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翧笑道:“行,有骨气,不愧是我二姐的丫头。”

青翎:“以后少在陆敬澜跟前儿提你那朋友的事儿?”

青翧嘿嘿一笑:“我知道,知道,你是怕敬澜表哥知道穆小九就是当初你们在京里遇上的人,吃味儿对不对?”

青翎白了他一眼:“我跟他什么关系,吃的着味儿吗?再若胡说八道,以后有什么东西玩不明白,看我还告诉你?”

青翧忙道:“好,好,没关系,没关系行了吧,不过二姐穆小九家里到底是做什么的啊?他身边儿那个娘娘腔的仆人,眼睛都长在头顶上,比之前敬澜哥哥跟前儿那个叫长寿的小厮还牛气呢。”

青翎:“自己动脑子想,若是想不出来就算了,横竖你又不求他,道这么清楚做什么?”

青翧点点头:“也是啊,二姐那我先回去了,对了,跟这饮水鸟一起送来的还有这个,有意思的紧,放在眼睛上能瞧什么东西都大了一圈,估摸也是洋人的玩意,二姐拿着玩吧。”说着从腰里拿出个镶着木框的放大镜,递给青翎,抱着饮水鸟跑了。

小满不禁道:“二少爷如今也学会动心眼子了,一定是怕小姐要他的饮水鸟,舍不得,才又拿出这个镜片子来堵二小姐的嘴。”

青翎笑了起来:“他正稀罕呢,哪舍得给人,动个小心思也寻常,你非说出来做什么,回头叫这小子听了,面子上过不去,回头找机会作弄你,而且这也是个新鲜东西。”

小满道:“那可是,天下都是安乐王家的,有几样新鲜东西算什么,只是奴婢瞧着敬澜少爷好像瞧出了什么,虽说脸上带着笑,奴婢却觉有些不对劲儿呢,不是真吃味了吧。”

青翎瞪了她一眼:“你倒是我胡家的丫头还是陆家的,怎么瞧着像陆敬澜安置在我身边儿的内奸呢。”

小满忙道:“奴婢可不是内奸,奴婢不是替小姐着急吗,小姐就不看敬澜少爷对您如何,也的想象陆家夫人对不对,您瞧瞧你身上这穿的戴的,有多少是陆夫人送过来的啊,虽说每次陆夫人送过来的都是三份,可您这份明显跟大小姐三小姐的不一样。”

青翎懒得搭理她,甩帘子进屋去了,拿了本书靠在窗下看,可哪里看的下去,脑子里乱糟糟都是这件事儿,左右衡量斟酌,却越发混乱起来,脑子里仿佛塞进去了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心里头烦,晚饭也没去娘哪儿吃,叫小满去下了碗银丝面,就着麻油拌的野菜吃了。

吃着野菜倒是想起明德的事来,那天明德去地里给自己挑了半日野菜,就是为了想去胡记的铺子里学本事。

明德的性子跟青翧一样,虽跳脱却也机灵,种地不行,做买卖没准是个人才,加上又是自家的人,若真是这块材料,好好培养培养,将来也是爹的帮手,而且别看明德跟个孩子似的,可家里人谁都瞧得出,这小子对青青不一般,上回跟周宝儿打架,头一个窜出去的就是他。

姑姑一直想亲上做亲,当初就想明瑞表哥娶青羽,只是看表哥跟大姐彼此有了意思,才作罢,至所以知道如今也不给明德定亲,估摸也是想成就这门亲事呢。

其实青青若能嫁给明德或许是最好的结果,如今大哥中了秀才,胡家的门第便不一样了,田家到底矮了一头,便青青额头有块胎记,嫁过去也断不敢轻看,加上婆婆是嫡亲的姑姑,丈夫又是从小护着自己的表哥,这一辈子都不会受什么委屈,只是青青的性子,自来别扭,真不知是个什么结果。

不管什么说,若是明德有些出息总是好的。

正出神想着,忽听娘亲的声音:“这丫头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娘进来都不知道。”

青翎这才发现她娘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正望着自己呢。

青翎急忙站起来,扶着翟氏坐在炕上:“娘亲怎么来了,您那儿忙完了啊?”

翟氏摇摇头:“哪忙的完,什么时候你舅舅家的花轿来了,把你姐从家里抬出门,才算忙完事呢。”

青翎叫小满倒了茶自己亲手递到翟氏手里,不禁道:“娘是不舍得大姐吗?”

翟氏:“这话可是,十月怀胎辛苦养大的女儿,成了别人家的,哪个亲娘能舍得下,只是俗话说的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便娘心里再舍不得,姑娘大了也得找婆家,哪有一辈子在娘家的理儿,咱们女人啊,在娘家就跟做客似的,什么时候嫁了人有丈夫有儿女了,才算自己的日子呢。”

青翎:“娘您当初嫁给爹的时候心里怕不怕,你跟爹那时也没见过几面吧,也不知道爹是个什么样儿的人,您就敢嫁给爹,万一爹对您不好怎么办?”

翟氏摸了摸她的头:“傻孩子,我遇上你爹的时候,正是翟家落难之时,什么侍郎千金,才貌双全,越是这样到了那时候处境越糟糕呢,任你再清高,到了那时候谁还会拿你当回事呢,这些名头反倒成了噱头,人性之丑恶,娘也是到了那时候才看明白。

甚至以往那些跟你外祖父来往的官员,我见了都要称呼一声世伯的,撕开脸皮,想买了娘家去当小妾呢,娘那时候想的就是死,若不是遇上你爹,这世上早没有娘了。

当时想不到这么多呢,就是觉得你爹至少比那些伪善的人好,后来你爹以礼相待,更不怕受牵连的明媒正娶了娘,娘方知这世上还有你爹这样的真诚君子,即便没念过多少书,却比那些满嘴仁义道德的伪善人,不知强了多少。

小时候你外祖父叫人给批过八字,说娘命里有大难,得遇贵人,方能子孙绕膝,安稳和乐,娘以前不信命,后来遇上你爹就信了,所以说这夫妻是上天一早就注定好的,不管隔着多远,有红线牵着呢,早晚都是夫妻。”

青翎有些愣神,琢磨照着娘的说法,自己跟陆敬澜难道也是上天早注定好的,要不然他一个世族公子,自己一个地主家的丫头,怎么就缠到一块儿来了呢。

翟氏瞧了女儿一会儿道:“翎丫头,有句话娘在心里憋了好些日子了 ,今儿过来就是想问问你,敬澜对你如何,你比娘清楚,这孩子这几年没少用心,你跟敬澜的性情也相投,今日你表姨来跟娘提亲,说要定下你跟敬澜的亲事。”

见青翎脸色一变忙道:“你放心,娘没应呢,你是娘生的,娘还能不知道自己闺女什么性子吗,你大姐当初娘尚且要顾虑她的意思,明知你舅母不喜青羽,仍然成全了她。

更何况你这丫头,你爹疼你,哪舍的你受丝毫委屈,一早就跟娘说了,亲事你自己说了算,只你不乐意,爹娘绝不会勉强你,故此娘来问问你的意思。

你也别害臊,这里也没外人,你跟娘说句心里话,到底对敬澜是个什么意思,若果真无意,娘回去就跟你表姨说,给敬澜定亲,咱别耽误了人家。”

一说到了陆敬澜定亲,青翎心里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儿,仿佛有些酸有些涩,总之是不大舒服。

娘今儿来跟自己说这些,青翎心里明白,此事不能再拖下去了,不管是从表姨哪儿还是陆敬澜的本心,都必须有个明朗的结果,怪不得今天在桃林里,一惯温文尔雅的陆敬澜,那般咄咄逼人,竟让自己有些无法招架,可见他早定了主意,这回来胡家,说是为了大姐的亲事,其实是为了这件事儿,自己不给个明确的答复,绝不会罢休。

第61章

翟氏见女儿的样儿心里哪还能不明白,不禁暗暗叹息,这丫头在别的事儿上聪明世故,可一到自己身上就犯糊涂了,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清,说也是,敬澜这孩子还有什么挑的,两人又是自小的情份,这些年过来就算是块石头也捂热乎了,难能不动心呢。

可见这聪明人一旦糊涂起来,比笨人还糊涂呢,连自己的事儿都看不清,想到此开口道:“那你跟娘说说,若不是敬澜的问题,那么就是陆家了,你不想跟着陆家裹乱是不是?你这丫头年纪不大,想的倒远。”

便青翎也有些不好意思 ,在她娘身上腻了腻,索性直接道:“娘说我不该想这些吗?”

翟氏:“你这丫头还真跟别人不一样,心思重,顾虑多,瞧着心大,其实啊心比谁都小,能容下的除了咱们家里的人,就没见几个了。陆家的确有些乱,大家世族盛极必衰,是怎么也避不开的,一个人还有三衰六旺呢,更何况一个家族。

安逸久了就容易怠惰,难免放纵,加上族中子弟众多,出几个纨绔,日子长了,便再繁盛的家族也得拖垮了,但也不能因为这个,就瞻前顾后的,连自己的姻缘都断送了,岂不可惜,再说一个家族既能盛极而衰,自然也能由衰转盛。

虽机遇重要,却也事在人为,况且你嫁的敬澜,也不是整个陆家,等敬澜外放,连陆家人都见不着了,哪碍得着什么,你只过好你们自己的小日子就是了。”

青翎忽的嘟嘟嘴:“娘是巴不得把我嫁出去呢,我就这么讨嫌啊。”

翟氏捏了她的脸一下:“小没良心的丫头,说这样的话戳娘的心窝子,要不是怕你错过了好姻缘,娘哪会跟你说这些。”

青翎沉默良久:“娘,翎儿舍不得得娘,舍不得青翧,舍不得青青,也舍不得祖父。”

翟氏噗嗤乐了:“再说下去你连庄子上新下的小马驹都舍不得了,便嫁了也不是见不着了,更何况你大姐刚嫁了,便定下,也没说立刻就办事儿的,一年里嫁两个女儿,可不要活摘了娘的心吗。”

说着眼泪掉了下来:“娘何尝舍得,就是怕耽搁了你们姻缘,可是一辈子的事儿。”

青翎也忍不住鼻子一酸,掉了金豆子,娘俩相对抹了会儿眼泪,翟氏道:“知道你的意思,娘也就放心了,要不然这件事总悬着,也是娘一块心病,那娘这就回去跟你表姨商量看看什么时候过定。”

青翎忽想起今儿陆敬澜在桃林里头的样儿,若是知道自己今儿就答应了,不定怎么得意呢,便道:“娘先别跟表姨说成不成,我还得想想呢。”

翟氏白了她一眼:“应都应了还想什么 ,你大姐十二就定亲了,你今年可都十五了,再不定下,就真成老姑娘了。”你歇着吧,娘回去了,你表姨还等着娘的话儿呢,怨不得人家都说儿女是前世的债呢,为了你们连觉都睡不踏实。

青翎送着娘走了,一回头见小满捂着嘴乐,不禁白了她一眼:“你笑什么?”

小满:“奴婢笑二小姐口不应心,明明心里乐意,嘴上却非要别扭着,亏得敬澜少爷心诚,不然说不准早就跑了,哪还会上赶着往跟前凑呢。”

青翎:“谁别扭了。”

小满:“谁别扭谁知道,等过了定,奴婢看二小姐还怎么别扭,不过若是敬澜少爷知道,不定多欢喜呢,到底这五年的心没白费了。”

青翎瞪了她一眼,进屋去了,也是奇怪,答应了娘亲,心里仿佛安稳起来了,之前那些乱糟糟的念头也没了,倒是陆敬澜这几年对自己的点点滴滴,慢慢的清晰了起来,他给自己的信,送自己的东西,给自己刻的小印,还有画给自己的画,原来自己跟他已经有了这么些牵扯。

想着忽觉脸有些热,伸手推开窗屉,讶异的发现早上还有些阴沉沉的天,入了夜反倒放晴了,乌云尽散,当空一轮皎月,周围数点繁星,亮闪闪洒下银辉,隐约仿佛有淡淡的桃花香,丝丝缕缕的浮在夜色中,不知是不是小满又偷折了桃花枝,这样的春夜,这样的花香,竟是如此岁月静好。

陆敬澜却没有赏月的心情,活了二十一年,头一回如此焦躁忐忑,知道安乐王找来胡家之后,他没了之前的淡定,即便知道安乐王把青翧错认成了青翎,却仍不能放心,自己想了五年,念了五年,惦记了五年,等了五年,若最终不能如愿,又叫他情何以堪。

长福低声道:“虽说开了春,夜里风也凉,少爷还是进屋里等吧。”

陆敬澜摇摇头:“不妨事,男子汉大丈夫,哪能这般娇气。”

长福哪会不知少爷的心思,少爷是因为知道二姑娘不喜欢病怏子才拼命练骑射拳脚就是为了把身子练强壮了,为了二姑娘,少爷可没少吃苦受罪,还去跟老爷摊牌撂了狠话,若老爷不应少爷娶二姑娘,便终身不娶,要不然老爷哪会答应,是因知道少爷死心眼儿,这事儿是怎么也改不了,若不应,少爷终身不娶不说,也断然不会科考,不是白瞎了满肚子的诗书才情吗。

少爷费了这么多心思,二姑娘偏不冷不热的,莫说少爷,自己在一边儿瞧着都着急,好容易少爷决定打破僵局,能不忐忑吗,主要拿不准那位到底怎么个想法啊,万一咬死了不答应,他们少爷非中病不行。

正想着就见夫人走了进来,长福忙道:“少爷,夫人回来了。”

敬澜几步就窜了过去,陆夫人倒是一愣,自己这个儿子,自来稳重,说话儿做事儿都极有章法,是个心里有数,不急不躁的性子,可如今再瞧,活脱脱一个毛躁小子,也就遇上翎丫头的事儿,才能让儿子方寸大失,这可真是前生欠下的债,今世赶着来还的。

到了跟前陆敬澜着急的道:“娘,如何,表姨可说什么了?”

陆夫人不禁道:“你哪是问你表姨说了什么?是想问翎丫头应了没有吧?”

见儿子俊脸微红,陆夫人也不好再打趣,笑道:“你表姨费了些功夫,到底探出了这丫头的意思,这丫头虽没明话里应,你表姨说起定亲的事,倒点了头。”

陆夫人话音刚落,就见儿子嘴角都弯了起来,竟忍不住笑了出来,却又有些不信忙又问了一句:“娘别哄我,小翎儿果真点头了?”

陆夫人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娘哪会不知你的心思,怎会用这事儿哄你,放心吧,不过这事儿落了地儿,你也别再跟你爹拧着了。”

陆敬澜:“我今年跟青羿子盛一起举试。”

陆夫人愣了愣,刚想说以儿子有国子监几位博士的举荐,用不着参加乡试,却一琢磨儿子什么心路,岂会不知这些,既参加举试必然有他自己的想法,便点点头:“你心里有数就好,时候不早了,回屋歇着吧。”

陆夫人刚要迈步进屋,却给儿子拉住了胳膊,陆夫人讶异的回头看他:“还有话说?”

陆敬澜颇有些局促:“娘,那您跟表姨可说了什么时候过定?”说完自己也觉急了些,眼睛都不好意思看自己娘,低下头连脖子都是红的。

到底还是个孩子,心里着急却也又害臊,陆氏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他:“青羽还没嫁出去呢,便再着急总得长幼有序,怎么也得等青羽的事儿办利落了,再商量过定的日子。”

说着开口道:“娘倒是觉得,过定的日子往后拖拖倒好,真要是定下日子,你跟翎丫头可就得避嫌了,像如今这般有说有笑的可得等成礼之后呢。”

见儿子有些愣,陆氏不禁轻笑了一声,即便在稳重,终究也是个孩子,不管怎么说随了儿子的心愿,自己这颗心也能放下了。

刚想进屋,却忽听长福道:“少爷,少爷,夜深了,您这是去哪儿啊?”陆氏愣了一下,回头看去,哪还有儿子的影儿,只听见远远说了一句:“长福不许跟着我。”

长福哪能放心啊,刚要偷着跟过去,被陆氏叫住:“叫你家少爷自己高兴会儿吧,今儿晚上他是睡不着了。”

转天一早小满就跑了进来:“二小姐,二小姐,刚奴婢去房后摘桃花泡茶,不想刚出咱家后门迎头就撞上了人,您猜是谁?”

青翎摇摇头:“一大早的能是谁,莫不是庄子上住的春生,送野菜来了。”

自从知道青翎喜欢吃野菜,春生媳妇儿就留了心,一开春地里的野菜刚冒了嫩芽,每天都要挖上半筐,就着早送过来,给青翎早起就着粥吃,故此这么早从后门进胡家,除了春生还有谁?

不想小满却摇头:“不是春生,我采了桃花回来的时候,才看见春生。”

青翎:“不是春生?那是谁?”

小满笑眯眯的道:“是咱们家未来的姑爷呢?”

第62章

“姑爷?”青翎愣了愣:“你是说表哥?”

小满:“我说的敬澜少爷,咱们家的二姑爷。”

青翎脸一红:“胡说什么,拿来的什么姑爷?”

小满笑道:“二小姐到了这会儿您就别嘴硬了,定是敬澜少爷得了信儿,高兴的不知怎么着了,跑到后头的桃林里头自己乐去了,也不知在外头待了多长时候,身上的袍子都给露水打湿了。”

说着瞧了青翎一眼:“如今刚开春,晨露寒,要是钻到身子里,可了不得,二小姐上回二少爷着凉,您从书上看的那个驱寒汤怎么做来着,要不奴婢叫厨房熬了给咱姑爷送去,省的病了。”

青翎微微皱了皱眉嘟囔了一句:“自己的身子弱还不知道在意着,他既跑出去,自是不怕着凉的,再说陆家的厨子难道不会熬,非咱们巴巴的熬了送过去做什么?”

嘴里虽这么说,却从炕柜上头拿了本书搁在炕桌上:“我去娘屋里瞧瞧去。”转身走了。

小满哪会不知她的意思,等青翎出了门,过去拿了炕桌上的书翻了翻,果然里头夹着一张方子。

二少爷是个最不喜欢吃药的,却又喜欢往外跑,去年冬底下,下雪的时候贪着玩雪,在外头的时候长了,着了寒,回来就病了,病了偏不好好吃药,二小姐才想出这么个主意来,如今用在敬澜在少爷身上正好儿。

小满端了个砂锅刚了客居,长福瞧见她忙迎了过来:“小满来了啊。”眼睛不住的往后瞄。

小满:“别看了,我们姑娘没来,就是叫我给敬澜少爷送驱寒汤来。”

小满话音刚落就听屋里陆敬澜的声音:“是小满来了吗?进来吧。”

小满应一声走了进去.

陆敬澜自来内敛,昨儿得了信儿,心里欢喜的要炸了一般,不想叫娘瞧见,才跑了出去,到后头的桃林里头,转了半天,一想到小翎儿就忍不住高兴,哪还顾得夜寒风露。

转的累了就在桃林外的木墩子上坐着,想自己跟翎儿刚见面的时候,黑黢黢的小脸儿,活脱脱就是个假小子,可那双眼却异常的亮,眼珠一转就是一个主意,见天儿的往外头跑,也难怪说她是疯丫头呢,不过自己倒是很喜欢。

后来说变就变了,仿佛不过一转眼就变成了大姑娘,皮肤养白了,身量抽长,站在哪儿亭亭玉立的,若不是那双依然灵动的双眸,真想不出跟之前的假小子是一个人儿呢,这样的翎儿自己更喜欢。

想到此不觉好笑,翎儿什么样儿自己不喜欢呢,人都说姻缘天定,自己第一次见这丫头的时候,就系了扣儿,此一生也解不开了。

坐着想着不觉一宿就过去了,等他意识到有冷的时候,已是曙光乍现,方发现夜露已经打湿了衣裳,这才回来。

长福这一宿可也没睡,几次想出去找,却想到少爷的性子,只得作罢,等的好不焦急,天亮了才瞧见少爷一身寒气的回来,忙预备热水,伺候着泡了热水澡,刚换了衣裳,小满就来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虽一宿没睡,陆敬澜的精神却极好,目光落在小满手里的托盘上:“这是什么?”

小满忙道:“这是驱寒汤,是我们家二小姐从书上找来的方子,用老姜,枸杞大红枣熬的,最是驱寒,比药都有用。”

敬澜唇角微扬:“是翎儿叫你送过来的?”

小满:“是啊,二小姐听奴婢说一早撞上了敬澜少爷,想着晨露重,怕少爷着了寒,就命奴婢送了这驱寒汤来。”

陆敬澜却笑了出来:“如此直白,倒不像这丫头的性子了。”

小满给陆敬澜戳破,嘿嘿一笑:“敬澜少爷快趁热吃了吧,发发汗,寒气就祛出来了。”

长福接过去放到炕桌上,打开,拿了汤勺递到少爷手里。

陆敬澜舀一勺吃了忽开口道:“真甜,可是搁了糖?”

小满一愣,挠挠头:“我们二小姐的方子上没说放糖啊,难道是厨子弄错了。”

长福看了她一眼,心说这丫头还真不如谷雨机灵,傻不拉几的,连这话都听不出,少爷哪是说这驱寒汤甜,是说二姑娘这份心意甜呢,都说丫头是主子的影儿,这丫头天天在二姑娘身边儿伺候着,怎么一点儿机灵气儿都没沾上呢。

陆敬澜把一小砂锅驱寒汤都吃了,倒真觉得身上暖烘烘的,舒服了许多,抬头看向小满:“翎儿夜里睡得可好?”

小满笑道:“我们家小姐最是个没心事儿,便天大的事儿在我们小姐瞧来也不是个事儿,只一沾枕头就能睡着,夫人总说我们小姐心大。”

陆敬澜薄唇抿了抿:“倒真是心大,不像我,一点儿小事儿就高兴的睡不着了,这会儿还不觉得困呢。”

小满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说错了话,生怕自己再待下去,说了什么,敬澜少爷更不高兴,忙道:“敬澜少爷歇着吧,奴婢这就回去了,如今谷雨帮着夫人做针线活儿,二小姐身边儿就奴婢一个丫头,不好耽搁太久。”

陆敬澜挥挥手:“去吧。”

长福送着小满出来,小满才道:“刚我进去的时候,敬澜少爷还欢欢喜喜的,怎么忽然就不高兴了呢。”

长福白了她一眼:“你傻啊,昨儿听说二姑娘答应了亲事,我们少爷欢喜的在桃林里头转悠了一宿,早上回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呢,我们少爷这儿兴奋的一宿没睡,可你却说二姑娘睡得别提多踏实了,搁你是我们少爷,能高兴的了吗?”

小满嘟嘟嘴:“可我说的是实话啊,这都多少年了,敬澜少爷还会不知二小姐的性子吗,什么时候有过愁事儿。”

长福:“心里知道跟亲耳听见能一样吗,这男女之间的事儿最难说,即便心里头明白对方是个什么人,可心放进去了,也难免揣着希望,说起来二姑娘也真是,这五年我们少爷用了都少心思啊,二姑娘却每每避着少爷,就为了这个,我们少爷愁得头发都差点儿白了,真不知二姑娘的心肠是不是石头做的。”

小满不乐意了:“我们姑娘的心肠才不是石头呢,先头是觉得两家门户不搭,便敬澜少爷有这样的心思,不也白费吗,我们姑娘最是个聪明人,明知不成的事儿,自然不会往心里去了,更何况你们陆家再显赫,我们姑娘压根也不稀罕攀高枝儿,故此才避着,省的落一个攀附你们陆家的名声,更何况,你们陆家先头不也瞧不上我们家吗?难道你们瞧不上,我们小姐还非得上赶着不成。”

小满几句话倒长福给噎住了,半天才道:“你别恼啊,咱们这不就说笑话呢吗,如今这事儿成了,这些话往后就别提了,再说便陆家如何,我们少爷可是一心想着二姑娘的。”

小满:“若不是敬澜少爷这份诚心,我们二小姐又怎会应下,昨儿晚上夫人可是跟小姐说了敬澜少爷一车的好话呢。”

长福想起什么,低声道:“还有件事儿,你跟我撂句实话,你们二少爷那个朋友,就是叫穆小九的那个是不是安乐王?”

小满笑了起来:“没瞧出来,你倒是个机灵的,连这个都能猜着。”

长福心说哪是自己机灵啊,这根本是明摆着的事儿吗,当初可是少爷跟二姑娘一起遇上的那位混世魔王,更何况,慕容可是皇姓,这天下间敢说自己姓穆的能有几个?

长福:“那你们二姑娘到底怎么想的,怎么成少爷的朋友了?”

小满道:“二小姐说当日碰上的安乐王的本就是二少爷,不管安乐王二少爷是不是朋友,都跟我们小姐没干系,不跟你废话了,真的走了。”撂下话快步出了客院。

长福松了口气回屋来把小满的话说了一遍,陆敬澜顿觉有些郁闷的心情敞亮了不少,到底这丫头对自己还算有些情份,对安乐王可是丝毫情面也没有的。

忽想起昨儿这丫头的样子,不禁低笑了一声,这丫头还真是,明明是算计着为胡家找靠山,却仍能如此坦荡,天下间还真难找出第二个来,或许是因为在她心里只要是为了家人,做什么都应该,所以才如此,真不知什么时候,她能把自己也当成她的家人看待,自己这一生便再无所求了,至于安乐王,只要这丫头有心回避,安乐王这辈子都不会看破这一出李代桃僵的把戏,不过还得尽快把亲事定下来,自己才能安心。

正想着就见青羿迈了进来,一进来就拱手:“我可是专程来倒喜的,恭喜恭喜,终于夙愿得偿,这几年的心思终究没白费了。”

敬澜倒也大方笑了一声:“你倒是个消息灵通的,还没定下来呢。”

青羿笑道:“我这仨妹子里,数着小翎儿这丫头的主意最大,爹娘又由着她,她若不应,任你是天王老子来了也白搭,所以说,只她点了头,这件事儿就成了。”

第6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