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昨夜,她从芳华殿回来后,去了宜春宫,她就看到了宫殿飞檐上的黑影一掠而过,她知道,那是隐卫。

她是想再去看看宜春宫的暗层,那以血启动机关的暗层,她当时甚至有个大胆的假设,如果那日其实是她的血,如果是她的血......

她不敢想,却又禁不住瞎想,所以,她更加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宜春宫里的那个暗层是开着的,所以,她想再用血做试验的计划也泡汤,听碧玉说,是因为没有人知道怎么关闭,就连当初侍奉过贤妃的那个老嬷嬷也不知道,那日突然开启,也不过是商慕炎误打误撞,将血弄在了上面。

她也在四周找了找,也没有找到将暗层关上的机关,只得作罢。

眼见着众人走近,她对着苏希白轻轻唤了一声,“父亲”。

虽然这个称呼有些讽刺,但是,她还是这样叫着。

苏希白一怔,确切地说,是众人皆是一怔,循声望过来,就看到站在花树下面的她,连忙纷纷行礼,“见过皇后娘娘。”

苏月微微一笑,抬手,“诸位大人不必多礼,本宫只是想找父亲说几句话。”

苏希白愣了愣,脸上露出微愕的表情,颔首。

而众臣也识趣,纷纷躬身告辞,继续往外走。

将眸光从众臣的背影上移开,苏希白转眸看向她,眸色渐深,“不知娘娘想跟微臣说什么?”

他用的微臣,苏月微微一笑,开门见山,“我想知道,我是否见过皇太后,或者说,我认识不认识皇太后,我跟皇太后之间有没有什么关系?”

一边问,她一边细细地睨着他的反应,果不其然,她清楚地看到他眸光一闪。

“娘娘何出此言?”苏希白垂眸,掩去眸中所有情绪。

“父亲只需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就行。”苏月依旧凝着他的脸不放。

苏希白默了默,似乎在思忖,又似乎在犹疑,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刚准备说什么,骤然,一声女子的嘶叫划破冬日沉沉的冷空气而来,“苏月,你给我受死吧!”

正在说话的两人一怔,前面还没有走远的众人亦是惊错回头,只见,一个宫女装扮的女人,踏风而行,身轻如燕,直直朝着苏月和苏希白的方向而来,手中的匕首折射着晨曦,明晃晃地闪着寒光。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似乎只在一瞬间,众人都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没有反应过来,目瞪口呆。

苏希白亦是大骇,苏月脸色一变,眸底映着越来越近的身影和刀尖,骤然瞳孔一敛,本能地脚尖一点,准备闪躲,却发现有人先她一步,飞身而来,挡在了她的面前。

利器入肉的声音,掌风劈出的声音,男人女人闷哼的声音,匕首掉在地上的声音,重物委地的声音….

所有的嘈杂过后,天地一片死寂。

众人便看到宫女倒在地上,喘息,再转眸,看向另一边。

明黄入眼,是新帝商慕炎。

【291】苏家的气数尽了

更新时间:2013-10-1 20:20:34 本章字数:4154

所有的嘈杂过后,天地一片死寂。

众人便看到宫女倒在地上,喘息,再转眸,看向另一边。

明黄入眼,是新帝商慕炎。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又是以怎样的速度挡在了苏月的面前,只知道,反应过来时,他便这样在众人面前,周身被金黄色的晨曦笼罩着,面色沉冷、凛然而立的样子,尊贵耀眼。

只见他只手按在自己的手臂上,有殷红的鲜血顺着白璧的指缝冒出来,滴滴答答落在宫道的青石地面上,一点一点,妖娆绽开橼。

众人一惊,苏月更是脸上一变,快步上前,“你受伤了。”

男人未响,凤眸微微眯着,凌厉目光依旧一瞬不瞬凝落在倒在地上喘息的宫女身上,众臣中有人反应过来,惊呼,“护驾,护驾!”更有一些武将,拨开人群快步朝这边而来,远处,也有听到动静的禁卫在往这边赶,然,有人更快,众人只见眼前明黄一晃,待再次定睛,商慕炎已经站在宫女的面前,被鲜血污红的大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向宫女的脸。

宫女眸中流露出惊恐,抬臂想挥开他的手,却已然没有男人的动作快闼。

随着“嘶~”的一声细响,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从宫女脸上被生生揭下来。

啊~

宫女惊呼,众人惊错,苏希白更是脸色瞬间煞白、一副见了鬼的模样,连苏月亦是睁大眸子,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倒在地上捂着脸、满眸惊恐的女人。

赫然是——她的姐姐、苏希白的女儿、四王府失踪已久的四王妃苏阳。

几个想要上前的武将同样生生顿住了脚。

“是你?”

商慕炎眸色染上寒霜,薄唇轻启,森冷逸出两字。

宫女没有吭声,只皱着眉头,惊惧地看着他,末了,又略略转眸,看向商慕炎身后不远处的苏希白,眸光微微一闪后移开,最后落在苏月的身上,眸中瞬间腾起仇恨和杀气。

苏月心中一惊,商慕炎再次出声,“听说,你跟林子墨在一起。”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众人一怔,早听闻此女在四王爷商慕寒出事后就失踪了,宰相苏洗白一直在找寻,前段时间,新帝也派了人手帮助苏希白找人,都未果,原来,原来竟是跟逆贼林子墨在一起。

苏希白脸色愈发惨白,苏月面露微愕。

虽说早知道苏阳跟商慕寒的感情,但在听到两人在一起时,她还是有些憾住,毕竟现在的商慕寒早已是亡命之徒,没想到这个女人却还是生死相随,不过转念一想,也是,情之一物,谁又说得清楚呢,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可不就是生死相许。

商慕炎冷冽的声音还在继续,“林子墨如今身在何处?告诉朕,或许朕可以饶你不死。”

苏阳冷冷一笑,撑着地面,缓缓站了起来,众人大骇,恐其对新帝不利,已有武将上前,作势就要擒住她的手臂,却是又被新帝抬手止了。

大家便都看着她,以为她要说什么,却见她忽然对着苏希白的方向躬身一鞠,众人微微一怔,不明其意,不过旋即,就有人反应了过来,惊呼,“抓住她,她想逃!”

禁卫和武将闻声都快步上前,商慕炎亦是明黄衣袖骤扬,可是,这一次,却被苏阳快速闪身一避,商慕炎瞳孔一敛,手腕翻转,准备再次给对方一击,苏阳却是蓦地抬手,有什么东西脱手而出,直直朝他砸过来。

众人大骇,苏月亦是惊呼,“小心——”

商慕炎脚尖一点,飞身避开,那东西便砸落在青石地面上,“嘭”的一声炸开,瞬间浓浓的白色烟雾弥漫,方寸之间,都几乎看不到东西,入眼都是浓烟,众人乱作一团,商慕炎却是伸手裹了身边的苏月将她护在怀里。

“护驾,护驾…”

“别让人跑了,快追…”

人声嘈杂,脚步声纷沓。

待浓烟渐渐散去,视线变得清明,哪里还有苏阳的影子?

“启禀皇上,那日在七贤桥,将林子墨救走的人就是用的这样的烟雾。”出声的人是五王爷商慕毅,他上前对着商慕炎一鞠。

在场的禁卫好几个都是当时参与的人,闻言纷纷点头。

是啊,当时,要不是这个女人突然出手,他们几乎就要抓住林子墨了。

“你的手…”苏月蹙眉。

苏阳由禁卫去追,现在,她更关心这个男人还在往外滴着血的手臂。

“我没事!”商慕炎淡声开口。

“微臣去宣太医。”商慕毅对着他再次一鞠,转身,作势就要离去,却再次被商慕炎喊住,“说了朕没事。”

微冷的语气明显透着不悦,众人一怔,商慕毅便顿住了脚步。

商慕炎面沉如水,薄唇紧紧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静默了半响,忽然转眸,看向怔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苏希白,清冷的声音从喉咙深处迸出,“宰相大人,是否能告诉朕怎么回事?”

众人一怔一惊后,恍悟,对啊,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女儿跑了,父亲还在呢!难怪方才苏阳要对着苏希白深深一鞠呢,因为自己的行为连累了这个父亲是吗?

这行刺之罪可不小,那是要诛九族的。

而且,行刺的还是新帝最爱的女人,这无疑也是找死。

不仅如此,还伤了新帝,这伤害龙体之罪,亦是死罪。

也就是说,无论哪一条,条条都是一个死字。

再官居一品又如何,苏家的气数尽了。

众人纷纷看向苏希白。

苏希白面如土灰,怔怔看着商慕炎,好半天似乎才反应过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皇上,这肯定是个误会,不会是苏阳,她可是皇后娘娘的姐姐,虽然只是......只是名义上的姐姐,可是苏阳她…肯定是个误会,肯定是…”

他急切地说着,语无伦次,说到最后,自己也失了底气,声音越变越小。

看吧,自己也说了,只是名义上的姐姐,这个理由该是有多站不住脚?众臣中早有看其不顺眼的人,以前碍于人家官大压死人,而且,还是新后名义上的父亲,只能各种隐忍,如今见难得有落井下石的机会,岂会放过?

观了新帝的脸色,暗暗揣测了一番,便有人冷哼出声,“笑话!不是苏阳,我们这么多双眼睛,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宰相大人的意思,是我们的眼睛都瞎了呢,还是有人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一人出声,便有多人附和。

“对啊,对啊,宰相大人凭什么说她不是苏阳呢?除非宰相大人拿出说服我们的证据,不然,我们只会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是,皇宫戒备如此森严,竟然还能混进皇宫来行刺,这可不是一般的人能为之的,没有通天的本事,谁敢干这事?”

“说得可不就是这个理儿….”

众人七嘴八舌,苏希白脸色愈发难看,慌乱中略一计较,便深伏在地上,“微臣以为,事情肯定不是这么简单,请皇上明察!”

商慕炎轻垂着眉眼,俯瞰着趴在地上的苏希白,低敛的长睫隐去了男人眼中所有的情绪,许久才听得他沉声道:“来人,先将苏希白压下去,待禁卫将苏阳抓回来,看他还有何话好说?”

众人一怔,苏希白微微松了一口气,禁卫得令上前,将苏希白擒住,苏希白竟然也没有反抗,很配合地起身,跟着禁卫离开。

“众爱卿也都散了吧!”

商慕炎朝众人挥了挥手,商慕毅微拧着眉心上前,“皇上的手得赶快包扎才是!”

“嗯!”商慕炎点头,亦是朝他扬了扬手。

众人纷纷见礼,意兴阑珊,亲眼见证了一场惊魂闹剧,很多人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证某些人的下场,虽然,下场早已能够预见。

众人散去,商慕炎转眸看向苏月,“你没事吧?”

苏月摇了摇头,没有吭声,眸光怔怔落在地上的某一处,商慕炎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便看到了在他们脚边的不远处,一张人皮面具静陈,那是刚才他从苏阳的脸上撕下来的。

眸光微微一凝,他伸手将她拥住,唇角一弯,“走,回去给我包扎。”

苏月怔怔回神,睇了他一眼,“还是宣太医吧。”

“不!”男人摇头,黑眸灿若星辰,“我可是为你受的伤,你就得负责。”

说着,他已是裹了她的腰身,带着她往龙吟宫走。

陆海躬身跟在后面,商慕炎忽然回头,度了一个眼色给他,又快速觊了一眼地上的面具。

陆海微微一怔后,返身将面具拾起。

******************************

大牢

苏希白微拢了袍袖,又往墙壁边缩了缩身子。

这大牢真不是人呆的地方,这料峭的冬夜,除了几根腐烂的稻草,竟是连个御寒的东西都没有。

这些狱卒也都是一群趋炎附势、市侩的混蛋,他在高位时,一个一个恨不得来舔他的鞋子,如今他落了势,他们一个一个就翻脸比翻书还快,一进来,就剥了他的朝服不说,就连膳食都给的像是喂猪的。

虽说行刺是诛九族的罪,但是,他不怕,他还有王牌在手,不是吗?

等他出去了,看他怎么收拾这一群狗眼看人低的小人!

想起今日发生的事,说实在的,他到现在都余悸在心,而且很懵。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会是苏阳,竟然是苏阳?!

怎么可能是苏阳?

明明苏阳已经死了,不是吗?他还亲眼见过她的尸体,林子墨说,她是被商慕炎所杀,如何现在又会跑出来刺杀苏月?

所以,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林子墨对他撒了谎,苏阳并没有死,他看到的不过是假的苏阳的尸体,林子墨的目的只是为了让他帮他对付商慕炎;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苏阳真的死了,今日的苏阳是假,是有人陷害与他。

陷害?!

蓦地,有什么东西从脑中划过,他陡然明白了过来,顿时,脸色一变。

“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我有要事要见皇上......”

他拼命地拍打着牢门,大喊。

“宰相大人可是想起了什么,这般急切地想要见朕?”骤然,一声沉冷的声音自牢门外响起。

...............

【292】苏月迟早会知道

更新时间:2013-10-2 20:31:21 本章字数:4034

“宰相大人可是想起了什么,这般急切地想要见朕?”骤然,一声沉冷的声音自牢门外响起。4

苏希白一怔,停了口中呼喊,抬眸,便见在牢房的入口处,一袭明黄入眼。

入口的光线打在男人的身上,那负手而立的傲然,让他没来由地心头一跳,不过,片刻,他又释然,也不顾君臣之礼需要跪拜,径直扶着牢门的木柱,站在那里,唇角冷佞一勾,“你来了?”

他用的你,而不是皇上,既然都到了这个地步,他又何须用皇上?

商慕炎也不恼,亦是唇角一抹浅笑绝艳,明黄盈动、拾阶而下橼。

因为是重犯,所以苏希白是单独的一间牢房,或许是已经被商慕炎支开,此时的牢房竟是一个狱卒都没有。

不过转眼,明黄身影已至眼前,与苏希白仅仅一门之隔,凛然而站。

苏希白就看着他,微微眯着眸子,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出声沣。

“不是要见朕吗?”商慕炎也不以为意,抬手轻轻拂了拂手臂上的白色绷带,那个女人竟然最后打的是个蝴蝶结,唇角微微一动,他又徐徐抬起眼梢,看向门内的男人,声音淡凝,“有什么事,说吧。”

“早上那女刺客真的是苏阳吗?”苏希白开门见山。

商慕炎看着他,唇角倏地一弯,一抹动人心魄的浅笑微绽,“你觉得呢?”

“不是。”苏希白瞳孔一敛,虽早有心理准备,不过心中终是存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苏阳还活着。只要她还活着,就算她真的是刺客也没有关系,他的手中有可以跟商慕炎谈条件的东西,不是吗?

其实,这也是他早上不反抗,乖乖跟禁卫来天牢的原因,他想将事情弄清楚,不敢轻举妄动,可是,他终究是低估了眼前的这个少年帝王。

原来,果如林子墨所言,他一直都想杀他啊,什么升官加职,什么宠臣国舅,都是假的,都是想稳住他而已,伺机而动、一招毙命才是真的。

“好深的计谋!”他望着眼前的明黄,轻嗤。

“什么计谋?”商慕炎却也不恼,微挑了俊眉,一脸的无辜,“虽然刺客已经狡猾逃脱,但是,明明刺客就是苏阳,苏阳就是刺客,众目睽睽之下,难道苏爱卿没有看到?”

“逃脱?”苏希白冷笑,“必须逃脱不是吗?而且,所谓的众目睽睽也全都是你设计好的是吗?你故意让那个女刺客在早朝过后、大家都在的时候出来,不就是为了让大家都做个见证吗?”

商慕炎没有说话,只轻凝了眸光睥睨着他。4

果然不出所料。

苏希白轻轻摇头,果然如他所料,一切的一切都是商慕炎设计好的,如此完美的一场刺杀发生在众人面前,众人都是见证,发生在苏月眼皮底下,苏月也不会起疑心,这个男人还让自己受伤,将这场戏做真。

太完美了,天衣无缝。

说实在的,就连他这个知道苏阳已经不在人世的人,都差点相信了,何况别人?

“我只是不明白,让假苏阳刺杀你不是更好吗?做什么让她去刺杀苏月?毕竟她是她的姐姐,而且,刀剑无眼,人算不如天算,你就不怕苏月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苏希白一边说,一边细细打量着对面男人的神色,除了想了然心中疑惑,他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试探,试探某个女人在这个男人心中的份量。

因为,他对那个女人做了一件事,那个或许可以成为他最终保命的护身符。

商慕炎低低一笑,“既然不明白,那就无需弄明白。”

他何尝不知道,行刺一个帝王比行刺一个皇后来得实在,他又何尝不知道,如此设计等于将苏月置于危险之中,但是,他有他的计较。

行刺之罪,当诛九族、灭满门。

这些年,苏希白位高权重,自有很大一股势力在,而对这种人,要不不端,要不就端得彻底,可彻底之下,苏月还是苏希白的女儿,虽然只是名义上的。

他是帝王,想保一个女人,当然也并非难事,或许这也是苏希白说不明白的原因,想他一代天子,要保一个女人何须如此复杂,是吗?

但是,悠悠之口,他不仅要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人集结起来闹事的可能性变为零,他更要他的皇后做得坦荡、做得万人敬仰。

所以,他才让刺杀的对象是苏月,因为,只有受害者才能名正言顺地、也理所当然地成为众人保护的对象,不是吗?

虽然,深陷危险,但是,他不会让她有事,他有把握。

只是,不知是否是他多心,他觉得,苏月似乎已经觉察到了什么,方才在龙吟宫给他包扎的时候,竟是一个字也未响。

这不是她的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