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日子仿佛回到了蒙乾镇的时候,午后,我拿着一卷卷的地图或文书与虞靖燕巧一起探讨。虞靖精神奕奕,又是以前那个壮志凌云,心怀天下的她了。亲和敏达,机智明睿。更重要的是她的气势,在谈到凌州的军情时,那双炯炯发光的眼睛炫烂得耀眼。我至此才缓出一口气,或许,这样的生活才是虞靖要的吧?

这样的切磋中,我也受益不少,虞靖那种一气呵成的直接让我在许多问题上少了不少顾忌,比如豫王在虎州的兵力纠结。虎州是靠近东南的一个大州,豫王在那边的势力很大,也因此,东南的大半虽并非属于豫王,却制于豫王。所以我本来想若能派人在虎州以西三十里的豳城设下兵力,是为防守一线。但豳城地势上却易攻难守,打下容易守住难啊!若不能及时救援,就算得了也是得不偿失。

幸好虞靖不是那么想。她说豳城还早,六爷的东南还未打下,要图豫王还为时尚早。而且,若要打,就当集中兵力直击虎州,迂回到豳城反而失了先机。

经由这一说,我倒有了一个隐约的主意,就是六爷如果要进图天下,那么到底是从王上这里先入手呢?还是由豫王这里先入手?看着豳城,我定下了方向,却没有和虞靖她们细说,因为,这个还太早,五年,至少也要三四年,那时各方因素都已成熟。这是叛乱罪,虽然大家都已心知肚明。

不过这样几日下来,虞靖的短处也渐渐明显。我奇怪以前怎么看不出来,有些疏漏之处是致命的,但她就是不觉。慢慢地,往日师傅对她的训叱回荡在脑海里,“气势盛处却不知自敛,可知败笔就在于此?”是呀!气势过盛却容易流于倨傲,骄意一起,难保不会马前失蹄。

燕巧也很不错,她往往只是淡淡地插上一两句嘴,却都是恰到好处。她的懒散在正事上是丝毫不见的。敏锐处她可以看到许多细微的不妥。我笑看她和虞靖,她们二人若能互相配合,那是连虞靖的欠缺之处也补上了。到时,如果她们能入军中,我又混迹六爷身边,应该可以成就一番。只是,若如此一来,只怕我们七个是更遭人猜忌了吧?

退也是死,进也是死,这就是我为何迟迟未向六爷说起虞靖燕巧的原因了。真是矛盾啊!

正在寻思,一个丫鬟在书房外禀报,“六爷,刚才秦夫人忽然晕倒了…”

我一惊,拘缘?怎么了?我不自觉地站了起来,连手中的笔滑落在地也不知道。一句她怎么样就要出口,硬是在看了眼六爷后忍住。

“叫大夫看过了么?”六爷细长的眉宇微拧,“枕霞呢?”

“回六爷的话,大管事已在凌波阁了,刚刚叫了宋大夫去看了…”

我皱眉,真是,也不打探清楚,让人在这里干着急!我看看六爷,小心地开口,“六爷,不如去看看吧?”

六爷清隽的眉目看过来,终于点了点头,“这便过去吧。”

“是。”

我不等丫鬟说完,便手脚麻利地替六爷拿起了挂在一边的金丝撒花披风。十月底了呢,深秋的风已是令人瑟缩的冷了,会不会是伤风了呢?

心急如焚地赶到拘缘住的凌波阁,还没进门,却见枕霞面色平和地走了出来。我仔细看了看她,放下小半的心,应该不怎么要紧吧。

“怎么了?”六爷向前望了望屋子。

枕霞抿唇轻轻一笑,“给六爷道喜了。”

“喜?”六爷询问地看着她。

我也莫名其妙。

枕霞朝六爷笑着,“夫人正在屋里等着六爷呢。”说着她便躬身退在一边。

真是喜事么?为什么我觉得枕霞的眼神里并没见喜事,反而有一丝隐约的冷漠?拘缘…

进入内院,我看着六爷进屋,却只能在门外心焦地等着。到底怎么样呢?我回头去问枕霞,“大管事,夫人到底是…”

枕霞微勾唇角,“也给平澜姑娘道喜了。夫人这是有孕了。”

什么?!拘缘有孩子了?她要当妈了?我要当姨娘了?我们要有侄儿或侄女了?我全然沉浸在惊喜中,连枕霞什么时候走的我也不知道。

呵呵呵呵,真是喜了!啊!要是告诉燕巧虞靖她们,她们一定也会很兴奋。呵呵呵呵,要当姨娘了…

大半天,我一直站在门外的大槐树底下傻笑,直至六爷从屋里出来。拘缘明艳的脸上流金溢彩,伴着六爷清隽高洁的身影,看来十分的唯美,像一幅画,也像一首诗。拘缘,是那么的美,六爷应该很爱她吧,也因此才会让她怀上他的孩子。

“六爷…”拘缘的脸轻垂,娇羞无限,微显苍白的脸上有种一抹动人的娇艳。

六爷则是含笑看着挽在左侧的拘缘,轻柔的语气如山间清泉,清澈动人,只是稍嫌冷冽,“好好休息,想吃什么就吩咐下人去做,想要什么直接跟枕霞招呼一声也行。别亏待了自己。”

“好。”拘缘半是松散的云鬓轻抬,那双眸子妩艳而温柔,又杂着浓浓的情意,望之让人怦然心动。

“我还有事,晚些再来看你。”此时的六爷完全像一个多情的丈夫。

“嗯。”拘缘轻轻点了下头,有些依恋地放开六爷的手臂。我从不知道拘缘那么一个清高自许的人居然也会有那么温柔得近乎缠绵的时候,那种娴雅,恍如一汪春水,几让人溺毙在里面。

我也很想上前和她说说话,但六爷已向院外走了,我只能跟上去。嗯,拘缘,只要你幸福就好。

快午膳时,我加快速度将手中的卷宗整理妥当。拘缘有孩子了,呵呵,我要当姨娘了。我已等不及要让燕巧虞靖一起分享这个大喜讯了。

六爷仍旧慢条斯理地看着各方的军报,不时还敛眉沉思一下。我在一旁等得心焦。自己快当爹了耶!居然还能坐在这里办公?正有些抱怨地觑着六爷,不防他一个抬头,抓个正着。

我扁扁嘴,索性开口,“六爷,今儿夫人有喜,是不是早点去用膳?”

六爷出乎意料地轻嗤了声,“你要见识得还多着呢!”

咦?什么意思?我困惑地思索着六爷这句话的意思。

“好了,你让枕霞在‘景斜园’摆宴,把其他人也叫去。”六爷没给我时间深想,立时就吩咐下来一事。

“是。”我依命退下,心里不时在琢磨六爷的那句话。到底六爷在暗示什么呢?是什么我应该见识到的么?六爷叫人在‘景斜园’摆下宴来,又叫上所有人,分明是很重视。可是为什么他刚刚的那句话却让人有一种不太舒服的算计感?像是一种礼仪和方式,没有欣喜的感觉在里头。但明明刚才在凌波阁里他还是一副温柔多情的样子,而他明明就是那个快出世的孩子的父亲,为什么一转眼,就见不到了那种本该存在的温馨呢?

在与枕霞说明之后,我又返回书房,却在途中看到了六爷。于是,我默默跟在六爷身后,是往‘景斜园’的方向。

“拘缘怀了孩子你真那么开心?”六爷忽然开口问我,语气清淡,让人觉不出什么心思。

我摸不准他的意思,只能老实地说:“是。”我快要有侄儿或侄女了,能不开心?再说,拘缘看上去也很幸福。

六爷不欲置评地朝我淡瞥了一眼,笑得冷漠。

看着这朵笑容,我心里升起无比的不安。心中有了一个想法,却不敢去承认。会不会六爷的意思是指…

到了‘景斜园’的饭厅,我就感觉到了这种让人不痛快的气氛。

修月刚到园子里,靠着棵树微眯着眼,像在闭目养神,又像在深思什么。张烟与秋航在另一棵树下清清冷冷地站着。瞧六爷走来,三人都迎了上来,目中有欣喜,却都不约而同地闪过苦涩。

六爷淡笑着,温和中有一种让人摸不着的疏离。“拘缘呢?”

张烟脸色一变,秋航则是别开了头。修月目光不变,仍是那张明秀雅致的笑脸,“应该快来了吧。”

事实上,拘缘是在大家都落座后才姗姗来迟。妩艳多情的脸上杂着一丝骄意与得色,我紧了紧眉,却见六爷含笑而起,轻轻揽住她轻盈的身子,坐到自己身边。然后才抬头对众人道:“今儿有桩喜事。拘缘有孕了。”

那么亲和声音听在我耳里却转成一种阴森,抬头看了下在座的其他三人,张烟与秋航那一闪而逝的不甘与哀怨让我心惊。再看修月,她却是笑着向六爷道:“真是件喜事了,恭喜六爷,恭喜拘缘。但愿拘缘你能一举得男。”

明明她的眼里不见笑意,可是她的声音却奇异地透着欢喜。那么诡异,让我都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冷气。什么时候,什么时候竟成了这样!我低下头,真的不忍再看,修月的强颜欢笑,张烟、秋航的伤心,而拘缘却一点也没顾忌她们,巧知倩兮地回给修月甜甜一笑,“谢谢你的吉言。”

生存在这里已是不易,却没想到连昔日的情谊也消逝得这般容易。

六爷刚刚的意思,我终于明白了。他是早已看清了的,是那般自负,是那般笃定。是呀,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我闭上眼,有一种心痛的感觉弥漫在胸臆间,梗得让人难受。无论如何,我们是再也回不到最初了,那段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日子,那段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日子,那段共同读书,共同捣蛋的日子,再也没有了。

我不敢再回忆,怕不能面对现在,这个宅子是个吃人不吐骨的地方,每个人都不是绝对的安全,怀念是最最奢侈的东西,我已享受不起。我低眼瞥见修月、张烟、秋航房里的几个丫环,眼神冷厉,我忽然一个激灵。透入骨髓的阴冷渗入胸间,如果,如果有人居心叵测地利用各自的主子为自己谋利,那拘缘…

我转头看到拘缘笑靥如花,她可知道她已卷入危机之中?

第 14 章

一整晚,我躺在床上合不了眼,想着拘缘,想着修月,想着六爷,想着枕霞,他们到底有着怎样的心思?如履薄冰,拘缘,你要小心!

次日辰时二刻,我借口沏茶转到了凌波阁。这个时辰是拘缘起床的时候,也是该有早膳的时候。正巧,我在走廊上便看见一个约十七八岁的丫鬟端了早膳往内院走。

我忙跑上前,笑着问:“呀,这位姐姐,这是给夫人送早膳哪?”

那丫鬟见到我,一顿,忙笑着回道:“是平澜姑娘呀,来看夫人吗?”

我点头笑笑,“别姑娘不姑娘的,我和姐姐都是侍候人的丫鬟。这不,我也是奉了六爷的意思来看看夫人怎样了。刚起哪?”

“是呀。”她看看手中的碗,“这是厨房刚炖的黑豆菟丝子粳米粥。”

“哦?补肾安胎呀?”我笑问,却见她目光闪烁。“姐姐定还有其他事,我反正要进去,不如我端进去?”

“啊?这,这个…”她犹犹豫豫,我却一把夺了过来。她盯着我看了会,终于还是一笑“那就劳烦姑娘了。”

“姐姐还跟我客气什么?”我笑嘻嘻地看着粥碗,“菟丝子补益肾精,好多方中都是极好的安胎配药,姐姐也懂医道?”

“我一个丫鬟,自比不得姑娘有名师授业。哪里懂得这些?”

我忽然掀开碗盖一闻,“啊,好香!姐姐真是好手艺。不如…我尝一口吧?”我作势要喝,却一个眼花,那丫鬟已扑到我身上,顺带碰翻了粥碗。

果然有名堂!我脸色一变,直朝她看去,那丫鬟也是微微一颤,但马上镇定下来,“哟,对不住,刚刚看见有只蜂子朝你这儿飞,我一时手急…唉…对不住啊,姑娘。”

我冷冷朝她看了眼,轻笑,“姐姐这是哪儿的话,这碗粥,啧!真是糟蹋了姐姐一番苦心了。”

“呃…不妨事不妨事。”她支吾了会,“那我去再煮碗来好了,姑娘先请进屋吧。”

我看着她匆匆逃离,人已惊出一身冷汗。刚才,若不是我冒称自己懂医道,这粥不是要喝进拘缘肚子里?一定要提点提点拘缘才行了。

推开房门,拘缘已脸色发白地坐在床沿。她听见了?我上前抓住她的手。好冰!

“拘缘?”

她抬头看我,眼神恍惚,“平澜…”

“拘缘,你怎么了?”我吓一跳。

“我…我好怕…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保住这个孩子…平澜…”她扑在我怀里轻泣,那么无助。

我拍拍她,“别怕,别怕。我马上去跟六爷说。你不会有事的,孩子也不会有事的。我一定全力保护你们…”

“平澜…我该怎么办?”

“小心再小心。只要小心,总不会让他们钻到空子的…”

拘缘抬头看我,那么小心翼翼,让人心疼得难受。“那个丫鬟,怎么办?”

“留着她,今日的事被我撞破,她是不敢再动手的。你放心。”我替她擦干眼泪。

“可是…”

“只能留着她,若她走了,还会有其他人来,到时我们在明,她在暗,越发防不甚防…拘缘,相信我,你一定会没事的。相信我…”

“平澜…”

回到书房,六爷仍在批阅文书,知我来了,头也没抬,“你这茶倒是泡的久啊?去哪了?”

我看着他俊逸的侧脸,心里却是半分把握也无。“奴婢路上碰着了燕巧,说是前儿景加令送来的玉盘鹰开了。”玉盘鹰是西南樟地的一种奇花,其果可入药,有极好的活血化瘀疗效。但却极难培育,前几天燕巧还刚跟我提起过。

“玉盘鹰?”六爷冷冷地看着我,却没追究。他交给我封信,嘱我拟了,发往衍州。

我坐在书案前,神思不属,一直不停地想着该怎么跟六爷提起。一个上午便这么溜过去了。我还是没辙。

枕霞照例来唤六爷用膳,我看到枕霞,忽然想到了一个铤而走险的法子。

趁着枕霞还在说的时候,我插了句嘴,“六爷,夫人有喜,是不是也该开些补益安胎的药来补补了?”

六爷看了我一眼,“嗯,的确应该好好补补,枕霞,你好好留意着办。”

“是。”

我又加了一句,“六爷,夫人她毕竟只有十七,诸多方面担心不全,什么东西吃得什么东西吃不得,那房里的丫鬟也不见得很晓得。夫人是有身子的人了,这方面可犹为要注意呢。”这是险棋,此话一出,我必遭许多人怨恨。但眼下这是最行之有效的了,依枕霞在这宅子里的地位,有她担待,自可保拘缘平安。

枕霞一听此话,一双杏眼微眯,直朝我看过来。

六爷眉色一敛,如针的眼光刺得我脊上发凉。“记下了?”

“是。”枕霞看看我,不轻不重地应着。

“你先下去吧。”

枕霞依言退下,走时把书房门顺手带上。

“平澜。”六爷的语声里有着严厉。

我立马跪下。

“你早上是去了凌波阁吧。”

“回六爷的话。是。”

“哼”六爷淡青色的袍角停在眼前,“我身边的人,如果连自己都保全不了,我要他何用?”

我心一紧,衣袖里,狠狠掐住了指节,没有说话。

“我本来以为你已经明白,可现在看来,你还是不明白!”

“…平澜愚钝…”

六爷仿佛叹了口气,“平澜,你很聪明,也够机伶,但这历练还是少了点。在这里,妇人之仁,可是会让人死无葬身之地的。靠别人的庇护的人,又岂能活得长久?”

道理可以这么说,可是人情呢?我做不到…

“保得了一时,保不了一世,别把自己也扯进去翻不了身。”说完这句话,六爷出门而去,留我在书房里跪着。

我闭上眼瘫坐在地,如何能置身事外?当日我们同进同出,六七年的情谊岂是说放手就可放手的?一开始,我们就是拴在一条线上的蚂蚱,谁又能真的撇得开谁?至少,现在的我做不到。

平澜,你很聪明,也够机伶,但这历练还是少了点。在这里,妇人之仁,可是会让人死无葬身之地的。靠别人的庇护的人,又岂能活得长久?

保得了一时,保不了一世,别把自己也扯进去翻不了身。

我头痛欲裂,一整晚,六爷的声音如梦魇般缠绕于耳际。别把自己也扯进去…可是,可是,如何能放开手?那是血肉相联的情意啊。保一时是一时。

梦中一切都是那么混乱,像是要把人劈开两半,一时拘缘抱着满身是血的孩子痛哭,一时又换成了修月不冷不热的笑声,一阵高过一阵。

平澜,孩子死了…还我孩子!还我孩子…还我孩子!

凄厉的声音像一把匕首一下插入胸间,钝闷得让人透不过气。

“平澜,平澜。醒过来!”

我猛然睁开眼,是虞靖。我呼出一口气,一摸脸,都是汗。

“怎么了?做恶梦了?”

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只能点点头。

虞靖见我这样,倒来一杯水。“喝口水,再睡会儿,还早。”

我接过水,再一看窗外,月色正浓。原来我睡得并不久…

“虞靖,你说,拘缘会不会平安无事?”

虞靖挑眉看我,“六爷对自己的子嗣会不看顾?轮得到我们来操这份闲心?”

我看着她叹口气,虞靖的心结怕是解不开了。只是,“拘缘真的很危险…”

“平澜,这种事你最好不要卷进去,是非太多了。”虞靖也是一叹,“各人自求多福吧。”

窗外月色清亮,光晕柔和,他…是置身事外的吧?

在我的半强迫下,燕巧和虞靖总是一有空就去凌波阁看看。我也尽量抽空过去,在多方安排下,加上枕霞的担待,拘缘两个月下来,平安无事,胎儿发育正常,身体也好,连妊娠时的不良反应也挨过去了。

六爷见我反而执意着手下去,倒忽然转了态度,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忙活。仿佛评估,仿佛深思,而更多的,我隐约感到了算计,一种深远的算计。也好,你要看,我就让你看个明白,各人自取所得。反正这根出头的椽子我是做定了。

时近年底了,各处都忙得焦头烂额。尤其是虞靖的帐房,各房的红包,月俸,都要计算分发。而书房这里也是这样,各地的政务军要都得在十二月廿五之前敲定。因为之后有十天的假期,当然紧急军务是除外的。饶是如此,也让人忙得不可开交。因为这些并不很重要,所以累得狠的人是我,还要为拘缘的事操心,我应付得几乎心力憔悴。而六爷似乎很乐见这样的情况,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训练我独当一面的能力,但无论是何目的,我仍是错不得,一点也错不得。

其实最受不了的不是军务而是这天。太冷!已下了两场雪了,我几乎已把所有厚重的衣服穿上身了,但还是成日冷得直打哆嗦。小时候生过一场病,说是一个冬天不能着凉,后来病好了,这身子也捂得受不得一点冷了。六爷府里待下人应该还不算苛刻,入冬后每人三床被,一床垫被,两床盖。之于虞靖燕巧是够了,但我仍是整晚整晚地冻得睡不着。

这一日我实在受不了,乘着六爷说要嘉奖我这几日劳苦功高时,就半真半假地说了:“奴婢不求别的什么,只让六爷能再多加奴婢几床被子就行。”

六爷微讶地看我,“怎么你的冬衣没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