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煜目光落在她身上,眉梢挑起:“芊若,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女子一笑:“我近日在桐州谈生意,想起你调任平奚,离得近,碰巧又遇着三叔,便抽空随他一同过来看看,这不好几年没见了吗。”

宏煜摇头:“你也知道许久不见,方才怎么躲起来,不该立刻跑到我怀里吗?”

芊若好笑地瞪他:“死性难改,都做上县令了,还这么不正经。”

宏煜随口说:“我倒是想对你不正经,可我也不敢啊。”

宏敬宗见他二人如此,开怀道:“好了,我也算功德圆满,煜儿可要请我吃一坛好酒才行。”

“那是自然。”他抬手请他们入厅,自己稍稍落后,回头吩咐童旺:“你去厨房,叫他们多做几个菜,再把梁玦藏的金盘露取来。”

“是。”

这头张罗着晚饭,那厢意儿散了值,听闻宏敬宗来了,眼下正在宏煜房中叙旧。

此人她认得,从前两家交好时见过几回,也算长辈,因而顾及礼数,便想着过去打声招呼。

于是沐浴完,换了衣裳,跟阿照交代两句,这便往那头去了。行至院墙外,隔着半掩的门,灯火透亮,她听见里边传来谈笑声,不知怎么,脚步停住,忽然觉得自己唐突,不想进去了。

是啊,人家又没请她,巴巴的上门作甚?

此时宏敬宗正指着宏煜调侃:“你小子,别打量我不知道,当初可是为了芊若才不肯娶李同知的女儿,闹得鸡飞狗跳,被你老子吊起来打,这会儿装什么装?”

宏煜哭笑不得:“多久以前的事了。”

芊若眉眼舒展,故意逗他:“怎么,做上大官就不愿提前尘往事,要体面了?”

“好好好,”宏煜点头:“这可是你要提的,那咱们就好好说说,当初你亲口答应了,只要我考中进士,便嫁给我做媳妇儿,此话可还算数?”

芊若扶额,做出懊悔的神态:“唉,谁让你晚了一步,我如今可是有夫之妇了。”

宏煜抿着酒,半真半假道:“这有什么打紧的,既能成亲,也能和离,哪日你离了,我还在这儿等你呢。”

“呸!”芊若骂他:“你就不能盼我点儿好?”

意儿听到这里转头走了。

席上喝得尽兴,天色阴阴地发沉,闷雷滚动,风吹得梧桐叶飒飒作响,宏煜望向窗外融融灯火,思忖片刻,起身走到廊下,叫来童旺:“你去隔壁告诉赵县丞,我这里走不开,今晚不能赴约了。”

“诶,好。”

宏煜嘱咐完,回到席上继续陪芊若说话。

童旺正要出门,迎头撞见小解回来的宏敬宗,对方微醉,见了他便问:“你不在里头伺候,这是要去哪儿?”

“大人让我给赵县丞带一句话。”

“赵县丞?”宏敬宗拧眉,鼻子哼道:“赵家那个逃婚的丫头?我听说了,她如今在这里做县丞,跟我们煜儿倒是冤家路窄。”

童旺微叹:“可不是吗,谁能想到我们大人又跟她好上了。”

“什么?!”宏敬宗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他俩好上了?不能吧?”

“千真万确,三老爷。”

宏敬宗大怒:“她当初瞧不上我们煜儿,如今倒自己送上门来,真不害臊!赵家教的女儿简直没一个像样!”

那宏敬宗嘀嘀咕咕半晌,骂完踉踉跄跄进屋去,童旺立在廊下,此时天已经变了,忽然下起大雨,电闪雷鸣,伴着清寒冷风,满院子淅淅沥沥。童旺见状,心想既然下雨,那边必定不会出门,他也好偷个懒,不用往隔壁多跑一趟了。

这么想着,童旺安心回到下处,趁着空闲吃晚饭去。

***

意儿盘腿坐在凉床上,瞪着毫无缘由落下的大雨,心情跌至谷底。

檐下灯笼摇摇欲坠,周遭树影在凄风苦雨里如鬼魅般张牙舞爪,雷声滚滚,天边劈开狰狞的闪电,她缩起双膝,堵住耳朵,身子紧紧绷住。

方才从宏煜那儿离开,她并未回房,而是直接到亭子里等他。反正他说的嘛,在这里见。

没想突然变天,亭子不大,雨水落在栏杆上,飞溅过来,渐渐把凉床浸湿。

意儿抓起枕头抱在怀中,眼看灯烛扑灭,四下陷入漆黑,她无措地蜷在床角,不知该如何是好。

从前来这里和宏煜幽会,因为有他陪着,并没什么打紧,可眼下孤身流落在狂风骤雨里,就她一个人,实在渗得很。

好不容易雨停了,月亮探出幽若的光,风止住,寂寂悄悄,水面倒映着模糊的月轮,莲花早已凋谢,池塘里满是枯萎的荷叶,一双鸳鸯绕过水松,游入荒凉深处。茂密竹林下是游廊森森的黑瓦,夹着青苔,湿意点点。

远处传来打更声,原来子时已过,难怪静得出奇。

意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等。按理说,有客来访,宏煜脱不开身,这是可以理解的。但他就这么把她丢在这里,连个招呼也不打,实在…有些可笑。

是了,大概忘了吧,所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既见故人,哪里还记得其他?

意儿笑了笑,想着想着,困顿难当,趴在凉床上睡了过去。半夜再度下起大雨,她被雷声惊醒,隐隐约约听见诡异的猫叫,吓得直把脑袋埋入枕头,哼哧哼哧哭了一场。

这一整夜浑浑噩噩,风又冷,半梦半醒,折腾得够呛。等她再睁眼时,天已经大亮。

意儿身上发凉,呆坐着打量眼前景致,懵懵的,仿佛不认得一般。

空气里满是湿泥巴和青苔的气味,沁入心脾,她面无表情穿鞋,用力搓了搓僵硬的肩膀,然后抱着胳膊垂头往自己院落走。

***

宏煜用过早饭,趁他三叔还在酣睡,便带芊若到后花园闲逛。想着地方清净,两人也好说话。

他年少时爱慕芊若,求而不得,心里着实惦念了许久,时至今日虽早没了那份心思,但敬慕之情仍在,对她亲厚依旧。

“你这园子倒不错,”芊若打量四周亭台楼阁:“种了这么多树,夏日一定很凉快。”

“还行吧,”宏煜说:“地方小,比不得家里的园子,不过将就着用。”

芊若摇头笑道:“你啊,还是改不了公子哥的习性,难怪名声不好,如今既然入仕,也该学学那些清官的廉洁,何必落人口舌。”

宏煜不以为然:“家里有几个钱也不是我的错,总不能怕人议论就非得委屈自己吧?我又没用公家一个子儿,他们骂了我几年,连半个确实的罪状都骂不出来,可笑不可笑?那些沽名钓誉之徒我是从来不放在眼里的。”

芊若点头,忽然想起一事,忙道:“过两日便是你的生辰,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宏煜脱口而出:“你啊。”

她噎住,知他在开玩笑,于是瞪一眼:“别闹,我说真的。”

宏煜莞尔:“你来就好了,别的我用不上。”

两人走在游廊,聊得投入,没看见竹径里有个僵硬的身影疾步走过。

——

这两日休沐,恰逢平奚县内布瓦族过小年,据说有盛大的祈福仪式,族中男女皆盛装出席,热闹非凡。梁玦最喜热闹,一早便邀了宋敏结伴游玩,她应下,于是昨日傍晚散衙后,两人便出发去了镇上。

家里只剩阿照,她今日轮值,刚吃过饭,出了房门,抬头便看见意儿从外面回来,以为她昨晚歇在宏煜屋里,于是没好气道:“天亮了才知道回家,还好逢着休沐,否则我看你怎么办。”

意儿置若罔闻,白着一张脸,进屋翻箱倒柜,找出火盆,“哐当”扔在地上,接着把那封写给“意儿卿卿”的信丢进盆里,还有那个绣着“煜”字的香袋也一并丢进去,点了火,直接烧了。

阿照听到动静忙进来一看:“你干什么呢?”

意儿三两下脱掉外衣,踢了鞋子,翻身上床,抓起锦被一盖,闭眼就睡。

阿照上前瞅着,迟疑问:“怎么了?”

“没事,”她语气冷淡:“我睡会儿,你不用理。”

阿照见她如此动怒,自然不敢多说什么,悄莫声息地把火盆拿走,然后自个儿巡街去了。

第 33 章

窗外断续的下着雨, 意儿睡不踏实,醒来头痛欲裂,鼻塞声重,嗓子又痒又干, 身上一阵一阵的发烫。

午后请大夫来瞧, 问过症状, 诊了脉,说是风寒内热,吃两剂药便好。于是开了方子, 丫鬟在茶房把药煎好,送与意儿服下,她吃完又昏睡过去。

许是那药下得重了些, 头愈发的沉, 傍晚起来浑身没有力气, 只勉强喝了几口粥, 嘴里什么味道也尝不出来。

阿照散值, 到房里陪她说话, 絮絮叨叨的, 意儿嫌吵, 打发出去,自己靠在床头看书。

掌灯时宏煜突然来了。

他打起毡帘进屋, 发觉今晚尤其的凉, 走入里间, 闻到一股子药香, 迎着灯烛,见床上的美人面容憔悴,没了往日的精神,青丝披散,冷冷清清坐在那儿,倒是陌生得很。

宏煜走过去,稍稍弯腰,就着灯光打量她的脸:“我听说你病了,这会儿觉得如何,可好些了?”

意儿见他来,也没什么反应,搁下《刑名全录》,敷衍一笑:“多谢费心,我很好。”

宏煜听她嗓子哑得几乎发不出声,于是伸手去探额头:“怎么这么严重?”

意儿别过脸避开了他的触碰,转而拿起香几上放凉的药,一声不响地喝起来。

宏煜坐在床边细细观察,只见她眼底发青,嘴唇发白,身上穿着妃色衣裳,肩头很薄,乌黑长衬着白生生的脸,像话本里走出的清艳女鬼那般。

他心下叹气,不由得放软声音:“我三叔来了,要在衙门待几日,你看什么时候得空了,过去坐坐。”

意儿喝完药,搁下碗,用帕子擦擦嘴,又掖了掖腰侧被角,无动于衷道:“你们宏家的人都不大待见我,尤其那位三老爷,听说他当时跑到我们赵家闹了一场,骂得很厉害。我就别自讨没趣了吧。”

宏煜闻言要笑不笑地拍拍她的腿:“多久以前的事了,还计较呢?他知道你在这儿,若不去问候一声也不好,对吧?”

意儿推开他的手,拿起《刑名全录》搁在腿上,口中冷淡道:“等我病好再说吧。”

宏煜见她如此,想她必定为了昨日签押房的事心生芥蒂,所以在这儿摆脸色呢。

“你不走吗?”她又问

宏煜沉默片刻,脸上仍笑道:“我是哪里得罪你了,这么急着赶我走啊?”

意儿闻言不语,指尖在书上磨蹭,漆黑的眸子如海潮深幽,静静望着面前的男人,然后忽然抬起手,将他头上沾的细碎落叶摘下,体贴道:“听说韩家的大小姐韩芊若也来了,大人一定很高兴吧?”她低眉浅笑:“还不回去陪陪心上人么。”

宏煜愣了下:“她下午已经走了。”

“这么快,你竟也舍得?”意儿语气调侃,接着点点头:“我说呢,她在的话,你怎会有空过来。”

宏煜拧眉:“我过来看你,与旁人有何干系?你不是病了吗?”

“是,我是病了,身上不好。”她仿若自嘲:“所以你更没理由过来的呀,对吧。”

他终于耐心耗尽,沉下脸:“有话直说,别拐弯抹角,我听着累。”

意儿知道怎么惹人厌恶,合上书,讽刺道:“我只想说,你该走了,宏大人,我们这种关系用不着假惺惺地嘘寒问暖,等我身子好了,那时你再来吧。”

宏煜霎时站起身,眉毛挑起,笑得很凶:“我找你就只能为了干那种事啊?你当自己天仙下凡呢,还是外头的女人都死绝了,我非要跑来看你这个病秧子干不干得动?”

意儿面若寒霜,正要开口回骂,却被他抢白,嘴角讥讽:“芊若跟你连面都没见过,用得着这么阴阳怪气吗?赵意儿,你几时也变得这般矫情了?”

她头昏脑涨,胸口堵得压抑,偏被他戳中痛处,恼羞成怒,只能按捺道:“宏大人从昨日回来就开始摆脸色,若这么看不惯我,不如趁早离了此地,省得我言语矫情,再冲撞了你,那可担待不起!”

昨日那件事,宏煜记得自己当时已经哄过了,她还想怎样?

真是不可理喻。

“既然赵大人要休息,我就不打扰了。”宏煜懒得听她无理取闹:“你好好养着吧,我三叔那边不去也没什么,你架子大,我也知道请不动。”

意儿胸膛起伏,气得脑壳生疼,眼看那人要走,她出声叫住:“你等等!”

宏煜站定:“怎么,赵大人还有何指教?”

她当即从枕下掏出一把折扇并一枚兰花白玉,扬手扔到他脚边:“你的东西,还给你!”

宏煜垂下眼皮子一看,目光霎时又阴又沉,脸上却愈发笑得斯文:“难为你,这么用心收着,该不会夜里抱着睡吧?”

他弯腰拾起,扬扬眉:“赵大人的东西我也会原物奉还,只是不知放哪儿了,还得回去找找,烦你稍等。”

“不送!”

宏煜把她厌恶的表情看在眼里,点点头,扬长而去。

两人动静闹得不小,阿照在偏房听得心跳如雷,按理说,她成日盼着意儿和宏煜分开,如今二人吵得如此厉害,她该高兴才对,可为什么心里一点儿也不好受呢?

唉,她到底见不得意儿难受。

若宋敏在,还能劝上两句,阿照知道自己不会说话,眼下更不敢过去打扰,只能等先生回来再慢慢商量。

***

宏煜满脸阴沉地直奔书房,从匣子里翻出那支玉钗,越看越火大,险些直接拍碎在桌上。

他是从没受过这种气的,以前秦丝再怎么使性子也不敢丢他的东西,更别说当着他的面,弃如敝履般扔到他脚下。不仅如此,还甩脸子。他宏煜几时像方才那样耐着性子哄过人?一忍再忍,她倒蹬鼻子上脸,愈发得寸进尺!

要不是看在她生病的份上…想到这里,宏煜脑中浮现意儿惨白的脸,那可怜巴巴的小模样,偏做出发狠的表情,以为自己是猛兽,其实不过病猫一只,不识好歹,活该她遭罪!

思绪至此,宏煜烦闷,将那玉钗随手仍回木匣,懒得再看。

一夜风雨潇潇,睡得不好,次日清早起来,他和宏敬宗在厅堂用饭,对方观察他的脸色,问:“你是不是跟赵意儿吵架了?”

宏煜蹙眉,冷道:“听谁说的?”

“底下都在传呢。”

他面无表情:“吃饱了没事干,多嘴。”

宏敬宗又问:“她为何跟你闹?该不会因为我来了吧?”

“没有,三叔你想太多了。”

宏敬宗轻哼:“是吗,那她怎么到现在连个招呼也不打?真没教养,亏她还是大家闺秀出身呢。”

宏煜心烦,随口敷衍:“人家病了,昨日才请大夫问诊,等身上好了自然会来见你。”

宏敬宗半信半疑:“你倒愿意向着她说话,真是跟你爹一样,有了女人就忘了自家亲人,一个个的都不把我放在眼里。”

宏煜摇了摇头:“三叔,我娘嫁到宏家都快三十年了,你还没把她当自家人呢?”

宏敬宗一听就来气:“她几时又把我放在眼里?当年分家,她撺掇着大哥二哥跟我作对,占尽了便宜,这些年又在背地里算计,我大半家产都被她的阴谋诡计给诓了去,如今落得个漂泊无依的下场,煜儿你可知你娘有多狠!真是最毒妇人心!”

宏煜轻飘飘地笑了笑:“这话说的,当年不是您非要分家的么?如何又赖在我娘头上?”

宏敬宗盯他两眼:“当年你才多大,怎会知晓此事?定是你娘说的吧,哼,背后嚼舌根,安的什么心。”

“我那会儿早就懂事了。”宏煜觉得好笑:“三叔,不是做晚辈的出言顶撞,您实在不是做生意的料,若非我娘替你收了那些烂摊子,只怕你早被拖垮了。如今拿着大把银子游山玩水,做个富贵闲人,有何不好?”

宏敬宗摇头叹气:“我这辈子斗不过她也认了,就指望你千万别像你爹那样,被个女人吃得死死的,简直窝囊。”

宏煜“啧”一声,懒得搭话。

他三叔又道:“你明日生辰,打算如何做寿?”

“明日得坐堂,哪有那闲工夫。”

“不如我替你张罗罢。”宏敬宗笑:“衙门里不方便,明晚我在酒楼订席,再请几个姑娘唱曲儿助兴,你只管带人来,虽不是整生日,也该热闹热闹,你觉得如何?”

宏煜无所谓:“既如此,便有劳三叔了。”

虽这么说,然而宏敬宗初来乍到,人地生疏,哪晓得什么好去处。况且也不能当真交给他张罗。宏煜派童旺随行,看他订了哪家酒楼,跟着便把银子给付了。

及至傍晚,宏敬宗逛完回来,正准备用饭,这时听见院门口有人说话,他走到窗前打望,原来是梁玦。

“看什么呢?”宏煜问。

“那女人是谁啊?”宏敬宗抬抬下巴,盯着宋敏挪不开眼:“长得好生标致。”

宏煜知道他在想什么,警告说:“你可别打她的主意,那是赵意儿的刑幕大席,以前跟过赵莹,我见了也要礼让三分的。”

“是吗,这么厉害?”宏敬宗目不转睛:“好好一个美人,竟然跑去做刑幕,真是浪费了那张脸。”

宏煜置若罔闻,转而命人传饭。

宏敬宗隔着窗子往前探了探:“听口音像是江南一带的,她是苏杭人士吗?”

“没问过,不清楚。”

宏敬宗若有所思,一时无语。

宋敏等在门口,梁玦回屋取了一坛金盘露,笑盈盈地过来:“走吧,我送你回去。”

“别,快请留步,”宋敏说:“正是怕你多跑一趟,我才跟着过来的,何必多此一举?”

说着伸手想要拿酒,谁知梁玦抬高了胳膊,不准备给她。

“天色已暗,万一摔了可怎么办?”他强词夺理:“还是我拿着比较稳妥。”

宋敏睨他,好奇问:“你不累吗,玩了这两日,我可扛不住,恨不能立刻回屋挺尸去。”

梁玦笑眯眯地凑近:“你怕我累着,心疼我啊?”

“…”

“跟你在一起,累死也乐意啊。”

“你死了,我怎么赔得起?”

两人说着话,穿过月洞门,并肩离开。

第 34 章

宋敏回来听说意儿病了, 天才刚黑, 她已经吃药睡下, 阿照又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恐怕有事,因而没留梁玦吃茶,只让他送到门口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