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秦念转头将地址报给司机,

司机闻言,抬头从反光镜看他俩一眼。

“好的。”

顾辞感冒了怕传染给秦念,戴了幅纯黑的口罩,唯一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因为发晕犯困,看上去倦倦的,隐约疏淡冷漠。

人也面朝着窗外,无精打采,不太搭理人的模样。

给旁边紧张兮兮,担忧一直盯着他看的秦念一衬托,活生生一形迹可疑的渣男形象。

司机闭紧嘴,没吱声,发动车子。

顾辞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忽然问:“你一会还回寝室吗?”

秦念:“嗯,晚点再回。”

顾辞回过头来,闷声:“我不想一个人呆在碧园,你留下住一晚好不好?”

秦念有些犹豫,

没点准备就住过去,洗澡什么的不太方便。

但顾辞生病了,丢他一个人又不好。秦念内心动摇,“到时候再看吧。”

顾辞知道这句再看,就是八成同意的意思。

口罩下的唇角翘了翘,歪在窗边养神。

司机大叔接连从后视镜看了他们几眼,两人都不再说话,车内安静下来。

秦念的穿着简单清新,脸上没妆,再加上她的身高在京都算娇小的,司机自然而然地猜想:“丫头你是高中生?”

秦念的目光从顾辞身上挪开:“不是的,我刚上大一了。”

她说话的嗓音温柔礼貌,让人听了便生好感。司机大叔觉得不能袖手旁观,旁敲侧击地提点道:“哦大一啊,你们学校不查寝吗?小姑娘还是住在寝室好。”红灯,大叔停下车,回头意味深长看了眼顾辞,对秦念规劝道,“寝室安全。”

顾辞忽然把脸调过来,看着她,眉梢微扬,眸光戏谑。

秦念尴尬地红了脸,对司机解释:“不是您想的那样,他生病了,我照顾他而已…”

顾辞看她那窘迫的模样,怕真给她吓走了,得不偿失。

虚弱得咳嗽两声,对司机:“她是我妹妹,亲的。”

说罢,朝秦念笑着眨了下眼睛。

司机失态地扬调啊了一声。

讪讪缓解尴尬:“你俩看着不太像啊。”

顾辞眸子微微弯着,像月牙:

“嗯,她漂亮,像妈妈。”

秦念从车上下来,脸还是红的,心脏砰砰直跳,低着脑袋往房子走去。

顾辞懒洋洋跟着,踢着石头:“嗳~”

他喊她。

秦念回过头。

月光下,顾辞朝她伸着一只手:“牵我呗,走不动,头晕。”

秦念无可奈何折返回去,刚伸手,他又把手缩回去了。

背在身后,跃跃欲试。

“要不你背我试试,看你能不能把我背起来?”

秦念:“…”

您脑子里怎么一天到晚那么多想法?生病就乖一点不行?

顾辞从秦念的眸光里收到了无声的谴责,

悄悄怂了,牵起她的手:“嗯,就这样,走吧~”

秦念牵着重新乖起来的顾小朋友回屋。

顾辞不喜欢消毒水的味道,一回来就去楼上洗澡去了。

秦念则在厨房,就着现有的材料,准备淘米,熬出一锅素菜粥给他晚上喝。

客厅明显是有人来过的痕迹,地毯边的矮桌上多了两本书,一个靠枕掉下沙发,落在干净的地板上。

秦念在厨房忙完之后,走过去,把抱枕捡起来,下意识地拍了两下,抱着坐进沙发里。

自言自语:“要是今天郭青藤他们能来就好了。”

老实说,经过刚才司机的打趣之后,她突然察觉到和顾辞在同一个屋檐下单独相处似乎不太好——她从前从没这么想过。

浑没意识到应该有这方面的顾虑,仿佛是真的把他当哥哥了,而非一个异性。

可人都来了,突然矫情说要丢下他走也太怪了…

秦念纠结地窝在沙发里,调开电视增加一点“背景音乐”。

这么大的房子里就他们两个人,无声无息的,感觉冷清得厉害,也难怪顾辞不愿意一个人待在家。

随便调着台,

发觉自己除了过年看春晚,已经好久没看过电视了,一时不知道看什么好。

顾辞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下楼,宽松的白色的T恤,显得少年感十足。头发似是稍微吹过,微微濡湿着,墨一般柔软地垂下来。

明眸清润,含笑望来,给人一种清秀明朗的少年,乖静讨喜的错觉。

秦念再一次为盛世美颜惊叹。

一面也奇怪,她在寝室见室友洗完澡出来,衣服穿得歪东倒西不说,头发也乱糟糟的,顶多能够得上一个凌乱美。

顾辞怎么就可以捯饬得和朵出水芙蓉似的呢?

他还生着病,秦念没往深处想,

见他走过来便仰着脑袋道:“怎么不去休息?”

“头发还湿着,坐一会儿。”

秦念点点头,看他随着自己一般,靠着沙发,抓了个抱枕抱着,坐在了地毯上。

两人一大一小,姿势高度统一。

很迷,明明有沙发,她却更喜欢坐在地毯上。

一般刚进屋有些拘束的话,会短暂地坐沙发,后来放松了,就自然而然挪地毯上去了。

“我给你熬了粥,你睡一会儿起来可以喝点。”

顾辞看她一眼:“嗯。”

顾辞就坐在她身侧两拳远的地方,身子动的幅度稍微大些,就可以挨到一起。

他身上沐浴露浅浅的香味传过来,莫名让她有些分神。说不清理由地紧张起来,总能意识到他的存在,抱着抱枕,手指搅在一起。

电视上在播着综艺,偶尔传出配音的笑声很大,却没能感染到她,她完全找不准笑点在哪,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但顾辞没出声吐槽要求换台,眸光定在电视上动也不动。

她寻思他也许喜欢这个?便瞪着眼睛,做习题似地,严肃认真看电视。

某一个瞬间,肩膀忽然一重。

秦念的背脊几乎是瞬间地绷紧了,心尖一阵阵地发麻。

偏头,顾辞依靠在她的肩膀上,柔软的发轻轻扫着她的脖子。

睡脸宁静,合上的睫毛像是一把浓密的小扇子,又长又翘。

秦念绷着一分钟,有点儿配合不下去了,问:“你这样能睡着?不会落枕吗?”

前后都没有着力点,他就这样凭空稳稳地靠在她单薄的肩膀上,

又不是拍偶像剧,这能真实存在?

顾辞噗嗤一声,破功笑了出来。

笑得肩膀直抖,抱着抱枕,歪到地上去。

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甚至还有点想哭。

太难了,真的太难了,钢筋直吧,死活撩不动啊。

秦念见他“醒来”并冷静下来了了,给他端杯热水,递给他:“头晕的话,多喝点热水。”

顾辞:“…”

顾辞心如死灰,接过茶盏。

秦念忽然附身伸手,摸了一把他的头发。

指尖轻柔穿过他的发丝,携带浅浅体温的触感,轻易地撩拨起他的心跳与浑身的血液。

秦念的眸底一派澄净:

“头发也干了,早点去休息吧。”

感情便是如此不公的存在。

顾辞垂下眸,看着杯盏水面,倒影着自己的那张无措绯红的脸,不甘又委屈:“以后不要随便摸我。”

他幽幽地瞪了她一眼,

放下杯子,逃也似的去了二楼。

秦念愣在原地,看着自己的手。

她做错什么了?

他不也经常rua她吗?太双标了吧!

目送顾辞上到二楼,关上门。

秦念才重新坐下来,调低电视声音。

三分钟后,她终于看懂了这个综艺是在干什么,仿佛五感终于回归,get到了笑点,无声地笑了起来。

顾辞不在,她也不复方才那样端正的坐姿。

笑起来的时候身子微微一歪,不觉倒在了顾辞之前抱着的抱枕上。

抱枕洁白柔软,丝缕残留着顾辞身上浅浅沐浴乳的香味和淡淡的体温。

秦念脑子一空,脸刷地一下红了。

第69章

晚上七点,夕阳收敛起最后一丝余晖,室内幽静地黯淡下来。

秦念只开了盏沙发边上的立式灯,昏黄的灯光洒落,有股怀旧的质感。

顾辞还没醒,秦念饿得受不了,等不行去,跑到厨房盛了些粥起来。

夜静无人,

碗勺相撞稍微弄出一点动静,声响便给那无处不在的静谧放得格外的大。

秦念背对着黑漆漆地客厅,心里有些毛毛的。

想去喊顾辞起床吃点晚饭垫垫胃吃药,又怕打扰了他休息。

如果再晚,八点他还没起,她就去喊他吧。

秦念硬着头皮,在空落落的餐厅坐下,飞快地喝着碗粥。

正静得心慌的时候,严心巧打电话过来,问她需不需要帮带杯奶茶,

她在市区逛街,一会便会回来。

秦念搅动着热乎乎的粥,小声道:“不用啦,我今晚不回寝室。”

严心巧正经过闹市,还有街头乐团在卖力演唱,嘶吼高唱。她没听清,捂着一边耳朵再问:“你说什么?”

秦念莫名不自在起来,心虚得厉害,但从不撒谎的她依旧乖乖重复了一遍。

严心巧忙着对抗噪音,没领悟到她敏感的情绪,随口:“哦,你回家了啊?”

秦念:“没有。”

“?那你是在?”

“我在顾辞家。”老实孩子,有一说一。

严心巧哦了一声,当真没往别的地方想。

刚开学的时候,大家都只是舔舔顾辞的颜,羡慕秦念有这么个宝贝疙瘩青梅竹马。后来随着顾辞在学校知名度的提高,他的家世背景也被她们这些接触不到圈子的人知晓了。

她脑补的顾辞的家,就算没有长辈,也有一堆保姆阿姨什么的,不存在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情况。

更何况秦念早表明了态度,说对他没那层意思。

没继续追问:“那行,你玩开心点。”

这头秦念自顾自地松了口气,应好,等她挂断了电话。

出神似的喝过粥,整理碗筷,又上二楼洗了个澡。

看看时间,

八点半了,顾辞还没醒。

秦念担忧起来,端着热粥去敲他的房间门,

静等三秒,没有回馈。

秦念赶忙推开门,

顾辞的房间是全黑的,床帘的密闭性太好,没开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秦念第一次进他这间卧室,不熟悉,慌慌张张摸不到灯的开关,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明。

光束左右四晃,一下探到床边,晃过顾辞的脸。

顾辞动了下,抬手遮挡住眼睛。

秦念一惊,迅速压低手电光。

黑暗中,

他嗓音低哑,懒洋洋地:“你干嘛呢?”似有笑音,“要对我图谋不轨么?”

秦念不知道他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端着粥的托盘,尴尬问他:“我找不到灯。”

顾辞:“…”

侧了个身,懒懒伸手,打开床头灯又软绵绵地躺了回去。

秦念顺着灯光走到他床边,将粥放在床头柜上:“你感觉好些了吗?”

顾辞依旧不太适应光线,手微微挡在额头上,无精打采:“没有。”

秦念下意识就想去摸一下他的额头,

想到他说的那句话,复把手缩回来:“家里有体温计吗?我给你再量一下吧,看需不需要再吃点退烧的药。”

“烧退了。”顾辞道,“就是感觉没什么力气,昏昏沉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