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弘时咽了口唾沫,一屁股坐在椅道:“皇阿玛同意了,但除了弘历之外,皇阿玛让我也任这个钦差。”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大吐苦水,“八叔,这次真是被你害死了,你让我向皇阿玛假意请缨,结果皇阿玛当了真,让我跟老四一道去福州,那个地方现在人吃人,比地狱还惨,若是去了,只怕没命回来。”

弘时对于此时的福州避之不及,却忘了,造成福州眼下这个局面,害死那么多福州百姓的罪魁祸首恰恰就是他自己。

弘时的回答,令允禩吃惊地搁了笔,显然他对胤禛这个决定也是颇感意外,成年的总共就两位阿哥,胤禛却要一下子将两人都派去福州那等险恶之地,若不是他对胤禛了解甚深,几乎要以为胤禛得了失心疯想要自己两个儿子死。

“八叔,你一定帮我想想办法,我说什么也不要去福州。”对于下人端上来的茶,弘时根本没心思喝,只是紧紧盯着允禩,盼他帮自己想办法。

允禩起身走了几步,在问过弘时今日朝堂上的具体情况后,连连摇头道:“既然皇上已经开了金口,这件事只怕再无还转的余地。”

弘时一听,大惊失色,迭声道:“那可怎么办?去了福州,我一定会死的,我不想死!”

“皇上不是说沿途会派一千军士护卫你跟四阿哥吧,又怎么会有事。”允禩话音刚落,弘时就激动地打断道:“八叔,福州的情况你应该很清楚,靠那一千军士,根本镇不住那些穷凶极恶的jian民。我不管,总之我是绝对不会去送死的。而且我之所以会主动请缨,是八叔你说我捏的是礼部的差事,对户部一窍不通,就算我主动请缨,皇阿玛也绝对不会同意,可现在…”

见弘时将事情都怪到自己头上,允禩轩一轩眉毛,不动声色地道:“二阿哥你先别急,容我再想想。”

见弘时闭嘴,他负手走了几圈后道:“咱们之前联系的那些大臣当时是怎么说的,尤其是隆科多。”

一说这个,弘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气呼呼地道:“八叔你还说隆科多呢,他就是根墙头草,一听皇阿玛说要让我与老四去福州,就一个屁都不敢放,之后我问他,他还说得冠冕堂皇,丝毫没有觉得不对。”弘时气怒之下,连粗话也脱口而出。

允禩却没弘时那么生气,看事也没他那么肤浅,一听这话便知道肯定是隆科多察觉到胤禛心意已定,再劝也无用,才会如此,毕竟自己可是拐着弯的将一只价值不菲的翡翠鸟送到他府上。

见允禩站在那里不说话,弘时急切地道:“八叔,你到底想到办法了没有,再拖下去,万一户部已经筹到了粮草,可就是铁板钉钉的事了,由不得咱们再想办法。”

允禩一敲桌子道:“不急,我是在想皇上这么决定的用意。”

“还能有什么用意,皇阿玛根本就是存心看我不顺眼,所以想让我去送死,枉我为了讨他欢心还故意与弘历亲近,简直就是…就是…”弘时一时找不到该用什么词形容,想了一会儿方憋出一句,“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皇上不会让你去送死。”允禩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正在气头上的弘时几乎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什么时候连八叔你也帮着皇阿玛说话了。”

“怎么会呢,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你想想,皇上有可能不心疼了,但没理由不心疼弘历,若存心是一场死局,推你入局便可,又何必推弘历入局呢?这根本就说不通。”

被他这么一说,弘时也沉默了下来,是啊,皇阿玛有心害自己勉强还说得过去,可要说害他一向喜爱器重的弘历,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允禩继续道:“虽然我一时猜不到皇上在想什么,但应该不会是坏事,而且真正护卫你们的,也不会仅仅是那一千军士那么简单,应该暗还有布置,以确定你们两人的安全。”

第一千两百一十五章 并非巧合

“真的吗?”弘时对此半信半疑,以他对此时福州的认识,除非派数万大军过去,否则安全二字真不知从何说起。

允禩和颜道:“八叔又怎么会骗你,再说,这一次福州之行,于你未必不是一个机缘。你想想,皇上说了,只要你们两人完成差事,便封你们一人一个亲王。当年先帝在世时,那么多阿哥,但被封为亲王的却只有寥寥数人,一旦封了亲王,离太子之位又近了许多。”

弘时刚高兴了一会儿,便又泄气地道:“可又不是只有我一人封亲王,有什么用。”

允禩微微一笑道:“二阿哥忘了我们为什么要将福州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了吗?只要四阿哥去了福州,就断然没有再回来的道理。”

这话可是将弘时眼睛说得亮了起来,抚掌道:“对啊,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弘历…”他阴阴一笑道:“我定要他有去无回。”

“这是自然,而且若弘历死了,你便成了赈灾的头功,皇上不止会封你为亲王,甚至有可能直接立你为太子。”在弘时雀跃的神色,他神色一凝,又道:“不过这一次,皇上明的暗的一定会派许多人沿路跟随,所以对付四阿哥的事一定要仔细计议,不可有一点纰漏才行,否则于你于我都是一场大难。”

一说这个,弘时也紧张了起来,连连点头道:“八叔说得正是,而且有那么多人跟着,只凭我身边那些人很难下手。”

“这一点你倒是不用担心,我身边有一些忠心的手下,到时候可以暂时派给你用,一来保护你的安危,二来让你有可用之人。”

允禩这话让弘时大喜过望,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自己在福州那边的安危,身边能多一个人都是好事。

“等户部筹粮,然后再去福州,肯定还有几日的准备,趁此期间,你也可以与皇后商量一下此事。皇后家族在朝乃是数一数二的大族,手底下能人异士众多,只看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凿沉那两批运粮船便知道了,若能派一些相随,那么二阿哥就会更加安全。”

对于允禩的关切,弘时很是感动,“八叔如此为我考虑,我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原本凿船那件事,该是八叔去的,却因为皇额娘她…”

允禩拍着他的肩膀呵呵笑道:“你我既是叔侄,就莫要说这些见外的话,你记着,不管皇后娘娘说什么,都是为你好。再说,能不派人去,我也轻松一些,这不是很好吗?”

允禩越是说得不在意,弘时就越觉得内疚,“八叔待弘时的好,弘时实在无以为报。”

允禩不以为然地道:“都说不要说这样见外的话,总之你好,八叔心里也高兴。正好,趁着你在,八叔把人都叫来让你挑,愿意带多少都行,总之你的安全才是第一要紧的,八叔等着你府邸上面的匾额改成亲王府,甚至搬去毓庆宫。”

“谢八叔吉言。”弘时知道允禩拿出手的,一定不会差到哪里去,高兴地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在弘时与允禩在廉亲王府密谈的时候,允祥也来到南书房,他刚一进到里面,胤禛便道:“朕就猜到你下朝后肯定会来见朕。”

允祥的身子实在很不好,动不动便会咳嗽几声,就着小太监的手坐下后,顺了口气道:“皇上猜得到臣弟来,应该也能猜到臣弟是为何而来。”

胤禛搁下手的茶盏道:“为了弘时与弘历去福州的事,朕猜得对不对?”

“恕臣弟直言,皇上膝下统共才四位阿哥,成年的更只有二阿哥与四阿哥,皇上您现在将他们两人都派去福州,万一出些事可怎么得了。”一急之下,允祥忍不住又咳了起来,想喝口茶顺顺,却将茶水也咳出来了。

胤禛连忙走下来,与刚才在朝堂上一样抚着允祥的背,又对四喜道:“快去传太医过来。”

允祥连忙拉住胤禛的手臂,勉强道:“不…不用了,臣弟…臣弟没事。”

胤禛哪里肯听他的话,道:“看你连话都说不好,还说没事,四喜,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传太医。”

咳了半晌,终于感觉好一些了,允祥摇头道:“皇上,真不用了,臣弟这是老毛病了,就算太医来了也没用。”

见允祥如此坚持,胤禛只得作罢,然眉宇间的忧心却挥之不去,“唉,你这身子骨可让朕怎么放心得下。”

“皇上放心,臣弟这身子骨虽说差了些,但一时半会儿还出不了事。”这一次,茶水终是喝下去了,允祥感觉舒服一些后道:“皇上还没回答臣弟二阿哥与四阿哥的事,那一千军士听起来很多,可真到了福州…只怕根本护不信住二阿哥他们的安全。”

胤禛眸光微闪,看着宫人将允祥的茶盏注满,缓缓道:“你错了,沿路护送他们的,不是一千军士,而是五千。”

“五千?”在允祥诧异的目光下,胤禛缓步走到窗边,道:“就算你不进宫,朕也会传你入宫商量这件事,一千军士,朕会在步兵衙门当挑选,至于另外四千的,朕希望从你手下的丰台大营抽取,因为朕不想这四千人暴露在明,但是不管是骁骑营还是步兵衙门,都在城内,只要稍有动静,就会立刻为人所知,唯有丰台大营,不在城内,又一向是你统领,应该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抽出四千人来。”

胤禛这一番话让允祥更加不解,皱了浓眉道:“皇上派人保护二位阿哥是理所当然的事,虽说五千人多了一些,但考虑到福州现在的情况,也是情理当的事,为何要避着人?”

“朕在朝堂上没有说太多,但福州一事,连着两批船沉,无一幸免,老十三你真觉得是凑巧吗?”胤禛不曾回头,但他说出来的话,却令允祥愕然不已,许久方道:“皇上觉得这两次船沉,并非巧合?”

第一千两百一十六章 真正用意

胤禛望着朱红窗格,道:“往福州运粮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若真有暗礁,应该早被发现才是,怎会一直拖到现在,而且沉得还不是一艘两艘,是全部运粮船,老十三,你不觉得当中很有问题吗?”

允祥眼皮突突跳着,紧张地道,“皇上怀疑,沉船一事,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胤禛回过身来,咬着字道:“不错,朕怀疑一切皆是有人在背后捣鬼,还有今日朝堂上,同样很奇怪,弘历才多大年纪,虽说聪明好学,在户部不过两月,事情都还没学齐,那些大臣就一个个的上奏说让弘历去任这个钦差,其他户部的官员,连名字都没被提起,这绝对不是巧合二字能解释的。”

若弘时在这里,必会因为胤禛的话而魂飞天外,胤禛在朝政上实在敏锐精明的可怕,他们做得这样隐蔽,还是被胤禛看出了不对。

“所以皇上故意顺着意思,让四阿哥出任这个钦差,又只说派一千军士护卫,目的就是想引蛇出洞?”

“不错,朕怀疑他们的目的是弘历,至于用意,要等抓到了才知道。”虽然是自己下的决定,但提到这个名字时,胤禛还是有些忧心,只希望他这个决定没有错。

允祥点头之余,又道:“就算如此,皇上为何将二阿哥也派去,去一人已是冒险,去两人,岂非险上加险?”

胤禛不答反问,“老十三,你觉得弘时如何?”

允祥刚露出犹豫之色,胤禛便道:“朕既然问你了,你就尽管照实说,不需要有什么避讳。”

允祥答应一声沉思道:“臣弟以前看二阿哥行事不够踏实,为人也浮躁了些,不过最近似好了一些,尤其他今日还肯主动站出去,任去福州的差事,实在令臣弟刮目相看。”

胤禛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好一会儿方道:“弘时虽自荐任钦差,但朕看他还是有一些害怕,不过这是人之常情,不能怪他。”顿一顿,续道:“以前弘时常常针对弘历,不知顾念兄弟手足之情,如今虽然改变了一些,但还远远不够,朕希望他们将来可以如朕与你一般,而非与允禩他们一般。”

“二阿哥年经尚轻,待大一些后,自然会明白兄弟手足的重要,何况二阿哥一直都听皇上的话,不曾再去过老八那里。”

“就是这样,朕才想给他这个机会。”胤禛抚着脑后的发道:“有些事一旦成形,不管过了多少年都不会改变,他们两个都朕的儿子,朕不想看到手足相残的一幕,所以趁着现在间隙不深,而弘时又逐渐懂事,让他们兄弟可以有所了解,明白相扶相持的重要,这样一来,将来不管何人继位为帝,另一个都会全力扶持。”

听到这里,允祥总算明白了胤禛的打算,感言道:“二位阿哥若知道皇上这番苦心,定会感动不已。”

胤禛笑一笑道:“身为阿玛,为儿子操心是应该的,没什么好感动的,只希望朕这番心思不会白费,那朕就心满意足了。”说到这里,他摆手道:“好了,不说这些了,言归正转,你估摸一下丰台大营那边抽调得出那么多人来吗,而且不止是人,还要这些人可靠。”

“臣弟以前带过的一些人,都颇为忠心,可以靠得住,拼凑之下,四千人应该可以。皇上放心,臣弟会给他们下封口令,晚些臣弟拟好名单送给皇上过目。”

胤禛摇头道:“不必了,你说忠心就一定忠心,朕信得过你。到时候,他们随坐朕另外安排的船,沿路南下。除了这些人,朕会再派暗卫跟随,一定要保护他们两个的安全。”

见胤禛连暗卫都动用了,允祥大为安心,暗卫一个个皆是千挑万选之人,善于隐匿藏行,且武功高强,足可以一挡十,是胤禛手上一股虽不众人所知,却绝对不可小觑的力量。

想了一下,允祥道:“既然此行除了赈灾之外,还要引蛇出洞,那皇上是否要与二位阿哥说一声,好让他们有所准备。”

胤禛也有这个打算,逐道:“等事情都安排妥当后,朕自会告诉他们。”

在又议了几句后,允祥告退离去,而胤禛在准备批今日刚刚呈上来的折子时,却想起一事,将还没翻开的折子往旁边一放,对候在一旁的四喜道:“去承乾宫。”

“嗻!”四喜赶紧开门,随胤禛往承乾宫行去,到那边的时候,却没看见凌若人影,一问之下方知她在小厨房。

见胤禛欲往小厨房去,四喜忙道:“皇上,小厨房闷热,还是奴才去请熹妃娘娘过来吧。”

“朕自己去就行了。”见胤禛这么说,四喜只得跟着他一道去小厨房,刚到门口便听到凌若在吩咐宫人将炉上的火改成小火慢慢煮熬,以免火候不够。

四喜的推门,并没有让正在里头低头忙活的凌若在意,直至厨房一下子静得有些不对劲她抬起头来,这才看到了站在对面的胤禛,訝然道:“皇上,您…”

一边说着一边想要行礼,手上却还沾着白白的面粉,想要拍去,却使得面粉扬了起来,迷住了眼睛,看不清东西。

凌若抬手就要去揉,却被人抓住,耳中更传来胤禛的声音,“这样揉只会让眼睛更难受,得用清水洗去才舒服。”

说罢,他带了凌若去水缸前,亲自勺了一舀水,仔细清洗着凌若的眼睛,期间水秀她们想要接手,却被胤禛拒绝。

洗净擦干后,凌若睁开眼,果然再无一丝难受,又见胤禛手还湿的,取过手巾将他的手拭干,口中道:“皇上怎么这时候过来了,臣妾还想等做好了酸梅汤和点心给皇上送去呢。”

“朕想你了便过来看看,再说来你这里吃,不是更好吗?”因心中有事,胤禛的笑容有些不自在。

凌若没有注意到这些,轻言道:“那臣妾让水秀在这里看着,好了之后端上来给皇上享用。”

第一千两百一十七章 惊弓之鸟

胤禛点点头,拉着凌若出了闷热的小厨房,在进到正殿时,殿内的阴凉让刚刚热得还有出汗的凌若手臂上冒起细细的鸡皮疙瘩。

在一道坐下后,胤禛忽地道:“这样热的天,你以后不要进小厨房了,想做什么东西,吩咐宫人就行了,否则很容易中暑。”

凌若笑道:“臣妾想亲手做给皇上吃,再说臣妾只待了那么一会儿,哪会中暑,倒是皇上这么热的天过来,才该小心。”

如此又说了一阵后,水秀端了用冰碗盛着的酸梅汤并几碟精细的点心上来,凌若亲自盛了一碗放到胤禛面前,“皇上您尝尝味道看酸甜可好?”

胤禛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连着舀了好几勺都没有说话,这下子,凌若明显看出不对来,问道:“皇上可有什么心事?”

胤禛此来就是为了想与凌若说弘历将被派去福州任钦差一事,但真面对凌若时,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一直拖到现在,眼下见凌若主动问起,神色复杂地道:“若儿,你可知道福州的事?”

“臣妾有过耳闻,说是因接连两批运粮船沉没,使得福州一地,粮食稀缺,民不聊生,还有百姓因腹饿而,不过陆路一直有粮食运送过去,情况应该慢慢会得到控制。”

对于凌若的话,胤禛苦笑道:“若情况真有你说得这样乐观就好了,陆路是有粮食运去,但往往刚到福州连境,粮车就被劫了,最可怕的是,那么人劫了粮车不说,有时候还抓送粮车的官兵,你可知是为何?”

凌若摇头茫然道:“还请皇上明示。”

“因为粮食根本不够吃,所以他们就把官兵押去,把他们当成粮食豢养着,等饿了的时候,就宰杀吃掉。”在凌若错愕恐惧的目光中,他缓缓道:“福州…已经到了人吃人的地步。”

凌若喉咙痒痒的,像是随时要呕吐出来一般,她想到福州的真实情况可能会比自己知道的惨烈,但怎么也想不到竟已经惨到人吃人的地步,好一会儿,她方惨白着脸道:“既是如此,皇上为何不再运粮过去?”

“沉没的粮食加起来足足五十万石以上,全国各地倒还是能筹到粮食,但绝对经不起再一次的意外,所以这一次除了粮食之外,还会有钦差随行。一来是为了确保粮食安全,二来是为了安抚福州百姓,让他们知道朝廷并没有放弃他们。”说到这里,他目光微闪,神色复杂地道:“若儿,你觉得朕这样做对不对?”

对于胤禛的询问,凌若感到极是诧异,因为胤禛是一个极有主见与手段的皇帝,从不会拖泥带水,犹豫不决,尤其是在朝堂之事上,今儿个怎么这般反常的问起她的意见来,虽心下奇怪,但凌若仍是思索着答道:“皇上这么做自是对的,眼下最重要的是人心稳定,否则就算有了粮食,百姓不需要再为肚饿而做什么过份的事,但以那里一向的民风,依然会混乱很长一段时间。不过这个钦差人选却是不好选,定要是户部的人不说,还得有着不低的身份,如此才可代表朝廷,但是户部尚书他们要统筹调粮一事,还得想着后面的事,走开不得,可若是郎中那一类身份又太低,不能代表朝廷。”

胤禛幽幽地看着凌若,忽地道:“朕已经想好了钦差人选。”

看到胤禛这个样子,凌若无端地浮起一丝忧心来,略带一些紧张地道:“不知皇上选了哪位大臣为钦差?”

“是弘时与弘历。”当这六个字从胤禛嘴里吐出来时,凌若大脑顿时变得一片空白,错愕地看着胤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话,良久,她才颤声道:“臣妾…臣妾刚才没听清楚,能否请皇上再说一遍?”

胤禛料到她会有这个反应,毕竟那是犹如地狱一般的福州啊,哪个会希望身边的人去,尤其弘历还是凌若视若性命的命根子,“是弘时与弘历。”

耳中的再一次确认,由不得凌若不信,她颤抖地抚着袖子,那一根根用金银丝线绣成的繁复图案刺手无比,感觉手指像要被划出血痕来一般,“为什么…为什么要是他们?他们也是皇上的儿子,难道皇上不担心吗?万一有些意外…意外…”后面的话,凌若无论如何都说不下去。

胤禛用力扳过凌若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若儿,朕知道你一定会担心,但朕答应你,一定会让弘历两兄弟平安归来,绝不食言。”见凌若不说话,他再一次道:“你不愿意相信朕吗?”

凌若这个时候心乱如麻,哪里回答得了胤禛的问题,挣开胤禛的手起身道:“臣妾…不知道。”

事关弘历性命,她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回答,手足无措地站了一会儿,道:“臣妾去看看酸梅汤好了没有。”

说罢便要离去,被胤禛一把抓住道:“酸梅汤就在这里,早就好了。若儿,朕知道你怕弘历有危险,但朕既然会派他与弘时一道去,朕就已经做好了防范,一定不会让他们两兄弟有事,就像你说的,他们同样是朕的儿子,朕对他们的紧张只会比你更多,尤其是弘历,朕在他身上寄托了无数期望。”

听到这里,凌若激动地道:“既是如此,皇上就不应该让他去福州,皇上刚才也说了,那边人吃人,早已经不是人能待的地方,臣妾只有弘历一个儿子,他不可以有事,绝对不可以有事的。”说到后面,凌若忍不住潸然泪下,脸上尽是对弘历未知命运的忧心。自从温如言死后,她就无比害怕身边的人会出事,就像惊弓之鸟一般,稍有些风吹草动,就会担心上半天,而弘历无疑是最让她担心的那一个,否则当初弘历提前入朝历练的时候,她也不会那么担心了。

“若儿!”看到她这个样子,胤禛手握得越发紧,“若儿,你将朕的话听进去好不好,否则你让朕怎么再跟你说下去。”

过度的忧心,令凌若失了分寸,急切地道:“臣妾不想听,臣妾此刻只想让皇上收回成命,不要让弘历去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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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两百一十八章 厚望

“若儿!”在唤这一声的时候,胤禛已经有些生气了,他料到凌若会不赞同此事,却没想到反应如此激烈,连叫自己收回成命的话说出口了。

他加重了语气道:“这世上,不是止有你一人担心弘历,朕同样担心。但是你这样紧紧将弘历护在翼下,不让他受风吹雨淋,对弘历来说真的就好吗?弘历是阿哥,不是一个寻常男子,他将来要承担的责任很大,若一直不曾离开额娘的庇护,他这一辈子就等于毁了,你明不明白?你现在所说的一切不仅不是为他好,恰恰是在害他!”

凌若摇头,神色凄凉地道:“臣妾知道,皇上说的每一句话臣妾都知道,可是臣妾没办法不担心。温姐姐已经走了,还陪着臣妾的,除了云姐姐便只有弘历了,臣妾不可以失去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

“朕知道,朕什么都知道。”胤禛不顾凌若的挣扎将她紧紧抱在怀中,至于侍候的宫人早在水秀的示意下悄悄退了下去,殿中只有他们二人,胤禛将下巴抵着凌若额头,郑重地道:“钮祜禄凌若,自从朕将你从宫外接回来后,哪一次让你失望过?”感觉到凌若停下了挣扎,他续道:“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同样不会有。朕既然派他们去,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保护,不会让他们有一丁点儿事,你相信朕。”为怕凌若担心,他没有提及自己对福州这件事的怀疑,也没有说他以弘历为饵,欲引出幕后之人的目的。

许久凌若抬起头,不安地揪着胤禛的衣裳道:“真的不会有事?”

“是,朕答应你,一定一定不会有事,弘历也好,弘时也好,都会安全归来,到时候,朕会封他们为亲王。”

见其稍稍安心,他抚去凌若脸上的泪水道:“不妨与你说句实话,弘历是朕几个孩子当中最聪明懂事的,朕一直很器重,更将他视为朕的接班人,否则你以为凭着允祥几句话,朕会让他随朕批阅奏章?会让他提前入朝当差?可是现在的弘历聪明为聪明,却有一个极大的缺点,就是太稚嫩,不曾经历过大风大雨,也不曾见过世间真正的险恶,以致他的目光不够长远,思考亦够全面,做起事来远不能达到朕的期望。若儿,朕当了四十五年的皇阿哥,从十六岁办差开始,整整办了二十九年,黄河水患、户部亏空、兄弟夺嫡,哪一样没经历过了,正是因为朕坚持了下来,没有被差事难倒,所以才可以在众兄弟中拔得头筹,成为皇阿玛的继承人。建立王朝不容易,但要守住甚至守好这个王朝,更是不容易,所以这几年来,朕从不敢松懈,每一件事都亲历亲为,而有一些新政,明明被人在暗地里戳着朕的脊梁骨骂,朕也要坚持下去,为什么?因为朕坚信这些新政可以造福百姓,可以让大清变得更好。在朕的有生之年,朕会努力帮弘历铺路,让他以后可以平坦一点,不需要像朕一样走得那么崎岖,但这并不代表他可以坐享其成。既然要成为皇帝,那就一定要成为最好的皇帝,要让大清在他手上变得更加繁荣昌盛,让万国来朝!”说到这句话时,胤禛眸中迸发出异样的神彩,“所以,在此之前,他必须历经艰险,不可在过安逸。”

凌若怔怔地望着胤禛,这样的胤禛是她不曾见过的,她一直都知道胤禛在弘历身上寄托了某种期望,却不知竟是这样重的期望。

良久,她终是道:“臣妾并不在意弘历将来是寻常人还是皇帝,臣妾只希望他平平安安,无病无灾。”这句话,她自己也分不清几分真几分假,从本心上说,她确实不愿弘历卷入争位的漩涡中,可皇后对自己虎视眈眈,若弘历在争位中失败,使得弘时成为最终的赢家,那么自己与弘历将死无葬身之地。

“可惜,有些事由不得我们选,弘历既然生在帝王家,就一定要挑起他该负的责任。”这一句话,胤禛说得无比沉重,临了更是叹道:“皇帝,皇帝,看似尊贵实际却是孤家寡人一个,孝诚仁皇后与皇阿玛伉俪情深,却只做了几年夫妻便走了;而皇阿玛有二十几个儿子,可一个个却都盯着那个皇位,让皇阿玛伤透了心,也CAO尽了心。朕比皇阿玛信任一些,有你一直陪在身边,而弘历…”他再度拥了凌若,涩声道:“不要怪朕狠心,这是弘历从出生就注定了命运。”

凌若反手拥住了他,慨然道:“臣妾知道,臣妾亦明白了皇上的苦心,是臣妾太过不懂事,还请皇上莫怪。”

胤禛抚着她的头发轻声道:“你也是因为担心弘历才会如此,朕怎么会如此,朕考虑过,若弘历这一次做得好,朕在封他为亲王后,会再立其为太子,让他早些跟着朕当明正大地学习为君之道。”

“臣妾相信皇上会替弘历选一条最合适的路给他走。”说到这里,她的心情已经彻底平复了下来,想一想又道:“若只是钦差,弘历一人足矣,为何还要让二阿哥同去,皇后娘娘同样只有二阿哥一位阿哥,这一去,皇后娘娘不知要怎么担心了。”

“弘时与弘历是兄弟,难得这一次弘时会主动请缨,朕便让他们同去,兄弟之间也好多体谅着一些。至于皇后,她一向识大体,相信会有所理解。”

“话虽如此,但这么大的事,皇上还是要亲自去与皇后娘娘说一声才好,否则臣妾知道,她却不知,皇后娘娘心里会不高兴的。”

胤禛想一想点头道:“也罢,朕待会儿就过去一趟,说起来,也有阵子没去坤宁宫了。”说罢,他低头看着凌若道:“那你呢,已经没事了吗?”

凌若微微一笑道:“皇上与臣妾说了那么多,若臣妾再想不明白,就枉对皇上这些年待臣妾的好了。”

胤禛颔首道:“你无事就好。朕刚才真有些担心,你爱子心切,会听不进朕的劝说。”

第一千两百一十九章 等不到

凌若认真地道:“论起爱子心切,臣妾相信皇上绝不会比臣妾少,而且皇上的爱才是真正对弘历好的。”

胤禛拍拍凌若的手道:“好了,不说这事了,弘历还要过阵子才走,这段时间,朕会让他多入宫陪陪你。相信朕,弘历一定平安无事。”

“臣妾相信皇上。”这句话凌若说得无比感慨,过了这阵子,她就有很长一段时间看不到弘历的,不过这一切对弘历而言,都是必经之路,只要跃过这些,他今后就会走得更稳更远,而她这个做额娘的,将以这个儿子为荣。

胤禛点点头,坐回椅中,想要去喝搁了许久的酸梅汤,却发现冰碗已经化了一半,酸梅汤从中漏到了外面的碗里,只得让人重新拿了个冰碗进来。

这一回,胤禛可是有了心思品尝,点头道:“酸甜可口,既可以提起胃口,又不会觉得太酸,很合朕的口味。”

“皇上喜欢,臣妾往后每日都做一盏,然后给皇上送去。”凌若话音刚落,胤禛便摇头道:“你这样岂非每日都要待在小厨房中受闷热之苦?朕记得你一向怕热,还是不要了。”

凌若言道:“左右臣妾都闲着,倒不如做些事来打发时间,如此还充实一些。再说,前朝之事,臣妾帮不上忙,只能在皇上衣食起居上下些功夫,希望皇上没有后顾之忧。”

“朕明白你的心思。”说到这里,胤禛无端叹了口气,凌若追问之下,方才知道是因为担心允祥的身子。

“朕这几日见他,身子是越来越不支了,问起他,他说一直有在按时服药,可却是半点起色都没有。”一说起这个,胤禛声音就无比沉重,他虽还有不少兄弟,却无一个可以取代允祥的位置。

说到这个,凌若也沉默了下来,好一会儿方道:“怡亲王的身子真变得这么差了吗?臣妾许久都没见他了。”

“唉,如今没说几句话就要咳个不停,朕看他连身子都佝偻了,他可比朕小了差不多十岁啊,看着却比朕老多了,都是那些年的圈禁坏了他的身子。”

凌若想了一下道:“皇上,不知可有请徐太医为十三阿哥看过?”见胤禛摇头,她连忙道:“徐太医医术超卓乃是众所周知的事,或许他有办法调理十三阿哥的身子也说不定。”

这一说,倒真给胤禛提了个醒,连连点头道:“不错,朕怎么把这个给忘了。”这般说着,他将四喜唤了进来,“你立刻派人出宫去请徐太医到怡亲王府,为怡亲王看诊。立刻去,不许耽误了。”

就算胤禛不说后面这句话,四喜也不赶慢了半分,谁人不知怡亲王是皇上最看重与信任的人,事关他安危,断然不敢耽搁。

在四喜传完话回来后,胤禛亦喝完了酸梅汤,道:“朕还要去坤宁宫与皇后说弘时的事,改明儿朕再来看你。”

“嗯,臣妾恭送皇上。”在送胤禛离去后,水秀扶起凌若道:“主子,皇上真决定让四阿哥去福州了吗?连您求他也不行?”

凌若谓然一叹道:“嗯,不过本宫应该相信皇上,相信他做所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弘历好。”

“可刚才听着皇上在说,奴婢觉得福州实在太过可怕了,居然会有人吃人这种人。”一说到这个,水秀就感觉背后冒凉气。

“吃人也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你可以说可怕,但又何尝不是可怜。”凌若摇头之余又道:“不过本宫总觉得皇上还有话没说完。”

“话,什么话?”不止是水秀,杨海等人也均是好奇地看着凌若。

“本宫若知道就不必在这里煞费思量了。”凌若抚一抚额道:“本宫本来还想见见怡亲王,问他是否知道些什么,但眼下这情况,还是不让他劳顿了。杨海,待皇上回养心殿后,你请喜公公设法过来一趟,本宫想问问今日朝堂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时候,胤禛亦到了坤宁宫,将弘时将会去福州的事告诉了那拉氏,那拉氏虽然吃惊,却没有像凌若那样激动,在问及胤禛对于弘时此行的安排后,便平复了心情,欠身道:“皇上肯给弘时这个历练的机会,是弘时的福气,臣妾代弘时谢过皇上。”

那拉氏的回答让胤禛满意,颔首道:“你能这样想最好,你也不必过于担心,弘时一定会平安归来。”

那拉氏端然一笑,温声道:“不止是弘时,弘历也要平安归来才好。”

胤禛看了她一眼道:“不错,他们两兄弟都会平安归来。”顿一顿,他道:“朕还有许多奏折未看,就不在此久留了,改日再来看皇后。”

见胤禛欲走,那拉氏面上掠过一丝急切,道:“皇上不再多坐一会儿吗?”

对于那拉氏的挽留,胤禛没有说话,只是摆摆手,便带着四喜离开了坤宁宫,留下形只影单的那拉氏。

小宁子等了半晌都不见那拉氏有所动作,忍不住上前唤了道:“主子?”

那拉氏涩涩一笑道:“小宁子,看到了吗,皇上走得那样迫不及待,好像坤宁宫是什么龙潭虎穴,多待一刻就会有危险一般。”

小宁子小声劝道:“多想伤身伤思,主子应该要看开一些才是。”

那拉氏抬起带着玳瑁嵌珠护甲的手,轻轻抚过自己的眼角,“本宫活到这把年纪,也以为自己看开了,原来不是,看到皇上连正眼都吝啬给本宫的样子,本宫心里还是会觉得不舒服,会觉得难过。皇上已经很久没来过坤宁宫啊,这一次要不是弘时要去福州,皇上也不会来。”

“皇上终有一天会明白主子的好…”小宁子话还没说完,那拉氏已经嗤笑道:“这话本宫听过太多了,但所谓的‘终有一天’本宫却一直没等到,皇上依然将心思放在熹妃还有那些年轻的嫔妃身上,只怕本宫永远…永远都等不到那一天了。”

第一千两百二十章 两手准备

一句话说得小宁子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那拉氏再次道:“不过幸好,本宫也从没指望过那一天,不过…”她敛了有些哀伤的心思,转过话题道:“皇上这次派弘时去福州的用意却很让本宫担心,不晓得皇上为何要一下子派两个阿哥同去,而弘时对户部的事根本一窍不通。”

小宁子带着些许惊容道:“主子,会不会皇上识破了咱们的计划,所以才会做此安排?”

那拉氏摇头道:“若真这样,那今日皇上就不会来见本宫的,本宫猜测皇上顶多是有些疑心,对于具体事情,并无头绪。”

小宁子还是有些担心,“可这样,对咱们终归是有些不利,主子,要不要召二阿哥进宫当面问问,再说事情既然改变,原本的计划也得跟着变才好。”

“计划固然要变,要并不止于此,虽然皇上说弘时一定会平安回来,但福州那边已经一派混乱,犹如地狱一般,究竟结果如何,谁也无法预料,若弘时死了,本宫多年来的部署心思也就全废了。就像你之前劝本宫的那样,不可再将希望全放在弘时身上,得以防万一。所以,从现在开始,看牢舒穆禄氏的胎儿,一定得给本宫怀到十月再临盆。”

对于那拉氏的话,小宁子自然没有意见,不过他也道:“主子,那万一慧贵人生个格格呢?”

那拉氏的眸光因这句话而变得冷酷无比,冷冷道:“她只能生阿哥!”

小宁子身子一颤,有些不敢相信地道:“主子是说万一舒穆禄氏生个格格,咱们就…”

“你既然知道了,还问本宫做什么。”那拉氏睨了低下头的小宁子一眼,道:“福州的事不会拖太久,最多两三个月就会有结果,若弘时真死了,那舒穆禄氏腹中那个就是本宫唯一的选择,不容有失;即便弘时没死,本宫也同样要得到另一个阿哥,明白吗?”

小宁子不敢抬头,只低低地回答道:“奴才明白,奴才会让人去安排。”

没有人可以保证腹中孩子是男是女,就算月份大了之后由大夫诊断,也只能说有极大的把握,却从没一个敢说是十成,唯有等到瓜熟地落,方可确定。可现在那拉氏这么说,自然不是因为她能掐会算,而是她决定万一真生个格格,就行李代桃僵之计,必要得到一个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