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冰湖,只见几个小太监正迎着冷风在那里汲水浇被冰鞋滑开的地方,有几个地方因为当时聚的人太多,一大块冰都被削了起来,这样对于下午的比试很不利,所以要设法修复,虽说半天功夫,汲来的水不一定能全部结成冰,但至少可以让痕迹没那么利害。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 武陵春色

弘昼走了一圈没发现,召过一个小太监问道:“你们在这冰面上,可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东西?”

小太监瞅着弘昼,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五阿哥说的不对劲是什么?”

弘昼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因为他并没有瞧见自己硌到的东西,只是下意识觉得不对而已,还是弘历道:“就是与冰无关的东西,有瞧见吗?”

几个小太监相互看了一眼,均是摇头,这下子可是让弘昼郁闷了,难道真是自己猜错了,纯粹只是意外?

弘昼不甘心地又问了一遍,但答案均是一样的,看样子真是没什么异常,这样想着,弘昼垂头丧气地道:“四哥,咱们走吧。”走了几步没见弘历跟上来,奇怪地回过头去,只见弘历正盯着岸边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出神,不禁奇怪地问道:“四哥,你看什么呢,那个人又是谁?”

弘历收回目光道:“是刚才比试时二哥身边的人,我记得他是第三个射中天地二球的人,至于是哪家的子弟,我一时还不清楚。刚才你问小太监的时候,我无意中发现他在湖边看着咱们,他一发现我看他,转身便走,不晓得此时出现在这里是何用意。”

“只要四哥你记着他的样子,待会儿用午膳时问问不就清楚了吗?四哥可是觉得他可疑?”

“我不确定,但旁人都走了,唯独他还留在这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摇一摇头,看着弘昼道:“行了,这些先不管他,赶紧去医你的伤,我答应了裕嫔娘娘会照顾好你,若是出了岔子,我可无法跟裕嫔娘娘交待。”

“不过是小伤罢了,能有什么岔子。”话虽如此,弘昼还是乖乖地跟着弘历去了太医的地方。检查之后,确定并无大碍,只是一些皮肉伤,养几天就没事了。

待他们到武陵春色的时候,里外已经摆了数十桌,不少王公命妇正坐在里头说话,至于胤禛他们的席宴则在里头。

武陵春色植山桃万株,若是春时在此,便可看到漫天桃花,弘历两人一路过来,在经过某桌时,弘历努一努嘴轻声道:“喏,那个就是我刚才看到的人。”

弘昼循目望去,略有些惊讶地道:“他坐在廉亲王身边,我听说廉亲王有两个儿子参加这次比试,他应该就是其他之一。”

弘历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嗯,走吧,先去见了皇阿玛再说。”

在他们走后,弘昌目光一闪,在允禩耳边说道:“阿玛,刚才儿子无意中看到四阿哥与五阿哥偷偷摸摸去了冰湖,怕会出事便跟着过去,不想被四阿哥给发现了,刚才他们进来时往儿子这边看了几眼,儿子担心…”

“担心什么,冰珠早就化了,他们发现不了什么,总之下午还是按我说的那样去做,知道吗?”

“嗯,儿子明白。”弘昌答应一声不再言语,倒是另一边的纳兰湄儿看到他们父子交头接耳,轻笑道:“你们俩父子在说什么呢,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弘昌微微一笑道:“哪有,儿臣是与阿玛在说之前四阿哥那一箭,竟然射开了别的箭,实在是箭技惊人,连儿臣这个比他年长的都好生佩服。”

“四阿哥确实不错。”纳兰湄儿这般说了一句后并没有再问下去,倒是问弘昌暗自松了口气。

且说弘历他们进到里头,看到胤禛正与那拉氏在说话,连忙上前见礼,胤禛问了弘昼的伤,得知并不严重后,欣然道:“既是无事,那就入席吧。”

两人谢恩之后,来到自自己的席位,与灵汐夫妇还有弘时及那拉兰陵一桌,灵汐许久没见两个弟弟,甚是亲切,不像弘时那样,两家府上还常有往来,拉了他们不住问宫里的情况。

魏源在旁边听了一阵,忍不住笑道:“公主,你再这样问下去,是否连他们每顿吃多少,睡几个时辰都要问过?”

灵汐笑睨了他一眼道:“看你这话似乎是嫌我问多了?”

“我可不敢。”魏源是一个极斯文的人,浑身上下皆散发着书卷气,令人很容易亲近,“我是怕二位阿哥被你问得烦了。”

弘历忙道:“怎么会呢,姐姐也是因为关心我们才会这样问的。”虽然灵汐很早就下嫁了,很少进宫,但对于这个姐姐,弘历却觉得甚是亲切。

灵汐嘴角微翘,带着一丝得意道:“瞧见了吗,我这两个弟弟可不像你这么没耐心。”

魏源赦然一笑,眼中尽是温柔之色,“罢了,是我不好,还望公主莫怪。”

一般公主下嫁,因为彼此身份上的差距,很少能做到夫妻和美,大抵都是相敬如宾,夫妻如宾客一般生疏客气,这本身就是一种悲哀。

所幸灵汐不是,她下嫁魏源之后,夫妻一直恩爱和美,即便是之后胤禛登基,她被封为和硕公主也不曾改变过。

对于灵汐亲近弘历二人的举动,弘时面露不屑之色,至于那拉兰陵则是面无表情,仿佛眼前的一切皆与她无关,只是一颗颗地拨着手中的菩提子。

在席宴开始后,胤禛与那拉氏先是与后宫内眷共饮一杯,随后一道便去了外头。看到胤禛离去的身影,凌若微微叹了口气,这一去,胤禛必然会见到纳兰湄儿,面对这位曾经,又或者一直到现在都是挚爱的女人,想必他心里会很不好受。

水秀见状小声道:“主子好端端地为什么叹气,可是菜不合胃口?”

“没什么。”见凌若不说,水秀也不敢多问,揭开端上来有一阵子的一品海参盅道:“主子您尝尝这个,奴婢刚才看到谦贵人那边别的菜没怎么动,唯独这盅海参盅用完了,想必味道甚是不错。”

凌若目光一动,抬手将盅盖重新盖好,在水秀不解的目光中道:“既然谦贵人喜欢,将这盅也给谦贵人送去,另外再替本宫谢谢她刚才替弘历说话。”

之前,弘历与弘时胜负难分之时,是刘氏提议胤禛再比一场,以做定夺,那些话看似公平,但仔细推敲起来,却是偏向弘历的,因为凭着弘历将弘时那枝箭生生劈开的箭技又怎么会射不中一只球呢。既然她卖了这个人情,凌若自然不能装着不知道。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 第二场

水秀依言离去,过了一会儿,她走了回来,身后还跟着金姑,金姑朝凌若欠一欠身恭敬地道:“主子身子不便,让奴婢替她谢谢熹妃娘娘,主子还说二阿哥箭艺出众乃是有目共睹的事,就是她不说那番话,皇上也会让二阿哥通过比试的,实不敢居功,更不敢让熹妃娘娘挂在心上。”

听着金姑那漂亮的话,凌若转过头往刘氏所在的方向看去,在目光相对的时候,刘氏点头微笑,凌若亦回以相同的笑容,收回目光对金姑道:“不管怎样,本宫都领谦贵人这份情,你回去侍候谦贵人吧。”

“奴婢告退。”金姑依言离去,与凌若同桌的瓜尔佳氏轻笑道:“刘氏倒是很懂得怎么讨好你,可惜她不知道,再怎样做都是无用的。”

凌若端起酒杯,看着里面淡黄色的酒道:“姐姐也说了讨好二字,她并非真心待我好,不过是存了交易之心,这样的人不值得我真心交好。”

瓜尔佳氏笑言道:“是啊是啊,能得熹妃真心相待,实是我瓜尔佳云悦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姐姐总拿我开玩笑。”这样啐了一句,凌若又感慨道:“其实要说福气,我才是真正有福气之人,有姐姐与温姐姐这样真心待我。”

看到她这个样了了,瓜尔佳氏知其又想起了温如言,轻拍着她的手道:“不要说这些了,总之你我一辈子皆是好姐妹。”

“嗯,一辈子都是。”在说这些话时,凌若心里忍不住升起一阵惶恐,怕有朝一日,瓜尔佳氏也会像温如言一样离自己远去,待到那时,自己在这后宫之中,真成为孤家寡人了。

不,她不会允许同样的事再发生第二次,哪怕拼却这条命不要,也一定要护云姐姐安全,一定要。

午膳后,休息了一个时辰,第二场比试,也就是最后一场比试正式开始,这一场比试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以最快的速度滑到指定的位置,取得挂在那里的彩球便可,但是千万不要以为这样很简单,宫人搬来许多树桩子立在冰湖上,给走冰增加了许多难度。

且这一次不像之前那样,可以有多人中箭,此次的胜者,只有一人。

弘时等二十九人并排站在冰湖另一侧,皆已准备妥当,只待令一下便可以用最快的速度走冰。而这一次,弘昌与弘旻分别站在弘时两侧,而有了上午的经验,弘时对于他们两人已经完全相信。

上下天光及附近几座简楼里无数双眼睛都盯着这二十九人,想知道这二十九人之中,究竟谁会取得最终的胜利,拥有那枚玉扳指。

“四哥,你可一定要赢啊!”弘昼在心里不住地默念着,看那神色倒是比场中的弘历还要紧张几分。

随着传令太监举起长鞭,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死死盯着那根鞭子,与此同时,弘时耳边传来细如蚊呐的声音,“二阿哥,待会儿你往左边走冰,那边障碍相对少一些,我们二人会全力护着你。”

说话的是弘昌,他话音刚落,传令太监已经用力甩下长鞭,一声清脆的鞭响传遍整个冰湖。

鞭子刚一响,弘时便照刚才耳中听到的话往左边走冰,此处果然相对森桩子要少一些,他控制着脚下的冰鞋在木桩间穿行,有弘昌两人的帮助,他一直在最前后,但后面的人跟得也极紧,并没有太大的优势,弘历排在第六,除了弘时他们三个之外,还有两人在他之前,这两人一个身形削瘦,瞧着有些病怏怏的,但走起冰来速度却极快,紧随其后的是一个黑粗的少年,别看他身形粗壮,动作却极为灵活,每次遇到木桩子都能适时绕开。

望着冰面上你追我逐,互不相让的二十九人,就连凌若也忍不住紧张了起来,攥着茶盏却一口也不曾喝。

木桩子接连被人撞倒,这些木桩子一旦倒在冰上才是真正的灾难,后面有不少人因为收势不住而撞到木桩子倒地。虽然没什么大碍,但爬起来后再追,距离无疑就拉了下来,很难再追上。

待到后面,第一之争便集中在弘时与弘历他们六人身上,其他人皆被远远拉在身后。

弘时抽空往后面瞅了一眼,眼见那些人追得紧,不由得怒上心头,对身侧的弘昌道:“想办法替我拦住后面的。”

“二阿哥放心。”见弘时主动下命令,弘昌毫不犹豫地答应,然弘时这次的回头,也令他差点撞上前面的木桩,亏得弘旻见机快,脚下加劲,在弘时之前先一步撞到,并且在他的有意控制之下,木桩没有对弘历产生任何阻碍,令他依旧快速往前滑走。不过这样一来,弘旻出局已是必然之事。

待弘时与弘昌滑走后,摔倒在地的弘旻故意拖着木桩子往里一滚,他的目光就是那个削瘦且病怏怏的少年人。

眼见木桩子往自己这边滚来,削瘦少年眸中飞快地掠过一丝冷意,然后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他竟是跃身跳了起来,从那根木桩上跃过,然后稳稳停在冰面上。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会。”紧随其后的黑壮少年嘀咕一声,随后也同样跃了起来,跳过木桩,在冰面上留下深深的两道痕迹。

这两人的举动令弘旻目瞪口呆,怎么也想不到他们还有这一手,若是平地上跳跃,就是再高也没关系,可这是冰面啊,光滑无比,落下时的那股冲力非常难以卸去,基本上都会以摔倒收场,可是他们两个都跃过去,且毫发无伤。

那厢,弘昼已经紧张地站了起来,急切地念道:“糟了,四哥可不会跳!”

弘历真正开始学走冰的时间并不长,虽然学得很快,但跳跃对他来说还是太难了些,就连弘昼也不敢这么做,真不知那两人是怎么练出来的。

就在弘昼紧张的心都要跳出来时,弘历已经到了横着的木桩子近前,他没有学那两人跳过去,因为他没有把握,但并不表示他就没办法。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追逐

在离木桩子只有一尺远的时候,弘历快速弯身,单手在木桩子上一撑,直接自上面翻了过来,在落地时只是晃了一下便稳稳站住,朝着前面快速滑去。弘旻原以为这个小动作,可以让他们自顾不暇,结果却一个个都安然无事,实在是始料未及。不过他再怎么不甘也没用了,离得这样远是绝对追不上去了,只能靠弘昌那边。

看到他有惊无险,凌若微微松了口气,她真怕弘历就此被挡住去路,虽说这一次比试她没有要求弘历一定要赢,但若能赢,无疑更好一些。

这个时候,胤禛也转头笑道:“弘历倒是挺有急智,让他想出这么个法子来。”

凌若谦虚地道:“他啊,就知道耍这些小聪明,臣妾倒是觉得弘历前面那两人走冰很利害,落地时竟然一点都没有打滑。”

“他们身具本事自然不差,不过朕倒觉得弘历临危不乱,急中生智,更值得嘉许,皇后你以为呢?”

面对胤禛的问题,那拉氏口是心非地应和道:“皇上说的是,四阿哥实在很出色,说不定这一次比试四阿哥可以夺得第一。”

冰湖上的争逐从六个人变成了五个人,但是却更激烈,弘时在前,后面几个紧追不放,而此时离彩球还剩下十几丈远。

弘昌看了一眼紧随其后的三人,手悄悄背在身后,几颗冰珠从袖中落了下来,冰珠一旦落在冰面上,便与之融为一体,不易被发觉,之前弘昼便是因为小小一颗冰珠而失去了资格。

削瘦少年没有发现弘昌这个小动作,只将注意力放在远处的彩球上,努力想要超过弘时,而他也确实差一点就做到了。

之所以说差一点,是因为他在快要超过的时候,突然一个踉跄扑到在地,后面的黑壮少年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起来,“兆惠你个病秧子,都说你不行了,还非要来比试,活该摔死你!”

“阿桂你闭嘴!”被称为兆惠的少年怒喝一句,然后在地上摸索了起来,刚才的摔倒令他直觉不对,他习走冰多年,刚才冰鞋踩下去的时候,分明感觉有东西硌了一下。

在四处摸索之后,果然让他摸到一粒冰凉的圆珠,兆惠猛然抬起头,死死盯着前头的两人,能给他使绊子的只有前面那两个,他记得其中一个是皇上的二阿哥,另一个好像是廉亲王世子,不晓得是哪一个那么卑微无耻,居然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另一边,阿桂乐极生悲,自己也步了兆惠后尘,摔了一个狗吃屎,阿桂不能接受自己摔倒的事实,大力地拍着冰面愤然道:“不可能,我怎么会摔倒!不可能!”

兆惠知道,阿桂同样是因为那些冰珠才摔倒的,眸中寒意越发强盛,该死的,若是光明正大的输了,他不会有一句怨言,可是若是因为某些手段才输的,他说什么也不心服。

“你们两个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弘历一直有在留意弘昌的举动,在他手背到后面的时候,已经感觉到不对了,是以故意滑得远了一些,在想要提醒另外两人时,却已经来不及了。

“四阿哥不用担心,我们没事!”看到弘历在这个时候,还肯慢下来问他们两个伤势,兆惠诧异之余又有些感动,在弘历滑开后,他心里忽地有了一个想法,对还在冲冰面发脾气的阿桂道:“别乱敲了,咱们会摔倒是因有人故意掉了这玩艺在冰上。”说着,他朝阿桂伸出了手,掌心是一粒已经化得极小的冰珠。

阿桂瞪大了眼睛,怒气冲冲地道:“好啊,居然敢耍手段,看我不在皇上面前揭穿了他去。”

“我不肯定是哪个人做的,但滑在第一的那个却是当朝二阿哥,你想跟一个阿哥对质吗?阿桂,虽然你家有点底子,但对上阿哥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他们两人打小就认识,一直以来谁都谁不顺眼,兆惠更是觉得阿桂四肢发达却头脑简单,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语气。

阿桂虽然不服气,却也知道兆惠说的是实话,哼哼两声不甘心地道:“咱们就这么认输?”

“自然不是。”兆惠爬起来冷冷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向来是我的强项,看到刚才那个人没,那是四阿哥,只要咱们助四阿哥得了第一,让那两个人希望落空,那么也算是报了一箭之仇。”

阿桂摸着弄湿的胸口爬起来道:“话是不错,可是四阿哥已经拉下许多了,哪里还追得上。”

兆惠弯下身,在身子成为九十度时,道:“我自有办法,用你最大的力气推我!”

阿桂并不是真的没脑子,知道时间紧迫,没有追问,而是直接照着兆惠的话用尽全力将他推出去。

兆惠知道阿桂有一身蛮力,所以才要他推自己,果然借着这份推力他在冰面上快速的滑行着,不断拉近与弘时他们的距离,不过弘时距离彩球已经很近了,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上,莫说他,就是在他前面的弘历也不可能。

不过兆惠本就没想过能追上弘时,只要靠近一些便足够他实施心中的计划了。兆惠不确定究竟是谁射出的冰珠,但目标却从一开始就锁定了弘时,一来弘时此刻是第一;二来,他总觉得弘昌好像是故意落后于弘时,没有尽全力,虽然猜不到原因,但想来先对付弘时是不会有错的。

在离弘时他们还有五六丈的时候,兆惠用尽最大的腕力将手中两颗微小的冰珠甩开,目标正是弘时脚下的冰鞋。

此时,弘时距离彩球已经不足一丈远,他心中充满了无尽的狂喜,只要将这只彩球拿在手中,他便是这场比试的第一,可以得到皇阿玛的玉扳指,而且经过这次比试后,皇阿玛一定会更加看中他,说不定会册他为太子。

不止是弘时,连那拉氏也满心喜悦,虽然面上还看不出什么,但眼底的喜色却怎么也掩饰不住,小宁子更是趁机道:“主子,看样子二阿哥的第一是毫无悬念了。”

第一千零二十章 第一

“四哥,不要输啊!”弘昼紧张地双手捏拳,虽然弘历明显落后于弘时,但不到最后一刻,他还是不想看到弘历输。

弘时的手几乎要触到彩球了,可就在这个时候,脚下忽地传来一阵异样,还没等他明显过来,人便不受控制地往前摔去,结结实实摔在冰面上,而彩球便擦着他手指而过。

看到他摔得比自己更难受,兆惠发出一声难听如夜袅的笑声,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现世报还得真痛快。随后目光落在弘历身上,暗自道:四阿哥,我与阿桂只能帮你到这里了,能不能得第一就看你自己了。

弘时的突然倒地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那拉氏更是有些失态地站起身来,紧张地注视着下面。

至于冰湖上,在弘时倒地后,弘昌怔忡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滑前去摘那只彩球,却在手将在碰到时,想起了来此之前阿玛对自己的叮嘱,赶紧收回手然后去扶弘时,“二阿哥赶紧起来,彩球…”后面的话倏然停住,因为他看到弘时越过自己,快速摘走挂在上面的彩球。

弘时也看到了,脸色铁青难看,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一拳打在厚厚的冰层上,临到手的第一被人抢走,且还是他最痛恨的那个人,那份怒气可想而知。

仿佛是故意与弘时做过,身后传来一阵刺耳的笑声,愤然回头,只见一个粗壮的少年正在那里笑得前俯后仰。

“该死了!”弘时正一肚子邪火没处撒,怒骂一声,就要走过去奏他,弘昌赶紧拉住道:“二阿哥,事情已经这样了,您还是冷静一些得好,皇上还看着呢!”

听得皇上两个字,弘时一个激灵,赶紧止住冲动与怒意,只用痛恨的目光盯着阿桂,而后者对此完全不在意,依旧在那里咧嘴大笑不止。

这场比试比上午更具戏剧性,连弘历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得到了第一,然彩球却是真真切切握在手中。

守在彩球旁的太监定一定神后,扯着嗓子尖声道:“比试结束,第一名为――四阿哥!”

四阿哥…四阿哥…

这三个字在空旷的冰湖上面不断地回响着,上下天光里,苏培盛与四喜一道跪下,满面喜色地道:“恭喜皇上与熹妃娘娘,四阿哥得了这场比试的第一名!”

在他们之后,不论上下天光的宫人,还是守在外头的宫人皆跪了下来,齐声道:“恭喜皇上与熹妃娘娘!恭喜四阿哥!”

胤禛已经由惊转为喜,拉着凌若起身高兴地道:“好!所有人都赏银十两!”

“谢皇上赏赐!”有了银子,宫人的声音自然更加高昂,而这也让弘时的脸色更加难看,两只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眼见形势急转直下,第一落在弘历手上,那拉氏既恨又怒,不过以她的城府,死死将这些压在内心深处,露在面上的是无尽欢喜之色,朝胤禛欠身道:“恭喜皇上,四阿哥英勇饶武,成为这场冰嬉比试的第一名,熹妃可真是养了一个好儿子,虽还年少,却已经胜过兄长。”

凌若闻言,忙屈膝谦声道:“娘娘谬赞了,其实弘历这次能赢,不过是靠了运气,真正的第一该是二阿哥的才是,只可惜…”

那拉氏微笑着打断她的话,“输便是输,赢便是赢,没什么好可惜的,再说弘时也好,四阿哥也好,都是皇上的儿子,哪个赢皆是一个的。”

“皇后说得有理,他们都是朕的儿子!”看着手捧彩球的弘历,胤禛眼中满满皆是骄傲,转身下楼,凌若等人匆匆跟上。

胤禛大步来到弘历跟前,将手上的玉扳指摘下,套在弘历拇指上,神色郑重地道:“你赢了比试,这只玉扳指自此以后便属于爱新觉罗?弘历。”

看着指上的玉扳指,弘历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单膝跪下,大声道:“儿臣多谢皇阿玛赏赐!”

“起来!”胤禛亲手扶起弘历,待弘历起身后,那些还停留在冰面的宗室子弟忽地跪下去,大声道:“恭喜皇上,恭喜四阿哥!”

有了他们这个前例,凌若等后妃,还有简楼里的王公命妇尽皆跪伏下去,同样道:“恭喜皇上,恭喜四阿哥!”

弘时在万般不情愿中被弘昌拉着一道跪了下去,牙齿紧紧咬着,恨得几乎要呕出血来。本来得到皇阿玛赏赐,还有受到恭贺的人都应该是他!是他!

是弘历那个臭小子投机取巧,夺走了属于他的荣誉,今日所受的耻辱,他一定会想办法报还在弘历身上。

他发誓!

在胤禛等人回万方和安后,弘历没有随之进去,而是转身走到一直站在冰上的兆惠与阿桂面前,郑重其事地一揖,“多谢二位襄助之情。”

“咦,你怎么知道我们助你?”阿桂脱口而出的话,换来兆惠一个瞪眼,“你承认的那么快做什么。”

虽然是别人施计在前,但这样的事终归不太光彩,传扬出去对他们并无好处,且若是被弘时抓到痛处在胤禛面前告一状,纵是以他们的身份也会吃亏的。

阿桂却没想那么多,挺着胸脯道:“承认又怎么样,本来就是事实。”

兆惠被他头脑简单想法快给气死了,尤其想起阿桂之前还在弘时摔倒的时候嘲笑了半天,哆嗦半天挥手道:“罢了,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总之别扯上我。”

“谁愿意扯你!”阿桂撇撇嘴,一副不屑的样子,说来也怪,他们两人常有往来,可他们二人却仿佛天生的冤家,见了面总是免不了冷嘲热讽,挟枪带棒,可若真有什么事,又会枪口一致对外。

看着他们两个斗嘴的样子,弘历莞尔一笑道:“总之这件事真的很谢谢二位,否则,我也不能赢得这个第一。”

阿桂嗡声道:“四阿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虽然兆惠觉得阿桂没头脑,但这个问题他同样也好奇,盯着弘历想要看他怎么回答,毕竟刚才他们这些动作,滑在前面的弘历是不可能看见的,更不要说冰珠这么隐蔽。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有意结交

看着他们两个,弘历略微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两位想必还记得第一场比试,弘昼在比试时突然摔倒。”

阿桂还茫然不解时,兆惠已经明白了弘历的意思,然道:“你是说五阿哥也中了暗算?”

“是,只是我一直不知道暗算弘昼的是什么东西,事后也来冰湖上找过,并无发现什么异常。”

看到弘历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阿桂有些得意地道:“四阿哥当然发现不了,因为那是冰珠。”

弘历精神一振,忙盯着他道:“你们说那是冰珠?”

“不错。”兆惠答道:“我摔倒的时候,曾找到两粒冰珠,这冰珠体积小又与冰湖一色,若非我用手细细摸索,是绝对发现不了的,而且冰珠时间一久便化成为水,无踪无影,任你怎么找都是没用的。”

见到兆惠刚一摔倒,便猜到有人暗算,还找到了暗算的东西,弘历颇为佩服,“这么说来,你刚才让二阿哥摔倒的,也是冰珠了?”

兆惠盯着弘历没有说话,显然对这位阿哥还有怀疑,不愿实话实说,毕竟在比试中作弊可不是什么好事,即便事出有因也一样。

他不说弘历也不催促,只是面带笑意地看着他,倒是阿桂被他们这个样子弄得莫名其妙,用胡萝卜粗的手指捅着兆惠道:“哎,你们两个莫不是突然哑巴了吧,怎么都不说话。”

弘历赦然一笑,开口打破了他与兆惠之间的对峙,“若是不便说的话就算了,总之今日的事真是谢谢了。”

阿桂闻言,有些不悦地对兆惠道:“我说你能不能干脆些,别总是吞吞吐吐的,我最烦的就是看到你这个样子。”

“你知道什么!”兆惠同样看不惯阿桂的直xing子,在他看来,阿桂要不是家蕴深厚,以他这xing子,早就不知道在哪里了。

虽是这样,然兆惠还是决定与弘历说实话,“不错,我将捡来的两粒冰珠打在了二阿哥其中一只冰鞋上,令他失去平稳摔倒在地。”

弘历知道他能与自己说这番实话,是极为难得的事,不等兆惠要求,便已道:“这件事就到底此为止吧,以后谁都不要再提起。对了,我尚不知道你两人的名字,能否相告。”

不论是兆惠还是阿桂对弘历都颇有好感,听得他这么问,各自回答,兆惠姓乌雅氏,乃是孝恭仁太后的族孙,父亲为佛标,官至都统,因为孝恭仁太后的关系,这一家在本朝有着超卓的地位。

阿桂姓章佳氏,其家虽不及兆惠那般的显赫,却也是战功卓著,其阿玛为大学士阿克敦。

在弘历又一次说谢时,兆惠道:“其实四阿哥没必要谢我们,一切皆是机缘巧合,因为不论我还是阿桂都是想争抢这个第一的,只可惜第一注定属于四阿哥,任谁都抢不走。”

“哪有这回事。”弘历笑着摇头道:“要我说,一切皆是运气罢了。”

兆惠踌躇许久,终是隐晦地道:“今日之事,只怕不会就此罢休,四阿哥万事小心。”

以弘历的聪慧,怎会不解兆惠话中的意思,而这也令他对这个与自己年纪相近的少年越发感兴趣,“我知道,多谢了!对了,我在上书房没有见过你们,为什么不曾来上。”

兆惠愣了一下,旋即苦笑道:“四阿哥以为谁都可以入上书房吗,哪一个宗室子弟不是千挑万选出来的,我因为身子不好,所以未能入学,至于阿桂,四阿哥自己问他吧。”

不等弘历说话,阿桂已经梗着头道:“怎么了,我就是不喜欢念那些文绉绉的东西,哪有习武来得痛快。”

兆惠睨了他一眼,不屑地道:“一介武夫!”

“哼,武夫也好过你这个病夫。”只要一寻到机会,这两人总是要斗上一番嘴,也不晓得哪里来这么大的怨气。

弘历想了一下道:“那若是我去皇阿玛请求,你们二人可愿去上书房?”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弘历对这两人却颇有好感,不止是因为他们帮了自己,还因为阿桂的爽直及兆惠之前的好意提醒。

兆惠与阿桂相互看了一眼,彼此眼中皆有一丝惊容,心直口快的阿桂这一次没有说话,倒是兆惠道:“四阿哥为何希望我二人去上书房?”

“因为我觉得你们二人是值得相交之人。”弘历的回答简单而直接。

两人能够感觉到弘历的示好,却犹豫不决,之前在比试中帮弘历不过是因为不甘于受暗算,可是现在…一旦答应,不论他们是怎么想的,在外人眼中,只怕都会被视为四阿哥**,连他们的家族也会被划归进来。

虽说皇上现在还春秋鼎盛,但尽早是要传位的,以眼下这个形势看来,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就是二阿哥与四阿哥。若所料不差的话,储位之争,早晚会有爆发的那一天,就像昔日先帝晚年那样。

不论兆惠还是阿桂,均出身名门,他们知道的事远比一般少年人要多许多,所以面对弘历的示好均犹豫了起来。

良久,兆惠拱手道:“承蒙四阿哥抬爱,其在是我与阿桂的荣幸,但此事非我等二人可以决定的,能否等我二人回去问过家中长辈后再回覆四阿哥。”

“自然可以,我等你们二位的消息。”弘历虽然很希望与他们交好,但也明白他们的顾虑,并未勉强。

见弘历答应,兆惠再次拱手,然后拉着阿桂往简楼那边走,途中,阿桂忍不住问道:“病小子,若是阿玛他们答应了,咱们真的要去上书房吗?我可一点都不想对着书上那些歪歪扭扭的字。”

“这话你跟你阿玛说去,看他不打断你的腿。”兆惠这句话令阿桂满面通红,瞪着眼想要回驳他,但终归还是低下了头,他不止一次跟阿玛提过不要念书,但每次都换来阿玛一顿暴打,到后面实在被打怕了,所以哪怕再不喜念书也硬着头皮去上课,至于能否学进去,又是另一回事了。不过阿克敦也晓得这个儿子并不是读书的料,所以睁一只眼闭一眼,并未强求。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两条路

在回到上下天光后,凌若拉了弘历道:“额娘刚才看你与人在下面说话,是何人?”

“回额娘的话,是阿克敦大人与佛标大人的儿子,他们二人虽输了比试却也没什么不甘,儿臣看他们颇有风骨,所以上前攀谈了几句。”

凌若知道在刚才的比试中,这二人原是在弘历前面的,若不是突然滑倒,只怕这个第一还轮不到弘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