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朕不过是在你面前夸过她几次。她什么也没有说,可是一直是你在向朕说,她怎么想害你!”

“哼!这么说你信她?”芳儿往后挪了挪,和康熙保持距离,语气冷淡下来了。

“那你告诉我,是之前的你是真的,还是现在的你是真的?”

“好,我告诉你。我是从三百年后来的!我不是赫舍里,也不是索家的大小姐。不过是一个没爹养没娘疼的孤儿。5岁进孤儿院,6岁要给自己洗衣服。18岁不能在孤儿院了,要自己赚钱供自己念书读大学。工作又找不到,一天只能吃两顿。还死得莫名其妙!然后,我变成了赫舍里,然后嫁给你这个混蛋!然后喜欢上你,还很傻地以为自己很幸福,以为自己很幸运!”芳儿吐了口气,这次没有落泪,“算了,不开心的事,我不想说。”

“朕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三百年后?”康熙嘲讽地笑了笑。芳儿没有在意,也自嘲地笑了笑。“你的故事编得很没有水准。”

“知我者,信我。”芳儿一字一句道,“也好,我不用担心哪天突然会回到该属于我的地方,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就算真有那么一天,也算和你道别了。”芳儿冷冷道。

“你还在演戏?还用这样无聊的谎话来当借口?朕对你太失望了!”康熙默然。

“对不起,我嫉妒撒宁儿,所以设计陷害她。我故意弄撒那些汤,故意把脸烫坏。故意在你面前暗示,是她干的!”芳儿一字一句继续说。

“你终于承认了?”

“我故意装做很开心,故意装做喜欢你,故意装做很善良,皇上,你要怎么处置我?打入冷宫?白绫三尺?”

“朕不想看见你。”康熙恨恨地说道。

“臣妾恭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芳儿轻声说道,看着康熙背影朦胧,听见门关上的声音。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小混蛋。”她轻声骂道,走到镜子面前,看着自己上了药的脸,她伸手触摸镜子里的自己,“你也是小笨蛋。”

“很好听的歌,能再吹一遍吗?”

“娘娘。”容若收了短笛。

“你还是叫我芳儿吧,”

“这么晚了,你干什么?”

“学林黛玉啊。”芳儿说道。

“啊?”

“葬花。”她说道,“或者说,‘大扫除’。”

“此恨何时已?滴空阶,寒更雨歇,葬花天气。三载悠悠魂梦杳,是梦久应醒矣。料也觉,人间无味。不及夜台尘土隔,冷清清,一片埋愁地。钗钿约,竟抛弃!”芳儿念道。

芳儿慵懒地往树上一靠,抬头看着夜空,“为什么在这里吹曲子?”

“祭奠。”容若说道。

“祭奠?”

“此恨何时已?滴空阶,寒更雨歇,葬花天气。三载悠悠魂梦杳,是梦久应醒矣。料也觉,人间无味。不及夜台尘土隔,冷清清,一片埋愁地。钗钿约,竟抛弃!重泉若有双鱼寄,好知他,年来苦乐,与谁相倚。我自终宵成转侧,忍听湘弦重理?待结个,他生知己,还怕两人俱薄命,再缘悭,剩月零风里。清泪尽,纸灰起。”

“才子就是才子,出口成章!”芳儿冷笑一声,“好一个‘清泪尽,纸灰起,再寻个他生知己!’”

“娘娘笑容若酸?”

“酸?你在祭奠什么?”

“心。”容若回答。

“心?呵呵,祭奠心?”芳儿叹道,“心已死,当然要祭奠。葬花若葬心。给,”芳儿给容若一杯酒。

“这”

“你怕?心都死了,留着命有何用。刚才那首金缕曲真好听。”

“臣不怕。只是想娘娘伤势刚复元”他笑了笑,“那就舍命陪君子。”

“是陪女子。”芳儿纠正道,“祭奠怎么能不烧纸呢?太不恭敬了。你等等。”

芳儿拿了叠不知道什么的东西来,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你”

“这个叫‘焚稿断痴情’,呵呵。”芳儿把它一甩,甩在地上,“我芳儿要和从前说再见!”

“心已死,我的心还没有死,怎么办,我不甘心,不死心”怀里的女子哭着说着醉话。“混蛋!臭蛋!欺负人!”

“娘娘,纳兰大人,没有人看见吧。”小桃红紧张地说。

“放心,我们在假山,那里没有太监和宫女在。”

“娘娘醉酒的事,千万不要说出去,不然娘娘就麻烦了。”

“容若知道,这里的”

“都是自己人。这么晚了,大人若还在坤宁宫怕惹闲话,让人看见就不好了。”

“容若这就走!”

他翻开那叠没有烧完的纸,是她的字迹吗?

“妈妈,你知道吗?我过得很好,其实现在和三百年后也没有什么差别。不过学走路真的很难,每一次我都感觉自己要跌倒。我在这里是老大,他们都不敢欺负我。你还记得我说过吗?你去世之后,我到一个新地方,那些人都比我大,比我厉害,整天欺负我。这里可好了,没有人敢大声对我喊,除了我说的那个混蛋,其实他挺可怜的,和我一样没有爸爸妈妈。”

“妈妈,今天混蛋当我的面说我不如香香。其实也没什么,我知道自己比不上她。那天我去找爸爸,看到爸爸和阿姨生的那个姐姐。真的很象香香,特别漂亮。我小时候多羡慕啊,爸爸疼姐姐多一点,我一点也不嫉妒,本来她就比我好。后来他们去美国,丢下我一个,我也不哭。我答应了你走了要自己照顾自己的。可是为什么他夸香香的时候,我好想哭呢?觉得好难过。那个时候我好讨厌香香,好想发脾气哦。这样的我,是不是不对?爸爸和阿姨在一起的时候,你是不是也一样难过呢?”

“妈妈,我答应过你不难过的。每天都要开心,不管多艰难都要坚持。但是他今天害得我很伤心,所以我决定不理他了。我知道他以后都不会喜欢我了。我好想你,妈妈。什么时候我可以去找你?”信的一端已经烧毁了,尽管不明白信里的文字,但是他还是有种很不好的感觉。她

“混蛋。”芳儿发出一阵阵梦呓,湿了半边枕头。

“医生,她怎么样了?”

“脑部的血块压住了神经,需要尽快动手术。”

“动手术?”

“对,你们谁是她的亲人?”

“她她是一个孤儿。我是她经济人。”

康熙看着这个奇怪的地方,白色的屋子,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建成的。面前的人穿着都很奇怪,似乎他们看不见他。突然,那个穿着米色衣服的女子回头,小桃红?康熙有些吃惊,那那个穿白色褂子的人又是谁。

他们说着话,康熙缓步移到他们身前。透过他们中间的缝隙,他看到了躺在床上人的脸——芳儿!他有些站不稳,那个女子,缠着白色的绷带,面容憔悴,安静地躺着,一动不动,就象死了一样。那面容,的确就是他的芳儿。

“芳儿!”一个人跌撞着冲进来,披着黑色的头巾,全身黑褂子。

“Sister!”桃红看见修女来了,连忙扶住了她。

“这孩子也太狠心,这就”

“sister,芳儿没事。她只是出了小意外。”桃红说道。

“这孩子什么事情都闷在心里,你别看她整天乐呵呵,其实,她心里比什么都苦。那天她来福利院,愣是没掉一滴泪,和其他孩子玩得很开心。看起来她比谁都坚强,辛苦只有自己知道。这孩子从出生,就没过过几天开心的日子。没娘疼,没爹爱。”

“我知道,电影学院的学生大多富贵人家出生。她离开福利院,还要自己打工挣钱。有时候忙得昏倒,专业课都过不了。她也从来不向老师解释,问起来就傻呵呵地笑。就是这样我才愿意当她经济人,推荐她拍戏。别看我平时对她凶,心底里还是喜欢她的。”桃红抹着眼泪说,“臭女人,我的报酬你到现在都没给我,你一定要醒过来啊。”

“有一次我看她在写东西。问了才知道,她一直给死去的娘亲写信。那时候我才知道,她答应了娘,不管多难都要撑下去。”

“她一定会撑过去的,”桃红说道,“医生,有多大的把握?”

“手术成功的机会是三成。能不能醒就看病人的意志了。”医生面无表情地说道。

康熙注视着他们,仿佛这个世界离他原来越远。却又如此真实,芳儿安静地躺着,随时可能离去。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芳儿!”

“皇上,怎么了?”乌雅氏坐了起身,“皇上怕是太操劳国事,睡得才不安稳。”她说道,那日,她在树阴深处吹奏那曲《女人花》。听说是宁贵人谱的曲。皇上恰好路过,当晚翻了她的牌子。

“皇上,你干什么?”

“摆驾坤宁宫!”他披了衣服迫不及待地往外走。

“皇上,三更天了”她喊道,什么事情,这么急?

“娘娘,您还不睡吗?”

“睡不着。”芳儿淡淡说道,斜倚在窗前,半抬着眼眸。

“娘娘,您都一天没吃东西了,要不我做些吃的给您?”芳儿白天装做和没事的人一样,今天照样给太皇太后请安,照样有说有笑,还给了下人打赏,可是小桃红知道,几乎每天晚上,她都这样站一夜到天明。

“我没胃口,”见小桃红有些担心,她苦笑了一下,“要不,给我熬些粥。”

“好,我这就去。”小桃红松了口气高兴地说。她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万岁爷,您怎么”

芳儿一震,还没回头就被人紧紧抱住。脖子上是他的呼吸,小心却又急促。

“混蛋,您怎么了?是不是朝里有人欺负你了?还是吴三桂又耍什么花样了?或者是”芳儿见康熙焦急的样子,一时忘记了他们最近才吵过,关心地问了一大串。康熙低头吻住了她,让她把后面的问话吞到了肚子里。

“不要离开朕。”他呢喃道。

“我一直都在啊。”芳儿咬唇笑道,“混蛋,知道我的珍贵了?”她嘴巴一翘说道。

康熙打量着她,尽管她依旧笑着,却掩饰不出疲倦和憔悴。

“你瘦了。”

“还不都是你害的,什么味道好香啊!小桃红,你的粥熬好了,快端进来!”她吸着鼻子,一副陶醉的样子,“我说混蛋,你要不要来一点?”

“看到你就饱了。”康熙说道。

“为什么?”

“秀色可餐。”他笑道。

“可是为什么我看到你就饿了,还很困,睡眠很好?”芳儿喝着粥含糊道,“怎么突然觉悟了,不是说不想看到本姑娘的吗?”

“朕刚才梦见你,梦见你,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朕真的很害怕。”他下巴抵住她的额头喃喃道,“很害怕失去你。”

“我每天都难过得失眠,你睡得倒香,还做梦!”芳儿丢了个枕头砸过去,康熙接住。

“我梦得很奇怪,一些穿白褂子的人,还有一个长得很想小桃红,还有一个穿黑色衣服的女人,似乎在讨论另一个你。”

“那,梦里那些人都还好吧?”芳儿问道。

康熙点点头,“你说你是三百年后来的,朕怎么感觉你是三百年前来的?”

“三百年以后?这你也信,我说我是太上老君的干孙女你信不?”芳儿眉毛一挑,“哼!”她头一扭,神气道。

康熙抱紧了她,看来自己真是着了魔。

自从他们和好之后,康熙对芳儿是更加宠爱了。芳儿又开始了她的本性,到处闲逛,瞎玩。

“一,二,三,四,五”芳儿数着巧克力,每天都要少好多,以后要省着点吃了。每次数都要难过一阵,怎么吃得这么快呢?

见康熙进来,她将东西忙往怀里一抱,塞到了床底下。人往床上一躺,假装睡着了。

康熙看了她一眼,吹灭了蜡烛,侧身躺下。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他,最近特别的不对劲,好象在藏什么东西。虽然他这个皇后根本没对劲过,不过,这次好象她又干了什么坏事了。

芳儿早知道康熙会怀疑她,为了使巧克力的事情不被暴光,她必须想个办法才行。她翻转了个身子,心里打起了小鼓。要命,这皇后当得可真不舒坦,每天都要想着想那!想着床底下的宝贝,芳儿辗转难眠。

夜深人静。窗外几声鸟叫。

她突然睁开了一只眼睛,半眯着,悄悄看向康熙。接着睁开双眼,四下张望,“呼——”她吹了吹身边的康熙,见毫无反应。她蹑手蹑脚地从他身边爬了出去。别说,这动作难度还真大。一不小心弄醒了他就不好了。真冷啊,死混蛋,每次来坤宁宫都不打声招呼!害得她半夜冻死了还要干活!

她搬了个小椅子,小心地爬了上去。此刻,床上的男人也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他睁开眼睛,看这他的皇后娘娘正爬得高高的,在柜子上藏着什么东西。真是的,不知道爬那么高危险吗?什么东西那么宝贵,该不会是哪个相好的写的信吧。

芳儿点着脚,仔细检查了一下,确定安全了。又小心翼翼地爬下来,再摸回了康熙身边,继续睡觉。康熙也翻了个身,装做什么都没有看见。此刻两个人都露出了不经意的笑容。这个就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北方有佳人,

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

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佳人难再得

素手扶琴,扣弦而歌。

“好一曲《佳人曲》,妹妹的歌声的确是让姐姐我折服。”

“是姐姐送来的琴好。”

“当年的李夫人让汉武帝爱不释手,妹妹比起李夫人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静妃拍手赞道。

“姐姐过奖了,撒宁儿不过是普通女子,哪里能和绝代佳人比。当今皇上心里只有皇后娘娘,撒宁儿是比不过的。”

“妹妹不敢自称李夫人,皇后娘娘未必不把自己当成卫子夫。”静妃惋惜道。

香香看了静妃一眼,“撒宁儿对争宠一直没有兴趣。”

“你不是局外人,怎可置身事外?”静妃叹息道,“就算你肯,她未必肯。上次的事情,还好皇上明断。否则,你十个脑袋也不够砍。设计谋害皇后,罪名可大可小。”

香香愣了一下,她真的可以超脱吗?好象有个力量在推她,现在开始每一步都不是自己走的了。她出落风尘,经历了太多,对什么都不信任了,在爱情面前,有时候,朋友也是会变的。

“这皇宫不是你我做主的,我们的命,早已经是泼出去的水了。”静妃拿起笔,走到香香面前,轻轻给她画眉。“可惜一张绝色倾城的脸。”

“姐姐你”

“你现在叫我姐姐,因为你我都不是得宠之人。自然可以相安,他日要是我们地位相当,姐妹也就成了空言。”

“撒宁儿就是喜欢姐姐的坦白。”香香笑道,“不知道为什么,你我如此投缘?”

“一身傲骨,累己一世。”静妃说道,“我们太相似了,姐姐我如今已经看开,不甘心也认了。只是妹妹日后必定福泽三宫,龙恩无限。太出色,是福,是祸,就看命了。”

“姐姐的意思是”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天生丽质,哼。”静妃摇头,“在后宫,你不犯人,不代表人不犯你。我是过来人,只是提醒你,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也不可无。今天我只能告诉你这些,日后和人交往自当小心,宫里宫外送来的物品小心查看,宫女看紧点。”

“姐姐是不是太紧张了,那姐姐你送来的东西要不要查?”

“要。”静妃走到香香身边,手往琴上面一拍,琴啪地裂开了,她取出一帕丝帕,“这上面写的东西就可以要你的命。这是我送给你的琴,要知道,在后宫,笑里藏刀是经常的。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一样嫉妒,一样可恶。”她转身离开,说到最后一句,妩媚一笑。

乾清宫

“皇上,为臣认为削藩之事,皇上?皇上?”索额图看见康熙看着自己怔怔地出神,心里突然觉得很奇怪,又不敢声张。

康熙没有发现自己的失态,他还在琢磨着芳儿昨晚上放在柜子上面的神秘东西呢。索额图咳嗽了一声,康熙回过神,有些不高兴!还不就是你们家那位惹的祸,害他神不守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