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懂,我要的是什么吗。

看着紫色的身影孤傲着渐渐走远,清水镇的黄昏散去,暗夜来临。

夜里的人气格外的芬芳,却抚不去人心里的忧伤,坐在窗前望着那一轮皎洁的明月,清水镇的河流是平缓的,树林中有点点流莹在飞舞,而身边的夜是安静的,安静得让人难以呼吸。

这样的黑夜里,在那塞北,楚白在那里…

孤独的守望。

这样的深夜,他会弹什么样的曲,会有什么样的眼神。

是不是以为,我在怨他,因为那个男子的死去。怨,怨吗?或许,曾经是怨过的,可是,当思念的孤单冲淡了心底的埋怨,更多的是悔痛,不应该有那么多的顾虑,不应该一次又一次的离开。

若上天让我有机会再选择一次,我一定不会再犹豫不决,摇摆不定。

可是,似乎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葛尔云被李傲驱离了村子,清水镇的百姓不知道为什么,纷纷围了来问,可是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答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李傲如此紧张葛尔云,如此紧张秦楚白的再次出现。

如果是因为喜欢。这种喜欢实在太沉重,让人无法接受。

身后,脚步声,轻轻…

是谁?

月色沉浮起云烟

“你在怨我王兄吗?”李瑶是何时到了清水镇,洗去满眼傲慢,不复往日冰冷。

她站在我面前,犹如一个可亲的邻家小妹,微皱眉头,轻叹:“你不该怨,他为你付出了太多?”

“可曾记得小时候,你被臣相公子欺负,他们抢了你的青罗扇,我王兄帮你追回,却被打得浑身是伤。”

“不记得了。”

有些事真的不记得了,看着窗外蓝色的天,那所有的一切如浮云已散在了白牡丹的记忆里,我是来自远方的沈琪,纵然李傲有再多值得白牡丹去爱的理由,却已追不回曾经,沈琪喜欢的人是楚白。

漫天流云飞舞,驱不散心底的痛。

我看向身边这个曾爱过秦楚白的女子:“李瑶,或许最初你是恨我的,可现在你不恨了,对吗?”

“是,我不恨了。”

“因为你知道我爱楚白,不是利用,是真的爱,你明白了吗?”看进李瑶的眼睛,她眼底有很多的了然,所以缓缓道:“就好像我和李傲之间永远不可能存在爱,所以,纵然现在留在你哥哥身边,却也委屈了他。”

“我不觉得委屈。”

漫天山水间,李傲不知何时立于身后。

他眉眼间闪烁谁也不懂的光芒:“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我便觉一切都好。”

一切都好,是么?

定定看着他,看着,缓然的笑了。

一切都好,是指眼前的一切么。

这清远的小镇,宁静安详的容颜,还有两个人之间不可能会有的缠绵。

于是不再言语,就要转身而去。

李傲的手却身后拽了来:“牡丹,我不奢望你的爱,只要你不恨便好。”

恨…事到如今,如何去恨。

李傲对于白牡丹的付出,沈琪亦觉得不安了,我不是那种四处留情的人,却也并非无情之人,李傲所做的一切,只令我觉得愧疚,进退已两难,该何去何从,离,不离不开,回,回不去…葛尔云去了何方,是否回到了大漠塞北之地,秦楚白又在何方,是否在远处将我找寻?

每一寸目光交错成无言片段

在心底里还有今生无解的忧伤

只因相遇匆忙将那时光随青春流放

看城外水色山光都已被你笑忘

那一次相遇的目光将我彻底变凉

所谓地老天荒是一副少年模样

魑魅魍魉的世间将你我蜚短流长

到最后才看到彼此眼中的泪光

两两相望

不知道身边的高山变成了海洋

只看见前生来世中你我不变的模样

两两相望爱要怎么来收放

两两相望

我不再飞翔折断了翅膀

你眼中的泪光是我坠落下去的地方

两两相望今生我们会怎样

泪落了琴弦,月光冷了守望的心,李傲在门外守侯,月光飞扬起他白色的衣裾,这个男人为了我,不再一身紫衣,褪去了傲然于世的紫,换上了一身干干净净的白,却也难洗他眼中的霸气与狂傲,有些人生来就是那个样子,改不掉,永远也改不掉…

如同很多年前他对白牡丹的痴狂,一直延续至今。

或许让他相信眼前的白牡丹已不是曾经的白牡丹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可是,该如何开口。

不是不愿说,只是于心不忍。

他已守侯了这么多年,一个满满的希望若被人化成了一种奢望,甚至永远不可及的梦幻,任何人也无法承受这样的伤痛,只能一点一点,由我来替他和白牡丹将过往了断。

青梅竹马本就是不该的传说。

李傲,该拿你怎办?

月色沉浮起云烟

洛水镇的风光是这样的宁静祥和,葛尔云离开后,李傲和李瑶似远离了过往的那种喧华,与我同居在这古老的镇子上,与村民相处得倒也很愉快,村子虽不富裕,可是村民们每个人都有一种拿手的绝活,那就是用泥捏制各式各样的器具,入了窑后再烧制出来,竟也是一种别样的美。

虽然不是真正的瓷器,属于土陶的一类,却也让人惊叹。

闲瑕在村子里的这几日和村民们一起学会了制陶的手艺。

将泥捏在手中,照着想象中的形状去认真的捏,捏出了各式各样的形状。

洛水湖边的土窑里,红红的窑火已经起炉,村民们将各自捏出的陶瓷小心翼翼用铁制的器具递入火中,经过一天一夜的烧制使可以完全成型,拿出来使用时也不会发生任何变故。

白纱轻裹土陶瓷,小心翼翼自怀里掏出——

秦楚白。

雕刻了人面的圆形土瓶上,捏出的是楚白的模样。

“白姑娘,你的陶瓷捏得可真好。”

“是啊,这人是谁,五官真俊俏,我瞧着怎么有些像骆大夫。”

“骆大夫离开这么久,也不知他去何方了。”

村民们七嘴八舌的议论不由得令心有了一丝伤。

将原本想扔进火中的土陶放进了怀里,正要转身离去。

身后一双手伸来将它拿过。

飞快的速度便扔进了火堆。

李傲站在我身后:“若真的思念,就留个纪念。”

留个纪念。

他的意思是真的不打算让我离开了,在这远离了尘世的洛水镇,就这样永远的生活下去,不再与外界接触,也不再见楚白,可是,葛尔云离开了,他会告诉楚白我的消息,一定会。似知道我心中所想,李傲眸光沉坠:“你和他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了。”

“为什么?”

“突厥王封他为义子,而葛尔云却代替了秦楚白去了碧水山庄,他们的身份对调,葛尔云对过他想要的自由自在生活,秦楚白为了找寻你只能借助突厥王的权势,你懂吗?”

“我不懂,不明白你所言何意。”

“你会懂的。”

李傲转身离去:“只要他仍有一天是琳琅王,你们永远不会见面。”

俊逸的身影走出老远,在微微的火光映照之中有种别样的沧桑,看着他的背影慢慢走远,心不由得有了一丝沉暗,但…就算是相会无期,心中留有一份期待总是美好的。

“白牡丹,你不需再意我王兄所言,如今我们都被困在这村子里了,谁也出不去,但我相信终有一天你会和秦大哥见面,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秦大哥是一个有心人,不会让你在这孤独终老的。”李瑶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后,她看着火光中燃烧的秦楚白陶瓷,眼底有了浅浅晶莹:“别惊诧我对你所这些话,最初的时候我以为你不过是一个受了诱惑的普通女子,我以为你爱的是秦大哥的千万家产和他的碧水山庄,可是这一路看来,我才发现你不是,那一刻你服下了毒药,我也以为你是事先知道我们在试探,但今天…”

她眸光朦胧看向熊熊燃烧的炉火:“你对他的爱是天下人所不及。”

说罢,她转身离去。

怔怔的看着她。

第一次感觉李瑶是真的长大了,不再是初见时那个霸道任性的小女孩。还记得第一次在碧水山庄见到她时,她对我凶神恶煞的模样,游湖的时候,她将我跌入了湖中,还有留宿在瑞王府时,她和李嫣用计一次又一次的陷这,她也曾对我说过,冰释前嫌,但那不过是做戏。

但如今——

我凝望地面。

泪滴的痕迹如此明显。

李瑶哭了。

她是真的悔痛,还是感动。

唤住她离去的脚步:“瑶儿,谢谢你。”

“不必谢我,我不是为了你才对你说这番话的,我是为了秦大哥。”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不管怎样,就算我和秦大哥已完全没有半点希望,我仍期望他能得到想要的幸福。而他要的幸福,别人给不了,只有你白牡丹才可以。”

只有白牡丹才可以。

而我,又何尝不是,白牡丹想要的幸福,只有秦楚白才可以。

但终究相隔万重山,千层水,佳期难料,难以相会了。

月色沉浮起云烟

窗外的月儿明朗,又是一天过去。

握着手中烧制好的瓷面。

突的想到李瑶。

于是踱步到了李瑶居住的屋前,却听到屋内有细细的响动,是李傲与李瑶谈话的声音。

“王兄,你和突厥王串通起来做这一切,就为了一个白牡丹,值得吗?”

“瑶儿,你记住,王兄想要的一切纵然上天入地也要得到。”

“可是你现在想要的不是别的东西,是白牡丹的心。”李瑶有些愤然的声音:“我也是女人,我明白喜欢一个人深入骨髓的感觉,白牡丹对秦大哥爱之入骨,她是不会轻易变心的。纵然你真的放弃一切,放弃瑞王的名位,放弃皇室的联姻,在这小小洛水镇等上十年百年,她也不会喜欢你的。”

“十年百年不成,那就等上千年。”李傲的声音。

“可是…”李瑶的怨愤:“可是我受够了,你知不知道,我受够了。”

她的嗓音有些竭里嘶底:“我受够了她的眼泪,受够了她哀怨的模样,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和你留在这里一起骗她,我的心就像针扎一样,每时每刻都在受煎熬,所以,王兄,放了吧,放了白牡丹,或许从一开始就注定她不属于你。不是你的。”

啪!!!重重的巴掌。

李傲飞旋的身影已全然没有了受伤的模样。

他眼露苍狼一般的冷酷直视李瑶:“闭嘴。”

他的声音寒冷如冰:“你要记住,王兄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

“王兄,你这不是爱,是占有,是霸道,是所有女人都讨厌的。”李瑶哭喊。

“没错,就算讨厌,只要我做足了戏,终有一天她也会爱上我。”李傲危傲不惧的嗓音。

天和地,色彩变了。

握着手中的雕刻了秦楚白面像的陶瓷,原本想进屋送给李瑶,可是这一刻,所有的感觉都远去了,震惊,除了震惊,什么都没有了,呆呆的立在屋外,许久,直到李瑶捂着脸哭着奔向门来,这才慌然的退开了,飞快的退到了屋边的大树后,抵在微凉的树上,月光透过叶隙洒落,怀里,面瓷上秦楚白的模样如此清晰,映着清冷的光辉,让我想起那天夜晚,在我怀里哭泣的他…

心,不由得揪痛了…

拼命的,如同被无数双手撕扯着一样,疼得撕心裂肺。

曾经,差一点就因内疚而永远留在李傲身边。

曾经,因李傲而辜负了一次楚白。

曾经…

曾经,那么多的不该。

从一开始的学着抚琴,到最后所做的每一件事,竟然是欺骗,为了得到青梅竹马所爱,为了找回一个男人的尊严,几次三番,欲擒故纵,那天的百花园里突厥王派来的士兵刺伤了他,假戏真做,是为了演得更好么?傻瓜,我竟然是一个傻瓜,自以为伟大的退让,在完成另一个男人的表演。

而楚白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留在突厥,遥远的北方,做他的琳琅王,孤独的琳琅王。

不明白李傲和突厥王之间有怎样的交易,不明白突厥王为何肯舍弃儿子来帮李傲圆这样一个谎。

若这一切全都是因我而起。

楚白,所承受的太多了。

原本就是被娘亲离弃的孩子,原本就是令人心疼的他,不该再承受这样的阴谋。

是我,全都是我。

是我害了他。

琳琅王,不过一个被软禁的可怜男子。

王!别人的荣耀,楚白的束缚。

泪水滴落到怀里的面泥,许久,有稀稀的泥水在手心化了开来。

突厥兵团团围困在洛水镇外伺机,似在埋伏,现在想来,实则就是做戏,早该料到,竟如此的愚蠢。

到底该怎样才能让楚白知道我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