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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布巾蒙住了眼睛。

谁的手将我驾上了华丽的马车,可以感觉,有水晶珠帘的串响在耳边回荡。

“放开我,放开我。”

“闭嘴。”老女人的厉喝。

谁的手劈向了脖颈,眼前一片黑暗…

再醒来时,眼睛里所看到的一切,是梦,还是幻。

诺大的屋子,粉色的薄纱轻飘,淡淡的纱雾弥漫里,有琴曲相和的声音,如从九天之上传来。

那遥远的地方,曲声潺潺…

是秦楚白的琴声吗。

冲出了屋子,身边一众诧异的眼神。

那些华丽着身的女子,她们瞪大了眼睛向我望来,而我,飞着,跑着,如踩在云端一般,向琴声淙淙的地方而去。

用力的,掀开了青翠的竹帘。

竹台上,有白衣飘飞的男人在弹奏着秦楚白的曲。

而他,不是秦楚白。

台上是一众欣赏着琴曲品酒饮诗的文人雅士,而那诺大的牌匾之上悬挂着一个大字:风月楼。这就是林紫云所说的风月楼,漫天风月无边,弥漫着让人恐慌的暖昧的气息,竹台上的男子似受到了惊扰,回过头来,只是那样,微微一笑,便让人惊了…

天底下怎会有如此妖娆如花的人。

他的眼睛,犹如天空里最闪亮的星星。

在我的面前,绽放着柔华似水的光芒。

他停止了弹奏,唇边勾勒起一抹柔的笑,道:“姑娘,我们见过吗?”

“我…”慌乱间,后退…

有凌乱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谁的手揪在了我肩膀,狠狠的,揪疼了我的肌肤。

回头望去,头戴珠花将我带来这里的女人正满眼的恼怒:“关进屋子里,给我饿上几天。”

“不,我不要回屋里。”那间屋子,处处都是暖昧的气息,恐惧。

白如雪的衣,烛光里,微荡的长发,含笑而望的双眼,眼前的这男子,像极了秦楚白,飞一样的奔到了他面前,含泪凝望:“求求你,不要让她们带我回去。我不要回去。”

“苏嬷嬷,这是为何?”他依旧笑着,浅浅看向了我身边女人。

“云公子,这不关你的事,你只需弹好你的曲子便可。”苏嬷嬷的话语是不客气。

“是吗?既然如此,云某告辞,从此再也不会来你这风月楼。”他抱起了古琴,自我身边走过,带起一片风,淡淡的,桃花的香…

眼见白衣男子抱起了琴,台下的一众客人开始起身,离座。

苏嬷嬷眼中有了焦急,她敛去怒意,堆满了讪讪的笑:“留步,云公子,你有所不知,这女子是…”

“会弹曲吗?”突的,白衣男子打断了她的话。

他微笑着向我望来,递过他怀中的古琴:“弹奏一曲试试。”

说罢,再看向苏嬷嬷:“你风月楼收容这么多的姑娘,无非是想要替你多赚些银子,杭州,名人雅士聚集之地,你应知道有的时候女子的才华若胜过容貌,会为你带来更多的收益,不是吗?”

“这…”苏嬷嬷在犹豫。

瞬间明白了这男子的意思。

抱着琴,犹豫着,终于,在竹台边轻轻落坐。

“弹你最拿手的。”他的手自身后伸了来,按在了琴弦,调动音律,指,不经意间在我手背划过,带起一阵阵颤悚。

好熟悉的感觉…

在哪里触动过…

记不起…曾经…

琴声幽幽乱弦淙

寻不到花的折翼枯叶蝶

永远也看不见凋谢

江南夜色下的小桥屋檐

读不懂塞北的荒野

梅开时节因寂寞而缠绵

春归后又很快湮灭

独留我赏烟花飞满天

摇曳后就随风飘远

断桥是否下过雪

我望着湖面

水中寒月如雪

指尖轻点融解

断桥是否下过雪

又想起你的脸

若是无缘再见

白堤柳帘垂泪好几遍

泪,顺着琴弦缓缓的滑落了眼眶,看不清那么多的誓言,秦楚白,这一刻的你在哪里,还记得我曾经为你弹过的曲子吗,这一首断桥残雪,记载了最初的相遇,在那个桃花飘落的领先,我为你弹的第一只曲,你跟着我的音,如此和谐。

“这是他的歌!你要找的人是他吗。”被唤云公子的男子突的按住了琴弦。

他的眼黑如沉星向我望来:“秦家的大公子,秦楚白。”

“你怎会知道。”看向他,秦楚白不是去打理生意了吗,为何会认识这姓云的男子:“你见过他?”

“见过,我所会的这些曲子全是他教我的。”他看着我,缓缓道:“他现在不在杭州,去了京城。”

“京城,他怎么可能会在京城。”

“他去京城赴考了,你不知道吗?”白衣男子的笑是奇异的柔软。

和楚白的很像。

“他不是去打理生意了吗,他说需要两个月的时间。”看着他,震惊的看着。

“他去赴考了,两个月后揭榜,他想等高中状元后回来娶他心爱的女子。”云公子看着我,他的指悠悠滑过了琴弦,将秦楚白的温柔映入了眼帘:“莫非,他心爱的女子就是你。你怎会…”

“帮帮我,我要离开这里。”含泪看向他,恨自己的软弱。

这么多年来,在烈的身边,从来没有接触过身边的人,一直以为被他保护的很好,到了如今才发现,原来自己什么也不是,什么也做不了。

“你想去找他?”他挑眉,细细长长的眉向两旁扬开,有着莫名的柔恋。

“帮帮我。”垂首,泪已然滑下了眼眶。

“看不出来,你竟然还是一个弹曲子的好手。”苏嬷嬷的笑容与方才所见不同,她走上了前来,看着惊得怔在了原地,已不懂得站起身呼喝的才子们,那酒桌边望了斟酒的身影,令她唇边的笑容是如此的灿烂:“不想接客也可以,你每天必须替我弹奏一曲。”

“不,不对,应该是两曲。”她的笑容越来越明媚。

琴声幽幽乱弦淙

“苏嬷嬷,我每天替你加场两次,不收取你分文,放了她吧。”云公子笑向了苏嬷嬷。

苏嬷嬷的笑容是客气而淡漠的,诧异道:“加弹两场,云公子,谁不知道你向来生性高傲,不是开老身的玩笑吧。”

云公子亦笑:“苏嬷嬷,你看我像开玩笑吗。”

“可是,她的曲子也弹得不错。”苏嬷嬷有些犹豫。

云公子突的拉起了我手臂,将我手腕上套着的玉镯递到了苏嬷嬷面前:“嬷嬷,你看这是什么?”

“玉镯,不就是一个普通的玉镯吗。”苏嬷嬷不以为然。

“这可不是普通的玉镯,你再看清楚,上面刻了什么。”绿色的玉镯,通体流转着晶莹如碧的光芒,苏嬷嬷的脸色在刹那变得苍白了起来,她定定的看着我,看了许久许久,才蓦然神色慌乱的后退了几步:“难怪如此的像,原来,你竟是她的女儿?”

“她的女儿?”不解的看向苏嬷嬷。

“你是白尚书的千金,白牡丹,你娘是沈映雪,对不对。”

“我是白牡丹,至于我娘…”

“果然,果然是她的女儿。”苏嬷嬷的眼眶瞬间红了,眼中似有晶莹的泪就要落下,她稳了稳颤抖的身子,许久才努力的转过了身去,不再多看我一眼,那神色仿佛她与白牡丹的娘亲曾是旧识,这一刻的重逢,是生命中不该的相遇,所以,她的泪在转身的那刻滑落了。

“嬷嬷。”唤住她,我可以离开了吗。

“你走吧,走,就当我们从来没有见过。”她的眼泪真的存在。

沈映雪。这个名字听起来很美很美,是白牡丹的娘亲吗,以苏嬷嬷的年龄,似与沈映雪是旧识。

曾听李瑶提起过,白牡丹,白府千金,当朝尚书之女,而她的娘亲在很多年以前是秦淮有名的歌妓,莫非,这苏嬷嬷也是自秦淮而来。

“走吧,我随你一起进京。”云公子在身边站定,他抱着琴,站在我面前:“至少一路还有照应。”

“可是…”

“不必可是,到了京城,我会告诉你,为什么帮你。”与他一起出了风月楼,顾不上两旁的人群,只觉得身边有柳絮在飘荡,直到过了许久,才觉得身边的人轻如一团空气,他总是静静的,让人感觉仿佛不存在,回过了头去,白色的身影如云一般,柔软的随行身后,在路边拦了一辆马车,向京城而去。

繁华如水的长安,天子脚下的太平,秦楚白真的来了这里吗。

别离的那一刻,他的眼中分明是有忧伤的。

竟信了。

竟以为真的是来谈生意。

他竟然偷偷的背负了这么多的东西,向来不喜欢科考的他竟然会来考取状元,因为那湖边的一幕,所以让他感觉到了与我之间的差距吗。白牡丹,父亲已经官复原职,可就算是这样又怎样,如今的白牡丹,是千年后的沈琪,不是他们的尚书千金。

身旁,云公子轻叹:“尚书府,不如你先回去。”

顺着他的视线,这才看清,果然,尚书府就在眼前,两蹲很大的石狮子映入眼帘,有守卫在门边的待卫露出欣喜的笑容:“小姐回来了。”

小姐回来了,已容不得回旋。

身旁白衣男子温柔的笑容里,无数的人迎了上来,其中,就有那面容憔悴的中年男子,他紧紧抱住了我:“牡丹,你可算回来了,爹找遍了大江南北,可把我急坏了,若你出事了,让我怎对得起你死去的娘。”

这个男子,眼中是有真情意的,他的眼一丝不假,滚烫烫落到我脸颊。

凝眸,向他望去:“你就是我爹。”

“老爷,小姐在杭州落入了湖中,失忆了。”红线,她不知是何时出现在面前的,她和中年男子站在一起,并肩向我望来:“回来了就好,知道吗,王爷正准备派人去杭州接应你。”

“王爷。”李傲,那个苍狼如倨的男子。

琴声幽幽乱弦淙

“是啊,有什么事进屋再说吧。”红线将我扶着向前走了去,这才惊觉身后的白衣男子,他与我一同来京城,不想入这陌生的屋子,看向他:“云公子,你就在相府多留几日,我们再去找楚白。”

“好。”他竟应允了,随我一起进了屋。

臣相府中的景色很美,并不比碧水山庄差,只不过,少了那一份真实的悠然。小鸟在枝头啾啾的鸣叫,站在院子里,却没有了曾经的那种心情,只是怔怔的看着面前的白衣男子,他已将琴摆在了葱郁的桃花树下,将琴细细的擦拭干净,挥手,拨动了开来…

悠悠的曲音,让我想起了那一天和楚白第二次见面,却在山谷所弹奏的那首曲。

所有的曲子,他竟都会。

他到底是什么人…

他的模样,容貌,神情和楚白全都很相,但分明又不是。

“云公子…”开口正要问清楚。

“你是想问秦楚白吗?很快就会见到他了。”他的指停在了弦间,转头向我望来,笑容是明媚温软的。

许久,他的琴声停止。

“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他将我带到出了屋,顺着那条曲径悠悠的小道,我们一起走到了桃花林的尽头,那个地方竟然有一个小小的竹屋,屋子里有悠悠的琴声传出,那个白色的正抚动着琴弦的身影,正是秦楚白,他消瘦了,桌面是大堆大堆的竹简,那些墨迹还未干的纸上,有墨的香味扩散在空气里,消散在漫天的桃花。脚步怔住,他是不喜欢功名利禄的,为何要如此的折磨自己。

走进了屋,站在他面前:“楚白。”

嗓音很轻很轻,尽管这只是第十次见面。但,有些人,初见时便如同隔了几世。

再多见一次,便如同增多了几世。就好像,此刻的我看着秦楚白,只觉得熟悉与温暖,依稀,离开碧水山庄的时候,他对我许下的承诺,留在庄里,两个月后回来娶我,竟然是下定了这样的决心,不过是一个偶尔遇见的白牡丹,不过是一个披着别人身体的沈琪,何以值得他如此付出。

泪,晶莹了眼眶:“为什么撒谎?”

“牡丹。”他的指僵在了琴弦。似未料到我会出现,那震惊,不亚于我曾经。

“楚白。”毫无顾忌的扑进了他怀里。

泪,再也流不停。

“牡丹,对不起。”他看着满桌的狼籍,手,轻抚向我后背:“我落榜了。”

“这不重要。”看着他,指抚过了他的容颜:“重要的是我们在一起。”

“可是,你爹…”

“我爹他那么疼我,不会介意的。”

“还有王爷…”他的眉是凝重的。

“不要提他们,就我们两个人,我们现在就离开,好不好。”看着他,不再犹豫了,臣相府的一切都可以舍下,早已忘了身后的白衣男子。头顶传来的是一声悠悠的叹息,凝眸,我看到奏楚白的眼中有了些无奈,但他还是认真的向我望来:“好,我答应你。”

漫天纷飞的桃花里,相拥的身影,幸福了谁的心,又冰冷了谁的眼睛。

“你不能带她走。”李傲的声音。

震惊。

回头看着他,紫色的光芒耀痛了我的眼睛,震住了我的心,他是何时跟来何时出现,竟不曾发觉。惊疑间,身子已被他从秦楚白怀里狠狠拽出,拥到了他面前,这个男子的怀抱是温暖的,可是我抗拒:“放开我。”

“我说过,他给不了你幸福。”

“幸福是一种感觉,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名耀,我不稀罕你的王妃之位,我只想和楚白在一起。”看着他,希望他能放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