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许情深还真回答不出来。

蒋远周并未继续太长的时间,手伸出来后,他将被子给她盖好。

许情深比许明川先出院,赵芳华得知儿子的事情,免不了伤心难受,直说最近真是撞了鬼,家里接二连三出事。

蒋远周推着轮椅往前,许情深腿上披了条毯子,她觉得浑身不自在,“我可以自己走。”

“恢复的这段时间,不要轻易走动。”到了车前,蒋远周将她抱了上去。

开出医院后不久,许情深看到前面有两辆车停在路边,跟蒋远周的车汇合后,便逐一发动引擎跟上。

“我们不回九龙苍吗?”

“先去办点事。”

车子径自开到了万毓宁所住的别墅区,保安检查严格,司机落下车窗,老白低声说了几句,车子就被放进去了。

此时,方晟正站在阳台上眺望远处,视线内陡然出现几辆车,蜿蜒过茂盛的绿化,直逼而来,到了门口,为首的车子率先停稳当,老白是第一个下车的。

方晟目光轻抬,嘴角不由勾笑,看来那件事,蒋远周是不肯善罢甘休。

老白打开后车座的车门,蒋远周挺拔的身躯钻了出去,司机将后备箱的轮椅拿出,蒋远周伸手将许情深抱上轮椅。

方晟视线紧锁住不远处,许情深张望下四周,“这是哪?”

“进去了就知道了。”

方晟往后退了步,然后转身进入卧室,正好保姆在门口敲门,他招了下手,“你给家里那边打个电话,就说蒋远周来了。”

“是。”

方晟并未立马下楼,保姆出去后,他走进洗手间,涂抹上洗手液后一遍遍洗净双手。

蒋远周推着许情深往前走,门口的人毕恭毕敬喊声蒋先生,却犹犹豫豫不肯放行,老白冷着脸上前步。“别忘了你们以前是跟着谁的。”

“可是…”

“蒋先生在这,你们敢造次?”

“不敢。”

许情深坐在轮椅内,抬头仰望这座华丽如宫殿般的别墅,院子内的喷泉掩住了身后的几句说话声,坚不可摧的铁门徐徐打开,蒋远周带着她大步往里走。

万毓宁还在家养伤,身上披了条毛巾毯,懒洋洋地在沙发内看着电影。

门口传来一阵动静,保姆快步跑进来,万毓宁坐起身,就看到蒋远周带着许情深进入了客厅,她杏眸微睁,“远,远周,你怎么来了?”

老白的身后,那日在宾馆的两个男人被押了进来,万毓宁面色微白,放在沙发上的两条腿挪了下去,“这是干什么?”

许情深反而有些无措,事先压根不知道蒋远周会把她带到万家来,万毓宁站起身,视线在蒋远周身上逡巡,“远周。”

“万小姐,这盒药你不陌生吧?”老白将兜里的东西掏出来后,放到桌上。

万毓宁眸光轻扫了眼,“我不知道这是什么药。”

“这两人可是全都招了。”

万毓宁恼羞成怒,双手紧紧攥着,“你们什么意思?远周,你看我这样,你问问许情深是谁干的!”

“是我干的,”许情深毫不犹豫地承认,“那万小姐做过的事,也敢认吗?”

“我…我没做过,我为什么要认?”

蒋远周坐向一旁的沙发,朝身侧的人递个眼色,其中一名男子被押过来,蒋远周起身朝着那人的腿弯处重重踢了下。几乎是惯性,他啪地跪倒在茶几前,蒋远周瞥见旁边的果盘内放着把水果刀,他一把拿过来,手起刀落,尖刀扎进了对方的手背。

“啊——”

许情深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就见万毓宁咚地坐回沙发内,男人凄厉的撕喊声震耳欲聋,“万小姐,救命,救命!”

万毓宁唇瓣哆嗦,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别,别喊我,跟我没关系。”

蒋远周按住对方的手掌,然后将刀子往外拔,那名彪形大汉痛得脸都扭曲了,蒋远周朝他看了眼,“怎么拔不出来,是不是卡住了?”

说完,他左右使劲扭动刀把,男人脸皮子颤抖,话语含糊不清,“药是万小姐的,是她说赏给我们一个美女,让我们别客气…”

“你胡说八道!”万毓宁气得浑身发抖,客厅内站着的都是蒋远周的人,她顿时觉得孤立无援,“远周,你信我。”

“怎么回事?”这时,一道声音从二楼传了下来,方晟一步步下楼,许情深抬眼,他的模样,同她记忆中的真是没什么两样。一件黑色的宽松毛衣、一条休闲牛仔裤,卷起了边,脚上是双轻松舒适的棉布拖鞋。

他依旧丰神俊朗,他依旧风度翩翩。

万毓宁听到这阵声音,心里瞬间有了底,她轻轻喊了声,“方晟!”

方晟走上前,目光掠过坐在轮椅上的许情深,视线未作丝毫逗留,便看向了万毓宁。

“蒋先生亲自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万毓宁切了许明川一根小指,还差点逼死了许情深,你不会不知道吧?”

方晟揽住万毓宁入座,目光同蒋远周交锋,“有什么证据吗?”

“我带来的人就是最好的证据。”

“这也不能说明什么,也许是有人蓄意陷害呢?”

许情深以为自己听错了,视线一瞬不瞬紧紧盯向对面的方晟,蒋远周轻笑了下,“你这样放任万毓宁,可不是好事。”

“就算真的不好,毓宁的前二十年,不也是被你这样放任过来的吗?”方晟目光同蒋远周对上,眼里有着明显的挑衅。

“所以,我放纵出来的女人,我来收管。”蒋远周忽然站起身来,颀长挺拔的身子走到万毓宁跟前,他朝她伸出了一只手,“毓宁,让我看看你肩膀上的伤。”

方晟坐在旁边没动,万毓宁有些摸不清状况,蒋远周忽然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向前,她原本是坐着的,一个趔趄令她跪倒在地上,蒋远周按住她的手腕,将她握成拳的五指掰开。

“远周,你要做什么?放开我!”

“你把别人手指切下来的时候,怎么就没害怕过?”

蒋远周拿过旁边那把带血的水果刀,刀刃刺进万毓宁分开的指缝间,尖锐的刀口压在了她小拇指上,万毓宁吓得动都不敢动,“远周,一直以来你都不管我的,我做了再出格的事你都会帮我,为什么现在不行?我没错。”

许情深盯看着蒋远周的侧脸,她看到了他眼里的复杂,男人握紧的刀子往下轻压,万毓宁小指上渗出血来,“因为你以前是我的人,可现在我的女人是别人了,懂吗?”

“不要——”万毓宁撕心裂肺地痛喊,“别动我的手,不要。”

方晟冷眼旁观,万毓宁是要吃点苦头才行的。

老白押着另一个男人过来,蒋远周抬起手臂,将刀子扎进对方的手腕,温热的血沾到万毓宁的脸上,她忽然没了声响,完完全全喊不出来,眼睛圆睁着,右手手臂失控般抖动。

方晟见差不多了,起身拉过万毓宁,目光冷冷望向蒋远周,“蒋先生,这可是在万家。”

蒋远周丢开手里的刀子起身,“我要找的就是万家。”

“这件事,说到底没有真凭实据。”

蒋远周就站在许情深的身侧,她抬头能看到他指尖沾染上的鲜血,她从未见过这一面的蒋远周,居然对万毓宁都能下这样的手。她喉间艰难地吞咽下口气,“方先生,这件事,我和我弟弟是受害者,我就是最好的证据。”

方晟揽着万毓宁,她在他怀里不住哆嗦,他在万毓宁的后背轻拍两下,一直没有正视过许情深的双眼,在听清楚这句话后看向了她,“许小姐,你这话就算上了法庭都没用,哪有受害者给自己作证的?”

许情深朝那两个男人看去,“那他们的话呢?也不可信?”

“这世道,有钱能使鬼推磨,你也不能排除是有人想陷害毓宁。”方晟的话,一字一语,铿锵有力。

许情深眼里的身影逐渐恍惚起来,她至今没想过,跟方晟会处在这样对峙的场面上。

蒋远周回身,坐在了她的后面,许情深看眼万毓宁,这娇小姐原来也就是个绣花枕头,一见到血就吓成这样。“所以一切伤天害理的事,在你这都不算什么,是吗?”

“毓宁身上的伤,我已经不跟你计较了,许小姐还要咄咄逼人?”

许情深喉间干涩,裂开似的痛令她不能很快答话,她收回最后的一点点感情,“既然这样,方先生能保证,方太太以后绝不找我和明川的麻烦吗?”

“你要知道,我们的孩子是被许明川害死的。”方晟眸光清冽,看她的视线没有夹杂丝毫的个人情感。

“那件事跟明川没关系!”许情深失控般怒吼出声。

方晟却将一把情绪控制的极好,“许小姐不必这样,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就算明川做了不该做的事,但我们已经付出代价了…”

方晟揽紧怀里的万毓宁,手指朝她颈间一指,“看到了吗?她并没讨到任何便宜,既然这样,你又凭什么带着人到我家里,上演这么一出教训人的好戏?”

许情深张了张嘴,忽然觉得哑口无言。

蒋远周抬了下视线,目光正好看到她苍白的侧脸,以及微微颤抖的肩膀。

许情深的心里,始终有一个位置不曾沦陷,她小心翼翼地呵护,不让任何人接近它、触碰它,但是今天,她分明感觉到它的岌岌可危了。

“我如果不反击,就只能等着被人玷污,方晟,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不会选择主动去伤害别人。”

她喊了他的名字,方晟耳根处微动,脸色却没有丝毫的变化,周边静谧无声,好像整个别墅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但是方晟明白,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

“这还是你的片面之词,那好,就算真是这样好了,事情已经发生了,许小姐如果心里还是不平,你跟你弟弟的医药费,我们可以全部负责。”

万毓宁伸手抱住方晟的手臂,蒋远周完全靠不住了,她能倚靠的人只有方晟了。

许情深听在耳中,心里猛地一空。

“你的意思,我还不该来这是吗?方晟,你是不是已经把许明川忘了,他从小就跟在你身后,一直喊你一声哥哥。”

“那又怎样?他不懂分寸,一根手指赔我一个孩子,不值吗?”

许情深的呼吸骤停般,她两条腿忽然放到地上,老白欲要上前搀扶,蒋远周朝他摇了摇头。许情深艰难地站立起来,身上的伤还未好,每走一步都犹如用刀在割。

万毓宁见她过来,身体瑟缩下,面露惊恐,“别过来,别过来!”

“别怕。”方晟柔声安抚,同方才的凛冽全然不同,简直是判若两人。

如今他这般模样,也只是舍得为万毓宁一人展露。

许情深走到方晟跟前,垂在裤沿处的手一点点紧握起来,蒋远周冷眼旁观,紧接着,他听到一阵响亮的巴掌声传到耳朵里。

方晟脸微微别向一侧,被打过之后并未动怒,他舌尖在嘴角处轻触,然后抬起头看向了许情深。

“赔你的伤,赔你的差点被玷污,够不够?”

许情深站在原地,不住点着头,“够了,足够了。”

蒋远周眼见她摇摇坠坠,似要跌倒,他起身上前,手臂轻轻拥住她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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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个男人被丢在了万家,蒋远周带着许情深也走了出去。

回到车上,许情深手掌攥紧,老白示意司机开车,蒋远周将她的手拉过去,手指一根根掰开,然后看着她的掌心,“手都打红了。”

“你今天为我做的事,我会记在心里的。”

蒋远周手掌同她交握,余光望见窗外一辆疾驰而过的小车,老白看了眼说道,“是万先生。”

万鑫曾匆忙赶到女儿的家,鞋都来不及换就进去了,触入目光的鲜红令他焦急出声,“毓宁,出什么事了?”

“爸…”万毓宁埋在方晟的胸前,带着哭腔轻喊一声。

“女儿,你别吓我。”

万鑫曾快步上前,方晟让那两个受伤的男人自行去医院,万鑫曾指着茶几上的血迹,“蒋,蒋远周干的?”

这时站在不远处的保姆走了过来,“这次多亏了方先生,要不然的话,小姐的手指…”

见她没有说下去,万鑫曾板着脸问道,“小姐的手指怎么样?”

“蒋先生把小姐的手指割伤了,那两个人也是他亲手扎的。”

万鑫曾急忙去看女儿的手,方晟将她的右手抬起,“还好,皮外伤,我带她上楼处理下。”

“去吧。”

万毓宁吓得还在发抖,方晟将她带上楼,万鑫曾将先前的那名保姆喊过来,“蒋远周这是疯了?”

“他还带了个女人过来,来势汹汹,要不是方晟抢着那把刀,蒋先生恐怕真能下得去手。而且方晟一直在为小姐说话、开脱,还挨了那女人一巴掌。”

万鑫曾眼里涌起愤怒,半晌后见方晟还未下来,他径自上了楼。

万毓宁吃不得一点苦,这两天却接二连三受伤,手指上的伤口不深,只是破了皮,方晟替她将血迹清理干净,然后贴上创可贴。

“你去哪?”见他要走,万毓宁忙拉住他的衣摆。

“爸还在楼下。”

“别走,”万毓宁起身抱住方晟的腰,“我现在满脑子都是那阵可怕的叫声,赶都赶不走。”

方晟在她头顶轻抚两下,“好了,我不走。”

“方晟,我想通了,只有你才是真心对我的,我跟你好好过日子,我调养好身体,一定给你生个健健康康的孩子。”

万鑫曾站在门口没有进去,蒋远周为了个女人越来越不把万家放在眼里。如今万家靠他一人撑着,既然方晟是他女婿,这般值得信任,他应该尽快将方晟培养起来,万一有天蒋远周调头成了他的敌人呢?

九龙苍。

许情深从轮椅上慢慢站起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个废人呢,我坐不习惯。”

“浑身都是医院的味道,换套衣服吧。”蒋远周从衣帽间取了套宽松的衣物,许情深坐在床沿,看到男人高大的身影在她跟前蹲了下来。

“我自己来。”

“你的手能动?”蒋远周动作熟稔地替她解开扣子,许情深向来是那种情绪不外露的人,即便今天在万家发生的事,让她觉得很意外,但她也没问蒋远周一句,为什么要那样做。

毕竟在蒋远周的心里,万毓宁的分量总要来得比她重。

为了她那样对待万毓宁,不是很奇怪吗?

蒋远周将她的上衣解开,从肩膀处往下推,白皙的手臂上有淤青,渗着点点的红。衣料擦碰到肌肤,许情深脱个衣服就出了身冷汗,男人倾上前在她手臂处轻吻,给她换衣服的时候,把文胸直接脱了。

“在家不用穿。”

“家里还有别人。”

蒋远周轻笑,将文胸丢到一旁,“裹个披肩就好,舒服。”

许情深可没开放到那个地步,蒋远周干脆拉过她的手,“你是怕下垂?”

“我可不怕。”

“是,你够大。”

“你这是在人身攻击。”

蒋远周替她将一件宽大的衬衣穿起,目光露出兴味,“这明显是夸赞,怎么就成了人身攻击?”

“你知道我上学的时候,最怕上什么课吗?”

“什么课?”

“体育课,我最怕跑步。”许情深说的是实话,她和蒋远周有一句没一句说着,她就是不愿想起方才的事。明知方晟那样的反应再正常不过,却仍旧掩饰不住心里如刀割般的疼痛。

万家。

晚上,万毓宁抱住膝盖缩在大床内,几天过去了,她却仍旧精神恍惚,好像那天的一幕刚刚才在眼前发生过。

方晟知道她受了惊吓,再加上蒋远周亲自下手,肯定也刺激到了万毓宁。

他让万毓宁整天都待在房间内,万家夫妇那边,他就说她心情不好,不想出门,保姆这边,方晟顶多允许她们上去送餐,就连阿梅打电话说要来探望,都被方晟婉拒了。

他来到床边坐定,万毓宁面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方晟朝她看了眼,“为什么还不睡?”

“我也不知道,心里烦躁的厉害,”万毓宁伸手揪扯自己的头发,“方晟,你说我要是跨出这个房门一步,许情深会不会杀了我?还有她弟弟,不不,还有蒋远周,还有老白,还有…”

万毓宁说了一大串的名字出来,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方晟没有打断她的话,万毓宁缩紧双肩,“方晟,方晟!”

男人伸手握住她的肩膀,“既然这样害怕,就别出去了,以后都待在家里。”

“你多陪陪我好吗?”

“好。”方晟将她揽到怀里,“你睡眠这么差,我去给你倒杯牛奶。”

“嗯。”

方晟下了楼,吩咐一旁的保姆,“牛奶热好了?”

“热好了,按着您的吩咐加了些蜂蜜。”保姆将牛奶端出来递给方晟。

男人接过手后上楼,来到卧室前,他从兜里掏出个药瓶,取了一颗药捏碎后放到杯子里头,然后轻晃几下。

万毓宁倒是很听话,方晟递给她的牛奶她乖乖全部喝完了。

一个月后,许情深的伤才算好得彻底。

天气转暖,她换好衣服在卧室等着蒋远周,男人稍后从更衣室出来,许情深一眼望去,眼角眉梢处染了些许笑意。她从未见过他这般随性的样子,脱去稳重严肃的西装,蒋远周上身穿了件休闲的衬衣,松松垮垮,衣角塞在一条休闲裤内。许情深的目光往下看,男人的裤腿往上卷着边,露出的脚踝…

怎么形容呢。

性感迷人?

大概真能这样说吧,许情深笑意藏不住,“蒋先生今天真浪啊。”

蒋远周走过去,周身的凛冽之气微敛,“位子订好了,走吧。”

她好久没出门了,是要去散散霉味才行。

来到西餐厅内,许情深坐定下来,双手轻揉大腿,“改天得去运动运动才行,肌肉好像不听使唤了。”

“没问题,一会吃了晚饭,回九龙苍游泳。”

“我水平可没你好。”

“没关系,也没别人看。”

两人说着话,许情深不经意抬头,看到有人从西餐厅的正门口进来。万毓宁挽着方晟的胳膊,服务员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在前边引路。

许情深盯向万毓宁,眼皮子开始不安分地跳动,总觉得这顿晚饭又不能尽兴了。

他们一步步接近而来,许情深握紧旁边的手机,这样才能缓解心里的那股子忐忑及愤恨。说到底,这个所谓的始作俑者并没有为许明川的一根手指,为她的差点丧命而付出公平地代价。

蒋远周注意到她的视线,扭头望去。

万毓宁正好眸光同他对上,蒋远周一眼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万毓宁目光躲闪,很快就不再看他。

方晟带着万毓宁走向不远处的餐桌前,蒋远周身子往后靠,修长的左腿搭了起来。

这一个多月来,也是万毓宁头一次出来,方晟不想万家人察觉出什么,所以才在今晚把她带出来,还选了个相对安静的环境,没想到却会在这碰上蒋远周和许情深。

方晟点完餐,掏出手机看了眼。

蒋远周的视线望出去,他看到万毓宁两手抱着头,然后塞住了耳朵。

方晟见状,倾起身拉过她的手,他压低嗓音问道,“怎么了?”

“有好多声音。”

方晟竖起食指放到嘴边,“嘘,你不去理睬它们就行了。”

蒋远周单手撑着侧脸,许情深回头看了眼,目光落回到蒋远周脸上,“怎么了?”

“你有没有觉得,万毓宁有点不对劲?”

“没觉得。”许情深口气冷淡,“或许是亏心事做得太多,遇上鬼敲门了。”

蒋远周深邃的眸子朝着许情深睇眼,服务员过来送餐,许情深一口没吃却已经觉得饱了。

那头,万毓宁手里握着刀叉,锋利的西餐刀切割着牛排,她使得力道越来越大,牛排被切开后,万毓宁却还在继续,刀刃划过餐盘发出尖锐的咯吱声。万毓宁似乎并不自知,直到旁边有人侧首望过来。

方晟伸手按住她的皓腕。“我来吧。”

许情深将一小口牛排放入嘴中,眼帘还未抬起,余光里看到跟前的身影站了起来。蒋远周单手插在兜内,修长的双腿一步步向前,他来到万毓宁和方晟的桌前。插在兜内的手拿出来撑住桌沿,视线直勾勾盯着握紧刀叉的女人,“万毓宁,你怎么了?”

万毓宁双眼紧盯着方晟手里的动作,后者慢条斯理地将牛排一块块切开,“蒋先生,毓宁上次受到了惊吓,到现在都没恢复过来,请你以后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蒋远周的视线移到万毓宁的手指上,那日他并未伤她多重,不过伤口还是能看得见,他潭底充满疑惑,紧锁眉头问道,“万毓宁,说话。”

她闭紧双唇,甚至都不看蒋远周一眼。

方晟将切好的牛排递向万毓宁,“蒋先生,还有事吗?”

“骄纵跋扈的万毓宁,能被吓成这样?”

“不然呢?”方晟放下手里的刀叉,目光毫不畏惧迎向蒋远周,“也怪蒋先生以前对她太好,如今这样的反差,谁能受得了?况且你当着她的面动了刀子见了血,毓宁其实胆子并不大,这点,你应该清楚。”

蒋远周眸光内涌出异色,他手掌抬起放到万毓宁的肩膀上,她似乎被吓了一大跳,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毓宁?”

万毓宁朝蒋远周看看,再看了看方晟,“我去洗手间。”

“好。”

蒋远周眼见她离开,他带着复杂的神色回到桌前,正好许情深也站了起来,“我去洗个手。”

男人坐回原位,好像没将许情深的话听进去。

万毓宁站在洗手台前,手上打了洗手液,一遍遍搓揉,却尽量避开之前受伤的那根手指。

许情深踱步走到她旁边,白皙的手指伸出去,水龙头自动流出水来,她两眼透过镜面看向万毓宁。

从她看到万毓宁走进餐厅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她不对劲了。

按着万小姐以前的性子,在吃饭的地方这样遇上,她会无动于衷?许情深洗净双手,直起身来,“万小姐,你的手指怎么没掉?”

万毓宁猛地一哆嗦,目光惊恐地看向她,“你要干什么?”

“有什么好怕的,我弟弟被切下来的断指,你又不是没见过。”许情深侧过身,朝着万毓宁凑了过去,“怎么轮到你自己,就怕成这样了?”

“你别惹我!”

“我不惹你,”许情深试探着,双眼紧盯住万毓宁的反应,“我知道,缺一根手指没什么可怕的。万小姐要不要试试从高层往下跳?”

万毓宁伸手握向旁边的台面,脸色越来越惨白,“你走开!”

许情深注意到万毓宁脖子里的丝巾,她看了眼,嘴角轻挽,“万小姐这洁白光滑的肌肤,是不是留下了狰狞的疤痕?”

“让开!”万毓宁拿起包欲要离开。

许情深向来不是爱挑事的人,她做梦都想跟万毓宁撇的干干净净,不要被她缠上才好。可是一想到许明川的断指,这口气却是怎么都咽不下去!

万毓宁一声令下,她唯一的弟弟就落了个终身残疾的下场。

尽管断指在黄金八小时内接上,但怎么可能恢复得跟以前一模一样?

许情深跨出脚步,挡在万毓宁跟前,她掏出手机百度搜图,然后将一张画面放大,忽然放到万毓宁跟前,“万小姐,拜你所赐,我那天差点就成了这样。”

那是张高楼坠落后的照片,万毓宁毫无防备,血腥而恶心的画面冲击着她的视线,她心口猛地跳动,许情深看到她脸色越来越白,最后侧过身呕的吐了出来。

许情深朝周边看了看,然后收起手机快步离开。

她以为四下无人,却不知这一切都被别人拍摄了下来。

回到餐厅,许情深如没事人般继续用餐,半晌后,万毓宁也回来了。

方晟见她脚步趔趄,面色苍白如纸,他起身拉过她的手,“怎么了?哪里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