。

那厢,弘晟在一个转身中,不小心摔倒在地,正当他双手撑着地想要爬起来时,一只纹路分明的手掌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然抬头,只见弘历正微笑地看着自己,一双眼眸在宫灯下显得格外明亮,“起来吧,我与你一道练习。”

弘昼愣愣地看着那只手掌,在准备伸过去时,忽地又犹豫了,然弘历已经一把握住他的手将之拉起,与此同时,他认真地道:“五弟,之前的事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请你原谅!”

“你…”弘昼被这么大的反差弄得有些回不过神来,更想不到弘历竟会跟自己道歉,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道:“你真觉得自己错了?”

“嗯。”弘历抬起头,今夜星空晴朗,站在这里望去可以看到繁星点点,远无边弗,“若时光倒回,我依然会让他。”

这句话让弘昼脸色再次变得难看起来,不过随着弘历后面的话,渐渐有所缓和,“但不是因为他是二哥,而是因为我不需要这些无谓的风头,相信这一点额娘也会赞同。可是该让的时候让,不该让的时候我绝不会让。”

弘昼脸上渐渐泛起喜色,“这么说来,初九那日…”

弘历点头道:“嗯,初九那日我一定会赢,因为我不可以让一直相信我的五弟再一次失望。始终,你才是我最重要的兄弟。”

“四哥!”弘昼欢喜地叫着,紧紧上次抱住弘历,之前的不开心皆被抛到九霄云外。

听到他再一次叫四哥,弘历心中也是无比欢喜,拍着弘昼的后背道:“只要咱们兄弟齐心,就必然无往不利。”

弘昼点头之余,对站在一旁的小太监喝道:“赶紧再去拿一双冰鞋来,四阿哥也要一道练习。”

在小太监拿了冰鞋上来后,弘昼更道:“四哥,不如你今夜睡在我这里啊,如此咱们兄弟便可以练得晚一些,只剩下六日了,可得抓紧一些。”

弘历将带子绑好后道:“这可不行,你知道宫里向来没这个规矩。”

弘昼不以为然地道:“可现在又不是在宫里,四哥,要不我帮你去求熹妃娘娘,也许她会同意呢。”

不等弘历说话,两人耳边倏然响起凌若的声音,“既然五阿哥这么说,就让弘历在这里陪五阿哥一夜吧。”

“熹妃娘娘?”弘昼惊讶地回过头,发现凌若与耿氏不知何时站在了檐下,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额娘,真的可以吗?”弘历惊喜地看着凌若,以管不管他与弘昼感情如何要好,都不曾同睡一屋过。

凌若笑道:“就像五阿哥说的,如今不是在宫里,虽不能忘形无度,但适当放宽一些未尝不可,不过也要裕嫔娘娘不要嫌你烦才好。”

耿氏连忙道:“娘娘这是说哪里话,四阿哥聪慧懂礼,哪里会烦,再说有四阿哥帮忙看着弘昼,臣妾也好少cao些心。”

弘历高兴之余,连忙行礼,“儿臣多谢额娘,多谢裕嫔娘娘。”

旁边弘昼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凌若行礼,口中道:“弘昼刚才无礼,还请熹妃娘娘恕罪。”

第一千零九章 正月初九

“无妨,你们俩兄弟能和好如初,对本宫而言比什么都好。[ ]”这般说着,凌若转而对耿氏道:“好了,本宫该回去了,有杨海他们陪着,你们不必送本宫了。”

虽然凌若这样话,但耿氏还是坚持送到门口,至于弘历两人在送凌若离开后,在院中努力练习。

六天光阴,转瞬即过。

雍正四年的正月初九,一大早圆明园外便停满了马车,许多亲王贝勒及命妇自马车下来,进到园中,到了里面,自有人引到上下天光。

上下天光位于后湖西北,临湖两层楼宇,登楼便可尽鉴湖光水色,而大雪过后,这里也成为圆明园最大的冰湖,所以嬉冰比赛最终定在上下天光,凌若还连夜命人汲水在冰面上浇出一座冰山来,高三四丈,莹滑无比。另外还有堆起来的狮、象等吉兽,志喜兆丰。

除了比赛的宗室子弟之外,许多人前来观看,所以这日来人一直络绎不绝,皆为皇室宗亲,光任上下天光两层楼,根本待不下,更不要说还有那么多嫔妃,不可与男眷同处一间。亏得凌若早有安排,命人在旁边临时搭建了几处简楼,可以让众人分别入座。

“熹妃娘娘!”正自忙得不开交之时,凌若耳边忽地响起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抬目望去,一张温文儒雅,气度非凡的脸庞映入眼睑,在他身旁还站着一个容色娇艳的女子。正是允与他的嫡福晋纳兰湄儿。

凌若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不过下一刻已经恢复成惯有的笑颜,“原来是廉亲王与廉亲王福晋,许久不见了。”

“是啊,微臣记得第一次见娘娘时,还是在老十耍气卖家当那会儿,一转眼已经许多年过去了。”允的笑容一如昔日那般完美,让人如沐春风,二十年岁月,丝毫没有在他脸上留上痕迹,不像胤眼角与额头已经出现不少皱纹。

在他说话的时候,纳兰湄儿已然低头行礼,绛紫色的大氅在雪地里铺展如花,“臣妾给熹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谦福晋快请起。”从纳兰湄儿的声音里,凌若听出了那么一丝不情愿,是啊,当年见面的时候,是她向纳兰湄儿行礼,而今却完全反了过来,换成是自己,只怕也会不情愿。

“位置都已经安排好了,本宫领你们过去吧。”在走向简楼的途中,凌若道:“本宫记得廉亲王有两位儿子参加这次的嬉冰比赛是吗?”

允微笑道:“娘娘好记xing,微臣是有两名犬子参加了比赛,不过他们不过是来凑个热闹罢了,真比起来,如何能比得过三位阿哥。”

“廉亲王太过自谦了。”这般说着,凌若不再说话,待得到了简楼后方才道:“本宫还有事,就不陪廉亲王与福晋了。”

“娘娘尽管去忙便是。”待得凌若离去后,允拉着纳兰湄儿的手坐下,见她面色有些不对,轻声道:“怎么了,可是受凉了?”

纳兰湄儿摇头道:“没有,我只是不太喜欢见到她罢了。”

允的神色有些惊讶,“你是说熹妃娘娘?”

“嗯。”纳兰湄儿点头,康熙尚在时,她与凌若曾在宫中见过一面,当时闹得甚不愉快,她更曾指着凌若的鼻子说胤冷漠刻薄,不顾他人生死。虽说事情过去许多年了,但总是横在心头的一根刺,尤其现在凌若身份在她之上,每每见了面都得屈膝行礼,令她更觉得难受。

允并不知道这些,也不曾多说,只道:“既是不愿见,便坐在这里不要走,想来她也不会过来。”

纳兰湄儿答应一块,见允欲走,忙问道:“王爷,你要去哪里?”

允拍一拍她拉着自己袖子的手道:“我去看看弘还有弘昌,你乖乖坐在这里等我回来,听到了吗?”

“嗯,那你快些回来。”虽然旁边坐着不少人,但纳兰湄儿平常少有出府门,与各王府的嫡侧福晋并不熟,就算坐在一起也不知该说什么。

允离开简楼之后,并未去见弘和弘昌,而是站在赛者所待的简楼外头,仿佛在等什么人,这样的等待一直到弘时出现。

“咦,八叔,你怎么站在这里?”顺口说完后,弘时才想起来那拉氏的吩咐,但已经来不及了。

允蓄了一缕轻笑道:“八叔有几句话想与你说,可以吗?”

弘时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在随允走到人迹少至的地方后道:“八叔有什么事就说吧,待会儿我还要进去准备。”

面对他与往日不同的疏离,允丝毫不在意,负手道:“来之前我已经与弘弘昌他们说好了,比赛时,他们会全力助你得胜。”

他的话令弘时无比意外,然道:“八叔,你这是…”

允抬手道:“弘时,不瞒你说,自八叔赋闲在家后,可说是尝尽人情冷暖,原先与八叔交好的官员如今一个个皆避之不及,所谓的廉亲王更是有名无实。唯有你还肯亲近八叔几分,实在令八叔很感动。八叔知道,这个比赛对于你而言是极为重要的,不容有失,而且若赢了,皇上也会对你另眼相看,所以八叔一定会尽已所能,助你赢得这场比赛。”

听完他这一番话,弘时大为感动,想起自己之前因为听从那拉氏的话,在心里对他大为疏远更是愧疚不已,连忙道:“八叔不必如此,再说要弘弘昌放弃机会来帮我,这让我如何过意的去。”

“你不必说了,总之八叔心意已决,你如今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待会儿赢得漂亮一些,千万莫要让弘历他们出风头。”

一说到弘历,弘时顿时满脸戾气,阴声道:“八叔放心,我一定不会输给弘历他们两个。”

“看到你这么有决心,八叔就放心了。”说着,允拍着弘时的肩膀道:“好了,快点进去准备吧,八叔等着你的好消息。”

待弘时离去后,允脸上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想不到老四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却生出一个蠢货儿子来,稍微对他好一些,他便连自己姓什么叫什么都忘记了。

第一千零一十章 舞狮

卯时正点,胤禛与那拉氏共同来到上下天光,原先待在简楼里的王公贵族还有嫡侧福晋尽皆出来行三跪九叩大礼。

在一阵山呼之后,身着明黄龙袍的胤禛与金色凤袍的那拉氏一齐道:“平身。”

“谢皇上隆恩,谢皇后娘娘隆恩。”礼毕之后,众人站起身来,人群当中的纳兰湄儿神色复杂地抬起头,看着身为皇帝的胤禛。直至现在,她还是很难相信,先帝之后,坐上那张龙椅的竟然会是胤禛,明明最合适的那个是允禩,可先帝却说什么也不愿将帝位传给允禩,理由仅仅是他生母出身卑jian。只是论出身,胤禛生母的出身又能高到哪里去。

那厢,胤禛也看到了她,目光变得迷离而出神,无法收回,直至凌若一声皇上,方才回过神来,对着她勉强一笑道:“熹妃将这里布置的有条有理,甚好。”

凌若在心里叹了口气,那么多年过去了,胤禛却始终无法彻底忘记纳兰湄儿,这实在是一段孽缘,也不知要纠缠到何时。

这般想着,脸上却绽放着完美无瑕的笑容,“请皇上入席吧,嬉冰很快便要开始了。”

“好。”胤禛简短的答应一声,在经过凌若时,轻轻执了她的手,让她随自己一道进去上下天光,那拉氏眼皮微微一搐,却没有说什么。

待胤禛落坐后,众嫔妃按着位份高低纷纷坐好,而简楼那边也各自落座。

如此一切安定之后,一名手执长鞭的太监走到结了厚厚一层冰的湖面上,长鞭用力抽打着冰面,如此九下之后方才退下,以示冰嬉正式开始。

凡年三十以下的宗室子弟,皆被允许参加这次冰嬉赛,在比赛尚未开始之前,这些人换上八旗服色,依色走冰。

随后则是舞龙舞狮,在热闹的锣鼓声中卖力的舞动着。那条龙也罢,两头狮子倒是真舞的不错,动作灵活之中又不失狮子的威猛,胤禛频频赞首,对旁边的凌若道:“那几个舞狮人甚是不错,比朕以前看到的都好,待会儿赏他们一人二十两银子。”

凌若嫣然一笑道:“皇上还是等他们舞完之后再决定是不是赏二十两吧。”

胤禛看着意有所指的凌若道:“听你这话,似是嫌朕赏得少了?”

凌若摇头笑道:“臣妾可是什么都没说,不过一人二十两,对于舞狮的人来说,似乎真有些少了。”

另一侧的那拉氏低头剥着一颗颗炒得极香的花生,剥开粗糙不平的壳后,又将那层红衣剥去,随后放在小碟子里,“二十两银子对于咱们来说自然不多,可是对于普通百姓言,已足够他们一年的花销,舞一趟狮子便可以赚得二十两银子,实已是一笔小财。要说再多赏,对他们未必是好事,熹妃岂不闻‘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八个字。”

凌若未分辨什么,只是谦恭地欠一欠身道:“皇后娘娘教训得是,是臣妾妄言了。”

那拉氏将盛着七八粒花生仁的小碟子放到胤禛面前,赦然一笑道:“本宫不过是提醒一句,如何称得上教训,熹妃千万莫要往心里去。皇上将后宫之事交给你打理,便是信任你,宫里头的事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是样样想要把持好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宫里的各项用度开支。几十两银子放在偌大的事宫中自然看不出,随便几盏燕窝,几盅参汤就去了,但并不意味着就可以随意浪费。熹妃,始终是年轻了些。”

凌若低头不语,倒是胤禛道:“不过是些许赏银罢了,皇后怎得扯出这么许多话来。再说朕看熹妃这些日子做得极好,该省的地方省该用的地方用,就是这回又是移宫又是办冰嬉的,银子也没比平常多用多少。”

莫儿在一旁嘴快地道:“皇上,您不知道,本来这个月银子要多用好几千两的,后来主子怕用银多了,内务府那头不好做,所以主动将自己的用度减了一半。”

凌若抬眸厉喝道:“皇上岂容你一个奴才多嘴,还不跪下自己掌嘴!”

见凌若动怒,莫儿不敢多言,一脸委屈地跪下,随后抬手自己掌掴了起来,没打几下,胤禛便道:“行了,起来吧。”

凌若不答应地道:“皇上,莫儿如此没有规矩,怎可轻饶了她。”

胤禛却不认同此话,反而道:“熹妃,莫儿虽然无礼,但也是出于一片护主之心,正所谓忠心难得,即便是冲着这份忠心,你也不该重罚她。”

“既然皇上开口,那臣妾便饶过莫儿这回吧。”如此说着,命莫儿站起身来。

“谢皇上开恩,谢主子开恩。”如此谢恩之后,莫儿才敢起身。

胤禛又心疼握了凌若的手道:“你削减了自己宫中的用度,为何不与朕说,再说移宫与冰嬉都是朕的主意,便是多支出几千两也没什么,何必苦了你一人呢!”

凌若脸庞微红,抽回手道:“皇上过言了,臣妾并不觉得苦。”说罢,她起身朝面色僵硬的那拉氏施礼,万般恳切地道:“臣妾掌六宫之事不久,难免有所不足,往后臣妾若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娘娘不吝指教,臣妾必定铭记于心。”

“熹妃谦虚了。”那拉氏不自在地笑笑,伸出冰凉的双手扶起身前的凌若道:“本宫之前也是怕你年轻,一味铺张浪费,这才说了几句;如今听得莫儿的话,本宫再无疑虑”

虽然隔着袖子,凌若依然能感觉到那拉氏手指颤动,想必说出这番话,对于那拉氏而言是极为不甘的,可是她却不能不说,因为她要维持在胤禛心中端庄温和的形象,这是她稳居皇后之位的最大倚仗,断然不能失去。

凌若在心底冷笑,只凭这份荣辱不惊的本事,便不愧她这么多年都稳居中宫之位。只是这样的皇后,何尝不是悲哀的,在最亲近的枕边人跟前,连一丝真xing情也不能表露。

第一千零一十一章 转龙射珠

这般说着,众人将目光再次放到冰面上,舞龙者已经退下,只有两只狮子尚在那里欢舞不已,之后更在锣鼓声中往冰山行去,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两只狮子分别登上了冰山。

裕嫔惊奇地道:“这样滑的冰山,他们这是怎么登上去的?”

有这个疑问的岂止是她一人,胤禛与那拉氏也是同样的神色,唯有凌若笑意如常,没有什么变化,瓜尔佳氏在一旁看了,轻笑道:“看这子,这个答案只有熹妃知道。”

她声音虽轻,却也传到了胤禛耳中,他颇为好奇的看着凌若道:“熹妃,他们穿着冰鞋是如何上的冰山,还有他们登上去做什么?”

凌若朝冰山那边努一努嘴道:“皇上看下去自然知道了。”

“你这人,竟然还在朕面前卖关子。”这般笑言着,胤禛终是没有追问下去。

说话的功夫,那两头狮子已经到了山顶,狮头一阵晃动后,大嘴张开,长长的红绸卷幅自嘴中轻泻而下,挂在莹滑的冰山上,却是两句诗。

“瑞雪缤纷感上天,堆狮挂象戏阶前。”念罢红绸上的诗句,胤禛拍掌笑道:“好!好!想不到舞狮之余还有这样别出心裁的花样,实在是好!”

就在他话音落下不久,负责舞狮头的两人忽地从三四丈高的冰山上滑了下来,拍袖朝胤禛所在的方向跪倒,朗声道:“儿臣恭祝皇阿玛圣体安康,万寿无疆!”

看着那两个人,胤禛大为诧异,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指着犹跪在地上的两人对凌若道:“怎么是弘历跟弘昼?”

裕嫔同样是百般惊讶,她之前一直没看到弘昼人影,只道是去准备比试了,没想到弘昼就是其中一个舞狮者。

凌若满面笑容地道:“回皇上的话,前几日弘历与五阿哥看到舞狮者,便想在嬉冰这日给皇上一个惊喜,臣妾见他们有这份孝心,便答应为他们保密,不过臣妾也没想到,就这几日的功夫,他们可以将舞狮学得这般好。”

胤禛闻言站起身来,走到栏杆前,俯视着跪在地上的两人,眼中满是骄傲与欢喜,这是他的儿子,他胤禛的儿子。

他迎风大声道:“你们给予朕的这份惊喜,朕很喜欢,都起来;朕等着你们比试时,再给朕一个惊喜。”

弘历两人对视了一眼,皆用最大最肯定的声音道:“儿臣一定不负皇阿玛所望。”

在这句话传遍整个万方和安时,两人起身退了下去,楼阁之上,那拉氏脸色阴沉,一颗剥了一半的花生连壳带仁被她用力攥在掌中,久久不见松开。

重新落座的胤禛不曾留意到那拉氏,只是笑道:“怪不得熹妃刚才觉得朕二十两银子赏少了,不过朕怎么也想不到,竟会是弘历他们。”说罢又感慨无比地道:“能有这份心思,实在难得。”

胤禛心中明白,要在短短几日之日将狮子舞的像模像样,必然得日夜CAo练,个中辛苦可想而知。而弘历与弘昼身为阿哥,皆可说是天之骄子,能忍下这份苦,已非“难得”二字便可概论的。

凌若看出他心里的想法,轻言道:“能够令皇上展颜,对他们而言便是最值得高兴的事。”

在她身后,裕嫔小声道:“娘娘,那四阿哥与弘昼是如何爬上冰山的?臣妾看那冰山光滑无比,莫说冰鞋,就是寻常鞋子也爬上不去。”

她这一问,可是将众人的好奇心都给勾了起来,一个个盯着凌若,连胤禛也不例外。

凌若轻笑道:“只是这样自然不行,不过臣妾在命人汲水浇冰山的时候,特意让他们在冰山的背面留了凹糟,如此手脚便可在凹槽之中借力攀登,不论冰山再滑也可登上顶。”

胤禛闻言一阵愕然,想不到困扰了自己这么久的事答应竟然出乎意料的简单,哑然失笑道:“熹妃这份心思,实在是巧妙无比,连朕也自问不如。”

瓜尔佳氏抿嘴笑道:“岂止是皇上,臣妾等人也都佩服得很呢,这事儿说破了自然简单,但要第一个想到,却是万般不容易,皇上可是该好好奖赏熹妃娘娘。”

胤禛对瓜尔佳氏的话深以为然,“谨嫔说的不错,熹妃为了这次冰嬉费神费力,实在不易,合该好好奖赏,熹妃,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