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他手撑桌子喘着粗气，礼貌道谢谢，平静地把娃娃接下了。
顾辞似乎看到秦念之前买过这样式的娃娃当做挂件，挂在她的书包拉链上。
丑是丑了点，秦念能收就行。
顾辞双手抱着娃娃，为了不拦着后面的人过来签到，走到一边，半瘫地靠在树上缓神。
一摸口袋，才发现自己的手机掉了。
“…”
隐忍地抬头，天空蓝得透彻，白云如絮，丝丝绵软。
顾辞长舒一口气，勉强忍住了骂人的冲动。
往好处想想，手机里的东西都有备份，也用了快半年了。
由于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疲惫，顾辞很快便放过了自己。无限佛系地想，掉了就掉了呗，坏事成双，今天两件一次性凑齐了，省得他再担忧出别的什么变故。
山顶的游客，为秋色风光驻足流连，拍照纪念。
顾辞没有赏叶的心情，缓过来后环顾四周，没瞧见秦念的身影，怕她联系不到自己心急，迅速地往休息区走。
这会儿还没到饭点，休息区的人数不多。
顾辞在外面找了一圈没见着人，原本以为是女生成群走走路慢，没一会就停下来拍照什么的，耽误了时间，还没到山顶。
结果一推开休息区餐厅的门，发现秦念正在里头坐着，低着脑袋捏着手里的布偶娃娃，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辞不疑有异，坐过去，抱怨道：“不是说会来接我？”
他已经将失落的情绪完全收拾好了，再看不出一丝痕迹。
高二正是学习的时候，他们都没有时间为此分心，亦或者特地去改变彼此的关系。
现在这样就很好。
他没有过多的奢求。
哪怕有，暂时也可以忍下来。
应该…
秦念这才抬头看到对面坐下的顾辞，眸光有片刻的慌乱，啊了声，看看时间，腾地站起来：“不好意思，我忘记时间了！你累不累？我给你泡点糖水？”
顾辞被她突兀地反应闹得楞了一下，压压手示意她坐下来：“没事没事，早缓过来了，你怎么心神不宁呢？”
复一扫眼，看到了她手中小布偶娃娃，“你手里拿的什么？”
秦念难以启齿，手指纠结地缠绕在一起，揉着娃娃的脑袋：“别人送的。”
“噢？”顾辞以为是女孩子给的，笑起来，“现在的娃娃怎么都丑丑的，你看它的嘴，都歪啦！”
“还有这个，是学校奖的，粉不拉几一只猪，也不知道哪里好看。”顾辞将佩奇娃娃放在桌上，吹风机的猪鼻子对着秦念的方向，“给你啦~”
若是平常，秦念早就笑起来了，什么叫粉不拉几一只猪。
可她明显拿不定主意，神思飘忽听不进话，又无人倾诉，只能告诉顾辞。
“这个娃娃不一样。”
“是不一样，龙猫可爱多了。”
“不是，我是说这个布偶娃娃。”她烦恼地托着脑袋，小声，“这个是手工做的，是易安云送给我的。”
如果最开始接触的时候是明显的抗拒，经过了这些天的相处，秦念慢慢觉得易安云还挺好的。
又乖又可爱，她并不讨厌他，篮球场上也意外的有帅气的一面，没有太大的缺点。
“他和我告白了，我…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秦念忐忑地盯着他，“如果答应的话，我是不是算早恋啊？”
顾辞感觉自己脑子里嗡地一声，有什么突然炸裂开了。
像是压抑的火山到了一个临界点，终于爆发。
第41章
“算！”顾辞咬着后槽牙，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恶狠狠道，“怎么不算？”
\"没两年高考了，你这次月考成绩怎么样，能维持年级前二十吗？每周学画的练习和柔道的基础训练有在持续吗？这么多事情堆着，你说你何必跟个小学弟谈个自己都不确定未来的恋爱，浪费时间？”
“…”
一桶冰水，泼得秦念如梦方醒，羞愧难当。
“我没想那么多…”
顾辞的家长气势太足，她在他面前缩成了米粒大小。
沉默着，双手恭顺地交叠在膝盖前，垂着脑袋承认错误：\"对不起，是我一时糊涂…”
顾辞不喜欢她的回答，又或者这个话题本身就让他极不痛快：“什么是一时糊涂？你难道真想过要答应他。”
秦念搓着娃娃，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喜欢他？”顾辞眼睛发红。
秦念很不适应他沉下来的嗓音，感觉像是早恋被封建大家长发现，内心无比忐忑。
偷偷看他一眼，嗫嚅：“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谈不上失望，
更像是一派天真，在他心上捅了一刀。
顾辞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秦念会在意另一个男生超过他。
这样可怕的念头一旦兴起，就会让人患得患失。
“我和他，你选谁？”顾辞冷不丁问道。
秦念挠挠脸，情绪切换不过来：“…这怎么比？”
“怎么不能比？”顾辞难得胡搅蛮缠，“他做了什么你就喜欢他，打篮球？我也会，那你怎么不喜欢我？”
秦念察觉他误会了，忙挥手：“不是呀，我没有喜欢他，还没到那种程度…”
“那你收他的爱心布偶？人家亲手做的。”
“我会还给他的。当时一下懵了，没想到…”
“行，你现在去还。”
“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啊，这么大一座山，我又没有他的电话。”
顾辞渐渐失去耐心：“那就扔了算了！”
“…他亲手做的，不要也不能这么糟蹋人家的一片心意吧？”
“我看你是舍不得。”
“舍得的话，总会有办法，不至于让你犹犹豫豫做不了决断。”顾辞笑不达眼底，酸溜溜，单刀直入，“没到喜欢的程度，但还是有好感，是么？”
秦念被刺到了死穴，恼羞成怒，涨红了脸。
“我说了会拒绝呀，你干嘛还这么挤兑我？”
“哼。”顾辞直接调开目光。
“…”秦念想不通他干嘛这么咄咄逼人。早恋虽然不对，他也不用反应这么激烈吧？不知道她现在是叛逆的青少年吗？亲哥也没有这种强硬的干涉法吧！
憋屈得同样有些上火，“啊，你真是…”
她起身，拽住顾辞：“这里人多，你跟我去后面小树林说。”
顾辞不肯，她一扒，他便晃着肩膀躲开她的手。
拒绝沟通的模样，气得秦念一脚踹上他的凳子：“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都不听我说完就生气，下回再不告诉你了！”
踹完不再理会他，转身就往外走。
顾辞脸色铁青，抱着胸原地静了两分钟，偷偷回头一看，发现人真的走没影了，气得鼻孔直喘粗气。
“什么人啊！早恋还有理了是不是？还踹我！”
如果不是休息厅人太多，他真的有想哭的冲动。
养了这么多年的白菜，居然要被外来的猪拱了。错失珍稀之物的痛感，带给人情绪，愈发无法冷静地判断。
顾辞拧眉做深呼吸，试图平复一些心情。
忽然眼角余光扫到桌上，
手工布偶娃娃孤零零地躺在那。
而佩奇娃娃则被气呼呼的少女抱走，不见了踪影。
顾辞一呆，不知怎的，从细节里抠出一点糖来，安慰到了自己。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绷着脸起身，拎起那个丑娃娃，赶忙追了上去。
走到门口，正好遇见折返回来的秦念。
她同样紧抿着唇，脸颊因为情绪激动变得粉扑扑的：“我的娃娃呢？”
她伸手就要来拿，顾辞登时扬起手，举高娃娃：“你不是说要详细谈？走，咱们去小树林。”
秦念还在气头上，蹦起来想要抢夺：“不要，说了再不和你谈了！”
这话扎透了他的玻璃心。
人心一旦有偏移的趋势，下一秒就是咫尺天涯。
今日连遭受变故的他，无限悲观地想，她的那句“再不”，如果任由其发展，或许将不是单纯的气话。
“我的错。”他想要求和，话一开口竟然带了哽咽。
顾辞低着脑袋，眸光绵软看着她，“我说话带刺，我跟你道歉。”
秦念敏锐地捕捉到他言语中的一丝颤抖，和发红的眼眶，难以置信，保持着抬手的姿态愣住了：“你…”
她想了想，为了维持顾辞的男性尊严，决定不说出口。
“我也有做错的地方…”收回手，抱紧了她的佩奇娃娃，“那我们和好，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说话好不好？”
“好。”
秦念赶忙转过身，在前头带路。
顾辞吸了吸鼻子，蔫头耷脑地跟在她身后。
走到无人的小树林，秦念讪讪给顾辞递了张纸巾：“擦擦汗。”
顾辞：“…你说你的，我听着。”接过了。
顾辞种种情绪表现让秦念挺费解的，但这会没空思索这些。
她在脑中组织了一下语言，打算一五一十给阐明状况：“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
秦念是在缆车搭载的入口处碰到的易安云。
这里的缆车是不停的，只在登入台附近降低速度，上客即走。
那会缆车排队没有其他人，郝梵原本和她一起，结果等她上了缆车，这厮一个猛扎子蹿出了缆车，把正帮忙关门的安全员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我忘记拿东西了。”郝梵连连道歉，又转朝缆车里的秦念挥手，“念念你去山顶等我！”
当时秦念扒着缆车，就有种被套路了的感觉，但人在半空中，总不能跳下去。
只能尴尬地和易安云面对面坐下。
假装看外面的风景，视线和他错开。
两人相对无言静坐了几分钟，易安云突然从包里翻出来个娃娃。
递给她，没头没脑问她好看不好看。
秦念看到这丑萌丑萌的娃娃，当时就笑了：“这娃娃哪里买的啊，很…嗯，别致的样子。”
小奶狗羞红了脸：“我自己做的。”
秦念惊诧地瞪大眼，将娃娃翻来覆去仔细看了几遍，针脚藏得倒挺细致的：“你手这么巧啊？”
“也不是，才学没多久，教程很详细。”
由于他俩之前静坐的时间太长，说两句话的当头，缆车已经快要停靠。
秦念起身的时候还在打量那个娃娃，于是便将之捏在手里下了车。
“学姐喜欢的话，这个娃娃送给你好了。”
“啊？”秦念和他并肩从通道口走出去，好奇归好奇，还是保持着礼貌，打算把娃娃还给他，“你亲手做的，我拿着不合适。”
“没关系。”他羞涩一笑，倒退着往后走，“因为我喜欢学姐，什么都愿意给你。”
秦念：“…”
原以为下了缆车就没事，放松了警惕的她，突然宕机了。
小奶狗在她面前红成了西红柿：“对、对不起，我吓到你了吗？”
“我…”
“学姐你不用这么着急回复我。”小奶狗摇着手打断她似乎要开头的婉拒，眸光澄澈，染着熠熠的光辉，“我希望你可以正视我的感情，而不是下意识地排斥抗拒。你不讨厌我的话，就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我发誓，绝对不会干扰拖累到你。感情也可以促使双方共同进步，不是吗？”
…
“就是这样。”秦念抠着树皮，“他说完就跑了。”
她不讨厌易安云，甚至可以说有些不错的好感。
一个没谈过恋爱的女孩，在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信息诱惑之后，难免对男女之前的感情产生好奇。
那可是甜甜的恋爱呀，哪怕懵懂无知，也是任何一个青春期少女都想要尝试的吧？
阳光干净的小学弟，没有哪里不好，秦念某一刻有些动摇。可被顾辞冷水一泼，瞬间清醒。
“神仙学霸的爱情都是网上的狗粮，哪里轮得到我？尤其学弟比我低一届，到时候我上大学了，他在高三，异地+少联系，怎么都好不了。”
她理智地分析了这么些，坦然直视着顾辞的眼睛，“所以我说啦，我肯定会拒绝他的。”
顾辞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愣不像是情窦初开，奋不顾身的冲动模样。
庆幸她拎清之后，决定放弃易安云，
又畏缩，若她但凡有一丝喜欢他。
也不会这般剖心地同他分析她拒绝小学弟的实际理由吧。
从头到尾，她都只将他当做青梅竹马的哥哥。
第42章
顾辞不喜欢这个角色定位。
然而路从一开始走岔了，等察觉走错，想要回到当初早已不现实。
就好像眼前只剩了埋头继续走下去这一条道。
秋游当天的晚上，秦念约了和易安云见面。
顾辞将她送到学校旁不远的咖啡店，自己则靠在街对面车站站台边上，等着她回来。
现在的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
街道上依旧灯火通明，车流不息，往返着下课和接送孩子的家长。
他的目光越过斑马线的人群，看到秦念背包上又换回了小猪佩奇的挂饰，随着她轻快的步伐摇摇晃晃。
不自觉勾了勾唇角，觉得可爱。
最近总是这样，她说话的语调，看他的眼神，都让他心口发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