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风凉,为何不回屋休息。”他很平静。
仿佛方才并未看到那不该看的一切。
唇边是淡淡的柔软的笑,指停在了琴弦,浅浅向我望来:“药…已经喝了,感觉应该会好很多。”
说罢,他竟又低下了头,再次弹他的曲。
竟然,没有半句其它的言语。
这个时而远,时而近的他,真的是在西湖边与我四目相对,拿着手帕温柔为我拭水的他吗。
莫名的,方才那急切的想要解释的心情没有了。
定定看着他。
他没有看我。
于是。
凉。
风凉。
心亦,有点凉。
转过了身,扬唇:“是啊,感觉好了一些,我回屋休息了,这支曲子很好听,你继续。”
转身,动作很轻很轻,不敢发出过大的声响——
琴声却嗄然而止。
嘭!!!是弦断的声响!
道是无情却有情
“明日我便要下山了!”他轻声道。
“为什么?”为何要离开碧水山庄。
“秦家的产业遍布大江南北,瓷庄有些事情需要我去打理。”
差点忘了,曾听他们说过,秦家所经营的最主要的是瓷器的生意,秦家瓷窑所生产出来的瓷瓶,常常被列为朝廷的供品,亦是如此,秦家结识了不少的达官贵人,而秦楚白是秦家唯一的继承人,整个秦家,除了秦老夫人和他,便再也没有别人。
其它的秦家人,似个谜,很少听他们提起,亦很少见过。
只是说各自有着不同的营生,因为很多年前的一些事情,很久不曾来往。
除了林紫云。林紫云是秦楚白娘亲的妹妹的女儿,自幼父母双亡,寄居在秦家已经有数十年。
“牡丹明白了。”不过,是些借口。
秦楚白,忽冷忽热,忽远忽近,你到底想怎样…或者,一切不过是我的错觉。
“牡丹先回房休息了。”院落里,白色的牡丹花开得正浓,被他精心的呵护着,花架上有桃花在飘舞。
没有回头,亦知道,他的身影白如雪,此刻立是漠然的静立着,波澜不惊,犹如他偶尔的神情。
伸手,挪开了眼前花架上垂下的藤蔓。
正要离开。
“牡丹。”谁的手柔柔攥了来。
在我手腕。
蓦然惊住。
不解,回头望去。
却是温暖的怀抱环了来。
他的手很轻很轻,轻轻的环在了我的后背,那指却很用力很用力的贴在肌肤,隔着衣料,可以感觉他的呼吸:“不要走。”
“…”默然,抬头,望着他。
“留下,留在碧水山庄。”他的话语是那样的坚定:“等我回来。”
“…”依然不语,望着他。
“打理完瓷庄的生意,我便会告诉他们,我喜欢你,要娶你。”
呃!怔住。他在说什么,是幻觉吗,还是我的耳朵出了错。他一字一句,悠然入耳:“相信我。”
“楚白。”惊住。
抬头,轻轻的吻,已落上了额头。
他的唇隔着额前的刘海,滚烫滚烫,和李傲的霸道不同,他的吻是温软的,令人安心。
环在后背的手,始终不曾放开。
低低道:“只需两个月,我很快便回庄。”
“好。”哽咽了:“我等你。”
“我会用这世上最珍贵的礼物作聘礼,向白大人提亲。”他的眼神是坚定的,笑容是柔软的,眉宇间,却是忧郁的…
明白了他的担忧,生意人,不论多么的阔绰,开元盛世,永远是微商。不足以为人道。
这样的等级,依旧只是低等,无法与权势相抗衡,白大人,只希望白牡丹的爹不是那种嫌贫爱富之人,若不然…西湖边苏大人殴打柳三郎的那一幕蓦然映入脑中,令心揪起,若白大人亦是那样的人,只怕,这条路难走了…
“我不要你的任何礼物,只要你平安回来。”若是梦,就让我认真的梦一场。
这样的感觉,这千年前的远古长空,这样的相遇…我愿意。
云开雾散风又起
沿着来时的路向阁楼返去,李傲在身后静立。
他似看到了方才的一幕,听到了方才的话,竟,在笑,是那种漠然的不屑一顾的笑:“你和从前一样,喜欢做美丽的梦。”
“牡丹不懂你在说什么。”自他身边擦肩而过。
“你会懂的。”他说完后,转身离去,冷冽的身影在桃花里勾勒起了一抹寒风。
脚步僵住。他的笑容为何是这样的,有些冷,莫名的冷。
而身后,是谁,又一道冷冽的视线,在向我走来。
定睛去看,是黄衫女子。
她唇边亦是冷然的笑,竟与李傲有几分相似:“他就是这样,得不到的,便是最好的,我就站在他身边,他却一直不肯回头看我一眼。”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一样的奇怪。
“你会懂的。”她的笑在身后温软又冷冽的扩散:“你一直很聪明,小的时候是这样,现在还是。”
“牡丹真的不明白。”
“白牡丹,你一直拒绝,不就是想让他永远将目光停留在你身上吗,我不相信,你真的会喜欢这个毫无权势的秦楚白,没错,他纵然很优秀,但是和李傲比起来,不及他的千分之一,这是你惯用的伎俩,对不对。”她跟随在身后,不紧不慢,一字一句,挡住了我去路:“这一次,我来江南,只想告诉你,你喜欢做梦,李傲会纵容你。但我不会。我李嫣曾发誓,谁若伤我心爱的男子,我便让她不得好死。”
她的眼,蓦然有狂然的冷冽。
这个女子,已完全疯了。
她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曾经,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李嫣,李瑶,她们为何憎恶我。
“终有一天,你会懂的。”她转过身,摇曳着笑了:“当你明白的时候,便是你无泪可流时。”
“可我真的不懂…”喃喃,自语。
“不需再意他们所言。”秦楚白一直站在身后吗。
他淡淡的笑:“虽然我没有那么大的权势,可是我会让你一直梦下去,你想要的,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到。”
“楚白。”依进了他的怀里,静静的相贴,这一刻,所有的距离都不复存在了,只剩下无边的安宁,在耳边流淌,和着他的心跳,渐渐,沉沉昏睡。
再醒来的时候,已躺在了柔软的锦被…
眼前是红线扩大的微笑的脸,她将大堆的衣物摆放到了我面前:“看,这些是秦公子亲自绘的。”
原本白色的衣上缓满了牡丹,细细的花纹,细细碎碎的图案,在衣袖,在襟口,在每一个轻舞飞扬的细微处,轻轻飘舞。
秦楚白,他的琴,就摆放在桌面。
见我眸光疑惑。
红线笑道:“秦公子怕你寂寞,所以将琴拿了来,让小姐在无事的时候弹着玩儿。”
她的声音蓦然低下去,扮着鬼脸凑到我耳边:“依我看,他是想让你时时刻刻都想着他。”
“红线,休要胡说。”脸颊飞烫了。
“我才没有胡说,人家昨晚什么都看到了,你们两个…抱在一起。”她含笑的声音更浓。
“你这丫头…”正待嗔斥。
有声音打断:“红线,你先退下。”
李傲立在门边,似有话要对我说,红线看着他,脸色惧然惊变,飞快的收拾好了桌面的大堆衣物,略微犹疑的看了一眼,退出了门,将原本半敞的门全都打开,似要让屋外的人看到屋风的动静,这一细微的动作,不由得令心头一暖,好一个细腻的丫头。
“王爷!”玉镯还在枕边。
已下定决心,要退还给他。
不管他的脸色有多么难看,我都将不再害怕。
云开雾散风又起
“我要走了!”还未开口,他已抢先一步,将我怔住:“记住,百花园建好之时,便是你重返长安之日。”
“我不要!”
“从遇见我的第一天起,你便没有拒绝的资格。”他的眼神冷冽,夹带着不经意的温柔,将我所有的话怔在唇边,来不及说出,玉镯握在了手里,直到他出了门,消失在院子里,庄外有马儿的叫声响起时,这才惊慌的追出了院门,将玉镯捏在手中,想要退还给他。
那马车却已留下了阵阵尘烟,顺着山路远去了。
紫色的身影在车边闪现,随即隐在了串串闪烁的珠帘里。
李瑶、李嫣亦随着他们一起走远了。
站在原地,脚上未曾穿鞋,怔怔的看。
直到身后,有道力量向我的肩上按来:“天这么凉,怎不穿好鞋子,若表哥在,看到又该心疼了。”
林紫云,她站在我身后,身上拿着一件厚重的披风:“穿上!”
青色的衣,有阵恶臭散发着。
不解的看着她。
一向温婉的林紫云,为什么突然间变了模样。
她唇边是冷冷的笑,寒冽道:“这些日子陪着笑脸对你,我受够了,表哥留你在庄内,他想娶你是不是。”
她步步逼近:“我不会让你如愿。”
“你全都听到了。”这样一个女人,看似温婉,竟然一直暗里藏针,比李瑶还要可怕。
“是啊,该听到的我全听到了,不该听到的我也听到了,白牡丹,你的曲不是弹得很好吗,你的词不是填得很好吗,正好,杭州的风月楼需要一个这样的歌妓,你去正合适。”她眼底的阴冷和冷冽是我从未见过的。
人心,果真如此的险恶吗。
步步后退:“我不去。”
“呵呵呵,哈,真是可笑,表哥在,有他护着你,这府中上上下下的人自是不敢动你,但他不在了,你算什么东西?”她拍了拍掌,身后闪现出几名手持绳索的丫环,全都含恨向我望来:“给我捆住她,先关在柴房,就是这个女人迷惑了你们的少爷。”
“捆好了,别让她逃了。”这些女子一定是疯了。
林紫云蹲下身,指划过了我脸颊,微微的疼:“明天苏嬷嬷就要来看人,你这张脸,我可不敢弄花了。”
“小姐,小姐…”
被她们捂住了嘴,不能发出任何声音,挣扎着,却被拖攥着向前。
红线的身影在花园里四处奔走,她手中提着我的鞋。
唔,唔,想告诉她,我在这里。
却是什么东西向颈上劈来,就这样,一阵沉痛,晕然睡去…
黑暗里醒来的时候,嘴里塞着布绢,身边是什么,冰冷一片,有吱吱的叫声传来,门外焦急的是红线惊慌的呼喊。
她的嗓子已哑,不停的在追问着谁:“你看见我家小姐了吗,小姐?你在哪?”
“你家小姐怕是已经随王爷回长安了。”林紫云温软的嗓音。
冷颤。惊惧。
这个女人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怎可以这般的若无其事。
红线,我在这里,就在这里…想叫喊,无奈半点声音也发不出,只得绝望得听着脚步声渐渐奔远。
而阴冷的目光,透着门缝,笑着向我望来…
直到…
许久,门再次被推开——
吱的一声,伴随着大片刺眼的阳光,几道阴影投射到了地面——
琴声幽幽乱弦淙
头戴珠花的女人,凌厉的眼神,妖媚的妆容。
她嘻笑着向我望了来,指,用力的捏痛我脸颊:“哟,还真是个美人儿,林姑娘,你当真把她给我了。”
“当然,我林紫云的性情你是了解的。”林紫云自女人身后站出,一身紫色的裙衫,阳光下灿烂得耀眼。
她的笑是冰冷的,带着不屑,将我心冻结:“怎样?还满意吧。”
“云儿姑娘,你我无怨无仇,为什么?”惊惧的看着她,后退,将自己缩在了角落里。
“为什么?白牡丹,你是真的不懂还是装傻。”她的指尖,轻轻划过了我脸庞,有疼痛划过,惹得那老女人眼底一片痛惜:“哟,我的姑奶奶,别划了,若划伤了可就不美了”
“告诉你,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出现在碧水山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故意勾引表哥。”她眼中有着莫名的仇恨。
随即,挥了挥手:“带走吧,不要让我再看见她。”
“是!”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我不去,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