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敬澜忽道:“你这当大舅哥的就不怕我这个妹夫歪带你妹子不成。”

青羿笑了,指着他:“若是你娶的是青羽青青,我倒真担心,可你娶的是翎儿,我反倒有些替你担心了,这丫头什么性子,你就可比我清楚,是个能叫人歪带的吗,你若真有这样的本事,也不至于又是托着不科考,又是学骑射拳脚的,足足折腾五年了,你我兄弟也不用藏着掖着,谁还不知你是为了翎丫头呢。”

陆敬澜叹了口气:“你们都能知道我的心,唯独这丫头不知。”

青羿:“你也别怨翎儿,你别看她聪明伶俐,那是别人的事,真到了她自己身上,就容易犯糊涂呢,她若真心里没你,如何会应下亲事。”

陆敬澜道:“我也不是怨她,只是这几年见她总避着我,心里有些忐忑罢了。”

青羿:“要我说,你们俩就是太聪明了,这聪明人有时候就容易做傻事,明明彼此心里都有数,却非要磨叽这么多年,不管怎么说如今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也不枉你这些年的心,说起来,以后你也得管我叫大哥了,你不会给子盛一样赖皮吧,这可不论年纪大小,辈份在这儿摆着呢,要不敬澜你今儿先叫我一声,叫我受用受用。”

陆敬澜:“我这声大哥,还得些时候呢,不过子盛这个大哥,你倒是快受用了,你回来不就是送亲的吗,到时候子盛来迎新娘子,别说让他一声大哥了,叫多少声,他也不敢赖皮了。”

青羿笑了起来:“这倒是,不瞒你说,我这么着急赶回来,就是想着亲耳听他叫我一声大哥呢,这小子可是赖皮了五年呢,得了先不说这个了,反正你们俩都是我妹夫,这事儿打到那儿都差不了,说说举试的事儿吧,我跟子盛还罢了,你怎么也来凑这个热闹,倒不如明年二月里,直接参加会试,也省的一场折腾。”

敬澜:“我跟子盛这样的直接入荫监的,看似风光,其实不然,就比如你,一步步从童生试考上来,谁能轻看,若不经了乡试便会试中了,不定别人要说是靠着祖荫中的。”

青羿:“靠祖荫怎么了,理这些酸话作甚,我是想靠靠不上,才一步步考的,说实话我这几年可比前些年刻苦多了,我们州里学政大人是严先生的故友,若我没考过,丢的可是先生的脸面,若我聪明些还好,偏偏资质在这儿摆着呢,不刻苦些哪成啊,说起来,我们家兄弟姊妹几个里数着小翎儿最是个念书的料,可惜不能考科举,不然哪还用得着我这么费劲巴拉的折腾呢。”

敬澜点点头:“翎儿是聪明,可你也不用如此妄自菲薄,我可是听先生说过,你童生试写的那篇策论可是精彩之极。”

一句话说的青羿有些汗颜低声道:“这里头有个缘故,敬澜也不是外人,说与你也不要紧,是小翎儿不知使了什么法子,扫听了学政大人的好恶,说这位大人最重策论,让我在策论上下功夫,力求分条析理,解纷排难,多写自己的观点,一事一议,并且要简洁有力,犀利练达,我是照方抓药,这才侥幸中了个头名。”

敬澜愣了愣嗤一声乐了:“这丫头这是用的孙子兵法啊,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青羿:“我先头说这是投机取巧,大丈夫不屑为之,被这丫头好生数落了一顿,说我迂腐,什么投机取巧,又没偷没抢的,有什么不屑的,说我念书念傻了,学了一身读书人酸腐的臭毛病,说要是我自以为清高,干脆躲到深山老林里头,茹毛饮血去算了,你说这丫头嘴巴毒不毒。”

敬澜叹了口气道:“这丫头悟了,看的比谁都明白呢,她是为了你好,你是胡家的长子,又是先生的记名弟子,若童生试都考不过,真不好交代呢,不过我却不知这丫头还看兵书战策。”

青羿:“翎儿什么书不看,莫说兵书,药书都看呢,小脑袋瓜里什么都有,越看书,心眼子越多,作为兄弟我可得提醒你一句,成亲后仔细些别给这丫头算计了去。”

敬澜笑了起来:“叫她算计就算计了,有什么。”

青羿不禁暗暗摇头,这还没成亲呢,就能遇见敬澜在家里的地位了,肯定事实都听翎儿的。

青翎既点了头,这门亲事就算定下了,陆夫人叫人回京给陆家报信儿,顺便也准备过定的彩礼,跟翟氏商量着等青羽的喜事过去,就选吉日,翟氏从心里觉着有些太急了。

陆夫人却道:“好容易等到翎丫头点了头了,你不知敬澜,昨儿跑到你们房后的桃林里转了一宿才回来,我瞧那意思,高兴的没边儿了呢,他的性子妹妹也知道,这么个性子,却一声一声催着我定日子呢,可见心里有多着急,妹妹就当心疼心疼敬澜,早些把事儿定下,敬澜也能安心举试。”

翟氏这才答应了下来,喜事儿传得快,不过一天功夫,胡家上下没有不知道的,姑姑尤其高兴,拉着翟氏一叠声的道:“我就说,翎丫头是个有造化的,人都说三岁看老,从小我瞧她有出息,瞧瞧可不让我说着了吗,陆家可是世族大家啊,翎丫头过了门可就是大家里的少夫人了,这体面,别人做梦也想不来呢,世宗也知道了吧,不定多高兴呢。”

翟氏摇头:“这话大姐可说差了,这几个孩子里头世宗最疼的就是翎丫头,心心念念的不想把她嫁出去呢,昨儿晚上还埋怨我不该这么早应了这门亲,说翎丫头年纪还小,再过个三两年也不晚。”

胡氏愕然:“这可是糊涂了,十五还小啊,再过三两年,不就成老姑娘了吗,更何况是定亲,又没说立马过门,早什么啊,咱们乡下地方,十一二定亲在寻常不过了,十五都大了呢。”

又问:“可说了何时过门?”

翟氏:“敬澜到底大了,又是陆家老太爷最看重的孙子,月容跟我商量着说明年等翎丫头满了十六,就把他们的事儿办了吗,世宗别扭的正是这个呢,心里头本来就舍不得闺女 ,还这么急,能不别扭吗。”

胡氏:“要我说,这么好的姻缘,打着灯笼也南找呢,既定了快着把事儿办了也好,免得生出什么变故 ,再说青羿眼瞅就考举人了,翎儿成了陆家的少夫人,两家便更亲了一层,有了陆家,也是个照应。”

翟氏知道自己这个大姑姐儿就是乡下姑娘,对陆家这样的官宦世族,打心眼里敬畏,总觉得翎儿嫁给敬澜是高攀了,不过心却善,疼侄女,从心里盼着青羽青翎能嫁的如意,便不跟她再说这些,岔开话题,说起青羽出嫁的事。

胡氏道:“说起来,咱们安平县虽离着京城不远,可也是一天的路呢,更何况花轿走得慢,到了京得走几天啊。”

翟氏:“这事儿早商量好了,花轿从咱们这门抬出去,出了安平县,就换成了马车,到了京城外有翟家的庄子,停一宿,转过天再迎到翟府拜堂,也是赶得巧,这连着的两日都是黄道吉日,宜嫁娶。”

胡氏:“这么说姑爷不来咱么安平县迎亲了。”

翟氏:“先头我是说不让来了,折腾个什么劲儿啊,可我兄弟不答应,说礼数上一点儿不能差,子盛也非要亲自过来迎,我也就应了。”

胡氏笑道:“到底是从小一起长起来的,情分不同,不定盼了多少日子,才盼到娶过门呢,哪能不亲自来迎,你瞧着吧,过了门新婚燕尔不定怎么离不开呢,等到了明年,再填个大胖小子可就齐了。”

胡氏说到大胖小子的时候青羽正好进屋,听了个满耳朵,一张俏脸顿时红了起来,撩着帘子的手僵在这儿,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身后的周领弟却笑道:“有什么害臊的,早晚的事儿,快进去吧,今儿做得的这几身衣裳,得忙着试,不合适的紧着改了,这离着正日子可不远了。”青羽这才满脸通红的走了进来。

正日子选的是三月初八,上上大吉的好日子,是胡老爷特意庙里叫老和尚算的,忙活着一晃眼到了初七。

今儿晚上是大姐在家里待的最后一天,零零琐碎的事儿到了今儿也都料理好了,这出嫁前一天倒空闲了下来,青翎本打算叫着青青,姐仨在一处待上一天,好好说说话儿,毕竟过了今儿,大姐就走了,虽说嫁的是表哥,到底也成了人家的人,便偶尔回来,也不能在娘家常住了。再想一处里说话玩笑,可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不想青青却不知怎么别扭了上来,这些日子连屋子都不出,青翎去找她,连门都没进去,春分那丫头在廊子外头立着,一脸尴尬的说:“三小姐说身上不好,不想见人。”

青翎颇为失望,只得隔着窗子道:“那我先去,一会儿你若觉得好了些,过去找我们,大姐明儿就走了,想着姐妹们一起说说话儿呢。”

第64章

青翎刚迈出廊间的小门,就听见春分的声音:“三小姐这是怎么了?大小姐跟表少爷定亲的时候,您不是还高兴来着吗,怎么到了二小姐这儿,却别扭起来了,依着奴婢的想法儿,大小姐跟二小姐都嫁的好您才该高兴呢,表少爷跟陆家少爷眼瞅就要举试了,若得高中,往后可就成官老爷了,有这么两位当官的亲姐夫,三小姐您挑一个如意郎君还难吗,何必要跟二小姐闹别扭呢,虽说是亲姊妹,可您这一回两回三回四回的闹,多深的姊妹情份,怕也要淡了,更何况,明儿可就是大小姐出阁的日子,这一走就不知多早晚再见呢,您难道就不想跟大小姐说说话儿。”

青翎暗暗点头,虽这丫头前头如意郎君的话有些不妥,后头这几句却说到了自己心坎儿里,遂停住了脚步,想着青青听不进自己的话,春分是她跟前儿的丫头,劝她的话许能听进几分。

不想,却听见屋里哐啷一声,仿佛是什么物件儿摔了,接着便是青青恼火的声音:“什么如意郎君?哪来的如意郎君?你这是成心埋汰我呢,还是想看我的笑话?你也不看看我是什么鬼样子,额头长了这么块难看的胎记,还奢望什么如意郎君,岂不可笑,有人要就该偷笑了,我可没有她们俩的造化,一个嫁的比一个好,一个比一个高,心里不定多欢喜呢,我算什么,便是亲姐妹又如何,打一出生就分出了高下,哪儿哪儿不比我强,我去做什么,比着我这么个不提气的妹子,更显的她们命好,我才不上赶着填这个缺儿呢。”

小满听了,脸都气红了,刚说拖着自家小姐回去,没得好心当成驴肝肺,在这儿听三小姐这些酸话,侧身一找哪还找的见人,青翎已经快步进了屋,知道二小姐这是不忍了,心里头松了口气,二小姐一味退让,三小姐倒越发不知情,与其如此,干嘛还让着,即便是亲姊妹,也没说三天两头就闹脾气的,当姐姐的就活该不成。

刚要跟进去,却给谷雨一把抓住:“你跟去做甚?”

小满道:“我去帮着咱们小姐啊。”

谷雨扑哧一声乐了:“你这丫头满嘴里胡说八道,都不过脑子吗,三小姐再有不是,也是主,若是平日里说笑话,咱们当丫头的逗笑插个话不妨事,这时候可是吵架,你进去帮什么?怎么帮?老实的在这儿候着吧。”

小满挠挠头:“可要是真打起来,二小姐指定让着三小姐不是吃亏了吗。”

谷雨:“姊妹间哪有算计吃亏占便宜的,再说,你自小伺候二小姐,比我多好些年呢,二小姐的脾性还能不清楚吗,最看重的便是亲情,放心吧,打不起来,你瞧春分都比你机灵,这不是躲出来了吗。”

小满抬头,果然春分跑了出来,忙过去刚要问,就听里头自家小姐的声音传来:“这么多年了我们让着你护着你,不想你竟这般看待我们,你额头长了胎记又如何?天塌下来了吗?当吃当喝,当着你过日子了吗?要是都跟你似的,人家那些缺胳膊断腿,生下来就眼瞎耳聋的怎么办,我们是嫡亲的姊妹,难道还要分个高低不成,我跟大姐定了亲就是高了,你没定就低了,听你的话,我们还能拿你这个亲妹子垫脚吗。”

青翎是真气坏了,这么多年始终觉得青青年纪小不懂事,可今儿青青这几句话又哪是年纪小能说出来的,这是打心眼儿里要生分呢。

青青却看都不看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额头厚重的刘海,开口道:“胎记没长在你脸上,你自然乐的当好姐姐,博一个爱护弟妹的好名声,让外人赞你贤良淑德,说我胡搅蛮缠,我这辈子是比不过你了,你从生下来就比我强,比我聪明,比我好看,比我能干,比我有本事,既能诗会文,又能帮着爹做买卖,就连大哥你都你能帮着他考试,我知道你有能耐,就连陆家这样的世族求亲都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你才勉强点头。

我算什么呢?不过胡家养的一个废物罢了,自小好事儿就轮不到我头上,好亲事更是如此,谁都知道胡家有两个花容月貌的小姐大小姐温婉贤良,二小姐聪聪慧机敏,一提到三小姐,就都不言语了,背过身儿去说我是个丑八怪,我知道我丢了胡家的人,可我连屋子都不出了,二姐做什么还非要我出去不可,你按的什么心,是想让别人都知道我有多丑,你有多好看吗?”

青翎不可思议的看着她,这大约是青青跟自己说过最长的话,以前自己多希望这个内向沉默的小妹,能多跟自己说几句,可今天才知道,自己宁愿她不说,因为说的多了,就会叫人心寒,如今正在春天,自己却如置身寒冬一般,从心里往外冒寒气。

青翎看了她许久:“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聪明,我只是尽自己所能的想帮爹娘,我没想过嫁的多好,多高,我只是单纯的希望胡家现在的安乐日子,能永远过下去,如果可能,我倒是宁愿不嫁。”

青青抬头跟她对视良久,别开头:“不嫁,我才不信呢,便你真瞧不上陆家,难道也瞧不上敬澜表哥吗?”

青青愣了愣,不明白姐妹这儿说着好好的怎么就拐到陆敬澜哪儿去了,正要说话,就听她娘咳嗽了一声:“老远就听见你们姐妹这儿叽叽喳喳的,说什么呢,这么热闹,也跟娘亲说说。”说着一脚迈了进来。

细想想今儿这场嘴吵得实在没意思,若是让娘亲知道这么大了还吵嘴,不定怎么数落两人呢,故此两人都没吭声。

翟氏的目光划过青翎的神色落在青青身上,不自觉皱了皱眉,刚姐俩吵嘴那些话,她在窗户外听虽没听全,也听了个大概,是听见实在不妥了,这才出声儿。

知道问题就在小女儿身上,便跟青翎道:“你大姐明儿就出阁了,你还不去跟她说说话儿,这一嫁了人,你们姊妹再想说话儿,就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青翎这会儿也有些后悔,自己到底比青青大,以前那么多年都知道让着,怎么今儿就动起肝火来了,况且,还耽搁了跟大姐说话儿,实在不该。

想到此跟青青道:“二姐今儿有些毛躁,若说了什么不妥当的话,妹妹也别往心里头去,你既身上不好,二姐就先去大姐哪儿,你若觉得好了再过去。”撂下话走了。

青翎一走,青青更不吭声了。

翟氏看了她好一会儿,方才开口:“娘恍惚总觉得你们还小呢,可一晃眼儿的功夫,你们就都大了,嫁的嫁,娶的娶,有了媳妇,有了女婿,就有了你们的小家,爹娘就离的远了,遇上事儿想帮,也不一定能使上劲儿,可亲兄弟姊妹不一样,一奶同胞,血脉相连,你们这一辈子都是最亲的,甚至亲过你们将来的夫婿,是,娘这几年是时常庆幸生了你二姐。”

翟氏说道这儿顿了顿,见青青咬着唇,一副委屈样儿,不仅叹了口气:“娘知道你羡慕你二姐的好姻缘,可这姻缘却是上天一早注定好的,你想想敬澜刚来咱们家养病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儿,他那毛病可是胎里头带来的毛病,难治的紧,后来在咱家才养好了,别人都信那灵惠寺大和尚的话,可你是亲眼见的,若不是你二姐,敬澜这病不定怎么着了呢,小时候听你外祖母说过一句话,这姻缘若是对的,便隔着万水千山,也能跑到一起,只在一起两人便会越来越好,若是错的,便不得个好结果了。”

青青低声道:“娘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何尝说羡慕二姐的好姻缘了?”

翟氏深深看了她一眼:“有件事儿你的想明白,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好姻缘歹姻缘,也要看你自己,娘只能告诉你一句话,知足常乐,行了,不早了,你歇着吧,娘还得去前头瞧瞧。”

翟氏出了跨院,翟婆婆小声道:“您今儿怎么跟青丫头说了这么多,莫不是瞧出了什么?”

翟氏:“我倒希望是自己猜错了,可你瞧瞧青青这丫头屋里的摆设,这些年换了有几岔儿了,唯有对面墙上那副字却始终没动地儿,奶娘说是为什么?”

翟婆婆愣了愣:“那副字我记得是前些年二小姐送给三小姐的,一直挂在墙上。”

翟氏:“奶娘不知,这幅字虽是翎儿送给青青的,却是叫敬澜亲笔写的,刚我一眼瞧见,又想起这些年青青总跟翎儿闹别扭,就怕这丫头有了别的心思?”

翟婆婆一惊:“小姐是说,青丫头对敬澜少爷…”翟婆婆话未说完就意识到这话可不能说出来,忙捂住了嘴。

如今敬澜跟青翎的亲事,虽没过定也是谱了,敬澜从名分上可是青青的二姐夫,这要是青丫头真有什么心思露出去叫人知道,成什么了,忙道:“不能吧,那时候青丫头还小呢?”

翟氏:“但愿是我多想了…”

第65章

青翎一进屋就瞧见青羽正撑着脖子直勾勾盯着对面案头的红盖头发呆,脸上的神情似欢喜又似忐忑,瞧得极为出神,连自己进来都不知道。

青翎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大姐想什么呢这般入神,是想表哥了吗?”

青羽回过神:“想他做什么?”

青翎笑了起来:“是不用想了,明儿就能见着了。”

青羽脸一红,往外头瞧了一眼:“青青没来?”

青翎摇了摇头:“青青说身上不好,今儿就不过来了。”

青羽端详她半晌:“是又跟你别扭了吧,这丫头也不知她成日里想些什么,怎么总跟你过不去呢,你等着我去拖她,不来也得来。”说着下地要走。

青翎急忙拦着她:“我回来的时候娘亲正好过去,这会儿正跟青青说话儿呢。”

青羽停住脚:”娘劝劝她也好,可惜我在这儿在家里这最后一日,本想咱们姐妹在一起说些体己话的,倒不成了。”

青翎拉着她坐下:“大姐刚你想什么呢,瞧着仿佛有些担心?”

青羽有些不自在,半天才道:“姐也不瞒你,姐是有些担心,虽我跟表哥是青梅竹马的情份,舅舅又自来疼咱们,可是舅母的性子,却让我拿不准。”

青翎:“姐是怕过门之后舅母会为难你?”青羽微微点了点头。

青翎:“舅母能挑姐的,不过就是咱们胡家的门第罢了,那也是过去,如今大哥中了秀才,若今年再中乡试,就是举人了,咱胡家比她翟家也不差什么,再说,她自己什么出身,不过一个商户之女罢了,若不是舅舅蒙难的时候知了赵家的恩情,咱们的舅母怎会是她,当初舅舅没嫌弃她的出身,她又凭什么嫌弃咱们家。”

青羽瞪了她一眼:“听你这话是让我刚过门就跟婆婆打仗不成,真如此,岂不成了恶媳妇儿,不知叫人怎么戳脊梁骨呢,平日里你这丫头最是个有主意的,怎么今儿尽是馊主意,姐真不信,等你嫁到陆家敢对表姨如此,便妹夫心里再爱你,也断不会依你如此行事。”

青翎:“咱们姐妹好好的说话儿呢,提他做什么?”

青羽见她难得有些扭捏,不仅笑了起来:“真难得你还知道害臊,我只当你这丫头是铁打的脸皮呢,提妹夫怎么了?你们俩虽没正式过定,如今家里谁还不知,你等着,过不了多少日子,就该选吉日过定礼了,我可眼瞅着呢,看你嫁到陆家去怎么跟表姨打仗。”

青翎:“我是给姐提个醒儿,跟婆婆打仗是婆媳之间的下下策,蠢媳妇儿才会如此,聪明的断不会做这样的事儿。”

青羽白了她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跟你姐这儿逗闷子,快说些正格的,你在舅舅家住过几个月,怎么也比我知道底细,快跟姐说说,怎么才好?”

青翎叹了口气:“这好跟歹端看她看你顺不顺眼了,若看你顺眼,便错了也是对,若不顺眼对了也成了罪过,咱们都读过孔泉东南飞,刘兰芝那个恶婆婆哪讲什么道理呢。”

青羽想起那首诗,心里沉了沉,低声道:“舅母不会吧。”

青翎:“舅母或许不会这般过分,但挑刺儿是肯定的。”

见大姐脸色有些白,青翎道:“不过大姐也别太担心,不是还有表哥吗,姐就记着在舅母面前,只要是错事都往表哥身上推,好事儿都往自己身上揽就是了。”

饶是担心,青羽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可是胡说,这么着不成冤案了吗,你表哥可比戏文里的窦娥还冤枉了,那我成什么人了。”

青翎:“姐是表哥的媳妇儿,替自己媳妇儿抗点儿错儿怕什么,这样的男人才有担当,更何况,表哥是舅母的亲儿子,姐这个媳妇儿可是外人,便表哥有多大的错,到了亲娘哪儿还能问罪不成,最后不过不了了之罢了,若这错摊在姐身上,可就不一样了,舅母必然捏着不放。”

青羽:“捏着不放又如何?至多不也就是数落几句,我听着就是了。”

合着自己说了这么多,她姐都没领会到精髓,只得更直白的道:“若错在大姐身上,可不是数落这么简单了,以舅母的性子,必然会闹得人尽皆知,舅舅,表哥,甚至亲戚们,都知道大姐犯了错,一次两次许还能过去,若是次数多了,便表哥再爱姐姐也要腻烦了,到时候,姐辩驳的话哪里还听得进去,夫妻之间没准就生了嫌隙,这嫌隙一生就离心了,夫妻若离心,大姐您往后的日子怎么可能顺当。”

青羽沉默良久:“若依着你,姐岂不成了奸猾之人,叫表哥怎么看待我呢。”

青翎笑了起来:“大姐还真是,夫妻之间论什么奸猾,关上门儿姐跟表哥说两句好话儿,便让表哥下刀山,估摸都乐不得的去呢。”

青羽脸一红:“胡说什么呢,我怎么会让表哥下刀山。”

青翎嘿嘿一笑:“我就是个比方,比方当不得真,大姐别在意。”

青羽仔细想了想,越发觉得青翎的话有理,夫妻之间关上门再认错有什么,只在公婆跟前儿别犯错就是。

想到此,不禁道:“真不知你这丫头脑袋里怎么来的这么多鬼主意,这会儿我倒替妹夫有些担心,他那么个温润君子,偏生遇上你这个赖皮丫头,这一辈子还不知要吃多少亏呢。”

青翎嘟嘟嘴:“谁让他吃了,不乐意吃拉倒,正好一拍两散,我还不嫁了呢。”

青羽笑的不行,指着她:“你还真是个没良心的丫头,妹夫对你的心思,这些年谁不知道,好吃的,好玩的,少忘家里送了啊,你倒是一点儿都不领情,说出这样的话,若叫妹夫听了去不定多伤心呢。”

青翎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低下头半天才嘟囔了一句:“谁让他费心了…”

青羽摇头:“刚还跟我说的头头是道的,怎么一到了你自己身上就糊涂起来了,翎儿,你别依仗着妹夫爱你就摆架子,这男人的心可禁不住凉,你这几盆冷水浇下去,若是凉透了,可就再也热不起来了。”

青翎愣了愣,自己对陆敬澜摆架子了吗?

青羽见她的样子,暗暗摇头,这丫头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什么事到了自己身上就犯起糊涂来了,不过青羽一点儿都不担心青翎,这丫头太聪明,聪明的自己都想不出世间还有什么事儿能难倒她,更何况,陆敬澜如此爱青翎,这份执着的深情,连爹娘都感动了,不然又怎会答应亲事,尤其爹爹,翎儿可是爹的心头肉儿,刚自己说的那些话,不过是自己危言耸听,陆敬澜若真如此容易就冷了心,哪还能到这会儿,自己只是想点点这丫头,对敬澜好些罢了。

姐俩这儿正说话儿呢,翟氏走了进来,后头的翟婆婆手里捧着个看上去老旧的木头匣子,匣子上刻的暗着过瓜瓞绵绵的纹样,不算精美,瞧着却极古老的样儿。

青翎好奇的凑了过去:“这个盒子里什么?”脑袋刚凑过去,就被翟氏一指头点了回来:“这个你可不能瞧,时辰不早了,你姐明儿一早还得起来梳妆,你就别再这儿搅合她了,回去睡你的是正经。”

这越不让看,青翎越想看,腆着脸凑到她娘跟前撒娇:“娘亲那盒子里指定装了点心对不对?”

翟氏见她赖皮的样儿噗嗤一声乐了:“少跟娘这儿磨,磨了也不给你瞧,快回去睡,不然,明儿顶了两个黑眼圈,可不好看。”说着扬声招呼谷雨小满:“快伺候你们小姐回去歇着。”

青翎见撒娇无效,只得带着两个丫头回自己屋去了,回了屋就问小满跟谷雨:“你们说翟婆婆手里捧得那个盒子里到底是什么宝贝?娘连看都不叫我看?”

小满道:“就是说,二小姐看一眼也不妨事啊。”

青翎托着腮帮子:“谷雨你比小满聪明,你说说那盒子里是什么?值得娘这么藏着,你脸红什么?我问你话呢?”

谷雨低了低头半天才道:“奴婢虽不知那盒子里什么,却能猜到一二,前些年在家的时候,碰上我们家邻居的姐姐出嫁,我们几个孩子去瞧热闹,村子里的小子淘气,不知怎么就钻大人家的嫁妆箱子里去了,从里头翻出个盒子来,说是找着了新娘子私藏的点心,就给打开了,我便看了个正着。”

青翎好奇的道:“是什么点心?还用藏在箱子里。”

谷雨小脸更红摇摇头:“不是点心,是,是一个木头雕像,一男一女在一起的,没怎么看清就给人发现了,忙着夺了过去,还把那几个淘小子打了几巴掌。”

青翎歪着头:“一男一女在一起的木雕怎么了,值当这么藏着?”

谷雨吱吱呜呜半天才道:“那不是寻常的木雕,是男女光着身子的。”

噗…青翎刚喝进去的一口茶,都喷了出来,这会儿要是再不明白,就真是傻了,自己怎么忘了,古代结婚前是有这个流程的,娘亲自教授女儿人伦大事。

不过青翎真是十分好奇,娘亲这么有水准的女人,怎么教这种事儿…

第66章

转过天儿,天刚蒙蒙亮,青翎就起来了,忙着招呼梳洗拿衣裳,小满拢起床帐道:“时辰还早着呢。”

青翎跳下床:“早什么,刚我就听见娘亲的声儿了。”

谷雨拿着衣裳进来:“今儿是大小姐出嫁的正日子,夫人自然要早些过来,二小姐倒不用这么早,这会儿大小姐屋里人正多,二小姐便去了,也跟大小姐说不上话。”

青翎:“不说话,多瞧瞧大姐也好啊,大姐这一嫁出去,不知什么时候再见了呢。”

小满:“二小姐您这可是那句叫什么来着?对,杞人忧天,咱们大小姐嫁的是亲娘舅家,又不是外人,您若是想大小姐了,一天的快马不就到了吗,自己的亲娘舅家,想住多少日子还不住多少日子,舅老爷最疼二小姐了,巴不得二小姐常去呢。”说着自己吃吃笑了两声:“更何况,再等两年,二小姐嫁了,陆家跟咱们舅老爷的府邸就在一条街上,您想见大小姐还不容易,走两步就到了。”

青翎白了她一眼:“就你话多,便再能见能跟现在一样吗。”

谷雨服侍她换了衣裳,扶她坐在妆台前,一边儿给她梳头发,一边儿道:“有道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莫说姐妹,便是亲生父母,也不能跟一辈子啊,奴婢知道二小姐舍不得大小姐,可这些事儿,也得瞧开了才好,小满的话是,等您嫁到陆家,跟大小姐就近了,时常见面彼此有个照应,已是极难得了,有好些亲姐妹,嫁的天南地远,一辈子见不着面儿也有的是呢。”

青翎叹了口气:“是啊,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便是亲姐妹也不可能永远在一起。”

谷雨听她说的伤感,怕她难过,忙岔开话题:“二小姐难得穿这样鲜亮的颜色,今儿这一上身,倒真好看。”

青翎这才低头瞧了自己一眼,谷雨给她拿的是一件淡粉衣裳,料子轻软,做裙子最好,淡淡的粉色绉纱,走动起来,如烟似雾的。

谷雨从首饰匣子底层拿出一支桃花簪,簪头是一朵桃花,给她插在头上,又去拿了同样的耳坠子,端详了端详道:“陆家夫人的眼光真好,这是去年二小姐生辰的时候,陆夫人叫人送来的,样式瞧着简单,小姐戴上真真儿的好看。”

青翎瞟了镜子一眼,见打扮的不太繁复也就罢了,至于好看不好看,这样的日子,她是没什么心情的,虽说是大姐的好日子,于她来说却是别离,这满腹的离愁别绪压在心里,心情哪好的起来。

谷雨轻声道:“今儿是大小姐大喜的日子,二小姐该高兴些才是,若您不欢喜,大小姐瞧了又怎么能放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