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君卿夜缓缓踱了进来,不冷不热地道:“你有十分的把握,却让她的病情再度复发?”

半月弯低下头不看他,避开他的眼,此人太精明,没有什么事他洞悉不了,“治病本就需要时间,这位姑娘病的时间又太久,病情反复,也属正常。”

“你说,朕应不应该相信你呢?”

半月弯沉默了一阵,终是清脆应声:“皇上已别无选择。”

这一次,换了君卿夜沉默,但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却是越发的好奇,但也出奇的冰冷。

君卿夜没有开口,但风赢却是按捺不住,厉声道:“放肆,竟敢冲撞皇上。”

“奴婢嘴笨,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若是因此冲撞了皇上,还望皇上恕罪。待奴婢治好了这位姑娘的病,皇上再定奴婢的罪也不迟。”她有把握治得了这个女人,自然也有把握保住自己的命,这世上,还有什么风比枕头风更厉害?

待床上女人再度清醒之时,便也是她们联手之日。

有了这个女人的帮助,再加上一个决不会坐视不理的佑亲王,这一仗,她决不会输,也绝对不会输第二次。

低眉顺眼的态度,但脊背却挺得笔直,听似恭敬的话语,亦隐隐透出几分不屑。是的,不屑,他竟然如此令她厌恶,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却排斥着他。

终于,他开口了,却回以她同样冰冷的话语,“她生,你生;她死,你死。”

“谢皇上开恩!”

她的话从来不多,但句句都显得讽刺。开恩,或者在别人看来这便是恩典,可在她的眼中,他从来看不到任何的感激与惶恐。她是不怕他的,他一直知道。他越来越迷惑,为何面对明明厌恶至极的事情,她仍表现得那样的淡定?

现在的她,又戴上了无欲无求的面具,仿佛一切在她眼中都不值一提,除了她的命。他能一眼看出,她不愿死,可她却又不怕死,这本身就很矛盾,可她就是给了他这样奇怪的感觉。

君卿夜不愿多说,有些事看得太明白,反而就失了兴致,幽暗的双眸扫过她那身打扮,淡拧起眉,“起来吧,随梓桐去换身衣裳。”

她的破衣烂衫,到底还是碍了他的眼。半月弯低着头,仍旧是淡漠的口吻,“谢皇上。”

她起了身,却不再看他一眼,只是慢慢走近梓桐,施了一礼,“姑姑,有劳了。”

梓桐倒也随性,率先走了出去,“走吧,还是先去洗洗吧。你这一身,只换件衣裳怕是不行的。”

半月弯淡淡一笑,“谢姑姑。”

梓桐却并没有笑,只是赶紧瞅了几眼君卿夜后,拉着半月弯便出了殿门。

与上次一样,梓桐出了门便又斥责她:“不是姑姑我要说你,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不是每个人都能从役房里活着走出来的。你能回来,已是福分,若是以后再惹恼了皇上,二进役房的人,我想,便是不死,怕也出不来了。”

半月弯心中冷笑,但嘴上仍旧有礼道:“谢姑姑提点。”

“你要真能听得进去,姑姑我也不担心了。你这丫头性子太倔,还是自己好好想想吧。”梓桐似乎也不愿再多说,只是加快了步子,领着半月弯直奔浴池而去。

君卿夜立于床头,面色凝重。

风赢不语,只待他主动开口。

片刻,君卿夜深拧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风赢悄悄朝床上瞅了一眼,果见那躺在床上的女人,已不再虚汗如雨,而是安宁睡去。

“你说,她是否早已料到此事,才留了后招?”

风赢闻言也不再沉默,只坦白道:“末将不知,但依末将所见,这个沙迷蝶绝对不简单。”

“何以见得?”君卿夜挑眉,似乎对这个话题还挺感兴趣。

“在役房中待过九日还能活着出来的人,末将觉得,这已说明一切。”风赢相信自己的直觉,他不是个感情用事之人,对于半月弯,他总生出一种莫名的感觉,称不上恶劣,但决非好感。

君卿夜微微笑了,“仅仅如此而已吗?”

“皇上觉得如此还不够?”君卿夜的回答显然不是风赢想要的,但君卿夜是皇帝,他为人臣子,除了劝谏,并无其他办法。

“她能活着出来,只不过是因为多了一颗仙丹而已,不必大惊小怪。”君卿夜语调随意,仿佛他说的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句话。即便如此,也引得风赢大惊失色。

“仙丹?皇上,难道你…”

风赢话未讲完,君卿夜已摇手阻止,“朕知道朕去过那边的事,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你。”

“为何要救她?皇上送她去役房不是等同于判了她死罪?”

“为何?朕也一直在想为何?起初,朕以为是因为那些梅花,可现在,朕又觉得是因为不想她死,为何朕会有这么奇怪的感觉?为何?”他似乎是自言自语,似乎又像是在问风赢缘由,迷离的双眼中却饱含不舍。

梅花?闻言,风赢再次色变,即将出口的猜测,终是咽回了肚里,就连他也不敢相信这个事实,难道皇上真的爱上这名宫女了吗?

回眸又望向床上女人,风赢心中却是乱成了一团麻,这边有一个形似萱妃的女人躺着,那边又有一个性情如萱妃的宫女在侧。皇上的长情,对大周国而言,不知是福还是祸。

这锦宫里的天,恐怕真是要变了。

“调到我身边如何?”摸不着头脑的一句话,一经出口,就连君卿夜自己也吓了一跳,他竟如此急切地想要留她在身边了吗?对一个那么讨厌自己的女人,自己为何反而如此有兴趣?他果然还是太闲了,闲得竟以此为乐了。

风赢愣了好一会儿,总算是听明白了他的话,“皇上,万万不可,她的身份还十分可疑,皇上不可冒险。”

“冒险?嗯,确实是冒险,不过,你不觉得朕的锦宫实在是过于安静了吗?来几个狠角色,说不定就能热闹起来了,是不是?”与其说他是一个皇帝,倒不如说他是一个赌徒来得更确切,他这就叫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皇上,末将不会让您冒险的。”君卿夜固执,风赢也同样固执,也正因为这样的固执,让他更加确定了半月弯对君卿夜的重要性。

“朕决定的事,没有人可以阻止,你也不行。”君卿夜轻笑着说道,也成功地让风赢还热血沸腾的心瞬间冷却。是的,他们是君臣,更是知己,正因为是知己,他才更明白君卿夜这话的意义。

“她不安全。”知道无法再劝,风赢不禁心焦。

君卿夜却只是淡淡一笑,“安全?你口中的安全,指的又是哪一种呢?”为皇者,寡人是也,他可以宠幸任何女人,但决不能爱上任何一个。这个道理,君卿夜一直都比任何人清楚。可是,当他第一眼看到半月弯的时候,他便感受到了内心的激荡,是一种不同于任何人的感觉,陌生而熟悉,激动而热切。

他是大周国的皇帝,从小就明白什么叫安全。只是,当他越来越明白安全两个字的重要性时,他却开始极度地排斥着。因为安全,已让他失去了太多太多的东西,他的母亲,还有他最爱的萱妃。

“…”

风赢不再言语,只因他从君卿夜的双眸之中看到了太多的无奈与叛逆,士为知己者死,既然知己做出了自己的选择,那么,他便唯有舍命陪君子了。

正踌躇间,却见君卿夜眸色幽深,望向他处。顺着他的视线,风赢很容易便看到了另一个纤瘦的身影,是缘还是孽,看来,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是夜,半月弯端坐女子床前,算算时辰,她也该醒了。

细看她的眉眼,倒也谈不上如何风华绝代,只是有一种病态的柔美,与当年的萱妃如出一辙,这也许便是君卿夜一直对她照顾有加的原因吧。思及此,半月弯不禁冷笑,他如此冷血,竟也有真心所待之人,不知该说萱妃好命,还是该叹其福薄。

见她迟迟不醒,半月弯心中疑惑,便又伸手探其脉象。片刻,她收回手,盯着她紧闭的双眼道:“没有外人,可以醒来了。”

闻言,那床上女子随即睁眼,对视间,那女子不由得也被半月弯的倾世风华所惊。

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半月弯淡淡收回视线,“既然醒了,何必装睡?”

“既然治了,何必使诈?”女子的声线略显沙哑。

半月弯不语,只是递了一碗清水给她,“先喝口水吧。”

那女子倒也不推却,端过小碗一仰而尽,末了加一句,“还要。”

半月弯点点头,也不多话,又给她倒了一碗。那女子一气喝下了三四碗,才算是解了渴。

“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何使诈?”女子气息不定,但双眼炯炯有神,若不是知其根底,倒真是看不出来她已卧床数日。

半月弯心知她所问何事,却并不正面回答,只道:“你觉得呢?”

听半月弯如此一说,那女子竟也沉默了,许久又问:“王爷知道吗?”

半月弯淡淡地点了点头,末了提醒她一句,“你刚刚醒过来,还是先好好休息,等你病好了,有什么事再问也不迟。”

那女子在君卿欢身边被调教了不少时日,也算是个精明的人儿,一听半月弯的话,便也不再言语。只是望向半月弯绝色的脸孔时,面上又添了几分不悦之色。

见她那样,半月弯也不生气,只缓缓道:“后宫佳丽三千,能入得栖梧殿的不过萱妃娘娘一人而已。要征服一个男人,靠的往往不仅仅是美色,你说呢?”

闻言,那女子倒真是平静了许多,盯着半月弯的脸又看了好一阵,又开口说了一句:“我叫俞婧婉,以后,还请你多多关照。”

半月弯浅浅一笑,没有回应她的话,却是说了一句:“好好休息吧,我该向皇上汇报你的病情了。皇上对你挺上心的,好好把握机会。”

听得此言,俞婧婉面色微微潮红。

半月弯见此,芳心暗暗一沉,不过九日而已,难道又要失控了吗?

独行于深宫,半月弯心中却是异常清醒。关照?谁关照谁,现在说似乎言之过早了。只是那俞婧婉的态度,却让她不得不担心。

回望过去五年,那十三位如花女子,个个都是精明过人,可结果又如何?她早就断言,爱上君卿夜的女子,除了死,还是死。可现在里面的那位,单是听自己提及君卿夜,便流露出那般神色,怎能让她不忧心?

她有些迷惑不解,君卿夜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为何能让那些本与他敌对的女子,个个倾心于他呢?

她潜伏锦宫五年,处处小心,却也因此错过了无数了解他的机会,她不愿与他过多接触,是因为害怕自己会忍不住想直接取他性命。可现如今,她似乎已没有更多的选择,若是俞婧婉再失手,恐怕,这世上再找不出第二位牵动他心之人。

思绪翻飞间,她离君卿夜的寝宫仅剩一步,正犹豫着要不要入内,却听得内殿传来熟悉而温厚的声音,“皇兄,你又输了。”

半月弯的脚,霎时如生了根一般钉在了原地。如今的她,要坦然面对君卿欢,似乎比面对君卿夜还要难。

倚在殿门前,她心内酸楚,自出役房那日,她便告诉自己,对于君卿欢来说,她不过是一枚棋子;而对于自己来说,他亦只能是她的救命恩人,他与她,只是债主与欠债人的关系,再无其他。

可是,当她听到他的声音,她的心仍旧会颤抖。她用了好长的时间,努力让自己平复心境。再不相见,亦不可不见,他与她之间,除非交易完成,否则,永远都不会有结束的一天。

她不自觉地轻叹出声,此时却听到殿内传出声音,“谁在外面?”

躲是躲不过了,也不能再躲,半月弯轻轻应道:“奴婢迷蝶,特来向皇上汇报婉姑娘的病情。”

“进来吧。”

是君卿夜的声音,听上去心情还不错,但半月弯却不相信他真的开心。他想尽办法除去那十三位美人,不可能一点也不知道那十三位美人与君卿欢有关系。

不过,他开不开心,与自己并无任何关系。事实上,她更希望看到他痛苦,只是他太会演戏,没有人知道他内心的真实想法,正如没有人知道他哪一次的笑,才是真的发自内心。

入得殿内,半月弯仍旧低首而行,虽未抬眸,但亦能感受那两人灼灼的目光。行得近了,微微一个福身跪了下去,半月弯恭敬地道:“奴婢参见皇上,参见佑亲王。”

君卿夜并不抬眸,亦不说平身,指了棋盘某一处问君卿欢:“若是朕方才在此处落子,你还能赢朕?”

“皇兄,不兴悔棋的,臣弟赢了便是赢了。”君卿欢连连摆手,毫不惧其天威,仿佛在他眼中,君卿夜真的只是他的亲哥哥。

若不是半月弯心中有数,恐怕真的会认为他们兄弟情深了。

“那再下一盘如何?朕一定要赢你一次才行。”君卿夜笑得像个孩子,不待君卿欢回答,便自发地开始清理棋盘。

仿佛是被忽略了的某个物件,半月弯无声无息地跪在那里,低垂着头,却仿佛比他们还要淡定。她早已习惯了君卿夜的冷漠,连雪地都跪过了,还有什么能吓到她呢?

等,一直等,直到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她终于听到君卿夜大笑着开口,“卿欢,服了吧?朕赢了。”

手中还执着一粒白子的君卿欢,这一次却是真的愣了,看着一子不留的棋盘,他突然开始怀疑,他曾赢过君卿夜的每一次,可能都是他故意输的。他的棋艺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根本不可能会输给他一子半子。

将手中棋子放下,君卿欢也开了口,“皇兄,你今夜好生厉害,臣弟真是输得心服口服了。”

“是真服才好,就怕你是口服心不服,还总想着要跟朕比试比试。”

这话一语双关,让君卿欢的心漏跳了一拍,更让跪在地上的半月弯心里也打起了鼓。他发现什么了吗?难道俞婧婉暴露了?这样的君卿夜真是太可怕了,让人有种防不胜防的感觉。

“皇兄说笑了,哪一次不是皇兄硬拉着臣弟比试啊?”不怕死地开口,同样一语双关,这一次的君卿欢,脸上的笑似乎也挂不住了。

君卿夜一脸恍然的模样,却仍旧笑了,“如此吗?那便一直这样下去好了,朕不拉着你比,你便不要在心里天天记挂着和朕比便行了,也省得劳神费力的,伤了身体。”

“谢皇兄关心,臣弟记下了。”

“嗯,既然卿欢记下了,那么,你也可以起来了。”

明明是对着君卿欢在说话,却又不知为何转到了半月弯这里。半月弯的心沉了沉,那些话都是说给她听的,那个不许天天在心里记挂着和他比的人,指的原来是她。

第四章 锦宫最美

双腿已开始发麻,半月弯强撑着站了起来,任脚下如被虫蚁咬般刺痛,嘴上却依然恭敬地道:“谢皇上。”

“你刚才说,你是来干吗的?”君卿夜收拾着棋盘,并不看她。

半月弯的目光落在了棋盘之上,不愿看君卿夜,是因太恨;不愿看君卿欢,是因太伤,是以,不如谁也不看,落得清静,“奴婢来向皇上汇报婉姑娘的病情。”

“婉姑娘?她醒了?还告诉你她的名字了吗?”这些日子以来,俞婧婉不是没有清醒过,只是因为萱妃之故,他从不肯让她说出名字。可现在,这名字竟由半月弯口中得知,让他瞬间清醒:萱妃早已不在人世,那只是个长得像她的女子。

听得君卿夜如此一说,半月弯心知自己失误,便也不再多言,只答道:“是,醒了。”

分不清心底的感受是失望还是坦然,君卿夜收好棋盘上最后一子,淡淡地问道:“说说她的病情吧,怎么样了?”

“回皇上,疾症已控制住,婉姑娘的精神尚好,悉心调养一阵子,便不会再复发。”她说得含糊,是因她无法细讲。为了让君卿夜相信俞婧婉真的病得不轻,也真的伤了身体,她只能说是要调养一阵子,其实却是得小心一辈子。

“嗯,没事就好。这几天,朕就把她交给你了。”这话听不出太多的情绪,他现在的表情让半月弯疑惑,实在是太平淡了,淡得似乎俞婧婉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奴婢明白,一定不负皇上所托。”她有信心治好俞婧婉的病,虽然不能完全根治其后遗症,君卿夜养她一辈子,亦不是什么难事。

半月弯的保证却让君卿夜抬起了头,看到她的一身打扮后,突然又转头去问君卿欢:“卿欢哪,你觉得迷蝶如何?”

君卿欢做无知状,“皇兄,谁是迷蝶?”

“喏,就是她了,锦宫里最美的女人。”

这一句话让君卿欢的内心瞬间雀跃。

稳了稳心神,君卿欢暧昧一笑,“皇兄说美,那就是美,臣弟没有别的意见。”

“朕并不是问你她美不美,只是问你她如何?”话是对着君卿欢说的,但眼神却又飘向了半月弯。她的眉头微微拧起,倒不是生气,却是惊讶的成分居多。

这样的回答让君卿欢一愣,“皇兄,什么如何?臣弟不明白。”

“朕决定把她留在身边,你看如何啊?”这话当然是说给半月弯听的,只是他却扭过头来,观察君卿欢的神情。

君卿欢不动声色,再度一笑,“皇兄想留一个人,不必问臣弟的意见。还是那句话,皇兄喜欢便好。”

君卿夜也笑,只是笑容之中好似又多了点什么。他悄然起身,行至半月弯的跟前,贴近她耳边细语:“那,你留在朕身边做朕的贴身侍婢可好?”

他温热的气息拂面而来,半月弯下意识地退缩了一下。待听清他的话,半月弯愣住了,他说什么?贴身侍婢?不是什么才人、美人?虽说正合她意,可为何她总觉得他挂在嘴边的笑容有些危险?

“奴婢粗手粗脚的,恐怕侍候不好皇上。”她下意识地说出拒绝的话语。

君卿夜笑了,他指着半月弯对君卿欢道:“看,她还不愿意。”

君卿欢心中焦急,却也不便表露,只厉声道:“大胆奴婢,皇上看中你,是你的福分,还不快快谢恩?”

闻言,半月弯心中又是针扎一般地痛着,最终还是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奴婢谢皇上器重,奴婢以后一定会好好服侍皇上的。”

君卿夜的笑瞬间消失,缓缓蹲下身子,他单手轻抬她的下巴,令她不得不与之对视,“是真的怕侍候不好,还是不愿意侍候朕?”

“皇上息怒,奴婢真的是怕侍候不好。”

清越的声线,带着特有的冰冷,让君卿夜的眸色越来越幽深。他知道她在说假话,所以,他有些生气,气她的言不由衷,也气她的委曲求全,她不该是这样认命之人,为何总要如此委屈自己?

她不是不怕他吗?为何又如此小心翼翼?

昏黄的灯火下,半月弯晶亮的双眸中似有无数星辰在闪耀,那样美丽,让君卿夜一时看得痴了,抬着她下巴的手,竟然许久不曾抽离。

半月弯的心怦怦怦地跳得极快,想避开他的眼,却不被他允许。

他启唇道:“朕准你实话实说,若你真的不愿待在朕身边,朕决不强留。”

如此话语让君卿欢惊讶,更让半月弯迷惑。如果早一日,她定会肯定地告诉他,她不愿意,可是,自见过俞婧婉之后,半月弯已有新的打算。是以,她只犹豫了片刻,便肯定地告诉了他自己的回答:“奴婢愿意。”

这一声愿意,却仿佛咒语一般,不停地撩拨着君卿夜的神经,他能看出来她不愿意,可他也听得出来她的坚持。明明不愿意,却还强迫自己留在他身边,他真的对她越来越好奇。终于,他收回自己的手。在她低头之时,错过了他眸中一闪而逝的笑意。

从未想过他竟然对一个宫女产生这么大的好奇,虽然明知道她很可疑,可他还是义无反顾。这样是不是太不正常?他思考着自己的行为,终于做出了另一个决定,“先照顾好那个女人吧。喔,对了,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听到这里,半月弯倒是惊得抬起了头,“皇上不知道婉姑娘的名字?”

“很奇怪吗?只是从未问过而已。”他答得理所当然,却也瞬间让半月弯明白了他的无情无心,看似痴恋,其实却清醒得很。想要进入他的心,俞婧婉的路还很漫长。

“俞婧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