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她骗我!她死了便不是我娘,我为何要去看她?争权夺势,有什么用?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不去!不去!”

晏倾君看着幼年的自己在雨中哭着说出影响了自己整整四年的话来,只想冲过去摇醒自己,让自己快些入殿,看看晏玺与母亲说了些什么;告诉自己不争不抢便会当做没有价值的废物扔在战场任人宰割!无权无势便无法拥有自己想要的生活,被人踩在脚底肆意蹂躏!

但她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瘦小的茹鸳蹲□子,将她抱住,而她远远地看着,心急地跑过去,却永远也到不了自己身前……

直至耳边突然响起嘈杂的脚步声,开门声,晏倾君心下一惊,猛地醒过来,睁眼见到穿着深蓝色禁卫军服的四名男子。

“皇上召见,请太子妃随我等出去。”其中一人拱手恭敬道。

晏倾君尤未从梦里清醒过来,眨了眨眼,深吸几口气,平定了情绪才起身,随着他们出去。

又是夜晚的东昭皇宫,一如既往的静谧安宁,掩盖了一切的明争暗斗腥风血雨。晏倾君到了昭华宫,刚刚入门,便瞧见晏珣跪在地上。

“父皇!那信不是我写的!太子玉印也是捏造的!儿臣是冤枉的,请父皇明察!”晏珣急切地给晏玺磕了个头。

晏玺手里拿着一张淡黄色的纸笺,隐隐可见墨色透出来。他低咳了两声,轻笑道:“奕家反目,母后遭人毒害,太子妃为敌国细作,吾身处危难,父皇重病命悬一线,遭人胁迫,不若举兵返都,保父皇,护太子……”

“父皇!父皇!儿臣怎会做出这等蠢事?明知马青此时举兵必败无疑,会将自己逼入绝境,哪会写这么愚蠢的信给他?父皇明察!那封阮疏会模仿人的字迹,信上的太子玉印必定也是她模仿的!是她与奕子轩勾结,诬陷儿臣!”晏珣再磕一头。

晏玺只是半睁着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并未多语,直至瞥见晏倾君在地上无声息地跪下,才微微抬眼,苍老的嗓音道了一句:“珣儿,你说,是她与奕子轩合谋诬陷你?”

“是!”晏珣怒瞪晏倾君,“是她……”

晏珣话未说完,晏玺摇了摇头,看向晏倾君,沉声道:“绍风公主,你来告诉他,是谁‘诬陷’他。”

说到“诬陷”二字,晏玺语调微扬,带了淡淡的笑意。

晏倾君并未抬头,低声道:“是太子殿下自己。”

“你……”晏珣面色惨白,咬牙吐出一个字,便被晏玺打断,“告诉他原因。”

“太子殿下输了,出局了,这太子,便没资格做下去了。”晏倾君平静道。

“输在哪里?”晏玺继续问。

晏倾君低笑,“譬如此刻,太子殿下还没明白过来。马青只有这么一封信,怎可能轻易举兵?奕子轩即便与太子殿下反目,转而支持大皇子,怎敢捏造祸国之信?而我……身为他的太子妃,为何不帮他,而是帮一个外人?”

晏珣失神地看着晏倾君,眼中如火的烈焰渐渐消散,转而看向晏玺,喃喃道:“父皇,儿臣自问循规蹈矩,从未犯过大错,即便您要废,也无需如此设计……”

“瞧,太子殿下又不明白了。皇上这是一石二鸟之计,既能顺理成章地废太子,又能借机收回马青手上的兵力,还能最后考验太子殿下一番,无需自己动手,只用坐享渔翁之利。可惜啊……太子殿下仍是那么地……”

愚蠢!

最后两个字晏倾君没有说出口,反是对着晏珣笑了笑。

那夜她推到奕子轩背后有一股不明势力,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晏玺!奕子轩不笨,放眼东昭,谁的权势大得过晏玺?忠心于他才是奕家最好的选择!他会与晏珣闹翻,与其说是因为她晏倾君,她更愿意相信是奕子轩察觉到了晏玺对晏珣的不满,及早抽身。

晏珣也未让他失望。整个计划,直至马青起兵,他才有所察觉,毫无反击之力!

“父皇……”晏珣喃喃地唤了一声,眸中泛起绝望之色,低笑道,“父皇,我以为我尽力做到了最好。幼时你眼里只有挽月夫人与晏倾君,长大了你任由我兄弟几人明争暗斗,我每次都不会让父皇失望……”

“因为你有一个奕子轩。”晏倾君冷笑。

“父皇,当初杀倾君,是您的授意,否则我怎会和奕家闹翻?”晏珣显然见不得晏倾君的得意模样,有意地说了这么一句,瞪了她一眼。

“东昭需要一个依靠他人的太子么?”晏倾君反诘。

“咳咳……”晏玺终是咳嗽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晏珣,缓声道,“珣儿,你可知,自从绍风公主嫁到太子府,你都做了些什么?”

晏珣面色一白,急道:“父皇!您……您知道,她……她是……”

“她是君儿又如何?”晏玺低笑,苍老的双眼透亮如雄鹰之目,尖锐而具霸气,“娶了亲妹妹又如何?她敢嫁你,你还怕了她不成?珣儿,连一名女子的胆魄都及不上,仅此一点,你便坐不得朕这皇位!”

晏珣面上的表情急速变幻,有悲有怒有悔有恨。

他做了什么?

自从新婚那夜发现“封阮疏”与晏倾君长得一模一样,他便乱了阵脚。先是千方百计地重新查了一次“封阮疏”的消息。怀疑她就是晏倾君,便与奕子轩商议要毁她容貌。接着为了母后的毒,上当去找奕子轩摆明太子妃的身份,白白受了一番嘲笑,再接着,眼睁睁地看着母后中毒而亡,茫然无措……

终于,晏珣自嘲地低笑,磕头,“珣儿明白了!珣儿自知不及父皇万分之一,仅求父皇留我一命,待我看看,日后取代父皇之位的,会是何等人才!”

晏玺又是几声咳嗽,疲惫地摆了摆手,“去利州吧,皇宫……不适合你。”

晏珣磕头谢恩,再不看任何人,面无表情地出了殿。

晏倾君侧首见到他紧握的双拳,有那么一瞬,觉得晏玺应该斩草除根。人总是在逆境中成长,而她,不想在日后多一个成长起来的敌人。

“君儿……”晏玺招手,示意晏倾君过去。

晏倾君垂首,起身,缓慢地向晏玺靠近。

刚刚他既然让自己向晏珣说出那番话,便是知晓自己的身份了。她不知晏玺是何时认了出来,不知自己是在哪里露了破绽,也不知自己在宫里的动作,有多少落在他眼里,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自己斗不过这只老狐狸!

“君儿,是朕小瞧你了。”晏倾君刚好在晏玺身边跪下,晏玺笑着伸出手来,揪住晏倾君的人皮面具,“撕拉”一声撕了下来。

晏倾君觉得满面疼痛,整张脸都开始发烫。

“居然让你在我眼皮底下闹了这么久……”晏玺低笑,“闹够了么?”

当然……没有。

晏倾君疼得咬牙,心中这么想着,却并未回答。

晏玺一手抚上她发烫的面颊,柔声道:“君儿,当初设计你去贡月和亲,的确是因为朕的暗示。朕老了啊……”

晏倾君垂首轻笑,他想说他老了,所以急着选出适合的继承者,所以不断地布局考验各位皇子的同时,竭尽所能地聚拢皇权?

“君儿,朕倒是真未想过,你会以这种方式回来。”晏玺低笑道,“你回来,可是怨父皇的抛弃,晏珣的伤害,奕子轩的背叛,想要报复?”

晏倾君沉默半晌,抬首轻笑道:“倾君以为,只有弱者会在被抛弃、被伤害、被背叛的时候想着为什么要抛弃我、为什么要伤害我、为什么要背叛我。倾君该想的,是如何不被抛弃,如何不被背叛,如何不被伤害!报复?比那些人过得更好,便是最好的报复。”

晏玺本就清亮的眸光又耀眼了几分,看着晏倾君,眸中隐隐地透出几分欣赏,点头道:“其实当初珣儿与奕子轩商议,是在中途劫走你,找个替身代你死。是朕暗中借了珣儿胆子,让他杀你。如此,你也不怨朕?”

“父皇是心系母亲,倾君可以理解。”晏倾君低眉敛目柔声道。

好吧,她不得不承认,这句话说得很是违心,但人在屋檐下,必要的时候还是得低低头。

晏玺的双眼危险地眯起,“你……居然知道。”

晏倾君不语,看来晏玺并不知道自己在宫中查过母亲的综卷和撕走了他的医册。

“君儿,你娘在哪里?”晏玺突然激动地扣住她的肩膀。

晏倾君心中微抖,她本来是试探试探,晏玺这么说,便是母亲当真未死?

想到这里,晏倾君的身子不由地开始颤抖,嗤笑道:“父皇,倾君若是知晓母亲在哪里,此刻便不会在这里了。”

晏玺面上透出失望之色,微微叹息道:“咳咳……朕也是老糊涂了。”

“倾君也想问父皇一句话。”晏倾君沉声道。

晏玺笑了笑,“问吧。“

“现在倾君再次站在父皇面前,父皇,您可会再杀我一次?”晏倾君抬头,目光闪亮。

晏玺一怔,低低地笑了两声,“君儿,你既然敢站在这里,问朕这句话,便是有了让朕不杀你的条件。朕倒想知道,你打算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

晏倾君略略一笑,悠悠道:“父皇,您一直在找母亲,倾君说得可对?凭着父皇的实力,找了四年还未找到,倾君想,再花上十年,也未必能找到。”

“所以?”晏玺很是期待地看着晏倾君,满是病容的面上有了一丝明媚。

“让倾君来找。”晏倾君沉声道,“父皇留着倾君一条性命,三月内,倾君势必找到母亲。”

晏玺看着晏倾君笃定的模样,突然笑了起来,眸子里忽明忽暗的光一闪一烁,他凝视晏倾君,却不言语。半晌,他撇开眼,看着殿内的烛台。

“君儿,猜度人心,你比许多人都擅长。”晏玺轻笑道,“朕的心思,你也猜对了。”

晏倾君心头一松,暗暗地吐了口气,晏玺继续道:“你先回答朕,这逆天刀,是哪里来的?”

晏玺从袖间抽出匕首,眯眼细细地打量着它尖锐的刀锋,眸子里沉淀了许多晏倾君看不懂的情愫。

“这刀……”晏倾君凝视着烛光下发出微微银光的刀锋,笑了起来,“逆天刀,其实是哥哥给我的。”

不过一个瞬间,晏倾君突然发现,在东昭的日子,光亮起来。

“哥哥?”晏玺显然已经忘记自己还有一个身在祁国的儿子。

“五皇子——晏卿。”

她斗不过这只老狐狸,那……再加一只小狐狸呢?

三日后,马青举兵被困徐城,太子被废,发配利州。经此一变,东昭皇晏玺身心俱创,卧病榻上,对分别多年的五皇子尤为牵挂,赠祁国黄金万两,云锦八千,良驹六千,召五皇子晏卿回国。

作者有话要说:自觉东昭这段被我写得有点乱,本来应该很精彩的,我不该去北京,TT,下次出门绝对不赶稿了!好想重写……TT

后面我会好好写,有时间重写前面也不会影响大家阅读,摸各位~~~

第三十五章

太子被废,随之五皇子晏卿马上被召回国,一时之间朝廷内议论纷纷,莫非皇上心目中的储君人选实则是自小便被冷落的五皇子?

东昭的冬日总是比较短,春光不知不觉中覆盖整个皇宫。

从昭华宫内大开的窗间看去,苍穹一碧如洗,柳芽青翠,花蕊初绽。

晏玺半躺在侧殿的软榻上,微微眯着眼,明明看向那□,却好似透过□里的薄雾,看着别处的浮光掠影。晏倾君安静地立在他下侧。

“君儿,你过来。”他缓缓招手,声音略显虚弱。

晏倾君瞥了一眼他手边的酒壶,见他不经意地拿起,倒酒,心尖颤了颤,却不得不听他的话,到他身边。

“君儿,喝了。”晏玺举杯,将酒递到晏倾君眼前。

晏倾君嗅着充斥鼻尖的酒香,看着溢满酒杯的剔透水酒,眨了眨眼,低笑道:“父皇对倾君,就这般不放心?”

晏玺听她这么问,笑了起来,“君儿,朕的几个儿女,你认为……谁最不可信?”

晏玺不就是在说她最不可信么?晏倾君腹诽,面上却是笑了笑,“那倾君又凭什么相信,找到母亲之后,父皇会给倾君解药?而不是用倾君的命来威胁母亲?”

依着晏玺的性子,这酒必然是毒酒,担心她出宫或是找到母亲之后逃之夭夭。

晏玺闻言,微微蹙眉,半晌才道:“君儿,朕以为,你是朕诸多儿女中最了解朕的一个。既然你说了三个月便能找到梦烟,我便给你三个月的时间!但三个月后,你若找不到,你该明白,你要回到你该走的路上去。”

晏倾君冷笑,她该走的路,就是死?

“父皇,您的意思,这毒三个月后发作?”

“三个月,无论你是没有找到梦烟,还是找到她却不肯回宫,毒发无解。”晏玺脸上仍是一副慈祥的表情,好似眼前的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而他所说的,又是极为普通的一件事,“若找到梦烟,带她回宫,朕自会给你解药,以东昭晏氏的皇族之名担保。”

晏倾君凝视着晏玺手里的那杯酒,话已至此,由不得她不喝!

晏倾君接过酒杯,未多犹豫便仰面喝下。无论如何,先留住性命再说……

“君儿,父皇老了……”晏玺突然一声叹息,意味深长地看着晏倾君,“父皇只有两个心愿,其中一个便是再见你母亲一面,可是即便你找到她,她也未必会随你回宫,莫要怪父皇狠心。”

“倾君明白。”晏倾君放下酒杯,轻笑道。

晏玺满意地看着晏倾君喝下酒,微微颔首,咳嗽了两声,问她:“既然你要找梦烟,你可知,现在你该做些什么?”

晏倾君隐去眸中情绪,直面晏玺,淡淡地道:“有三件事。”

晏玺颔首,等着她的后话。

晏倾君继续道:“第一,如今倾君身为太子妃,太子被废,迁居利州,太子妃理当同行。所以倾君必须想法子留在皇宫。第二,皇后中毒一事,矛头直指太子妃——我。父皇要给朝廷给百姓一个交代,必须找出凶手。所以倾君得想法子找到‘合适’的下毒者。第三,倾君该尽快搜集母后的资料,试图从中找到更多线索。”

“与父皇说说你的对策。”晏玺饶有兴致地凝视着面带淡笑的晏倾君,

晏倾君仍是微笑着,有条不紊地道:“第一件,倾君本就不是‘封阮疏’,那随行的太子妃,倾君以为,如旧法炮制。第二件,皇后中毒,也非倾君所为,奕家既然下毒,便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即便这是父皇授意。第三件,母亲的资料,倾君已经查过了,还需父皇给出更明确的指点。”

晏玺微笑,花白的眉头愈渐舒展,缓声道:“代替你的人选好了?”

“此事无需父皇操心。”晏倾君沉声道。

“那奕家……”晏玺低笑,“你可知,将下毒一事推到奕家身上,有何后果?你想让奕子轩上当……不容易啊……”

“父皇此言差矣!”晏倾君义正言辞道,“毒本就是奕家下的,何来‘推’这一说法?况且,如此做来,也是帮了父皇一把。”

“何出此言?”晏玺虽是反问,面上却是满意的笑,好似早便料到了晏倾君的答案。

晏倾君顿了顿,道:“倾君记得,马青娶的是耿家女儿。其实……父皇打算削弱三大家在东昭的势力了吧?”

尽管年近迟暮,尽管重病在身,这个天生的舞权弄势者也不会放缓自己的动作,放弃自己的追求。三大家在东昭数百年历史,很大程度上保证了东昭的繁荣。然而,历代都有三家之争,也在极大程度上束缚了东昭的国势。直至晏玺上台,三大家之间是从未有过的和谐,但他若死了呢?晏玺之所以千方百计地考验历练几个儿子,便是希望挑出一名最出色的储君。

然而……他那几个儿子还真没几个及得上他哪怕五分!因此他才忧虑,担心一旦他甍逝,三大家反噬,皇权旁落。所以在他有生之年,抓紧兵权不够,还要最大程度地削弱三大家的势力方才放心。

而马青“叛变”,表面看来只是聚拢兵权,耿家却或多或少地受了影响。削三家势力,这只是个开始。若奕家当真承认给皇后下毒,第一个倒的,便是这三大家之首!

晏玺又开始咳嗽,对晏倾君的问话不置可否,只是喃喃地道了一句:“奕子轩不是珣儿。你看得出朕的打算,他同样看得出,不会轻易上当。”

晏倾君低眉敛目,笑道:“此事无需父皇操心。”

“哈哈……好一个无需父皇操心的倾君公主!”晏玺笑得双眉发颤,语气里毫不掩饰对晏倾君的赞赏之色,看着她的眼神却是淡淡苍凉,“可惜……终究是个女儿。”

晏倾君垂首,沉默半晌后才道:“至于第三件,父皇,倾君想知道父皇与母后的过往。”

晏玺面上的笑渐渐凝固,盯着晏倾君的眼神愈渐尖锐,透出寒气来。

“母亲是在十五岁那年入宫,否则她身上白氏擅长的东西何处学来?”晏倾君平静地道。这便是上次她突然想到的问题,可是……

“可是我十岁时母亲无意中与我说,与父皇相识二十年了。”晏倾君正视晏玺,问道,“二十五岁的母亲与父皇相识二十年,可见母后在五岁时便结识父皇。倾君想知道母亲的身世。”

普通女子,如何在五岁时结识皇族,且就此结下不解缘?

晏玺眸子里的暗光突然快速地闪烁起来,如同深海里的暗潮,汹涌澎湃,表面却仍是一片平静。他笑了笑,笑容苍老,显得有些憔悴,低喃道:“你十岁时,她便与你说过,与我相识二十年了?”

晏倾君不解地拧眉,晏玺居然不知道?

“你去找吧,最好……她还活着。”晏玺倏然起身,咳嗽了两声,背着手,走了。

晏倾君敛目,这条线也断了,那便只有等祁燕了。

***

皇后中毒一事,皇上并未交给案审司,而是亲自调查。尽管每日都会召“太子妃”问审,“太子妃”却是拒不认罪,皇上下令,重新彻查此案。

晏倾君从昭华宫里出来,在天牢门口见到了奕子轩。

他站在石门边,轻薄的阳光倾洒而下,淡蓝色的兰花印纹仿佛散着幽幽花香,腰间的五彩琉璃珠熠熠生辉。

天牢内暗不见天日,天牢外□盎然。光明与黑暗,一线之隔。奕子轩就站在那一线之间,微眯着眼,淡淡地看着慢慢走近的晏倾君。

晏倾君微微笑了笑,紧贴在面上的人皮面具有些干燥,使得脸上生出些许细纹。她同样淡淡地看着奕子轩,一点点走近,到了他身侧,低声问了一句:“落霞呢?”

信她写了,太子玉印她刻了,晏珣也倒了,再过几日便去利州,祁燕居然还未回来!

奕子轩垂下眼睑,未语。

晏倾君心中一阵不安,瞪了他一眼,抬脚便走。奕子轩却是突然伸手,将她拉住。晏倾君觉得手心一凉,耳边是奕子轩轻风般刮来的声音,“可保你一命。”

五彩琉璃珠。

晏倾君触到手心的东西,马上便明白过来。她抬眼,冷睨着奕子轩,讥诮道:“施舍?现在还不是时候!”

说罢,拽紧了手上的琉璃珠,抬手,狠狠地砸在地上。

五彩的琉璃珠,四碎之后在阳光下发出七色的光来。

晏倾君身后跟了四名宫人,两名禁卫军。天牢门口也是站了一列的禁卫军,此时的眼光都落在那迤逦的七色光芒上。奕子轩同样看着那四散的碎片,面无表情,随即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