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靠在他身上,看到他正用他那双眼角微扬天生自带挑逗的眼睛看着她。

那一秒她忘记了想吐这件事。

下一秒他对她没好气地说:“瞅你这脸白的,快跟死人一样了,还跟家怄着不去医院,等死呢?”

宁檬那时肉体上虽然承受着病痛折磨很难受,但心里却有点想笑。怎么办,她这个老板,哪怕关心别人的时候嘴还是这么损。

她天旋地转地不敢说话,强忍着不让自己张嘴。

她一张嘴就该吐了。

他看出来了,瞬间脸色一变有点慌:“我说你不是想吐吧?靠!你给我等等!你等等啊你等等!你等我带你出去吐!你憋住啊我跟你说你要是吐我身上你丫就完了,我一定杀了你!”

但她真的实在忍不住了,就在陆既明话音一落,她哇的一声吐到了他身上。

陆既明当时的表情很惨很痛苦,他问宁檬是不是仗病挑衅。

然后他并没有杀了她,而是一路带着那很惨很痛苦的表情,忍着一身食物残渣的臭,把她送但了医院。

后来她打着吊针时陆既明很凶狠地对她说:记住,我今天不杀你,你这条命就是欠我的,以后半夜我找你接我什么的你也得随叫随到知道吗。

她连忙说好,一定的,谢谢老板不杀之恩和救命之恩。

她心里是真的记挂着这两道恩的。她想陆既明那么一个高高在上挑剔多多的人,被她吐了一身,没打死她也没开了她,还亲自送她去了医院,她可真是撞了大运。

她是从那时确定的,原来他虽然长了张刀子贱嘴,人也作了点,但心其实还是软和的。

有时候一个不好讲话的人突然施的恩,总好像比好讲话的人来的更容易叫人感恩戴德。

宁檬回想着过去,长长的叹了口气。

她终究还是起身换了外出的衣服出了门。

按照纨绔哥们给的地址,宁檬打车直奔三里屯。

还是那个乌烟瘴气的配方——还是那家店,还是那伙人,还是个个都喝得一副迷迷瞪瞪的熊样。

陆既明喝得像个智障一样自我唤醒了他的第二重人格,他正拉着身边人不停说“咱们这是一回就熟不用二回以后凡事都好说”。他那副笑嘻嘻傻不拉几的德行像谁跟他说句“走爸爸给你买糖去”都能把他成功拐回家去炖蘑菇。

宁檬做了三年秘书的惯性被闹哄哄的噪音和空气里乱蓬蓬的酒气一蒸腾,瞬间觉醒,她看到陆既明喝了酒就乱许愿的样子简直替整个公司的员工们痛心疾首。她忍不了,走过去撕开陆既明和他握着的那个人。

“行了陆大老板,别趁着喝酒就乱许诺!”撕完陆既明让他成为一个不再和别人粘连的个体后,宁檬转头对另外一个人说:“不好意思,陆总这个人喝完酒就有点不识人间疾苦什么都敢……答应……嗯?”

宁檬在眼睛适应了角落的黑暗后,在看清了挨着陆既明坐着的那个人的长相后,一下吃惊地呆怔在那里。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眼前这一位。

而他们再见时,竟是这样的一副场景。

——陆既明身边坐着的,居然是她以前掏心掏肺差点掏干生命值去暗恋的人。

那是她的学长,苏维远啊。

第16章 恍如隔世般

宁檬飞快而仔细地打量着苏维然,空间的喧嚣一瞬间安静下去,时间在这一刻唯独对她抻长了维度,让她一秒抵十秒那样看得尽兴。

他还是那么清俊那么儒雅,哪怕正坐在乌烟瘴气的环境里,依然那么绅士那么不染纤尘。

电光火石的一瞥中,记忆碎片向涨起的洪水涌进宁檬脑海中。

当年她刚上大学,一入校就听说同系有个很风云的学长。而他的风云不仅由才华、性格或容貌的某一项所造就,而是这些优秀元素的同时并存。

宁檬是在刚入学的那个学期的期中考试开始展开她对这位风云学长的暗恋的。那时候据说苏维然已经确定下来会保研,他的准导师于是也开始把他当作嫡亲门徒来使用。比如让他替自己监考。

苏维然监考的那堂考试是高数。

数学一向是宁檬的强项,所以她前后左右的人都在期盼着她的答案。

考试期间她身负重任,答题飞快,连学长美好容颜和绝世风采都来不及多吸一吸。

答完卷子,她把试卷拉到桌角,方便后面视力非常高精尖的同学直接抄答案。

就是这个时候,学长下了地开始巡视了。他向着宁檬这条过道走开。他来得很快,宁檬心虚地低着脑袋慢慢把卷

第17章 幼稚鬼去死

宁檬从陆既明的别墅里出来时,看到苏维然还等在门外。他正双手插进裤子口袋仰头看月亮。路灯和月光青黄交织的光把他映照得像幅笔调轻巧的油彩画。宁檬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过去的暗恋情愫无形中在给苏维然加着印象分,她只觉得夜色中月光下这样仰头看月光的苏维然真是个清俊儒雅的妙人。

看月光的苏维然听到门口有响动后转过头来,微笑着问:“安顿好了?”

看着那笑容宁檬忽然有点发怔。她进去好一会儿了,有那么几个瞬间她几乎是忘了自己还让他等在门口这件事的。而他居然很老实,就这么一直在等。

他有没有反应过来她叫他来帮忙,其实他也没帮上什么忙这个事实?有没有反应过来她就是找了个借口在制造一次机会与他做单方面的重逢。

宁檬收好电光火石间闪过的这些思绪,也微笑着回答:“嗯,安顿好了。”

对话到这里忽然就停滞了,她一时也找不到什么话题来说,彼此无言的状态有点干巴巴的尴尬。

宁檬只好问一句:“苏先生打算怎么走?”问完又觉得自己这一句向外冒得有点没头没脑。按照循序渐进的逻辑,应该先问人家住在哪里的。

苏维然浅笑依然:“我打车,你呢?”

宁檬跟风:“我也打车。”

苏维然:“那我们打一辆吧,先送你。”

宁檬客套:“这怎么好意思?”

苏维然忽的嘴角轻轻一翘,笑得有点似笑非笑的:“自家学妹,怎么还这么见外。”

宁檬像被闷雷轰中了脑门,呆立当场。

直到坐上了出租车,宁檬还有点懵懵的。

懵劲儿小些了、脑子清明些了,宁檬扭头问同坐在后排的苏维然:“我以为学长你已经不记得我。”

苏维然还是那副儒雅的微笑:“那年的数学竞赛,我就输给那么一个人,还是个女孩,这再记不住。”

宁檬也笑:“可你这一晚上都好像不认得我似的。”

苏维然脸上的笑痕在扩大:“我总得确定,是不是你不记得我了,毕竟你点将点到我这的时候,也很像在对待一个陌生人!”

宁檬不好意思起来,有点腼腆地问了一个不算腼腆的问题:“那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苏维然的答案让她莫名心满意足:“酒吧对视的时候。”

互相认亲后,气氛大好,两个人开始互相谨慎探出触角询问对方近况。宁檬很想问问苏维然结婚了没有。当她的眼神不着痕迹地划过他左手无名指,当看到那里既没有戒指又没有戴过戒指留下的戒指印,她打退了一切关于感情方面的问题。

尽管她很想知道。

按照苏维然当年对女神学姐的痴恋程度,假如他们已经结婚,他一定恨不得戒指长在手指头上。没有戴及戴过的痕迹,那就是说明他们还不是法定夫妻。

宁檬很想装作不经意地问一下:学长,你和学姐还好吗?

可酝酿了又酝酿,终究还是没足够勇气把这问题从齿缝里推出去。

她今晚心情像坐在过山车上,情绪忽高忽低地不稳定,她没有足够理性的控制力把想问的那个问题定位在“自然”的度上,所以还是不要问了吧。无论怎么装成一副自然的样子,在别人那里其实都是能一眼识破的刻意。

当年暗恋得那样天崩地裂,她也没在苏维然面前露出过什么马脚,现在一别经年又何必拉那只马脚出来现眼。

苏维然也拉拉杂杂地问了些宁檬的近况,从而得知宁檬不久前从陆既明那里辞了职,跳到了另一家新成立不久的投资公司去。苏维然也告诉宁檬,自己和她是同行,之前在华尔街,最近被总部派到国内做中国区的业务负责人。

宁檬忍着把嘴张成o形的冲动,下车前和苏维然恭敬客气地道别。

到了家她一头栽在床上。身体是静止的,思绪却是沸腾跳跃的。可不管怎么沸腾跳跃,最后也因为一个认知重归平静。

就像她和陆既明一样,她和苏维然,同样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曾经上学时,她可以用一次数学竞赛拉近她与苏维然的差距;可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学校的衡量标准换到两个已步入社会的人身上,再也不能做数了。

苏维然在事业上突飞猛进,而她呢?对自己用上一事无成这个词一点都不算过分。

他们的差距随着一别经年的各自经历,又拉大了,并且拉得那么大那么大,大到足以令人望而却步。

临睡前,宁檬给尤琪留言:我遇到苏维然了。

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宿觉,第二天一早她是被尤琪的视频邀请吵醒的。

尤琪很兴奋,直接问:“阿檬,你说你遇到苏维然了?”

宁檬强睁开被困意焦灼着的眼睛,回答一声“嗯”。

尤琪不满意她的态度:“哎你怎么反应这么冷漠,都没我激烈,难道当年暗恋他暗恋得要死要活的人不是你是我?”

宁檬叹息一声:“我昨天已经情绪激烈过了,在心里。我也不能老那么激烈啊,又不是当年的小毛孩子了。”

尤琪想想问出一个关键性的问题:“他还是单身吗?”

宁檬回她:“应该是还没结婚呢,但是不是单身就不知道了。”

尤琪想了想又问了个关键问题:“如果他还单着,你想和他再续前缘吗?”

宁檬笑了,一种自嘲和认命的笑:“首先我们从来就没有过缘分,谈不上续,当年也只是我一个人年少无知单方面的执着。其次以前他就和我不太像是一个世界的,虽然我们都在财大;而现在就更加不是了。所以真想有什么可能性,也等我们变成同一个世界的人再说吧。”

尤琪在视频另一端憋了好久,憋到最后脸都红了,忍无可忍地教训起宁檬:“你是哪个世纪的奴隶转世吗?动不动就不是一个世界的!全地球人都只有一个世界,你那世界怎么就那么多呢?你就让你的自卑感继续作祟吧!你就让你的自卑感继续奴役你,让你再失去一次好好的恋爱机会吧!”

宁檬被尤琪教训得一声都不敢出。她没什么能为自己辩解的,因为尤琪训她的每一个字都是扎心的确切。

关了视频匆匆洗漱过宁檬就去上了班。刚到公司没多久,她就接到了杨小扬打来的电话。

杨小扬在电话里的声音有点不正常,像被老虎掐住了脖子的兔子似的,每个字都讲得颤巍巍瓮声瓮气的。

宁檬问她有什么事,嗓子怎么了,吃蟑螂噎着了怎么的,怎么这样说话。

杨小扬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用受了惊的掐脖子声音告诉宁檬说:“阿、阿檬啊,陆总和你讲话哈……”

她话音还没落干净,手机话筒里的声音就换了人。首先是那声音在吩咐杨小扬:你先出去。

然后是那声音要多没好气就多没好气地质问宁檬:“你是不是把我拉黑了?凭什么她手机就能打通我一打就占线?”

宁檬没用悬念折磨对方,很光明磊落地回答了声:“是。”

陆既明声音亢愤起来,宁檬甚至从话筒里听到了他磨后槽牙的声音。

“宁檬你不要太过分吧,我不要面子的啊?!你居然拉黑我?!赶紧的,把我从黑名单里撤出来!”

宁檬不为所动:“你再威胁我我要报警了。”

陆既明愤怒地大声冷笑:“报警?跟警察叔叔说我让你别拉黑我?别逗了,警察肯理你我把手机吃了!”顿了顿,他又说,“你赶紧的,别折腾了,快把我手机号放出来,把我微信也给我加回来。别以为我要怎么着你似的,至于吗?我就是要把昨天你去接我的打车钱还给你,而已!”最后的“而已”两个字音被陆既明咬得极其重,重得都快牙根儿崩血了一样。

宁檬想了想,觉得的确没道理自己搭冤枉钱,打车费是得要过来。于是她把陆既明的手机号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把他的微信也重新加了回来。

很快她在微信上收到一个陆既明发来的二百块钱的红包。

宁檬昨天打车就花了几十块,那多出来的一百多块钱的便宜她可不敢占,她怕以后陆既明能拿这个说一辈子事儿。

于是她把多出的一百多块钱又包成红包打算退回给陆既明,结果却意外发现红包怎么也发不出去……

她试探着给陆既明发条语音信息告诉他钱打多了。

结果信息前闪现出一个鲜亮刺眼血红的感叹号。

……她居然被陆既明拉黑了!!

宁檬心中一动,连忙翻到通讯录去拨陆既明的电话号码。

果然不出她所料,一片忙音。

宁檬挂掉电话直捏额头。

她简直无话可说了。

万万没想到陆既明会用这么幼稚的方法打击报复她拉黑他!真难为他还想到了红包诱惑这招!

宁檬发誓以后陆既明哪怕喝死被扔大街上,她都再不会去管这口幼稚有病的大牲口的死活!

第18章 公司有问题

被陆既明恶意抱负拉黑的第二天,宁檬收到一条由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我是陆既明,由于工作需要新增手机号码,请惠存。原号依然正常使用,谢谢。

宁檬看着短信发出猪哼般的嗤笑。

幼稚得快成精了,居然以换号码的方式给自己搬梯子找台阶下,以此令旧号拉黑的事情强行翻篇。

宁檬对于陆既明强行下台阶强行翻篇黑历史的手段简直服气到跪。别说投资圈,放眼全人类这样的最大范围,恐怕也再找不出他陆大老板这样的奇葩了。

宁檬唏嘘着,看了看发来短信的号码,一时手懒也就没再把它弄进黑名单。

这几天宁檬一直在研究那个金制品企业上市前融资的项目。要想更好的了解这家公司,她首先要系统了解一下公司所在的行业是怎样的情况。然后通过企业在行业中所处的地位和市场占有率情况,以及它与同类型上市及非上市企业的对比情况,就可以很系统地了解目标企业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盈利水平,它未来的发展前景究竟怎样。

这些东西说起来不难,但真的落实起来却是千头万绪的。宁檬缺少项目实战经验,所有判断力目前都来自于纸上谈兵。所以她倍加刻苦努力,钻研企业所提供的每一页资料。

期间在忙碌的空当时她也曾经一闪而过地想过,苏维然会不会联系她。毕竟那晚分别的时候苏维然说过“过几天忙差不多了,我请你吃饭”这样的话。

她知道这种话对名片上是“总”以上级别的人全属于口头客套的行为,不做数的。但她还是忍不住会想一想。

就像明知道每个月10号发工资,可还是会忍不住在9号的时候打开银行app看一下。万一呢,万一老板觉得钱扎手了就是想提前发了呢。

甩甩头宁檬意识到自己有点做梦了。于是她不再幻想苏维然那顿承诺在嘴皮子上走口没走心的约饭邀请。

宁檬研究着企业材料直到下班。下班后她又把材料带回家继续研究。

到了家当出了电梯门,宁檬吓了一跳。她之前一直怀疑对面是不是被封印了的邻居家,此时此刻居然门庭大开。

不只门庭大开,还从那一门背后的阔大空间里传出了鼎沸人声。

透过那一门的空间,宁檬窥探到对面房子奢华的一角。听着从里面传来的男男女女哼哼哈哈觥筹交错的声音,宁檬猜想对面是在开party。

或许是里面也有人听到了电梯响,以为是来玩的同伴又有赶到的了。于是有人在里面点了个人名叫他出来打探。

“明明,你出去看看是谁到了?我这开酒呢走不开!”

“滚!再这么叫我信不信我搞死你!”这声埋在嘈杂的各种噪音里的怒吼让宁檬有种莫名熟悉又莫名抗拒的感觉。

下一秒,她熟悉和抗拒的感觉都应验了她的五感是多么敏锐与卓越。

陆既明从大开的门口走了出来。

四目相对的刹那,两个人都是一愣。

陆既明:“你住这?”

宁檬:“……明明?”

这一秒后,陆既明脸上浮现出了很想杀人的表情。

宁檬怕真把陆既明刺激得恼羞成怒了,他真冲过来掐自己脖子,赶紧找话题打岔:“对面这套也是你的房子?”她省略了前半句话:除了首府的别墅以外。

陆既明脸黑得像包拯,没好气地回答:“谁稀罕在这买房子,小不拉几的能住人?”

宁檬:“……”

她感受到了跟资产阶级人士想进行正常对话是多么的费劲,他们都不装逼不会讲话的。

这里的房子都是复式,每家每户的面积都不下二百平,这样居然还叫小不拉几,宁檬只想呵呵。

陆既明:“这我发小家。”他解答得很不耐烦,很迫不及待摆脱着“小”房子与他的关系,仿佛慢一秒就会有损身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