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了解苏希白,什么亲情?在这个男人眼里,利益永远是排第一。

果然,苏希白同意了,当即就派了几个人上了葱山。

然后,苏月又易容以苏桑的身份回了一趟六扇门。

她当时嫁入四王府的时候,跟六扇门的人说,她要出一趟远门,所以这次回去,六扇门的人高兴坏了,一个一个围着她问东问西。

或许是跟着瞎婆婆生活了十几年,所以,虽说她眼睛看不见了,却是没有给她带来多大的困扰,而且其他感官较以前敏锐了许多,就连六扇门的那几个人都没发现,她已经失明。

她回六扇门的目的,是想让人帮查一件事。

就是血玲珑的由来和用处,以及崖狐胆除了解崖狐的毒,还能做什么?

等她回到四王府的时候,天已经擦黑。

******

商慕寒转着轮椅来到望月小筑的门口,出乎意料的,里面竟没有掌灯。

黑幽幽一片。

他微微疑惑,拧眉,转着轮椅,入了内。

院子里没人,厢房里也没人,连婢女瞎婆婆都不在,也不见苏月的人影。

商慕寒来到桌边,拾起火折子,燃了一盏烛火。

房内顿时亮堂了起来。

商慕寒环顾了一下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薄唇微抿,他准备出门,却在转身的时候,轮椅不小心撞到了桌案,桌案一晃,上面的烛台跌倒,他连忙伸手将其稳住。

许是他的动作太大,又许是他的面具本身就没有戴好,反正,在那一刻,他的面具从脸上跌落。

他还没来得及拾起,就猛地听到一道女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八爷!

【072】爷还要出去吗?

更新时间:2013-4-17 13:52:58 本章字数:5332

他还没来得及拾起,就猛地听到一道女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八爷!”

商慕寒浑身一震,猛地回头,就看到了盈盈站在门口的那人。

一袭杏色钗裙,一件浅色披风曳地,素手轻扶着门楣立在那里,小脸被风吹得通红,风尘仆仆。

不是苏月又是谁姝。

商慕寒瞳孔急剧一缩。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住。

他的动作也在这一刻定格鼎。

他站着、倾着身子、扶着烛台、在他的脚前边,一顶银面委地,在他的脚后边,停着空空的轮椅。

那一刻,他是慌乱的。

从未有过的慌乱,也从未有过的狼狈,就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一动不动保持着姿势,连呼吸都不敢呼吸。

她叫他什么?

八爷?!

天!

深邃的凤眸一眯,一抹寒芒从眸底掠过,他轻轻翻转着自己的腕,一枚银针落入掌心,幽光一闪。

内力凝于手上,眸光蓦地一敛,电光火石之间,女子疑惑的声音又猛地响了起来,“八爷?是你吗?”

商慕寒一震,恍惚间,只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什么叫是你吗?

眼波微动,广袖中的手慢慢收回,银针匿于掌中,他沉眸,仔细凝过去.

女人已经迈过门槛走了进来,披风轻曳,脚步盈盈,径直往他的面前走。

商慕寒瞳孔一缩,五指收拢,再次握了握手中银针,女人却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突然停了下来,脸色微微一变,“是你!”

商慕寒一震,还没在那两个字中回神,女人却是已经猛地转过身往梳妆台的方向走。

“四爷有事吗?”

女人在铜镜前坐下,背对着他,清冷地开口。

又是四爷?!

商慕寒只觉得一颗心从未有过的大起大落,也第一次发现,自己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微微抿了唇,他在轮椅上坐了下来,弯腰,将地上的银面拾起,轻轻戴在脸上。

“四爷若有什么吩咐就尽管说,如若没有,我要沐浴了。”

女人拾起桌案上的一柄木梳,轻轻梳理着自己的发尾。

依旧没有回头。

商慕寒发现,她背脊挺得笔直,而拿木梳的手竟在…微微颤抖。

突然,有什么东西划过脑海,他浑身一僵,只觉得呼吸也骤沉了下去,他快速地转动着轮椅往女人身边疾走。

伸手,大力抓住她的腕。

女人一惊,痛呼:“你要做什么?”

他已经粗鲁地将她的身子扳了过来,让她面朝着自己,女人脸色苍白,有些闪躲,“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听得出,她故意绷直了声线,却依旧难掩声音的颤抖。

商慕寒紧紧凝着她的眼,她的瞳,那漆黑如墨的深瞳,影影绰绰、婆娑朦胧。

“那么黑,屋里为何不掌灯?”

眸光一闪,他突然沉声开口。

女人一震,显然没有想到他这么大的动作,就为了质问她这个问题,愣了愣,才没好气地驳了他一句,“我喜欢黑,不可以吗?”

“可本王不喜欢!去,将灯掌起来!”商慕寒放开她的腕,沉声命令。

见终于脱离了他的钳制,苏月虽心中甚是不悦,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起身,就往桌案边上走,一颗心却是如同小鼓在捣。

因为眼睛看不见,她的嗅觉变得比以前更加灵敏,方才在门口,她便已闻见空气中的那一抹松柏的清香气息。

可能是她潜意识里认为商慕寒不会来她这里吧,所以,当她闻见这熟悉的气息时,本能的,第一反应,是商慕炎。

没有想到,竟是他!

幸亏在他的眼里,她跟商慕炎怎么样,他都无所谓,不然,她当着自己丈夫的面,这样喊另一个男人,还不知要惹出多少纠复呢?

只是,他来这里做什么?

先半天不吭声,跟她玩神秘,现在又让她点灯,还语气不善。

心中狠狠将男人骂了一通,她来到桌案边,伸手取火折子,却发现平素一直放火折子的地方什么也没有,她心中一震,稍稍敛了敛心神,她又不动声色地来到桌案的另一边,这样,她就可以背对着男人的方向,将男人的视线挡住。

伸手,摸索,终于摸到了火折子,她微微松了一口气。

将火折子吹着,准备将烛台点亮。

可是,还没有靠近烛台,她蓦地感觉到隐隐有股热气浅浅地喷在手背的肌肤上。

她呼吸一滞,猛然意识到什么。

可,已然太迟。

车轮滚滚,响在身后。

苏月将火折子捻灭,垂下眼帘,弯起了唇角。

“你眼睛看不见了?”

男人在她身后停了下来,声音略沉。

苏月唇角的笑容愈发放大开来,她转过身,面朝着他的方向,“四爷何必明知故问。”

屋里本就有灯,这个男人却还让她点,不是吗?

商慕寒眸光微闪,“是因为狐毒的原因吗?”

“四爷觉得呢?”

苏月璀然一笑。

那眉目弯弯、浅笑嫣然,却又绞着浓浓苦涩的模样竟是说不出的风情味道,商慕寒微微失神,“为何不说?”

“说什么?”苏月挑眉,佯装不懂。

“说你眼睛看不见了。”

“跟谁说?”苏月依旧是笑着,“四爷吗?”

男人未响。

良久的沉默以后,才道:“至少可以让太医来看一下。”

“然后呢?”

然后继续拿一些治标不治本的药物抑制,是吗?然后继续在黑暗里漫无边际地等候,是吗?

如果讲了有用,如果太医有用,她何苦在这里死撑?

只有崖狐胆,现在只有崖狐胆可以救她。

可是,出去找寻的人又没有找到,而有这个东西的人又不愿给她。

既然横竖都是没用,她又为何要讲?

讲与谁听?谁人帮她?

她之所以不愿让人知道她瞎了,说到底不过是不想让关心她的人担心,让漠视她的人不屑,不让自己最后的一点自尊也丧失掉而已。

可是,既然他发现了,也好,至少,她不用再掩饰得那般辛苦;

而且有些话也可以摊开了来讲。

“然后呢?”她又重复了一遍,“如果太医治不好,四爷会救吗?”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直白的问他,虽然,其实已经问得很隐晦,但是,她知道,他懂。

又是半天没有听到男人的声音。

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她微微一笑,刚想开口,男人却是又出了声,“如若太医都治不好的,本王又如何能救?不过,你放心,父皇不是已经派人去寻解药去了吗?”

男人声音清淡,听不出任何心中意味,但是,字面意思却很明显。

他帮不了!

看吧!

这就是这个男人的答案!

苏月唇边笑容扩大,心中竟无一丝失落之感,因为,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不是吗?

从不抱希望,所以也就不会失望。

“四爷所言极是,我也正是跟四爷一样认为,所以,才没有告诉任何人,而是在这里等,目前,我唯一的出路,也只能等不是吗?”

男人没有吭声。

苏月眼睛看不到,不知道此刻男人是何种神情,但是,她却能感觉到男人的目光盘旋在她的身上。

“你好好休息,眼睛看不见,就不要到处乱跑,本王派人去打听一下那些人寻找解药的情况!”

“如此,多谢四爷!”苏月垂眸颔首,嘴角苦涩点点。

车轮声响起。

“四爷慢走!”

苏月依旧保持着颔首的姿势,眼梢未抬。

车轮声似乎微微一顿,只片刻,又响了起来,渐行渐远。

苏月听得那声音出了房门,出了院门,直至消失不见,她才脚下一软,跌坐在软椅上。

************

是夜

书房,一豆烛火

商慕寒坐在桌案边,一手执白,一手执黑,自己跟自己下着棋。

张安立在边上一声不吭,就静静地看着男人的侧脸。

每夜,这个男人都会来书房下一盘棋,雷打不动,除非外出不在。

他一直不明白,这个男人到底是有多爱下棋,自己跟自己下竟也能下得如此津津有味?

所谓对弈、对弈,不是有了对手,博弈才有意思吗?

所以,那夜,他见男人心情不错,便开口说道,爷,如若不嫌弃,爷可以教教属下,以后,属下陪爷下棋。

男人就笑了,男人问他,人生如棋,你知道怎样的对弈最有趣?

他摇头。

男人说,第一,旗鼓相当。

你想,如果双方实力悬殊太大,一个棋艺精湛,一个一塌糊涂,两人对弈,就好像一个大人和一个孩童,赢者赢得不费吹灰之力,输者也输得理所当然,那便无趣了。只有对手强大,才能让你变得更强。

第二种,便是自己跟自己对手。

其实,人,最大的对手是自己,最大的敌人也是自己,往往,很多天下无敌的强者,最终都是输在自己手上。

你想,左手是你,右手也是你,知己知彼,亦友亦敌,你知道自己的下一步是什么,你又得想办法在下下一步去化解,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当时,他似懂非懂,只是点头。

如今,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张安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骤然,一阵寒风吹来,桌案上烛火摇曳,差点熄灭,他一怔,连忙伸手将烛火拢住。

起风了,窗没有关。

张安看了看男人。

男人依旧专注在面前的棋上,眉心微拢,不停地摩挲着手中的一粒白子,似是不知该落不该落。

待风势小了点,张安转身来到窗边,准备将窗门关上,男人却是骤然出了声,“开着吧,吹吹冷风也不错!”

寒冬腊月吹冷风?

张安一怔,便作了罢。

直觉告诉他,今夜这个男人心里有事,而且似乎有些…烦躁、不宁。

是什么呢?他不知道。

又是不知过了多久,张安看了看墙角的更漏,“爷,今夜风那么大,爷还要出去吗?”

其实问完,他就意识到自己为了一个多此一举的问题。

每月十五,他都要出去见那个人,雨雾霜雪都未能阻止过他,起点风算什么。

果然,男人眼梢轻抬,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的棋子掷于子瓮中,噼里啪啦一阵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