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安云提着一大袋子零食,随着大部队茫茫然再走了一阵。

忽然脚步一顿,把零食递给队友:“你们先走,我一会就来。”

“怎么?有东西忘带了?”安洋看着易安云面色凝重,重新跑回他面前,不由发问。

“不是…我有话说。”

“我打算去和学姐告白。”安洋背脊挺直,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认真,“我知道希望不大,但是不想就这样算了。”

安洋沉默三秒:“…我做错了什么你要告诉我这个?”

知情不报是罪,大义灭亲又内心煎熬,为什么要将他置于这样的境地?!!

“你可以去告诉他没关系。”他的眸光澄澈而明亮,“如果他连公平竞争的机会都不肯给我,不是恰好说明他和学姐的关系没有信心吗?”

“…你这话我没法转述,我这么扎他的心,会被制裁的。”

“也就是说他们是友情之上,恋人未满,且双方并没戳破的状态?”小奶狗从内部人员这套到关键情报,眸子刷地一下亮了。

“…你直说吧,你是不是想害死我?”

小奶狗摇着尾巴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当安慰:“谢谢哥的情报,我知道了,再见~”

安洋:“…”

住嘴,我不是,我没说啊艹!

校园篮球赛结束,学生们陷入短暂的情绪低迷期,像是一个热闹看完了,但内心久久不舍,回归不了学习的状态。

学校深谙此心理,干脆将两个活动合在一个时间段进行:篮球赛后一个星期,就是全校秋游活动。

“秋游的内容是爬山,若无特殊情况,所有同学都要参加。午餐自己负责,可以携带便当或者去山上的餐厅吃,下午三点在半山腰集合下山。另外学,校设置了马拉松项目,前十名到山顶并签到者有奖励哦,班里也有加分,身体条件好的同学们可以积极争取一下。”

一班的班主任站在讲台上简单介绍秋游地内容,“总的来说和去年情况差不多,大家还有什么疑问吗?”

后排倒数第一桌晃悠悠举起一只手来。

“顾辞?”

“老师,请问我们是和高一一起去吗?”

“是的,一共分成两天。高二一班到六班和高一的学弟一天去,七班到十二班和高三的学长一天。”

“好的,谢谢老师。”

顾辞得到答案后重新趴回桌上,拧眉思索了片刻,转过头对郭青藤:“和你咨询个事儿呗?”

郭青藤正在奋笔疾书,闻言侧了下脸,眼睛还是盯着书:“嗯?”

“假如…我是说假如。”

他清了下嗓子:“你有个情敌,他游戏打得很溜被你女朋友看到了。你是选择在游戏上碾压他给女朋友看,还是陪着女朋友,不让情敌有靠近的机会?”

“听上去不冲突?带着女朋友打游戏就完事了呀。”

“要是她不会呢?”

郭青藤为难了,想了会:“简而言之,就是选是陪女朋友还是选打游戏?因为如果打游戏的话,女朋友有可能被情敌骗走?”

顾辞:“差不多。”

他扬手表示OK懂了:“那玩游戏吧,女朋友不在正好清净。”

“…”你不单身天理难容。

郭青藤偷看了眼无语转过头去的顾辞,可喜可贺自己机智地装疯卖傻,保下一条狗命。

说得这么明显,他想听不出来都难啊。

然而军师不好当,尤其是当主公自己都拿不定主意,不肯直面现实的时候。要是随意在他们如履薄冰,未来方向未知的关系中瞎掺和,只有倒霉的份。

郭青藤明哲保身,憋到放学之前才装似无意道:“马拉松前十给班里加分哎,你不是老班的心肝宝吗,你不去给他撑撑脸面?”

他把书收进桌子里,迅速起身,匆匆丢下一句:“去。”便走到隔壁班,去接人放学去了。

郭青藤看着顾辞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您说您都在心里拿秦念当”女朋友”做比了,干啥不干脆一点,主动出击,稳定关系呢?

憋不憋啊?

怂归怂,郭青藤在得知顾辞要跑马拉松,在秋游当天,贴心地为他带了一颗补丸,强烈安利他吃下:“我们室友吃了都说好,保你精神百倍,跑马拉松不累!”

再怎么,别给情敌比了下去,少爷要是炸了,他们都无法安宁。

顾辞接过那粒黑糊糊,带着奇异中药味的丸子:“这个闻着怎么怪怪的?别保质期过了,吃坏肚子。”

郭青藤无所谓地耸耸肩,笑:“怎么可能,它就没保质期啊。”

“…”三无产品你好意思拿出来炫?

“吃吧,我昨天刚嗑一粒,一整天上课都没打瞌睡呢。都给你试过毒了,怕什么?”

顾辞犹豫再三,心想自己应该不会那么倒霉吧,一仰头,吃下了补丸。

第39章

深秋的清晨,阳光拢在薄雾之中敛去锋芒,停留在红叶之上,渲染开明艳的色泽。鸟鸣悠扬,凉风习习,正是出游的好日子。

山脚下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参加秋游的各班学生们在这里集合,班主任站在各班方阵前挥动着小旗,吹着哨引起骚动的学生们的注意,声嘶力竭最后嘱咐一遍上山的注意事项以及集合时间。

然而仔细听了的只有前排几个好学生,后头的要么东倒西歪,要么举着手机四处拍照。

“我们班里的女生打算走到半山腰,然后坐缆车去山顶,你要走全程吗?”顾辞在后排系鞋带,秦念蹲在旁边帮他暂时抱着包,托着脑袋担忧地看着他:“要不包给我带着吧,你路上就带点水和巧克力什么的,不然那么多零食太重了。”

“没事,不算重,咱们到了山顶再联系。”

“好”

秦念昨天夜里和顾辞一起去逛超市买零食,方得知他要跑马拉松的事。她原本是计划做些寿司便当,和顾辞郝梵他们一起慢慢爬山,累了就大家一起坐下来野餐,当做悠闲放假的,万万没想到他这么有干劲。

不过男孩子么,热血奋进也是常态,秦念很快想开。甩掉内心一丝隐约的遗憾,抓起手机:“我给你拍张照吧?红叶很漂亮,一会儿你开始比赛了肯定没时间停下来拍照。”

顾辞听到这话隐约傲娇且羞涩地翘了下唇角,压下意味深长的表情,刻意装作不知地大度点头:“行啊,在哪拍?”

模特如此配合,秦念背着背包小跑着过去,冲他指了指一颗树下的石台。

树后是开阔的山峰,红叶似霞绵延成海,在秋日的金阳中叠加出层次感,风起,若浪潮涌动。

顾辞很满意,随意走到石台前:“拍呗。”

“你带点儿姿势,别干站着。”

顾辞便听话地坐下了,单手随意搭放在膝盖上。他面对镜头没有丝毫的紧张僵硬,依旧是笑吟吟地,一举一动都是自然从容的气场。

这也是秦念总喜欢拍他的理由。

咔嚓连拍几张。

秦念打算从中挑一张最好的保留下来,将照片一一放大了筛选。明明只是手机拍的生活照,却有种在挑明星写真的感觉。

照片里的顾辞,每一张都凝视着镜头的方向,浅浅含笑,眸子里像鞠着一捧清泉,无端含情脉脉,看得人耳根发热。

“还行么?”顾辞见秦念盯着手机发呆,过去询问。

“啊…嗯,这张挺好的,我留下来了。”

秦念删除了几张重复的,没回避,当着他的面开始备注那张留下来的照片。

“多云,树荫。”

顾辞懵了一下:“这个是什么意思?”

他的手指向相册备注:“多云?树荫?”

“哦,这个是方便我找素材的关键词备注。”

秦念毫不知情,将手机相册打开给他看,里面全是顾辞的照片,基本都给了备注,诸如:“阴雨,教室。”“太阳,游乐场。”

“不同的天气和地点,在画面中呈现的光影,色彩效果也不一样。我怕自己画画的时候拿不太准,准备一些实拍素材,到时候可以对照一下。”

“…”

顾辞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看到了那张令他产生误解的照片,在“室内”的合集里,下面依旧备注着小太阳。

她大大方方展示给她,坦然的态度胜过千万解释。

原来是这样。

顾辞一口气泄到地心,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你们老师喊集合了,马拉松就要开始,你不过去吗?”

秦念收起手机,抬头看,顾辞的脸低在树荫的阴影里,看不清楚表情,“你怎么了?好像突然没精神的样子?”

“没有,我这就过去了。”

他笑不出来,呆呆地看了她两眼。连再见都忘了说,失魂落魄地跑远了。

马拉松比赛的哨声吹响。

在山间盘旋蜿蜒的大道上挤满了学生。

前一程人多些,愈到后来,慢慢有人停下来拍照,欣赏风景,路上的人便渐渐少了。

只有顾辞还在跑,步伐节奏未乱,像憋着一口气机械而稳定地保持着速度。

风从他的发梢穿过,凉丝丝的,却散不去胸口郁积的燥热。

眼前总是浮现秦念凝望他时,那双明亮干净的眸。隐隐地,有一丝揪痛从心尖弥漫上来,不知从何而起,不知如何排解。

不知过了多久,他在一个凉亭边上停下来。

风在耳边静止,热气围拢过来,让人透不过气来。

回头后顾,林荫道空旷地隐没在山体的转折处,零零星星只有几个游客登山,全是陌生的面孔。

心底忽然塌陷了一块。

他背对人群的方向,捂着脸蹲下来,汗水滚落,热气蒸得他双眼发红。

“呜呜,太丢脸了。”

“怎么办啊,以后没脸见人了。”

少年压抑的嗓音从指间溢出来,委屈又难过。

低低的,很快消散在山间的凉风中。

安洋心绪不宁找到正热心给学妹介绍景点的郭青藤的时候,马拉松比赛已经开始了二十分钟。

他急躁地一把按住郭青藤的后颈,把他拖到自己身边,问道:“顾辞人呢?”

学妹们惊讶地张大嘴,片刻后疯狂地眼神交流,积极围观两人头挨着头咬耳朵。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保姆。”

“…他是不是和秦念在一起呢?”安洋听不进他的调侃,兀自严肃,“你要提醒他一下,把人看紧点。”

“干啥?”郭青藤联系顾辞举例的那个上下文,脸色骤变,秒懂,卧槽道:“可他自个去参加马拉松了啊!”

“他那情敌是谁,不会是你那小表弟吧?”

“…连你都看出来了?”

“行吧,明年这个时候,我给你送一花圈,你要什么颜色的,别客气尽管挑!”

“…”

安洋沉默了三息,放开他,背过身子,拨通给顾辞的电话。

连线刚刚接通,安洋不等顾辞开口,便一口气道:“顾辞,我弟今天要去给你家秦念告白,你自己看着办吧!”

“…”

电话那头没人回应,只有稍乱的呼吸声。

“那个…我坦白了,坦白是可以从宽处理的,对吧?”

“嘟…嘟…”

顾辞挂断了电话。

第40章

安洋捏着被挂掉的手机,和郭青藤四目相对,一起傻掉了。

挂人电话不是顾辞风格啊,要真把人气到这个程度,那他…

“我是不是凉了?”

“…嗯,节哀。”

安洋静了会儿,决定接受现实,朝郭青藤伸出一只手,“带吃的了没,给我吃顿好的。”

“有面包和…”

“嗡、嗡。”手机突然震响,打断郭青藤的话。

安洋看着来电显示上的“顾辞”二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郭青藤不厚道地往旁边挪了下,给他比出一个请的手势。

安洋咽了口口水,忐忑接起电话。

“喂?”

“不好意思我问一下,你说的顾辞,是高二一班的那个顾辞吗?”

“…”??

安洋纳闷:“你是?”

“…我捡到了这个手机,掉在凉亭边上,之前不知道是谁的。”

安洋一时接受不了,啊了一声。

“这手机挺贵的。”电话那头的男人憨厚地干笑两声,“麻烦你跟他说去山顶的商店,我会把手机还给他,但是他要给我两百。”

“…”艹

安洋算是反应过来了,难怪这货之前一声没吭,直接把电话挂了。

敢情之前是没想还手机的,后来听说手机是顾辞的,不敢真拿,想了个报酬的方式坑两百。

安洋被这神来一笔的转折闹得心情跟做过山车似的,都给气笑了,忍着脾气说:“行啊,不过他现在不在这,我也在找他,我们先约在山顶商店见面吧。”

电话那头地男生被他皮笑肉不笑的语调闹得有点心慌:“…你不会骗我吧?”

安洋笑得和善:“怎么会呢?”

电话挂掉,郭青藤摸着下巴,啧啧称奇:“不觉得巧吗?最紧要的关头顾辞的手机居然联系不上,平时他可是把秦念守得跟个什么似的。”

“你想说什么?”

“没听过一句话?”郭青藤指了指天,神叨叨,“自古竹马不敌空降。我看啊,天意吧。他这种情况,不错过个一两次,是醒悟不了的,怎么和天降系打?”

安洋狠狠白了他一眼,“站着说话不腰疼,这话你同他当面说试试?”

郭青藤撇撇嘴,抱着手臂,溜了。

顾辞爬到山顶,由于中途内心崩溃在凉亭缓了好半晌,签到第七名。

负责人给他颁发了一个半人高的佩奇娃娃,用透明的礼物包装袋包着,扎口处还系了一个巨大的粉色蝴蝶结。

颁奖的时候,负责人的内心是崩溃的,很怕顾辞不给面子,直接把这个浮夸的猪娃娃当着众人的面塞到对面的垃圾桶里。前面的暴脾气体育生,还真有人这么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