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嫖!”她恶狠狠地从牙缝里飞出两个字,配合着额头上滑下的汗珠子,充分显示身为一帖春药要说“不嫖”两个字有多么艰难……

“哦?变心了?”弘晖捂着嘴巴偷笑了一下,扬了扬眉头,考虑要不要再给八叔送一束红杏。但是转念一想,要再送一次,估计阿玛这次就会直接把他倒吊在房梁上,把非礼勿视念上一千遍……

“你懂什么!”她拍了一下那颗不知道又在想什么鬼点子的脑袋,“哼哼,我这叫欲擒故纵,等我消失个几天,然后突然华丽出现,这个效果绝对是……嘿嘿嘿嘿……”

“……”小鬼无奈地耸了耸肩。可怜的八叔,估计正在为最近的清静开心得跳脚,也不用半夜担心清白问题,每天好眠到天亮……

“走了!”她一把拽起小鬼,将他拖离九爷府的后墙。

“你又要去研究那个什么……生……生……”

“生日蛋糕!”

“对对对,那生日蛋糕,你说过很好吃的哦!”某个一听到吃就开始流口水的小鬼,立马一改先前的不合作态度,屁颠颠地跟了上去……

“我说,弘晖……”

“怎么啦?”

“你捅过蜜蜂窝吗?”蜂蜜蜂蜜,她要蜂蜜……

“……”

“喂,死小鬼,不准跑,你说过为了吃什么都愿意做的!”

“……”本来还以为可以捞到点什么好东西,才把八叔的生辰透露给她,现在他越来越怀疑,做这个决定的正确性了……

“八爷,奴才给八爷请安了。”泰管家眯着眼,却还是拭了拭满头的汗,看着面带笑容跨过门槛走入的八阿哥,心里直叫苦……这十四爷大婚以后大半个月都没再来过九爷府了,可如今,却是换了人来报到了?

“起吧。”他手也没扬,撩了撩刚下朝的朝服下摆,径自往里走……

“八……八爷,我家主子还没回呢,您看这……”

“我知晓九弟还没回府。”脚步没做停留……

“呃?”泰管家愣了愣,不明白这位阿哥爷又是怎么了,“那……那……您这是……”

“我来散步。”他回头丢给泰管家一个好大的微笑。

“啊?散……散步?”这什么毛病?跑到人家府里头来散步,呜……八爷,别再玩他了……

“没办法,八爷我想看的风景被锁在九弟这儿了。”他回头看着张着嘴的泰管家,露出一张笑得无辜又无奈的脸,还耸了耸肩,脚步却不作任何停留地往里走。

“呃……呃……不知八爷想看的是……”泰管家张眼顺着八阿哥的视线走,却没瞧见什么特别的风景。虽然他家主子也着实喜欢砸钱在这些鱼鸟院林上,可这些年,八爷该瞧的该看的应该也都看过了吧……他都已经审美疲劳了,八爷还能挖掘出什么新东西来不成?

“满院春色。”他的步子不带停留,也不介意身后跟着的人,走了几步,忽然顿住……

看着眼前的主子停了下来,泰管家也只好顿住了脚步。抓了抓脑袋,二月的天,虽是这雪已经开始有些化去了,但离春色,还早吧……而且八爷逛得怎么都是下人走来走去的地方,没瞧见什么好景致啊……呜,八爷果然又在耍他……

“八……八爷……”看着前面的人有点不爽地挑了挑眉头,他恶寒地在后面把脖子缩了缩,“您要看的东西……”

“跑了。”他摇了摇头,淡笑了一声,转身看向抖在一边的泰管家。

“呃?”

“看来,这春色着实是关不住的。”他转身,朝服被一阵凉风带起了下摆,径自向门口走去……

而站在一边的泰管家只得往下咽了一口唾沫……呃……这位阿哥爷不去修仙实在是太可惜了。明明一身仙骨仙风,还有口吐天书的能力,怎么就投成个阿哥了呢……刚刚那飘逸的一转身,差点没把他的魂给飘散了。他终于能体会到那些个小丫头为什么看见九爷只是脸红,而看到八爷都要集体晕倒了……唔……这个级别实在是太望尘莫及了……

话说,九阿哥的府门没有锁住满院春色,红杏翻了个墙,靠着自己的后门关系,屁颠颠地溜进了四爷家的厨房。终究是熟门熟路,再加上有个作威作福的小地主阶级,管事的只好点头哈腰地苦笑了一声。

怎么又来了?这几天他家的小祖宗带着九爷家的死丫头天天滚进他家的厨房大闹天宫,这样下去,他们一向规矩严明的四爷府不是要乱套了?一边想着,眼神一边往门外瞟,现在就让他们狼狈为奸嚣张至极吧,等四爷回来,一个两个全部挂房梁上,当腊肉晒!虽然他是这么想着的,但是从厨房里传来的声音,还是让他额头上不时冒冷汗珠子……

“错了,打蛋哪儿是这样的啊!你拿筷子的姿势暴丑!”不愧是地主阶级的死小孩,连个蛋都不会打,生活不能自立,夏春耀在心里又附赠了一记鄙视!

“我阿玛只教我拿毛笔来着,没教我拿筷子,哼!”死小孩不知悔改地冷哼一声。

“那你下次叫他用毛笔吃饭给你看!光会写字有个屁用啊!”雍正大人拿毛笔吃饭,场面应该蛮壮观的……

“你那么厉害,你去叫啊!”一挑眉头,死小孩毫不怜惜地再次戳破她这个纸老虎。

“我随便说说嘛……呃……”纸老虎立马恢复原形,“那个,你别碰我的面粉啦!不准偷吃蜂蜜!那是我用命换回来的!”

“我也有被蛰到啊!屁股上还有几个包呢,昨儿个洗澡的时候,色诱了伺候丫头好久,才让她不同我阿玛说。哎,说好了啊,做好了生什么蛋糕,可得让我多吃两口!”

“你说为什么那些蜜蜂就只蛰你屁股,却老是蛰我的脸呢?”简直是TNND的种族歧视,莫非清朝的蜜蜂也这么有阶级意识,太让人鄙视了!

“我怎么知道,估计是它们觉得我的屁股和你的脸差不多呗……喂,你拿着菜刀靠过来干什么!”

“……”她只是突然想体会一下谋杀皇亲国戚的刺激后果,而且好久没去午门逛逛了,有点想念……

“嫖姐姐,好像有股煳味耶……”弘晖努了努鼻子,手指了指锅子。

“哇!都是你,叫你不要勾引我分心的,我的蛋糕,我的蛋糕……呜……煳了……”

“又煳了啊?”毫无同情心加幸灾乐祸的死小孩声音懒洋洋地响了起来,“那留下来给我。”

“你要这玩意干吗?”虽然蛋糕不是全煳了,这颜色也不太好看……

“拿给我阿玛吃啊。”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你……你要……给你阿玛……”给雍正大人吃煳掉的蛋糕……午门,她只是随便想念一下它,不是真的想和它有什么瓜葛……

“阿玛,弘晖今儿个特地去学做了一个点心孝敬阿玛,阿玛,这是弘晖的一片孝心,一定要吃完哦!”一声嗲到极致的声音扬了下来,再配合弘晖乱眨动的大眼睛,水波萦绕,波光粼粼,“只要用这个表情,今儿个又可以蒙哄过关了。如何?”

“我什么都没看到……没看到……”低头做活,雍正大人,自己自求多福吧,自己造的孽要自己摆平,不要祸及他人就好。

为了避免看到会让人长针眼的小正太撒娇图再次在她面前悲情上演,趁着四爷还没回府,她一扫手里的面粉,踢了一脚弘晖开满小红包的屁股,贼笑了一声,从门口溜了出去。

天气还是暖和不到哪里去,从春桃没出去偷情和自己口里飞出来的白气就能说明。手里提着几个装着失败作品的食盒,不能把手放进口袋,只得把手放在唇边哈了一口气,眼神下意识地往右边的府门口偷望。呃,虽然她的欲擒故纵才刚刚开始,但是,要是来个不期而遇,效果大概也蛮华丽的吧……

正在想得满心飞舞,却见一顶轿子正应着她的心情摇曳而来,停在了八爷府的门口。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她正考虑着是流着口水扑上去,还是躲起来偷窥两眼,却见轿子上的人弯身走了下来。

她还来不及吞下提到嗓子眼的唾沫,却只是看着那一身淡灰色冬装的十四走了下来,跨过了轿梁,视线只是下意识地四下环顾了一圈,提着步子就要往八爷府里走。

她眨了眨眼,没来由的尴尬让她把视线给拉了开来,转过身就想逃跑。估计这意图表现得太明显,让那个本来就心情不是很好的人彻底不满了,一声凉凉的声音刺了过来……

“看见爷就跑,这样的奴才也真委实难得。”

她一愣神,背着身子立在那里,好半晌,抓了抓脑袋,转过身子来,嘿嘿笑地看着他……她有点窝囊,本来已经想了八百多遍的计划,等死十四一出现就勒着他的脖子,问问他到底居心何在。不要她也就算了,把她一个人丢在龙潭虎穴是什么意思?太不尊重人权了,看来有必要给这个大清皇阿哥上一课,让他了解一下先进的人权意识!

呃……本来啦,本来她是这么想的,可是,看她现在这副傻笑、苦笑、呆笑的窝囊相……唉……

他站在原地,没有走过来的意思,只是任由她站在距离自己几步之远的位置抓着脑袋傻笑。视线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番,却发现那个家伙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他也不认输,紧闭的唇不再说话,连一丝冷笑都懒得扯出来,一瞬间的安静,让她充斥出来的笑声变得有点刺耳……他却仿佛习惯似的任由那噪声钻进他的耳朵里,渗进胸口里,就像懒得冷笑一般,也懒得反抗了。

几名下人只是面面相觑地看着自家的主子不知怎么了,只是盯着一个丫鬟在那儿傻笑,没表情、没言语、没反应,就这么盯着。对那个被盯得头皮发麻的丫鬟投去了一个同情和崇拜的眼神,能被主子这样盯着,还能笑得出来,这也是难得的实力啊……

好了好了,她认输了,干什么大傍晚的不去吃饭,跑来这里练眼神对峙。她没前途地扬了扬手,很狗腿地指了指回去的路,示意他,她要落跑了:“呃……我……”

“又是要抢饭,还是忙着给人送什么东西?”她的话才只丢出两个字,根本连句子都没形成,他就彻底断了她的话,毫不避讳地告诉她,她现在没资格跟他讨价还价。应该说从头到尾,她都没这个资格……他只是再提醒她一遍。

“……”一阵抢白让她无语地看着他,乖乖地闭上了口就这么僵在原地。要比发呆,她也不是那么好惹的,反正她食盒里的蛋糕可以当晚饭,抢不到饭拉倒,不就是饿肚子吗?拉着个皇阿哥陪着她饿肚子,多嚣张,她还流芳百世呢!哼,还是个刚度完蜜月就恢复恶魔本性的皇阿哥……这也可以算是对抗地主阶级的斗争手段,怎样!

他看着她的嘴巴咕哝着,听不清楚她在说些什么。皱了皱眉头,不喜欢有人用他的招数对他还治其身。视线微垂了些,悠闲地用脚尖拨了拨旁边的小石块……再次向她显示,他今天就是要让她饿肚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但是她感觉到肚子的抗议已经越来越明显了。正想举手投降,硬着头皮承受一下他不痛不痒的鄙视,却见对面的那个人,不知道是不是也饿得撑不住了,竟然提着脚步,踢了踢面前的小石子,朝着她走过来。每踢一脚,都仿佛是不经意地靠近,直到他的黑影笼了下来,她才看出来,他只是想走到自己面前来而已……

她深望了一眼他脚下那颗无故挨踢的小子,投以了同情的目光。

他背对着身后的一干奴仆,轻咳了一声,拉高的音调带着一贯的高度从上而下砸下来:“爷赏给你的东西,收着了吗?”

仿佛想起了什么,她怔了怔,撇了撇嘴角,仰起头想看他此刻蹩脚的表情。却在抬起头的一瞬间,对上他“扑哧”一声笑出来的嘴脸。捏了捏拳头,刚刚难得酝酿出来的伤春悲秋的气氛被某人笑得毫无节制的脸正式宣告完结。

“哈哈哈,笑死爷了,你这张脸是怎么啦?被什么玩意儿蜇的?”他毫不掩饰地用手指了出去,指尖还在她的脸上点来点去。

“蜜……蜜蜂……”她忍,使劲忍……为了能安然回家吃饭,忍了又忍……

“哼,这蜜蜂倒是长了眼睛的,尽往你脸上蜇。嗯?”他一边说着,一边扳过她的脸,想研究得更细致些……

“我比你更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她一边说着,一边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哎哟,你干吗没事戳我脸上的包!”

“你倒是怎么招惹蜜蜂了,你是闲得慌吗?”

“你懂什么,这是我心甘情愿的,这叫为爱牺牲!”她握了握拳头,却明显感到停在她脸上的指尖,轻轻一颤,紧接着,用更大的力道在她的伤口上肆虐,“你谋杀啊!痛死了!”

“别动!”他低低地唤了一声,手指在她脸颊上或轻或重地揉了揉。

她只好立正,站好,挺直了腰杆,一个劲地往下咽口水。好像有那么点不对劲,呃……应该是非常不对劲……她是那个被抛弃的小丫头,他是那个刚娶了媳妇就忘了丫头的臭阿哥,他站在这里帮她揉伤口干什么……还……还站在八爷家的门口揉她的脸……妈妈咪啊……她就说她漏掉了一个好关键的环节。倒抽了一口气,她连看都不敢往八爷家门口看,一下挥开了自己脸上的手掌……

“我警告你哦,才刚结婚就红杏出墙不守夫道,水性杨花不太好哦。”她猛地捂上自己的脸,“你要是被拖去午门斩首,可千万不要说认识我,就这样,我闪了!”一个紧张,她也顾不得什么用词了,稀里糊涂乱说一通,抱着食盒就往回跑。呜……死十四,当街调戏良家妇女也就算了,竟然还在八爷家门口干那么泯灭人性的事,好鄙视……看来她不应该同情他的,洗衣板这种家家户户的必要道具,还是得做一块给他老婆用……

他淡淡地看着那只被她一巴掌打开的手,看着她慌张落跑的背影扯出一丝笑意,深吸了一口气,不带犹豫地转身,踏进了八爷府。脚才跨过门槛,他的笑脸就扩大了起来,伸了一个懒腰,斜视了一下站在门边的人:“八哥,可是听到下人通报,出来接十四弟的吗?”

“……”八阿哥轻轻地一笑,丢给他一个“你说呢”的不负责任的表情……

“嘿嘿,刚瞧见一个我不要的奴才,逗弄逗弄她来着。”他耸了耸肩,解释道。

“……”八阿哥没说话,只是在十四的脸上匆匆一瞥……

“八哥,你站这儿多久了?”他故意提高了嗓门,状似无知地问道。

“许是十四弟发现时,我就站着了。”他也不含糊,淡淡的声音没什么特别的回旋,直接地抛了出来。

“那可对不住,该是好一阵子了?”他假假地瞪大了眼睛,眼神里却流露不出一丝惊讶,仿佛早已了然于心。

“的确是好一阵子了。”他也不转弯,直接告诉他,小伎俩还得再锻炼两年才拿得出台面……

“八哥的生辰快到了,可摆宴席?”他随着八阿哥往前走,终于想起了什么,却又不想问得多此一举,“还是照着往日同你额娘一起过?”

“怎么?十四弟想帮我庆贺?”他扬唇一笑,回头瞧了他一眼……

“怕是轮不着我了。”他打了个阿嚏,抬头看了看天色,“八哥,十四弟我肚子饿了。”

“我还以为你刚才都吃饱了呢。”

“啊?我吃什么了?”

“豆腐。”

“……”

二月初十是个好大的晴天,当夏春耀从被窝里爬起来看到太阳的一瞬间,就更确定了老天以貌取人的卑劣行径。不过,看在是她佳人的生日,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鄙视它了。

咬着包子,伸着懒腰,蛋糕已经研究完毕,剩下的就是把今天该做的事干完——帮人家小老婆熬熬安胎药啊。帮人家小老婆喂喂小狗啊,帮人家小老婆充当一下每个月那几天的出气筒啊。今天是好日子,随便虐待她没关系,她绝对不会碎碎念的。嘿嘿。呃,听弘晖说,八爷今天还蛮忙的,一大早就进宫去给额娘请安,还得上朝,然后又得爬回额娘那里用膳……

唔,好让人鄙视的规矩,生日这样华丽的一天,他家老爹都不给他开个后门,发个小红包,让他休息一天。看来,摊上个皇帝爹也不是多华丽的事,悲叹一把……

“阿嚏!”一个熟悉的喷嚏从八阿哥胤祀的嘴里跳了出来,他愣了愣神,却随即反应了过来,没有言语,只是低笑了一声……

也就是这个喷嚏,让端坐在上堂的惠妃怔了怔:“怎么好好儿打起喷嚏来了?火盆还不够暖吗?来人,给八阿哥拿个暖手的炉来。”

“不了,只是老毛病而已。”坐于堂下的他遣退了刚要去办差的奴才,对于此等阵仗已是见怪不怪……

“这打喷嚏也算得上是老毛病?你这孩子,讲话越发拐弯抹角了。”惠妃也不勉强,只是抿唇浅笑了一声,“今日是你生辰,可有去你额娘那儿请安?”

“同惠妃娘娘请过安,再过去也不迟。”他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笑。

惠妃没立刻接话,只是垂着眼,端过小太监送来的茶,揭开盖来刮了刮,良久才淡淡地扬出一句:“这礼数,可是你额娘在你小时候教的,这么些年你倒是记得越发上心,也不枉本宫疼你一场。”

“儿臣自小在惠妃娘娘的宫里长大,额娘一向教导儿臣以惠妃娘娘为先。”他的声音没有太多变化,只是平平地滑了出来。

“说到你额娘,可还是在摆弄那些花草?”没有接下他的话,他却明显感觉到惠妃满意他回答的声调。

他轻笑地点了点头,伸手去端那杯搁在左手边小桌上的茶杯。

“这样也挺好,不去多想什么,日子倒也过得快些。”她压下了手里的杯盖,伸起了带着指套的手指,“差人去唤你额娘一同过来用膳好了,这宫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也着实好久没碰上了,趁着你这个儿子的生辰,我们两个做娘的也碰个面。”

“一切听惠妃娘娘做主。”他站起身躬了躬,只是微微地皱起眉头……

“还站着干什么,去请良妃娘娘过来。”惠妃搁下了手里的茶碗,指了指门口,只见一个小太监立刻飞奔了出去。

“你皇阿玛前几天在我这儿,还夸过你来着。”惠妃看了看有点心不在焉,视线随着小太监飘出去的八阿哥,声音不重地拉回他的注意。

“皇阿玛谬赞了,儿臣只是做本分的事,替他分忧而已。”他一边对答如流,一边将视线硬生生地扯回手里的茶杯。一个“替”字云淡风轻地跳了出来,没人注意,也或者除了他从来就没人注意过……

“裕亲王过世前,还向你皇阿玛夸过你,有你这孩子帮我撑着门面,也不怕被人瞧扁了不是。”惠妃一边说着,一边抬起眼直直地望去,“只是……”

“……”他也抬眼望去,脸上挂着的笑没有变,“惠妃娘娘可是要替皇阿玛传话给儿臣?”

“说是传话,不如说是你皇阿玛对你的担忧。过了今儿个,便是二十三岁了吧。”惠妃一边说着,一边摩挲着小指上的指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老话,你该是比我明白,你皇阿玛虽不是明说,但已是明显不悦了,你也该是明白圣心的孩子不是?嗯?”

“……”他难得沉默地没有接上话……

“今年选秀之日已过,等下一趟秀女送进宫,你皇阿玛要我帮你挑两个乖巧的送去给你做妾室。”惠妃不动声色地细细扫过他脸上的表情,“莫非,你至今未纳妾室终是为了……”

“良妃娘娘到!”小太监拉高的声音从门外蹦进来,断了正从惠妃口里飞出的话。

八阿哥搁下手里的茶杯,看着刚出现在门外的身影,撩袍跪了下去:“儿臣给额娘请安。”

“起来吧。”良妃一边说着,一边让随从解下了身上披着的毛裘,被丫鬟搀着跨过了门槛,福下身:“臣妾请惠妃娘娘安。”

“妹妹,你这是做什么。”坐在上座的惠妃,急忙起身,过来搀起那正要蹲下的身子,“现如今大家都是妃子,不同往日般,你这安请下来,可是不合礼数的。”

“怎么不合礼数。”良妃笑着回道,“于理,惠妃娘娘比我伺候皇上早,封妃早,这一拜自是受得起。于情,您又是我儿子的半个额娘,臣妾自知身份浅薄,胤祀从小跟在您宫里,也算是这孩子的福分。”

“别的话我受不起,但这半个额娘,我自是不让人。”惠妃一边笑着,一边领着良妃一同坐于上座两边,“既是都来了,就同我坐坐,等胤祀下了朝,一同用过膳再走。”

“一切听惠妃娘娘的意思好了。”良妃笑着回应……始终也没特意去瞧站在一边的他。几乎是约定俗成的,他也是静静地站在一边,没有言语。

于是,当胤祀下过朝,辞别了九阿哥、十阿哥,以及刚建府的十四阿哥,便直接踏着步子朝惠妃的宫走去。脚下的朝靴还没跨进宫门的门槛,却听见老远一阵宣读圣旨的声音,他反射性地正要跪下身去……

“朕皇八子胤祀自幼由惠妃抚养,功劳可鞠,今于皇八子生辰,特赐惠妃娘娘御膳一桌,与子享用。钦此。”

他的腿突然怎么也弯不下去,只是直直地立在院外,连眼神里都加了一层层的薄霜。唇角的笑丝毫没有褪下的意思,却怎么也抚不下冰冷的弧度。他只是扫视着跪满了前庭的人,没有一个人抬起头来,也没有人注意他这个还没踩进院子的人。

垂下了眼眸,他只是浅浅地呼吸着,任由房梁上正在渐渐化去的雪水,滴滴答答地敲下来。一瞬间,他竟然不敢去看额娘的表情。那个在他生辰竟然连一句话也没留下给她的人,那个在他出生便将他从额娘身边带离的人,传下圣旨,叫他同抚养他的惠妃一同进膳……

只因为她出生辛者库,只因为她身份不够,只因为她碰巧身在紫禁城……

他的视线斜了开去,看着自己湿透的肩头,竟是除了冷笑再也拉不出别的表情。直到传达旨意的太监步出院子,这才扫到站在一边的他……

“八爷吉祥。”传旨太监躬身,讨喜地换上笑脸,“皇上惦记着八爷,特赐了一桌御膳正等着八爷呢。哦,这说着,忘了给八爷贺寿了……”

“免了吧。”他没让那太监看见他面上的表情,径自跨步走进院落,“生辰……也未必是好日子。”

“呃?八爷,您说什么?奴才刚刚没听清楚……”

“我说……”他回过头来,用着往常一般的微笑,带着轻扬的语气,“谢皇阿玛恩典。”

“死小孩!这下死定了!”夏春耀懊恼的声音升了个长调,在熟悉的八爷后院飘荡,“你竟然把泰管家打了一顿,我还怎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