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怎么这么奇怪,即使那药真有毒也是她的事,他瞎操什么心?又男权为上,说女子在外骑马有失体统,不许她骑马,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难道吐得昏天暗地就是好事?就连她爹都没管这么严厉,怎么这个雷厉风行的五殿下摇身一变成了铁面管家了?管的还是自己?他真以为是一丈之内是己夫?会不会越界了?

不过她现在晕乎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心闷气结难受,只稍一开口,胃肠就一直在翻江倒海,更别提与他争辩了。

他自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总之她想的都没有商量的余地。他一把拉过她的身子,不由分说的拥在自己怀里,安抚道,“你先靠着我试着自己睡一会,再忍忍,还剩一段路,很快就到了。”

晴初翻着着白眼,这话他说了多少遍了,偏偏摇晃了这么几日都还没到。况且……在他怀里睡着?别开这种玩笑了!于是她用仅剩的力气想挣扎出他的胸膛,偏偏自己这时没有那能耐推开他,只能僵着身子,斜靠在他的臂弯里。两人距离之近,连互相的心跳声都能听到。

她脸上染上两朵红云,不自在的目光四处乱飘,身后的怀抱虽然宽大温暖,可是她却怎么也睡不着。奇怪了,以前只要一靠近小七,自己就能毫无阻碍的埋头就睡,在这就行不通了?不过这也印证了一点,她虽然喜欢捻老虎须,却不喜欢与虎共枕,又不是真的活腻歪了。

两个人就一个自在,一个拘谨的随着马车前进着。也许是绷紧了神经,心里想七想八的,这会子竟然也不吐了。她满心欢喜的跟他说,“现在好些了,你可以放开些了。”

“是么?看来靠着我比那药有用,那就先挨着吧,还要再走一段路,免得待会又说难受了。”偏偏,君某人不想如她的愿,有心调戏道。

晴初张大着嘴,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他,温和如玉的脸上竟是带着轻佻的笑容。她惊讶的小脸似是疑惑,一向冷然的五殿下,怎么成了登徒子了?

君平岳见她的一双秋瞳睁得大大的,好气又好笑,明知道她会这样是因为顾忌着自己,可心里却不高兴她拒绝,所以依旧不肯放手,温香软玉在怀,岂有放过之理?

他非但没有松手,竟还搂紧了她一些,醇厚的声音传到她的耳里,“你若真的睡不着就陪我说说话吧,这样可能会容易过些!”他不喜欢每一次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她都是沉默不言,依他所知,她可不是不喜言语的人,怎么偏偏对着自己的时候就变成这个样子?

“要说什么?”她可不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可说的。

是啊,说什么呢?他们两个是那么的不同。他顿了顿,沉吟道,“那,就说说你小时候的事情?”

“我小时候的事?”晴初一愣,接着说道,“这一时间怎么说得清楚?”

“那就拣些有趣的来说说,这总行了吧?”他很像知道关于她的一切,她的幼时,她的从前,都是他未曾认识的,那种对她的不熟悉却让他心里觉得有些不舒服。

“有趣的?呵呵。”晴初像想到什么似的,乐呵呵的笑出声,轻柔的说着,“有趣的也说不清?不过,太傅为此总结了一句话,我想来觉得也很是贴切。”

“哦?是什么话?”他饶富兴味的问道。他知道她从小就是帝子伴读,跟他一样也由太傅教授学业的。这点跟南陵的‘女子无才便是德’很不一样。

不过,他垂眸看向晴初迟疑的样子,似乎在犹豫该不该告诉他。

“你告诉我的话,我也告诉你我幼时的事。”君平岳循循善诱着,务必让她放下戒心,一步一步靠近自己,如了自己的愿。

晴初想想,觉得这个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难得的浅笑着对他说,“太傅说,‘此女虽聪慧,却偏生是个混世魔星,老夫服了。’”她故意学着魏太傅无可奈何的口吻,捏着嗓子扮作沧桑的给自己下了定论。

君平岳开怀大笑,连带的让马车外他的属下也觉得不可思议,不明白为何一向沉稳的主子会这般的愉悦。

“混世魔星?哈哈,哈哈,看来你那时也让不少人头疼啊。”他接着说,“我幼时也不喜欢去南书房,太傅说的话都古板严肃,不过我比你好,他总说我‘熟读经史,聪明睿智,将来必是大才!’。”

“哼,你不过是装模作样的本事高明罢了,本小姐可不屑于做两面派……”晴初不满的嚷嚷着。

君平岳挑挑眉,说道,“你不知道要将这本事融会贯通也很难么……”

“我不跟你说了,全都是歪理!”晴初道,眼睛看向车外,已经见到了长街,估计是入了城了,那就意味着快可以离开这个马车了。

君平岳也不恼她,只笑着说,“呵呵,说不过我就说我是歪理!”

他低头看着她光洁的巧额,微微怔忡着,也许她真的不知,要做到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是多么困难的事,特别是在皇家,明争暗斗层出不穷,今天是朋友,明天可能就是背叛你的敌人,要时时刻刻提防着不受人算计,不经过千锤百炼,断然是做不到的。

晴初没有再看他,也不知他的心思,只一心盼望着快些到,就可以快些离开这个让她不自在的怀抱,离开让她窒息的温和。

似乎老天听到了她的祷告。就在这时,马车停了下来,晴初的身子受力向前冲,好在君平岳揽着她的肩,使她不至于跌向前。

侍卫恭敬的说道,“启禀主子,别庄已经到了。”

“嗯。”君平岳应了一声。

没过一会,就有人掀开车帘子恭候他们下车。

君平岳伸手将晴初抱在怀里,从容的下了车,也不理会手下讶异的目光,捷步往庄里走去。晴初似乎天生就适合在他的怀里似的,娇小得像只小猫,俏丽动人,不过,别忘了,即使她是猫,也是有着利爪子的,她蹬着小腿嚷着,“这是做什么?你快些放我下来!”

君平岳收了收紧,加重了手劲,低沉的对她说,“别动!你不想出糗的话就乖乖的让我抱着,等回房了自然放你下来。”她这几天因着晕车,不但没吃什么东西,甚至还吐了不少,肯定没有力气走那么远的路。况且,他不仅是为她着想,这么做还有别的考量,虽说这别庄的人都是一鸣安排的,可是难保有浑水摸鱼的人,所以面上的功夫都得做足了。于是他现下十足的是一个为伊人成绕指柔的闲散王爷。

后来他果然守信,等到了厢房,才把她放下来,那时的晴初不明白也不想理解他的好心,只是恨自己无能软弱,反驳不了他,气得脸鼓鼓的。所以一落了地,就赶紧的离他远远的,一声不吭的生着闷气,气他的霸道。

君平岳暗叹一声,却又有些奇怪自己竟心喜这么生气的她,好像更真实一些,而不是往常的在他面前故作冷漠。那样有脾气的她,似乎更令招人喜欢一些。

不过他还是不放心,嘱咐她说,“我们还须留在这里几日,做做样子,迟些再走。还有,你记住这里不是王府,人也生分,你事事都得多留几个心眼,一味的跟我怄气,吃亏的只会是你自己的,知道吗?”

见她依旧不理不睬,他又按捺着怒气,重复一遍,“知道吗?”

“知道了!”她这时还是偏开头不看他,生硬的回应着。

“我有些事要出去一下,你自己先好好歇息,等我回来一起用晚膳。还是……你现在就想吃些什么?”他周到的问着她的意见。

可是晴初早就气饱了,又刚安顿下来,早已疲惫不堪,所以冷着脸应着声说,“不用了,我想睡一会,你有事就去忙吧。”

君平岳也不跟她计较,摇摇头浅笑一声,就迈步走出了房门。

章节56

又相安无事的过了几日.两人虽然脱离了水火不容的关系,可是又变成相敬如冰的客气,或许,因晴初对他还是戒备,还是不省心,所以即使君平岳再有心缓和,也无从入手,所有的一切,只要是他做的,都是带有目的的,晴初如是想。

刚入夜。别庄的另一隅的书房内——

君平岳着一身兰白的便袍,神情慵懒的依靠在软榻前,幽邃的眸光一直没有离开手里拿着的信函,似若有所思,久久,才低沉的问站在面前的人,“你说……这消息到底有几成真?”虽是问句,可是他语气里充满了不相信。

眼前的人是他的贴身侍卫刘荆,也是从小随护他的忠心属下。

刘荆想了想,回道,“依属下看应该不会假,虽然凤羽还没有张皇榜告知天下,可是朝里内外都已经传开来,尤其是那些朝臣,暗地里都陆续开始有动静了。”

“哦?是么?这倒是有趣起来了呢……大婚……”他浅笑出声,笑意却未达眼底,先前南陵想与他联姻尚且不成,难道现下他会屈就一个小小的郡主?铁定还有些什么盘算。可……如果是真的话……他抬眸看向轩窗外的远方,沉思道,不知……不知她知道了以后,又会有什么反应?

他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很可笑,他是想见到她什么反应?是一如既往的在自己面前装作若无其事?还是激动得无以复加的悲痛?好像都不想。因为这都证明了,她心里装着那个人,而且至今还没有放下来,自己这么做,倒显得无趣了。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呵呵,真有这么纯真的情意?

君平岳皱着眉,忽然有些恼,怎么近日总被一些无关紧要的念头来扰乱自己的心思的?他不耐烦的挥开了刘荆,就躺下来,闭目凝神。

刘荆不知道主子是为了什么突然发怒,而这也轮不到他插上话,所以他只好拱手行礼,静静地退了出去。

君平岳一闭上眼,脑子里挥之不去的都是一个总是倔强的睨着自己的倩影,像是被魔魇了一样,奇怪,真是奇怪,明明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内,怎么偏偏又感觉有什么要控制不住了呢?他极度心烦意乱,在屋里来回踱步,而后动作已经比脑子要快,就已动身往晴初住的地方走去。

今夜月色似乎有些朦胧,被云雾遮去了光影,带着些许的神秘。

他徐徐的踏进园子,下意识的想推开门,可又止住了脚步。想了想,他还是敲敲门,没有人应声,难道这么早就睡了?刚好这时有个丫鬟来走来,他立刻装作无事的负手而立,不让人察觉一丝异样。

那丫鬟见了主子,便福了福身子,恭敬的说,“殿下,夫人这会子不在房里,在花园赏月。奴婢是夫人遣来拿件披风的。”

“嗯。”君平岳点了点头,又沉吟道,“你先下去吧,我拿给她就好了,吩咐下去,若无事就别来打搅,清楚了么?”

“是,殿下。奴婢告退了。”那丫鬟缓步离去,心道,之前听人说爷很是疼爱这个新夫人,这话看来是不假。

君平岳进了房,左右看看,才在屏风后找到搭在榻前的那件狐毛领子的滚金丝披风。他有那么一霎那的怔忡,那件披风是今年的贡品,他才一眼就觉得适合她,不知发了什么昏,竟还开口向太子要了它!他不免苦笑着,现在愈发的不像自己了,难道真如一鸣所言,自己是动了心?

缘分的开始,总是不轻易被人察觉的。

他敛敛心神,抛开脑子里不该有的想法,迈步朝花园里走去。远远的,就在园中的凉亭里看见她一人对月独酌。

秋水为瞳,俏丽俊逸,那迷离的神情好像是从月中下凡的仙子,飘渺得让人捉摸不定,猜不透她真正的心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