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这个样子,允祥不知该说什么好,许久方道:“皇上,四阿哥不会有事的,你别太担心了。”

胤禛扯出一丝难看的笑容,“希望他们可以完好无损地将弘历带回来,否则朕真的是害了弘历。熹妃之前一直不希望弘历去福州,是朕坚持,朕希望借他与弘时引出造成两批运粮船沉没的真凶,结果真凶没找到,他们两个却是一失踪一重伤。”

允祥想了一会儿道:“依臣弟愚见,这件事暂时还是不要告诉熹妃娘娘,以免她担心,一切还是等密探回来后再说。”

“朕知道。”胤禛这句话中透着浓浓的担心,凌若有多疼弘历,多在意弘历,他很清楚,若让凌若知道弘历出事,一定会悲痛欲绝的。希望…希望上天可以保佑弘历无事,“四喜!”

听得胤禛唤自己,四喜连忙躬身上前,小心地道:“奴才在。”

胤禛冷冷瞥了他一眼,道:“朕知道你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但朕还是再叮嘱你一句,刚才听到的事一个字都不许泄露出去,特别是熹妃那里,若让朕听到一点风声,朕就砍了你的头。”

面对胤禛森冷的声音,四喜赶紧道:“奴才知道,就算是有人拿刀架在奴才脖子上,奴才也绝不敢吐露一个字。”

因为胤禛的命令,这则消息被严密得了起来,不论前朝后宫,都以为福州灾情平定,二位阿哥即将回京,完全不晓得出了这么严重的事。

得了胤禛的命令,一众密探连夜动身,选取一艘最快的船,日夜兼程赶往福州,在与那里的密探会合后,开始搜寻弘历踪迹,对于当时发生的情况,他们已经掌握,按当时的情况看,弘历就算不在连江县,也应该走不远,应该就在附近的几个县中。

除了他们,其他几拨人也在各自搜寻着弘历的行踪,在搜寻了数日后,密探头子在连江县邻县一处烧毁的宅子中发现一具尸体,因为大火之故,尸体已经被烧得焦黑难辩,但在尸体拇指上却发现一枚未烧毁的玉扳指,这枚玉扳指,正是胤禛在冰嬉比试中赏给弘历的那一枚。

问了当地的里长,他们说这间宅子原是富商所住,后来因为饥荒,富商举家逃离福州,这处宅子自此便空了下来,后来不知怎的起了一场大火,把整间宅子都给烧毁了。

密探头子问了起火的时间,发现正好是在弘历失踪后的第二天,所以这具尸体,很可能就是弘历。

事关弘历生死,密探头子不敢怠慢,连夜拿了玉扳指乘船回京城,一进京便立刻入宫,胤禛正在养心殿批折子,但因为弘历的事,使他难以集中精神,在看到密探头子出现后,连忙搁下朱笔,迫不及待地问道:“如何,有四阿哥的下落了吗?”

这段时间,凌若数次问起弘历的情况以及为何至今不召他们回京,都被他以福州还没彻底平定为由给敷衍了过去,但随着凌若问得越来越频繁,他知道这个理由已经瞒不了多久了。

“启禀皇上,奴才在一处被烧毁的宅子中发现一具焦尸,尸体拇指上戴着这枚玉扳指。”当密探头子将玉扳指呈上时,胤禛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死死盯着那枚玉扳指。

虽然被烧得有些变形,但他一眼认出这正是自己赏给弘历的那枚,玉扳指带在烧焦的尸体手上,也就是说…那具焦尸就是弘历!

他最担心的事,始终还是发生了,弘历…弘历…

第一千两百五十三章 悔之晚矣

胤禛在心底里默念着这个名字,眼眸迅速红了起来,他哑声对密探头子与四喜道:“你们都退下,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密探头子将玉扳指放在地上后,随四喜一道走了出去,在殿内只剩下自己一后,胤禛撑着扶手站起来,艰难地走下台阶,看着静置于地上的玉扳指,眼泪夺眶而出,一滴滴地落在玉扳指上,冲刷着被大火焚烧出来的焦痕。

他错了,他错了!若不是他一定要以弘历为饵,引出弄沉运粮般的事,弘历就不会被那些疯掉的村民围住,也不会死,是他的错,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害死了弘历,害死了他最看重的儿子!

胤禛捂住脸,可是透明的液体仍然不断地从指缝中渗出,一直不曾停止。

如果他不是那么固执,不是那么强硬,弘历就不会死。他很后悔,可是不论他怎么后悔,死去的人都不会复活。

这些年来,他虽然没有立弘历为太子,却一直将他当成太子一般在培养,让他跟着自己批阅奏折,让他去户部当差,可是现在就因为他的自以为是,弘历死了,被那些发疯的百姓活活烧死在异乡!

这件事,他该怎么告诉凌若,凌若那么疼爱弘历,他怕凌若会承受不住弘历骤死的打击!

这一日,胤禛一直将自己关在养心殿的内殿中,连第二日的早朝都没有上,他自继位以来,一直勤政爱民,少有不上早朝的时候,令空等一场的大臣暗自猜测,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唯有允祥猜到了几分,在百官散去后,他拉住四喜低声道:“喜公公,是不是那件事有结果了?”

四喜艰难地点点头,小声道:“皇上已经将自己关在内殿一天了,不吃不喝,奴才很是担心。”

四喜的话,令允祥心情骤然一沉,皇上这个样子,难道弘历他真的…

想到这里,允祥连忙道:“喜公公,你带我去内殿,我要见皇上。”

四喜叹了口气道:“奴才帮您通传一声看看,希望皇上肯见王爷您,您也好帮着劝劝皇上。”

允祥无声的点头,与四喜一道来到内殿,四喜进去通禀,他则站在外头,等了一会儿见到四喜走出来,连忙道:“如何,皇上肯见我吗?”

“是,皇上请王爷进去。”四喜刚说完,允祥便迫不及待地走了进去。这一幕正好被苏培盛看到,苏培盛走过来似不经意地道:“皇上不是不肯见人吗,怎么怡亲王进去了,究竟皇上出什么事了?”

因为上次那件事,令四喜与苏培盛之间有了隔阂,再加上这次事关重大,胤禛交待过不许告诉任何人,所以对于苏培盛的问题,四喜只是淡淡道:“咱们是奴才,哪有奴才打听主子事情的道理。”

见他不肯说,苏培盛心下恼怒,冷哼一声不再说话,然他对四喜却是越发得不满起来。

且说允祥在进了内殿后,发现所有的窗子都被关了起来,使得殿内光线昏暗无比,只能隐约看到有人坐在御案后面。

允祥拍袖跪下道:“臣弟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有听起来憔悴至极的声音传来,“起来吧。”

只听这个声音,允祥便知道胤禛现在的情况万分不好,起身上前数步道:“皇上,臣弟听说福州那边又有消息了,不知可还好?”

胤禛起身,踩着沉重的脚步来到允祥面前,摊开手,露出一枚烧过的玉扳指,“还记得这个吗,冰嬉比试时,朕当着所有人的面赏给弘历的。”

“臣弟记得。”看到玉扳指出现在胤禛手中,允祥心中的不祥之感越发强烈,“皇上,是否四阿哥出事了?”

昏暗中,看不到胤禛的表情,只能听到他有些哽咽的声音在内殿的响起,“弘历死了,被人活活烧死了,这枚玉扳指就是从他手里取下的。”

允祥被这个消息冲击得后退了数步,他知道在那种情况下,弘历很可能会死,但私心里总不愿往这方面去想,希望只是虚惊一场,想不到…

允祥艰难地道:“皇上,四阿哥他真的…”

胤禛深吸一口气,努力收住眼泪,仰头道:“自从朕将玉扳指给了弘历后,他就一直戴在手上,从未摘下来过。允祥,弘历死了,真的死了,是朕害死了他,是朕啊!”说到这里,胤禛恨恨一拳打在朱红的圆柱上,嘴里不住地道:“是朕,是朕害死了弘历!

允祥见状连忙拉住他道:“四阿哥的死是意外,谁都没想到的,与皇上无关!”

“无关?”胤禛凄然笑了起来,“若朕不让他去福州,不让他去当这个饵,他怎么会死?”

允祥感觉到有热热的湿润滴在手背上,哽咽道:“不错,皇上确实是这样想的,但同时,皇上也煞费苦心地派了数拨人或明或暗保护四阿哥,若不是去连江县的桥恰好断了,四阿哥根本不会出事,一切都是意外。”见胤禛不说话,他又道:“而且臣弟知道,这次派四阿哥去,皇上还有另一重用意,就是希望通过这件事,让四阿哥更快更好的成长,早些成为符合皇上要求的继承者。”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弘历…”后面的话,胤禛哽咽着无法说下去,好一会儿方道:“老十三,你说朕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朕的儿子一个接一个地死去,先是弘晟,之后是弘旬,现在又轮到弘历!”

允祥连忙摇头道:“不是,皇上一向勤政爱民,体恤天下百姓,怎可能有错,是上天待皇上太过残忍,要夺去皇上的孩子。”

这几十年来,他是亲眼看到胤禛对大清江山的付出,为阿哥时也好,为皇帝时也好,都竭心尽力,只求不负皇阿玛所望,而事实也证明他确实做到了,令这个帝国比以前更繁盛昌荣;可上苍却似瞎了眼一般,对四哥残忍无比,夺去他一个又一个的孩子,令四哥这么多年来一直子嗣艰难,如今更是将弘历也给夺走了。

----2014-1-26 1:06:30|7168466----

第一千两百五十四章 隐瞒

“弘历是朕那些儿子当中最聪慧的一个,又有仁心,皇阿玛在世时就对弘历多有夸奖,只是稍稍欠缺了一些阅历与经验。所以当初弘时提议让弘历早些入朝历练的时候,朕答应了,就是想着弘历可以早一些独当一面,到时候朕就可以放心地将大清江山交给他,可结果,朕却亲手害死了自己选定的继承人,允祥,你说可笑不可笑!”

允祥没有笑,倒是胤禛自己哈哈大笑起来,只是这笑声凄凉无比,犹如夜间飞过的乌鸦。

允祥拉着胤禛胳膊道:“四哥,你不要这样,臣弟说过,四阿哥的死与你无关,一切都是意外。”

“可是朕原谅不了自己,允祥,朕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啊!”胤禛双目通红的看着允祥,“还有凌若,朕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她,怎么告诉她这个噩耗,弘历是她的命根子,朕怕她受不住啊!”

允祥含泪道:“臣弟知道,臣弟什么都知道,正因为小嫂子视弘历为命根,受不得打击,皇上才更要挺住,否则您都这个样子,您让小嫂子怎么办?”

胤禛怆然摇头,“允祥,这么多年来,朕从未试过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后悔,朕…朕真的很后悔。朕答应过凌若,一定会让弘历俩兄弟平安归来,绝不食言,可现在…朕却真的食言了。”

允祥从未见过胤禛这样无措的样子,劝言道:“没人愿意看到这种事发生,小嫂子向来是个明事理的人,她一定会体谅理解皇上。再说,不论皇上怎么自责,四阿哥都不能活过来,既不能逆转发生的事,那么就只有想想该如何补救,让生者好过一些。”

胤禛点点头,正自这个时候,四喜在外叩门道:“皇上,熹妃娘娘求见。”

“若儿!”胤禛低呼一声,不知该不该见她,虽然在允祥的劝说下好过了一些,但还没有想好该怎么面对凌若,想一想哑声道:“朕正与怡亲王正在议事,让熹妃先行回去。”

“嗻!”随着四喜的答应,映在窗纸上的影子迅速消失,并且再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允祥看出胤禛矛盾的心思,低声道:“皇上,这件事早晚得告诉小嫂子,瞒不了多久。”

“朕知道。”胤禛深吸一口气道:“但是先缓缓吧,让朕想想该怎么告诉她。”

允祥应了一声,随后又道:“既然二阿哥没事,不如让他先带人回京吧,还有四阿哥的…尸体也得尽快运回来。”尸体二字他说得格外费力,弘历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如今他这把病骨头还活得好好的,弘历却已经不在人世了,老天爷真是不公平。

胤禛黯然道:“朕会让人去办,朕答应过此次差事办完之后,会封弘历一个亲王,虽然他如今人不在了,但朕说过的一定要办到,朕打算追封他为亲王,你替朕想想该以什么字为封号的好。”

允祥想了一会儿道:“四阿哥是四哥与小嫂子的儿子,也是你们两人的心头至宝,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不如就以宝字为封号如何。”

“宝…宝亲王…”胤禛喃喃重复了一遍,颔首道:“不错,弘历是朕与熹妃心中无可取代的至宝,宝亲王,很好,就以这个为封号,追封其为亲王。”

宝亲王,原本应该是加封,眼下却变成了追封,一字之差,却是生死之别。

“事都已经过去了,皇上…”允祥话还没说完,胤禛便骤然打断他的话,冷冷道:“你错了,事情远没有过去,连江县那些人,朕一定要找到,然后一个个五马分尸,以报弘历之仇!”

允祥没有说什么,若换了是普通百姓,他或许会劝正在盛怒中的胤禛,但连江县那些人,很明显不是,那是一群疯子,一群吃人肉吃得上瘾了的疯子,他们不是人,而是野兽,留着这样一群人,只会给正在恢复正常的福州府带来危险,让更多的人受伤,必须要铲除。

允祥一直在养心殿待到日薄西山,见胤禛情绪好些后方才离宫,在其走后,胤禛翻了一本压在案上的折子,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反而越看越烦燥,将折子往案上一扔起身往外走去。

看到他出来,四喜与苏培盛连忙迎上去道:“皇上!”

胤禛不耐地道:“都别跟着朕,朕自己走!”

四喜晓得胤禛是因何事而心情不好,自然不会不知趣地凑上去;苏培盛却是不晓得,见四喜停下脚步,他便追上去讨好地道:“皇上,天就快暗了,还是让奴才跟着吧。”

胤禛倏然停下脚步,盯着苏培盛冷言道:“没听清楚朕的话吗?给朕滚下去!”

苏培盛无端挨了一顿骂,灰头土脸地退了下去,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离了养心殿后,胤禛漫无目的地走着,等他停下脚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就站在承乾宫前。

若儿…想到凌若,胤禛心里一阵抽痛,在这世上,他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凌若,可这些年来,他却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了她,现在又…唉!

犹豫了许久,胤禛终还是走了进来,刚走到院中,得了宫人通禀的凌若就已经快步迎了出来,“臣妾参见皇上,皇上吉祥。”

“起来吧。”胤禛扶起她,忍着心中的难过温言道:“外头风大,你出来做什么。”

凌若轻笑道:“皇上来了,臣妾岂可不迎。”在与胤禛一道进殿后,她关切地道:“臣妾听说皇上今日没上早朝,是否身子不舒服?臣妾之前曾去养心殿,但皇上当时正与怡亲王议事,臣妾便没有打扰。”

“朕没事,只是早上起来的时候觉得头有些疼,便躲懒歇了一天,如今已经没什么事了。”

“没事就好。”这般说着,宫人奉了茶上来,凌若在接过接了递给胤禛时,发现他眼睛有些红,訝然道:“皇上的眼睛怎么红了,出什么事了?”

胤禛没想到她会看出这个,连忙掩饰着道:“眼睛红了吗?可能是刚才过来的时候,不小心被风吹了沙子进眼睛里,所以红了,过会儿就好了。”

第一千两百五十五章 副后

凌若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臣妾差点以为皇上刚才哭过呢!”

她这话说得胤禛心中难过,却又不能露在脸上,强笑道:“朕好端端的哭什么,你可真是想多了。”

这般说着,他端起茶盏喝着,竟是一口气将整盏茶都给喝了,连茶叶也喝了进去,看得凌若惊讶不已,“皇上您很渴吗?要不要臣妾让人再去沏一盏来?”

胤禛正拿着空茶盏出神,听到凌若的话,连忙道:“不必了,朕现在已经不渴了。”

从胤禛进来后,凌若就觉得他有些怪怪的,不说渴不渴,就说那茶才刚沏好,肯定烫得很,可胤禛却像什么感觉都没有,一口气全喝了,像是魂不守舍一般。

她犹豫了一下道:“皇上,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胤禛想也不想便否认道:“没有,朕哪里有心事。”

“可是…”凌若还待要说,胤禛已经道:“别多想了,朕真的没事。”

他越这样说,凌若便越觉得有事,不过胤禛明摆着不愿意说,她也不好多问,转过话题道:“皇上,您上次说弘历他们就快回京了,不知如今可有动身?”

“还没呢,弘历折子上说福州还有一些事未处理好,不过朕打算这两日就下旨召他们回京了,放心吧,你很快便能看到弘历了,不过今年的生辰却是没法与他一道过了。”

凌若轻笑道:“这也没什么,到时候再补过便是了,倒是有一件事,皇上该帮着留心起来了。”

“什么事?”胤禛笑意相对,无人知道他的心正在流血,每说一个字对他而言都是一种折磨,不止不可以将痛苦表露在脸上,还要强颜欢笑。

“皇上您莫要忘了,过了这个生辰,弘历便成年了,该是考虑成亲的时候了,就算不急,也可以留意起来,看哪家公候家的小姐端庄秀丽,适合成为弘历的嫡福晋。”

胤禛强颜笑道:“亏得你提醒,否则朕都忘了,真是好快,一转眼,弘历都可以成家立业了,朕还记得弘历刚出生时的样子,好小一个。”

凌若温言道:“光阴如水,弘历长大了,臣妾与皇上也老了,不过只要能与皇上在一起,老也好,丑也罢,臣妾都甘之如饴。”

胤禛忽地握住她的手道:“若儿,不论遇到什么事,你都会与朕一直走下去的,对不对?”

胤禛这个问题令凌若愕然,旋即笑道:“是,这是臣妾答应皇上的,绝不食言,何况,臣妾也舍不得松开皇上的手。”

她的回答令胤禛心中稍安,紧一紧掌中的手神色坚定地道:“朕也是,一辈子不松开!”

笑过后,胤禛忽地道:“若儿,你在妃位上也有四年了,为妃者摄六宫之事,虽然可以,但终归有些不正,而且你是朕珍视之人,一个正三品妃位实在太委屈你了,所以朕打算择一个吉日,晋你为皇贵妃,你说可好。”

妃位之上是贵妃,再上则是皇贵妃,皇贵妃又被称为副后,贵妃可有两人,但皇贵妃却与皇后一样,唯一人尔!

能受封皇贵妃者,无一不是身系万千宠爱,譬如顺治时的董鄂氏,又譬如康熙时的佟佳氏。

突然听到这话,凌若顿时愣在那里,她现在只是正三品的熹妃,就算真要晋封也只是晋为贵妃,昔日胤禛初登大宝时,年家名声显赫,权势昭昭,可年氏也只是被封为贵妃而已。可现在胤禛却要越过贵妃这级,直接晋其为皇贵妃,实在…实在令她惊讶至极,许久方才道:“皇上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臣妾无德无能,又不曾为皇上再诞下一男半女,万万没有资格受封。”

不是她不喜欢皇贵妃这位名头,而是来得太突然,让她不知该如何应对,总觉得哪里不对。

“朕说你有资格就有资格!”胤禛语气坚定地道:“自从你接管后宫后,将所有事情打理的井井有条,让朕少许多心。至于孩子…”他语气微微一沉,在凌若有所察觉之前就已经恢复了常态,甚至带上了一丝笑意,“你为朕生下弘历,并且将他教的那么好,只凭这一点,便已足够受封为皇贵妃。若儿,朕要你做朕一世钟爱之人,一生不离,一世不分!”

说完最后一个字,他将凌若紧紧搂在怀中,因为他怕再晚一些些,便会让凌若发现隐藏不住的眼泪。

胤禛的话让凌若动容,环抱着胤禛的腰身一字一句道:“是,臣妾要与皇上白头到老,永不分离。”

时间长河这一刻似停顿了下来,没有春夏秋冬的轮回,没花谢花开的必然,只有彼此相拥的两人。

刹那永恒,指的应该就是这样吧…

过了许久,凌若从胤禛怀中抬起头道:“其实对臣妾而言,妃也好,皇贵妃也罢,都是一样,臣妾并不在意这些,只要待上心里有臣妾便足够了。”

胤禛将下巴抵在凌若头顶,道:“朕知道你从不与人争这些,但这是你应得的,无需推辞。朕明日便让礼部挑选吉日行册封礼。”

若儿,对不起,朕知道哪怕给你母仪天下的位置,也远不能弥补弘历突然离去所带来的伤痛,但朕能给你的,只有这些了。朕不求你原谅,只希望待到真相揭开的那一刻,你对朕的怨恨能少一些。

若儿,如果时光可以重回,朕绝不会让弘历去福州,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朕与你都永远地失去了弘历…

凌若并不知道胤禛这些心思,只是想着册封为皇贵妃的事,她看得出胤禛心意已决,是一定要册封的,便不再拒绝,道:“臣妾谢皇上隆恩!”

胤禛将凌若拉开稍许,望着她一字一句道:“不必谢朕,要谢也该是朕谢你才是。若儿,朕最钟爱的皇贵妃。”

这一刻,他的心里除了凌若之外,再没有旁人,包括纳兰湄儿。

虽然觉得胤禛今日的言行很怪,但胤禛的话还是让她无比感动,绛唇轻轻印在胤禛薄唇上,“皇上也是臣妾最爱的皇上。”

若时光可以在这一刻停住该有多好,凌若便不会知道弘历已经死去,亦不会悲伤,更不会…

时光不会停止,所以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只等着那一日的到来…

第一千两百五十六章 恨恼

胤禛果然在第二日回养心殿后就即刻下旨拟晋封熹妃钮祜禄氏为皇贵妃,着礼部择吉日,并准备晋封典礼。

自胤禛登基以来,只册封过年氏一个贵妃,皇贵妃之位,一直虚悬在那里,四年来,无数人仰望,却从没有一人可以靠近。谁都想不到,胤禛会在突然间下旨晋凌若为皇贵妃,一下子越过贵妃之位。

这个消息在后宫中引起轩然大波,每一个得到消息的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再向报信的奴才确认,希望只是自己听岔或是传岔了,可得到的却是令她们发狂的四个字――千真万确。

不止刘氏等人恨得要发狂,就是城府最深的那拉氏亦难以平静,将宫人端上来的茶盏狠狠掼在地上,吓得宫人赶紧跪在地上求饶。

“钮祜禄凌若!”那拉氏没有理会瑟瑟发抖的宫人,而是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来,钮祜禄凌若这个名字就像阴魂一样缠着她,害死了她的儿子,夺走了应本属于她的权力,如今还要册封皇贵妃,成为后宫的副后,可以更加堂而皇之得手握后宫大权!

小宁子自震惊中回过神来后,看到那拉氏微微扭曲的脸庞,连忙劝道:“主子您消消气,别气坏了凤体。”

那拉氏恨恨地一掌拍在紫檀桌上,怒道:“钮祜禄氏都快与本宫平起平坐了,你要本宫怎么不生气。”

小宁子轻声道:“熹妃就算被封了皇贵妃,也只是副后而已,要说与主子您这个正宫皇后平起平坐,还远不够资格。奴才倒是担心另外一件事。”

那拉氏深吸一口气,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怒火,冷声道:“另一件事,什么事?”

“主子您想想,熹妃现在既未曾怀孕,又未曾立下什么大功,皇上为何突然下旨封她为皇贵妃?”

小宁子这话倒是提醒了那拉氏,她刚才尽顾着生气,没想到这一层。是啊,这个旨意下得太突然,完全没有先兆,胤禛为何突然如此?要说宠爱,这些年来,他并没有少宠钮钴禄氏,却从未提过要册封皇贵妃一事。

想到这时在,她睨了小宁子一眼道:“那依你说是为什么?”

小宁子低了头嗫声道:“奴才…奴才不敢说!”

那拉氏有些不高兴地道:“本宫让你说就说,哪来这么许多废话。”

“嗻!”小宁子应了一声,小声道:“奴才在想,皇上是不是有心想要…废后!”

听得废后二字,那拉氏眸光骤然阴冷了下来,一言不发地盯着小宁子,后者虽然低着头,依然能感觉到头顶如针芒一样的目光,刺得他头皮生疼,赶紧跪下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不知过了多久,小宁子方才感觉头皮上的刺痛感小了一些,但仍不敢抬头,直到那拉氏没有感情的声音垂落在耳边,“继续说下去。”

“嗻!”小宁子颤声答应着,低声道:“皇上看重熹妃,这些年来,论恩宠,论圣眷,没有一个人可以与她相提并论,年氏死了,成嫔倒了,唯有她一直稳如泰山,皇上更是连后宫大权都给了她。奴才说句大不敬的话,只怕在皇上心中,熹妃才是…才是…”

小宁子犹豫着不敢说下去,倒是那拉氏面无表情得接过道:“你想说在皇上心里,熹妃才是皇后的最佳人选对吗?”

“是。”小宁子心惊肉跳地吐出这个字,随后道:“如今皇上突然封其为皇贵妃,奴才斗胆猜测,会否皇上根本就是想封熹妃为皇后,只是主子您还好好的,而且突然由妃位晋为皇后,不止后宫不服,前朝亦会不服,哪怕皇上是一位铁腕皇帝,这道圣旨也很难得到执行,所以皇上退而求其次,先晋熹妃为皇贵妃,待到时机成熟时,再废黜主子之位,将熹妃扶正。虽说这样时间久一些,但无疑可以避过许多人口舌,让事情得以顺利。”

小宁子话音刚落,那拉氏便冷喝道:“休想!这一朝,皇后只有本宫一个,不论是熹妃还是其他人,都休想取本宫而代之!”

话虽如此,但心底却因为小宁子的话而不安了起来,万一胤禛真不念夫妻多年的情份,下旨废后,而让钮祜禄氏又在皇贵妃一位上站稳了脚根,那她…

一时间,那拉氏心乱如麻,虽说非犯了大错,不得废后,但同样有一句话叫做: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胤禛!钮祜禄凌若!那拉氏恨恨地念着这两个名字,思索着应对之策,无奈她心已乱,又如何想得出主意来,目光一转,落在尚跪在地上的小宁子身上,“若事情真是这样,你倒是说说,本宫该怎么办?”

小宁子一边想一边道:“回主子的话,奴才觉得皇上现在只是晋熹妃为皇贵妃,并未提及废后一事,所以主子也不应提及。但是,主子也不可就此让熹妃一跃成为皇贵妃。”

“你要本宫劝皇上收回圣旨?”精心描绘过的娥眉因这句话轻轻蹙了起来,“本宫与皇上多年夫妻,很清楚他的xing子,一旦决定的事是断然不会轻易更改的,更不要说这一次他打定主意要抬举钮祜禄氏。”

“奴才不是要主子劝皇上收回成命,而是要主子劝皇上先晋熹妃为贵妃,等下次再晋皇贵妃,逐级晋封。”

那拉氏本就是个心思细腻缜密到极点的人,不过是因为事关后位,有些乱了方寸,所以才会问小宁子意见,如今他这么一说,顿时明白过来,“你想让本宫行缓兵之计?”

“是,虽然这样做不能打消皇上的念头,但至少给了主子应对的时间,不会手忙脚乱;当然,最重要的是等四阿哥的死讯,只要四阿哥一死,熹妃便成了没有子嗣的嫔妃,没有了再晋皇贵妃的理由,更不要说取主子而代之。”

那拉氏想了一下,颔首道:“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你让本宫再想想,再决定是否要这么做。”顿一顿,她问道:“对了,二阿哥那边还没消息吗?”

第一千两百五十七章 得悉

“英格大人与二阿哥均没有消息传来。”小宁子话音刚落,孙墨便在外面道:“启禀主子,英格大人求见。”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让他进来吧。”那拉氏瞥了一眼尚跪在地上的宫人冷言道:“还不赶紧把东西收拾了?”

宫人如逢大赦,赶紧将碎瓷片收拾下去,英格进来后拍袖下跪道:“微臣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

“起来吧。”在宫人奉了茶上来后,那拉氏道:“你今日进宫,可是福州那边有消息了?”

“是。”英格随手将茶盏搁在小几上道:“微臣派去跟随二阿哥的人已经传来了消息,证实四阿哥早在大半个月前,便已经死了。”

对于弘历的死,那拉氏并不意外,弘历若不死,那才是真叫奇怪了,“既是大半个月前的事,为何到现在才传回消息?”

“回娘娘的话,四阿哥出事后,福州府管得很严,四处搜寻四阿哥下落,还严查每一个出城入城的人,为怕引起不必要的怀疑,所以拖了几天,在准备出城的时候,福州城突然多了一大批来历不明的人,四处活动,以连江县及附近几个县城为主,而福州府对于这些人视若不见,任由他们四处活动。”

那拉氏轻嗯了一声,问道:“知道这些是什么人吗?”

“这些人行踪诡异,暗卫曾想过跟踪他们,但都被发现了,当中还打了一场,所以无从得知,不过微臣猜测,这些人很可能是皇上派去的密探,唯有皇命才能让福州知府无条件遵从。”

那拉氏点头之余又问道:“那他们查到了什么?”

英格轻声道:“因为靠近不了,所以无法得知这些,但他们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在弘历被烧死的地方。”

那拉氏微一蹙眉道:“弘时让你们烧死弘历吗?手脚可曾做干净,有没有留下马脚?”

对于她的问题,英格苦笑道:“娘娘,四阿哥是死了不假,但动手的并不是微臣派去的人,微臣的人也是事后才知道这事的。”

随着英格将事情细细说了一遍,那拉氏眉头越蹙越紧,到后面已是拧成了疙瘩,怒喝道:“荒唐!本宫与他说了这么多,让他不要太轻易允禩,他竟然全都当成了耳旁风,连这么重要的事都交给允禩的人去做,这不是自己将把柄拱手送给别人吗?真是气煞本宫了!”她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在殿中来回踱步,借此压抑着心中的怒气。

英格除了苦笑不知道还能怎样,“微臣派去的人一直都被瞒在鼓里,不晓得去连江县的桥是二阿哥故意派人弄断的,当他们到连江县没看到二阿哥的踪影,甚至连一个人都找不到,所有人都慌了,以为真有人要害二位阿哥,亏得后来在山脚下找到二阿哥,他除了留了太多血之外并没有大碍,这才算定下心来;后来二阿哥醒转之后,才将事情告诉了他们,二阿哥在杀了四阿哥之后,便命人连尸体带屋子一并烧了,以免留下线索。那些人在那间烧毁的宅子里应该是找到了四阿哥的尸体,二阿哥说他故意将冰嬉比试时皇上赐的那只玉扳指留在弘历身上,以便确认其身份。”

那拉氏脚步一顿,冷声道:“这个弘时,做事如此没头脑,待他回来后,本宫一定好好训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