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年长于顾辞,感情却明显更外放一些,刚开始还在她面前端着哥哥的架子,装一装大人深沉的模样,这会儿感觉自己惹了祸,便什么都放下了。

秦念被他拽着,有点哭笑不得:“顾哥哥你说什么呢?”他脑补到哪里去了?

“我看你生气了…怕你会不理他。”顾宴直盯着她,因为事态差点脱离掌控,依旧发着慌,“今天跟你说的这些,你可千万别对顾辞说。”

秦念想了一会,在顾宴殷切的注视下,小声:“我没有要不理他。”

这世上没有因为对方不够喜欢自己,就绝交的朋友吧?她不是白眼狼,知道顾辞平时对她还是很好的,哪怕他带了别的目的。

她只是有点难过,想回去缓一会。

顾宴感觉自己被虚晃一枪,吓飘了的三魂终于能够归位,泄气般伸手在她脸蛋上捏了捏:“想吓死我?要是给顾辞知道我把他唯一的小朋友气走了,我还能活?”

秦念把自己的脸蛋从他的手里□□,再次强调:“我没有生气。”

“那你还愿不愿意继续和顾辞交朋友了?”顾宴听不进去,改为紧张地握住她两只手臂,玩闹一般轻轻晃了晃她,“你帮我治治他吧,成吗?只要你能搞定顾小少爷,你就是我小女神了,有求必应,好不好?”

说好不好的时候,他的身子也跟着她一起左右扭了扭,没节操地故意撅起嘴,撒娇撒得信手拈来。

秦念被他刻意夸张表情逗笑了,正要开口。

“你们在做什么?”

楼上,一个略显冷清的声音传来。

顾辞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站在走廊里,正用一条白毛巾擦着湿漉的头发。

秦念呆了一下,再度面对顾辞,心情有些微妙。

去看顾宴,他竟然也怂着没有说话,只一味朝她打眼色。

秦念终于有点相信,顾辞隐藏着少爷属性,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好相处了,不然顾宴作为哥哥能在他面前如此没有地位?

清了清嗓子:“没干什么,天色不早了,我想回家了。”

顾辞说好,“我送你吧。”

秦念摆摆手,连说不用,“就在对街,没必要送的。你去把头发吹干吧,小心别感冒了。”而后不等他回答,挥挥手赶紧遛了。

她的背影里有落荒而逃的意味,刚才看着他时眼神也有明显的躲闪。

顾辞站在门口朝外看了一会,直到秦念的背影从竹林里消失,他脸上的笑容便淡了下来,转向顾宴:“你和她说什么了?”

顾宴心里一个激灵,叫苦不迭。

不是,这都能看出来?

面上故作淡定地站起身:“没说什么啊。”

顾辞便又看向缩在墙角,顶着一头奶油的点心:“点心,他们刚才说什么了?”

点心沮丧地拨弄着自己的小手手,一字一顿:“点心是内奸,秦念知道了。”

顾辞的瞳孔一缩。

擦拭头发的手停了下来,唇抿一线。

良久,抬头默默看了眼顾宴。

顾宴一脑门子官司,正寻思要不要放下尊严,给弟弟卖个萌的时候,顾辞什么都没说,摘下手腕上的生日庆祝手环,回房间去了。

廉价的纸质手环,静静躺在楼梯的扶手上。

颜色艳丽,造型浮夸,看着就很幼稚。

顾宴原本以为顾辞绝对不会戴上的。

但秦念给自己戴了一个,又主动凑上去要帮顾辞戴,他便乖乖伸手戴着了。

甚至于洗澡的时候特地保留了下来,出来后重新戴上。

是他多此一举了吗?

顾宴突然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了解自己的弟弟。

譬如他的性格和喜好,又譬如他是否真心把秦念当朋友。

第12章 顾宴昨天晚上跟你说我坏…

第二天,顾辞在学校见到秦念,她依旧笑得甜甜的,离得老远就给他打招呼。

她一副清风过境的豁达模样,顾辞想起她昨夜离开的背影,却无法相信她当真心无芥蒂。

上周五班会座位刚好做了调整,两人坐得比较远,若非有什么情况走动,并没有交流的机会。

秦念一切照旧地和小姐妹团们放学回家,路经自家菜园的时候还顺手扯了一把葱花,打算晚上做饭的时候用。

奶奶上周末就回老家了,要在老家呆几天。妈妈做菜比较不拘小节,辅菜佐料加得很少,也不会特地准备。秦念喜欢葱花的香味,自备了,八成能排上用场。

高高兴兴跑上楼,没料想有人正坐在她家门前的楼梯口,单双手轮换地托着腮,翘首盼着她回来。

安置区的楼道不像别墅那样干净,甚至没有贴瓷砖,是暗色的水泥地。

顾辞把书包垫在地上,为了不弄脏衣服,坐姿很是讲究,高高端坐着,翘起优雅的二郎腿,百无聊赖地一晃一晃。

见着她,眼神骤亮,赶忙先发制人:“秦念,我能上你家蹭一顿饭吗?我家今晚没人做饭。”

秦念:“…”

你看我信吗?

甭管她信不信,顾辞打定主意要找机会和她说清楚。“误会”这种事不能拖,拖来拖去会成一团死结。

他话说到这个份上,秦念也没法拒绝,拎着一把小葱,用钥匙开门:“恩,进来吧。”

推门一看,两人都傻了。

家里黑漆漆一片没有灯光,冷冷清清,看上去没有半个人影。

秦念趿拉着拖鞋踮脚打开客厅的灯,在沙发旁的矮几上找到一张妈妈留下的字条。

“公司有急事,今晚爸爸妈妈都赶不回来,宝贝自己在冰箱找点吃的,要记得早点睡,乖。”

秦念:“…”

乍看到这张字条,她下意识扫了一眼黑洞洞的房间,心里涌上几分慌乱害怕。

她还从没自己一个人在家过过夜。

所幸没眼色的顾辞凑过来看了一眼,及时打断她发散的情绪,惊诧:“你家也没人做饭了吗?那咱们今晚怎么办呢?“

秦念忍下心里的惶恐,把他按在沙发上:“饿不着你。我会做红烧牛肉面,你要吃煮的还是泡的?\"

吃方便面?

顾辞仰着脑袋,借着灯光打量她瘦弱的小身板,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多还留着婴儿肥,五官不算惊艳,至多中偏上,好在气质清新自然,杏仁一样漂亮的眼为那张脸点上了灵魂。

顾辞还不会欣赏女孩,只是这么一眼瞧过去,觉得她可太瘦了,一点肉全长那小圆脸上了,按着他肩膀的胳膊也没多少力道,莫名给他品砸出了小姑娘有点儿营养不良的体会。

心想,早知道这样,他就不给保姆和厨师们放假了。

今天爷爷奶奶都去了外地,顾宴也回去上学了,做戏做足套是他的原则,他家这会儿确实是没人的。

小学生晚上就吃速食食品没营养,顾辞觉得实在不好,没营养小姑娘怎么长高长壮?

捋了一把袖子,自告奋勇:“泡的吧,简单一些。你家有蛋吗?我给你加个煎蛋。”

秦念愣了一下,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绝活。

她怕油,也掌控不好煎蛋的火候,自己一个人还无所谓,当着他面就拿不出手了:“有的有的,我给你拿。”

秦念给顾辞布了个矮凳子,又把奶奶用的围兜和袖套给他穿上,免得弄脏校服。

末了躲远些,在后背紧紧盯着顾辞。

看着他站在小凳子上,穿着超大的奶奶围兜,生疏地开火,倒油,打蛋,翻面,起锅。动作是不协调了一些,但有条不紊,整体控住了场面。

她昨天闷头想了半夜,好不容易给人在心里立好寡情冷言,我行我素小少爷的人设,顷刻之间在眼前崩塌了。

心里想,顾辞难不成真是双面人?

为什么她看到的,和顾宴说的那个人,相差如此之大呢?

两分钟后。

秦念看到碗里两片漂亮的糖心鸡蛋,简直惊了:“你还真会?”

顾辞从矮凳子上跳下来,过长的围兜顿时拖到地上,他面上不显,嘴角眉梢却略略扬了一个骄傲的弧度出来:“看保姆做过几次。”

成果出来了,秦念不再吝啬真心实意的彩虹屁,对着顾辞使劲的吹:“看几次也能学会吗?你可太聪明了,真是天才!”

面上盖了蛋,再撒上新鲜的葱花,这一餐似乎没那么寒酸了。

秦念晃着腿儿,吃着香香的荷包蛋,暂时忘记了被父母独自留在家的慌乱。

吃了饭,两人一起和谐地洗了各自的碗。

顾辞说要在她家写作业,秦念想想自己一个人在家,巴不得他多留一会,好心地把带台灯的书桌让给他,自己趴在小案几上写。

秦念写作业一贯很专心,脑袋一低,两耳不闻窗外事。

然而今天写着写着,对面“咔嚓咔嚓”的声音断断续续响个没完,声响不大,但是太脆太水了。

秦念纳罕地一抬头,顾辞正悠哉地靠坐在沙发上吃苹果,目光所聚之处,沙发扶手上摆着一本厚厚的书,摊开来,字排版地密密麻麻的,看着比普通教材的字小了很多。

秦念:“…”

他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你作业写完了?”秦念看向他收拾整齐的书包,作业写完了就没理由再呆在这了吧?

顾辞从书里抬起眼说是,“我等你写完~”

学霸念知道他这是有话要说呢,昨夜顾宴哥哥八成是被抓包了,不然怎么今天顾辞上课的时候一反常态,老盯着她后脑勺看。

谈吧谈吧,反正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建设,伸头一道,缩头也是一刀。

哪怕今天顾辞在她面前玩川剧变脸,她也能够淡定了。

于是又低头,老老实实先把作业写了。

她收拾好书包的时候,顾辞正端着切好了的第二个苹果,从厨房里走出来,大人一般的口吻:”咱念念写作业辛苦了~来吃个苹果吧,补充下营养。”

秦念直笑,心里想这人可真会来事。

她用牙签戳了一块苹果放进嘴里:“谢谢。”

秦念的房间里垫了软垫一直没拆,两人盘着腿对坐在软垫上头,中间放着一盘苹果。

顾辞看着她吃,小小的嘴,吃起东西来腮边鼓鼓的,仓鼠一样,瞧着有意思极了:“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秦念抽空回:“你说。”

顾辞托着下巴,有点儿出神似的:“顾宴昨天晚上跟你说我坏话了吧。”

秦念:“…”球太直,砸得人头晕眼花。

“他那糟老头子坏得很,你不要相信他的鬼话。”

第13章 乖,叫哥哥

所以…接下来是分辨真假悟空的环节?

秦念不予表态,等待反方陈述论点。

顾辞似乎一下不知道从哪开口,犹豫片刻后,问道:“他都说了些什么呢?”

秦念看出他开放的态度,想要同他开诚布公,又在涉及到自己的部分难免有些扭捏,委婉问:“他说你之前不肯交朋友…”

顾辞做了个一言难尽的表情:“你喜欢和幼稚园的小孩交朋友吗?咋咋呼呼,动不动又哭又闹的那种?”

“…我可以偶尔带他们玩。”

“恩,我看之前的同学就这种感觉。但我没耐心,不想带他们玩。”

“…”

“后来爸爸跟我说,让我带幼稚园的小孩玩,才能拿回自己的玩具。我就只能对他们好点,配合他们一起玩了。”

秦念心梗,他打的这个比方让人很直观地了解了:他的心理年龄和同龄人有差距,产生了代沟。

还没来得及失落,顾辞冲她一笑:“你除外。”

秦念像见到阳光的向日葵,霍地抬起头。

心里滚烫着,脸上还有些不好意思,抠抠这个抠抠那个,眼神乱飘:”我怎么除外了?”

她想听两句好听的,安抚一下昨夜被伤到的内心,结果他笑吟吟就丢出了两个字:“你乖。”

我乖?

啥意思?

反正就是夸赞的意思吧。

秦念心满意足,不计前嫌,被简简单单完全哄好了:“那既然这样的话,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和家人说呢?”好像多不好接触似的,连与家人都不沟通。

顾辞靠在墙边垂眸拨着地板上的软垫,说没为什么。

过了一会,又装作随意的样子撇撇嘴:“我说话没人会听,也没人在意,后来就不说了。”

可能因为他的表情,是和平时不太一样的沉寂,秦念感染到那份道不明的灰暗,莫名就无法深问下去了。

有关这点,他阐述得含糊,秦念却莫名有共鸣。

她的父母最近也这样,忙得昼夜颠倒,心思仿佛都不在家里。有时候坐在一起,你同他说话,他嘴上应着,神思却不知道转到哪里去了,让人很泄气。

再后来,想着不去打扰他们,也就不会主动提起自己的事了,不知道顾辞是不是也是这样。

“我知道他们不会很快把我送回京都,我来了之后也没想走,只想把我的机器人要回来。直接闹是不成的,之前试过多次,只能按照爸爸要求去做。他说他生日宴人到不了,让我给他发一段生日宴的视频或者音频过去,也是一样的…”顾辞用牙签扎着苹果,一戳一个小洞,“这件事的始末对你解释起来很复杂,我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又怕你会多想,就没特地告知你,没想到顾宴会跑过去找你告密。”

同样的事情,从不同的角度阐述,所带来的体感差可能是巨大的。

秦念收到了一个正面的解释,心里远比想象要开心得多。

顺着顾辞的思路想想,感觉他的做法也没多大的毛病,很快便点着脑袋释然了:“原来如此~”

只是奇怪,顾宴和顾辞这对按理来说应该无比亲密的手足兄弟,关系微妙地有些疏远,至少不像寻常兄弟一般了解彼此。

她甚至偶尔能从日常相处中感受出,顾辞对顾宴有一种欲排斥又不排斥的矛盾情绪。

复又想到自己昨天和顾宴基本统一了战线,顿时讪讪:“顾宴哥哥也是担心你。”

他一抬眸,眼风幽幽扫过来:“你喜欢他?”

这个年龄段谈喜欢,自然是一点龌龊思想都没带的那种单纯的亲近之意。

秦念懵懂地点点头:“他不捉弄点心的话,人还是很好的。”顿了顿,呐呐补充,“他还会画画。”

这话一落,顾辞几乎是肉眼可见地不开心起来。

他抿嘴,酸溜溜地重重哼了声。

秦念不知道劝什么好,主动递了块苹果给他,冲他乖笑:“吃吗?”

顾辞端了两秒钟的架子,还是伸长脖子,张嘴吃下了苹果。

随着口齿之间苹果的清甜溢开,他的脸色也跟着缓和许多,瞥眼睨过来。

“你叫他哥哥,为什么不叫我?”

“…我们是同学。”

“可我比你大。”

“你怎么知道?”

顾辞慢条斯理戳了块苹果:“你是99年八月的,我五月,你说呢?“

秦念:“…”

他得意地翘了翘嘴角:“乖,叫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