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西柳巷老烟枪里的那把招牌烟斗,再一包上好的烟丝。”

“你要这个做什么?那招牌金烟斗可是好价钱哪!没二三千两银子连价都用不着去谈。”

“是啊。但不是有五千两么?那钱来得不正道,想虞靖拿着也觉手脏,还不如马上脱手呢!”

“你又在打算什么了?”燕巧斜眼看着我。

我笑笑,“我们总也不能任人欺负是吧?六爷下个月初就要去神都了,这府里可就没了一个名正言顺的可以让我们活得安宁的人了。”

燕巧点了点头,但还是忍不住发发劳骚,“重伤还休养不到一个月的人就要劳神劳力…”

“好了。六爷已经很客气了,让宣霁来,已减去我一半的事了。我们都是下人,这点分寸还是要把握住的。”我说得很淡,但燕巧应该听明白了吧。

第 19 章

二月初二,雪融,六爷的车驾也出发了。我也不好意思再懒在卧房里,宣霁已替我代了好几天的工。于是里里外外穿上三件夹袄,外面又罩上一件绵袍,轻喘着总算走到到书房,抚着胸口才要推开房门,门已自动打开。露出一张温煦阳光的笑脸,是宣霁。

“啊,平澜姑娘总算来了,你再不来,我可真要累死了。来来来,快进来吧。”

我有些头晕地笑笑,“宣先生辛苦了。”

宣霁仔细看看我,连忙将我让到屋里,刚想倒口热茶,又顿住,“姑娘还在吃药…”

我在书案前坐下,“宣先生不必麻烦,我坐会就好。”

宣霁上下打量我一下,又看看手中的暖炉,将之递给我,“姑娘先暖暖手,这里的活儿只怕有得忙呢。”

我好笑地看他十分宝贝地将这个小巧的暖炉交到我手上,想起那日他与鲜于醇的对话,知他也是极怕冷的。

他对着我看着看着就露出一丝深邃的眼神来,“姑娘这次的伤可真是凶险哪…”

我淡淡地一笑,到底是六爷的人,“护主是平澜的本分,就是死了,也是值的。”

“姑娘忠义宣某佩服。”

“宣先生言重了。”我看了看堆积在案头的卷帙,才一个月,就积了那么多么?

宣霁为我解惑,“新年开头总有许多事要安排谋划,一个年头一个年尾是一年中最忙的时候。尤其是今年。”

总有许多事要安排谋划?我总觉得宣霁似乎话中有话,特别是最后一句。但我不想插手太多他事,只是“哦”了声,不再闲话家常,便翻开一匝信函看起来。

真的是好多,直到午时,手中的活儿才算稍微告一段落,说告一段落,其实只是把十天前应该完成的东西解决而已。我捏捏手,活动一下有些冻僵的指节。

对面宣霁也是拍了拍后颈,冲我一笑,“过些天只怕还更有得忙呢。”

我暗暗皱眉,他老在暗示我什么,难道六爷到现在还不放心么?不想迂回,于是我直接道:“宣先生有话请直说。”

宣霁爽朗一笑,“姑娘真是沉得住气,我百般把话挑起,你只作不见。”

我语气很淡,“平澜只想处理好分内的事而已。”

宣霁苦笑,“姑娘别恼,宣某只是觉得六爷此次上神都似乎有着特别的打算,并非只是参加冠礼那么简单呢。”

他会不知道?北地毕竟不是六爷的地方,六爷会上神都势必已做好万全的准备,会把宣霁留在后方必有一番计较,他会不知情么?难道六爷到现在还不放心么?心里微恼,是可以假装不知情,但如此一来,只怕这一个月的共事可能就不那么顺利了。既然他要的是坦诚相见,那明言也无妨,我还可以省事点。

“六爷是有一番计较在里面。比如让王上对五皇子不再信任,比如让各皇子开始意识到皇位的重要性。”我的话说得很含蓄。五皇子是不能再让他留在王上身边了,而对付一个王子,让他失去王上的信任,那他将有着什么样的命运已可预料。六爷会怎么做我不甚明了,但依他提到五皇子时的阴冷眼神来看,五皇子只怕难逃一死。而如果各皇子开始有意识地争夺储位,那对六爷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先不说定有皇子想百般讨好六爷以期能借助六爷在朝中的势力以登上储位,就是没有,朝中党派纷争一起,到时王上自顾不暇,对于六爷出兵东南也是一大安稳。

“六爷对姑娘很是看重哪。”宣霁语气毫不经意,几乎听不出试探的意味来。

“平澜只是六爷一个随侍丫环。”我平静地对上他的视线,轻轻一笑。谋士,我没忘记,他是六爷的谋士,六爷的人哪!再怎么光风霁月也只为六爷全全设想。

走在雪地里,我思索着年前与现在一些事情之间的联系。看来王上也是不容再留六爷了,只是为什么呢?在豫王的根基还稳稳当当的现在?这一手也真是小鸡肚肠,刺杀不成就来个讨好,封晋岑王,又调兵河州已示全力配合,可是现在又让人怎么领情呢?老实说王上的一举一动真是缺少章法,当初能成就如此大业的人应该不是这样的吧?难道师傅说的是真的?

…王上一生无过亦无功,前半生仰仗一人,此人身后,再无可依恃…

真的是这样么?师傅没说那个王上依恃的人是谁,这世上有如此人物也是奇了。到底是谁呢?比谌鹊还厉害,却默默无闻的人。

面前晃过一人,我下意识地抬头,是墨荷。我不动声色地走过,她的事我已有安排,没必要现在就去招惹她。只是没想到我闪了闪,却发现她依然在眼前,那就是有意挡道了?

我看她,等她说话。

“平澜,你别以为你挡了那一剑就可以在府里耀武扬威,我告诉你,就凭你的资格还早得很呢!”

我轻笑,转身想绕过她走去前院,但显然我想放过她,她还不甘心被我放过呢!

“你站住!”

人的耐性有限,何况前院还有一场戏等着我去看呢!“墨荷姑娘,我没有自以为是地去以为过什么,你的担心早了点。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她一把扯住我,拉到伤口,让我疼得一个趔趄。“哼!都是一群不要脸的狐媚子!”

什么?!我眼一眯,冷冷朝她看过去,“墨荷姑娘,请你说话干净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狐媚子你指的是谁?四位夫人是六爷名媒正娶的夫人,是主子,你一个小小的内务管事胆敢对夫人不敬?你好大的胆子!”

她明显气噎,但仍不甘心就此被我震住,硬是把头一扬,“我就是大胆了你又能怎么样?我哥哥在军中很受重用,连六爷都时常提起他…”

真够硬气的!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是么?我都不知道一个丫环的亲威竟可以干涉六爷府中的家事了?什么时候一个小兵的势力居然也可以渗到府里来了?”凡是六爷这种身份地位的莫不忌讳自己的府里有外应,如今你可是撞上来的。

“你!你…”她指着我只能抖啊抖的,却也的确无话可说了。

我不想再耽搁,掠过她,仍去我原本要去的地方,但这个墨荷是不能让她再呆在府里了。

才转至前院,就听见府里管下人的沈伯在骂人。

“你个臭丫头,竟然偷主子的东西?你不要命了是不是?”不止骂声还有藤条打开皮肉的声音,以及丫环痛苦的哀求声。

我走上前,朝沈伯一福,“平澜见过沈伯。”

一张四五十岁,显得精明而圆滑的脸抬起向我看过来,“啊,是平澜姑娘啊,你身子刚好,怎么不多休息休息呀?”

“劳沈伯关心,平澜前段日子已积下了不少事,再不去办只怕难逃六爷责罚了。”

“呵呵,也是,六爷将令牌给了姑娘,姑娘要操劳的事就少不了了。”

“沈伯这是在笑话我呢!”我笑笑,六爷那块玉牌似乎权威很大呢!“啊,对了,这不是映画姐姐么?沈伯这是怎么了?”

沈伯朝她狠狠瞪了一眼,“哼!没出息的东西,居然偷主子的东西在外面贩卖…”

我笑着止住了沈伯再次要往丫环身上鞭下去的手,“哎!沈伯有话好好说嘛!这年才开个头,何必生那么大的气?我瞧映画姐姐也不是有心的,定是一时糊涂,您就饶她这一回可好?”

沈伯朝我看了一眼,“我也想饶她来着,可她偷的是秦夫人屋里的两对金凤簪子,这近一千两的价钱,我无法交待啊。”

“啊,这样啊…”我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交到沈伯手里,“沈伯啊,要不这样,我这里还有一千两,您就多担待点,饶她这一回吧。”见他犹豫,我又将早就备好的一只盒子拿了出来,“对了,上次在衔上看到了一支烟杆,瞧沈伯就是个老爷气派,也只有这支烟杆才配得上您,您看中不中意?”

沈伯一打开盒子就呆住了,眼里发出亮光来,一张嘴张开是再也合不拢了。“啊,有劳姑娘费心,这怎么好意思?”

“沈伯如此照顾我,我哪里是那么忘恩负义之人?这儿还有一包烟丝。我是外行,也不知道好不好,如果不好,沈伯您不要见怪。”

沈伯乐得眉开眼笑,一个劲儿地说好。他小心将东西收好,又朝映画瞪了眼,“这次看在平澜姑娘的份上就饶你一回…平澜姑娘出手大方,我记下了,日后有用得着我沈万祥的地方尽管开口就是。”

“沈伯客气了,不过一点小东西而已。”我笑笑,轻轻扶起已映画,“如此平澜就不打扰您了,先走一步。”

“姑娘好走。”

待回到偏院,我放开映画,将剩下的一千两银票塞到她手上,“去把你娘和弟弟给救出来吧,五百两还债,剩下的给他们安个家。”

她呆呆地朝我看了半晌,突然跪了下来,“姑娘大恩大德,映画无以回报,这条命日后就是姑娘的了,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映画,映画万死不辞。”

我看着她抹着泪跪在脚边,心里微涩,“那次是谁让你在粥里放东西的?”拘缘房里的人应该不会危害主子,定是有人指使或利诱或要胁。

她迟疑了下,终于咬了咬牙,附在耳边念出了一个名字。

我冷笑,果然是她。“我不必你万死不辞地报答我什么,只要你日后把那人吩咐你做的事都告诉我就行,还有…”我盯住她,“不要再做那种会危害到我重视的人的事,否则我决不会放过你!”

“映画一定铭记姑娘今日的话。”

第 20 章

其实宣霁是个很博学内蕴的人,半个月下来,我和他在闲暇时也天南地北地聊,他的见解很是有趣,因为跑过的地方多,对于各方人情知道得很全面。我听着他讲西南边远之地的一些蛮族的风俗,呵!那可真是让我见识了什么叫做舌灿莲花、天花乱坠了。比之虞靖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是个和谌鹊完全两种类型的人,谌鹊阴沉,总带着一丝阴谋的气息;而他却是爽朗又清新,是那种真正可以做到“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人,因为我在他身上完全看不到一点阴影,他像是活在盛世般充满了昂扬与积极。纵然他对我也有着心结,但总不似谌鹊来得那么深刻。

说到这个,我也有疑惑,为什么他们,六爷身边的人总是对我怀着深刻得有些怪异的防忌?本来我以为只是谌鹊才有,对于六爷重用我不以为然,或对于我能够有如此心智让他防备,而一开始宣霁并没有对我怎样。可现在,连宣霁都对我有着这种若隐若现的防备了,为什么呢?

这几日,我也拐着弯地想套话,宣霁并非是口守得很紧的人,但于这事上却咬得极紧,纵使对于我还是那副君子坦荡荡的磊落襟怀。

一定有什么缘由在里面吧?而这事似乎是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的。

“平澜姑娘想什么哪?”一回神,宣霁正笑着好亮眼地看着我,表情像是抓到我的把柄。

我漫不经心地点点头,随手拿过一封密函,“我在想明日就会有人将封州来的云罗送来了,不知可不可以在六爷不知道的状况下拿来先尝尝呢?”

宣霁的茶品在这半个月里有明显地提高,有时候讲茶经,我对他提起过这封州云罗的极品滋味,当时他就很是嘴谗。果然,他眼睛一亮,“是么?明日就到?那平澜姑娘啊…”

我边笑边看密函,

“商州晴川一带周湖集结军队,邀郑先远准备攻我岐化…”

我一惊,周湖居然集结军队攻打泸州岐化?他知道了什么?那么快的动作?

“怎么了?”宣霁见我神色大变,忙走到身边,我将信递给他。

周湖的消息有那么灵通么?就算他知道了六爷将被封为晋岑王,依他的眼界也不可能想到六爷的要出兵东南的计划呀?他到底有着怎样的计量呢?我越想越是不放心,就拿出虞靖给我画的地图细看起来。这几日与她探讨,也将许多不足给补上了,可以说这幅地图就是日后图谋大事的详表,该先取哪里,先图哪州都已有很详备地注解。

宣霁冷静地看完信,又交回给我,细想了想之后,就宽慰地一笑,“不要紧,泸州有儒辉在呢,出不了事。周湖在他手里什么花样也耍不出的。”

我听得一愣,不觉放下手中的地图,“儒辉?是谁?”又是一个谋士么?没听人提过但似乎有些耳熟呢。

“啊,他姓刑,是泸州平康人氏,跟着六爷也有五年了。”

“刑儒辉?怎么没听谁提起过呢?为什么会在南边?”我努力思索着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

“他与王上有段仇怨在,这事王上知道,我们这几个六爷身边的人也清楚,所以他不便留在凌州,也不便大肆宣扬…咦?这地图…”

“等等,他与王上有段仇怨,六爷为什么还会冒险用他?天下有才之士并不少,留个王上防备的人在身边不是自找忌恨么?”除非那个刑儒辉有着什么可以让六爷不惜被王上猜忌也要把他留在身边的特质。

宣霁朝我抱歉地一笑,“这是他的私事,我虽为他朋友,但这种事由他自己来说比较好。哎,对了,这图是你画的?”

我有些失望地收起地图,随口答道,“不是我画的。”

但宣霁似乎很有兴趣,“这幅图可是用兵之要啊!全天下怕也找不出第二幅了,鲜于将军见了也一定会震惊的。平澜姑娘,到底是谁画的?”

我看他一眼,心里忽然有了个主意,虽说这幅地图是我布局已久以期让他来牵出虞靖的,但如果能够再换出点消息的话…“这是她的东西,我虽为她朋友,但这种事由她自己来说比较好,我不能妄泄朋友的秘密。”

宣霁从地图上挪开眼光,看住我,“姑娘的意思是…?”

我笑笑,“先生这么聪明一定不用我明说的。”

他别开头考虑,几次转过头看我,我就这么要笑不笑,懒懒地任他看,终于他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我不如姑娘…”

“先生这话怎么说的?”我为他倒上一杯茶,“想平澜也不是那种随处乱讲话的人,先生大可放心。”

“不是信不过姑娘,只是,这事多少也是儒辉的人生一大痛处。若非此事,他必定不会混迹乱世之中,早作他的逍遥神仙去了。”

“哦?”

“他是一个真君子。所谓圣人修心以养德,他确是做到了澄明如镜,明镜如水,他将什么都看得很清,能看清自己的本心,自己的用心,也能看清时势的明晦,懂得行止进退。”宣霁望着窗外的脸有着一抹神思,“可惜,如果没有那事就好了…”

“到底是什么事呢?”在宣霁口中,那个刑儒辉似乎有着极好的心境修养,但这样一个人却是有着一段深仇的。

“儒辉的父亲是三十年前王上手下的光禄议郎,刑钧。他的母亲是当时艳冠北地的天下第一美女江怀沁。本来刑伯父是极受王上重用的,但有一天,王上驾临刑府…刑夫人出来见礼…祸事就这么来了。”宣霁长叹一声。

我心中有些明了了,君夺臣妻。

“王上身边的人见机就定下了毒计,栽赃嫁祸,抄了刑府,将刑府十五岁以上男丁都处以极刑,而女子或发配军中,或充为官妓,刑夫人不愿受辱,在处置刑伯父的旨意一下,就自尽了。当时儒辉才十岁,被一个家丁偷偷带走,逃到了泸州…”

我沉默,王上如此狡诈小人,这江山要是跟了他的姓,只怕天下苍生都难于幸免。刑儒辉,刑钧,刑钧…此人身后,果真是再无人可依恃了。

我叹口气,将地图一扬,“此图是我同门师姐虞靖所画。宣先生也见过的。”

第 21 章

月底,六爷回来了,也带来了一连串的变动。先是封为晋岑王的的恩旨,再是统领西南各州的兵符也交给了六爷。

这事不简单,就算王上心存畏惧,为刺客一事讨好六爷,也不可能将西南各州的兵符都交给六爷。那可是自毁长城的事,西南尽是六爷的势力,但并非所有的州县都是六爷的人,王上会甘心那么做?兵权对于王者意味着什么是清清楚楚的,王上会这么做?或者是什么理由让王上不得不这么做?

六爷的脸色依旧平静,初下马车的时候几乎不沾风尘。从他脸上我什么都看不出来,只是隐隐觉得他似乎做了什么。我不知道刺客事件算不算是个契机,但六爷却是想借题发挥。要动手了。我看看虞靖的地图,正好是时候。

两天后,我和宣霁在书房禀报一月来的大小事宜。

“…商州的事情就是这样,周湖是不足为道,但他的这番动作却颇费猜疑了。”宣霁将泸州的事简略说了一遍。

六爷皎洁的手指轻轻在桌上敲着,“是冯定山,他定是也探到了上边要封我为晋岑王,我若定下东南对他的威胁可是更大了,东南既不是他的部下,那挑拨一下,坐山观虎斗便是他的如意算盘。如果能有机会捞点渔翁之利那是更好了。”

不错,依豫王的心性,这是极可能的事。

“不必理会他,泸州有儒辉在,自是不用担心。事情已解决了吧?”

“是,儒辉已稳住了周湖,只等六爷回凌州,他就动手除了。”

“嗯,该是时候了。”六爷目光淡淡,忽然一抬眼,这片星光便洒在我身上,“怎么样?”

“回六爷的话,一切安好。”我将令牌奉上,“各地军务除了泸州一件其余都算平静。”

六爷看我一眼,隐约中我似乎见他叹了口气,“令牌你还收着。”

一旁的宣霁射过来一道颇含深意的目光,我不解,明明没什么错啊。

“府中也没出什么事吧?”六爷又问,不过这句话却问得有些特别的意思了。

我眉目不动,“是有一件…帐房核的府中开支似乎有一笔预支军备的费用,共有十二万两,但我核对年里的军费时,又看到了同样的一笔记录。”也就是说一笔款子分拿了两次,一共是二十四万两。

六爷看住我,“查下去不就行了,这种事情还用回于我?”

“是小事,但毕竟牵涉到府中的事务。六爷,我只是您的随侍丫鬟,身份上不能僭越。”在这府中六爷以下除了枕霞与沈万祥还有金儒,没人有这个资格插手这件事,六爷交给我的令牌是可以一用,但毕竟名不正言不顺。

“那你查到些什么?”六爷轻轻端起茶呷了口,并不在意。

“这笔钱记录在凌州卫左军道的军费用度上,记帐的是个叫何健的小将,听说,他有个妹妹在府里…”

六爷抬起头盯住我,神情似笑非笑,看得我一惊。“说下去。”

我吸一口气,“是,那个丫鬟叫墨荷,是掌管内务的一个侍女。”

六爷眼光诡异,“今日午后,叫金儒到书房来,对了,那个负责审核帐务的…虞…”

“虞靖。”我轻轻提醒,一旁的宣霁惊讶地看我一眼,我只作不见。

“嗯,也一起叫来。”他起身,将外袍抓在手中。我知道他这是要去凌波阁,刚才映画已来禀报说拘缘身子不舒适,正请了大夫在看。

定是相思已深,想要好好和六爷说说话吧,我没跟上,只将六爷送出园子。

宣霁一见六爷走了,就抓着我问,“虞靖姑娘在帐房做事?”

“是,她没提起过?”我笑问。我知道这几日宣霁与虞靖极为投缘。

“那你为什么还要把这事牵出来?如果那金儒和墨荷串供,虞姑娘可会…”

“如果金儒不和墨荷串供呢?”如果是和虞靖串供呢?

宣霁一怔,随即了悟地看着我,“那墨荷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