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儿子自己疼,弘晈这次承了富察家的大情立了战功封了郡王,面上虽然风光,自己也得意于后继有人,可谁知他背后付出的努力、吃的苦头呢?这一趟回来,那高壮黑炭的程度也跟眼前的弘历不相上下了,可原先的弘晈却是比弘历还要瘦弱,年龄还要小的。

怡亲王允祥护崽的程度跟他皇帝四哥是不相上下的。

这次选秀,怡亲王福晋早早就相中了中书卓林泰之女西林觉罗氏,今年十四岁,只比弘晈少三岁,小姑娘听说长相秀美,性情温婉大方,看着有些云珠的风格,想着儿子定是喜欢的,没想到才一透口风,就给儿子二话不说地给推了,说什么还不想成亲,年纪还小…

骗鬼吧。

兆佳氏头痛得直向怡亲王抱怨,怎么生出个这么死倔的?西北一个来回,不仅外表大换了个模样,连性子都沉冷得像他皇帝四伯了!

“胡扯!哪个宗亲的婚姻不是选秀指的,除非他不姓爱新觉罗!别说郡王了就算他打下的是亲王是头衔,他也是我儿子,这娶不娶亲就由不得他做主。”怡亲王吹胡子瞪眼,可生气归生气,还是觉得儿子大婚之后也会慢慢改变的,哪个人不是这么来的,这成亲是结两姓之好,妻子是娶来管家理事的贤惠就行,其他的,他以后喜欢哪个纳了就是。

本来就有些不悦,面对弘历的挑衅就更怒了,这云珠都成了你福晋了你还管着别人生怕人惦记啊,岂有此理…这两年多了,别说四哥了,云珠这孩子的好就他也看着眼红啊,可恨当初晚了四哥一步。

这里边是不是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内情啊?庄亲王和弘昼兴味地对视了一眼,看着弘历的脸色“唰”地一下变黑了,心中十分同情,这还是孝期呢就赶着给儿子相看侧福晋?是赶着给儿子在朝堂增加势力还是怎地?

“四哥,那尔布的那个女儿是不是还小了点?”弘昼火上浇油地问。他可不是同情那个妮莽衣,他是替四嫂不平哦,大婚两年,跟四哥聚少离多,可她该尽的孝悌和皇子福晋的职责却是做得无可挑剔,去年京城地动还舍命救熹额娘却换来这种结果,她嫡子还没生呢!

这么想着,他也想到了已经快要生产的福晋海阔珍,心知她这几个月来的郁郁不乐也是为了选秀,有心要宽慰她,却发现说再多其实也改变不了现状。身为皇子,多少人觉得他们金尊玉贵就该万事无忧,其实他们比普通人更身不由己。

虽说是守孝,格格却是能指的,又不用举行婚礼,算不上不孝。侧福晋,也是可以等孝期过后再行礼…

唉。

“主子,主子——”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地飞奔而来,正觉得耳熟的弘昼定眼一看,这不是福晋跟前听用的小姚子吗?!聪明的脑袋立即就想到妻子身上,几步抢上前抓住他:“是不是福晋要生了?”

一猜一个准,小姚子崇拜得两眼放光,“是…是!”依然气息未平。

弘昼撒腿往宫里跑去,连马都忘了骑。

“哎,爷——小姚子连忙跟了上去,他话还没说完呢。

弘历羡慕不已。

98、选择(上)

雍正八年,三月二十八,五福晋吴扎库氏生下了她的第一个儿子,永瑛。

这个孩子身子有些弱,可能是最后这几个月吴扎库氏思虑过多,孩子有些受影响。弘昼跟吴扎库氏却不大在意,婴儿不都是这样的么,小心些就是。一个高兴自己有了嫡子,一个终于舒了口气,有了儿子,再指人进来也不怕了。还有一年多的孝期,自己正好养养身子,等孝期结束争取再生个儿子,就更稳妥了。

四月二十日,选秀进入复选时,雍正令弘历和他的二十一叔允禧带着傅恒及十几名护卫去往山东河南勘察河道,弘昼和他的二十二叔允祜、带着十几名护卫也前往江南察勘河道漕运。

雍正是这么想的,反正留在京城也不能给他生孙子,趁着年轻,多出去走走,体察民情,巡察地方吏治,长长见识也是好的。关在笼子里养的是金丝雀永远成不了雄鹰,雍正是越来越明白这个道理了,他也不想弘历将来成为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赵括。

他当初不就是因为差事办得多了在户部待得久了才更清楚表面繁荣的大清底下是怎么一副模样的吗。

接到消息,乾西二所跟乾东三所的反应各不相同。

五福晋吴扎库氏一方面为弘昼不能留下来参与儿子的满月而觉得失落,一方面觉得现在是选秀时期他去办差也好,省得将注意力放在秀女那儿了…纠结万分中。弘昼对即将指进东三所的秀女一点想法也没有,担心坐月子的海阔珍胡思乱想,安慰了一番还不放心地跑了一趟乾西二所希望四嫂有空能过去陪她说说话。

云珠应了,她也没什么事。今年她想多做一些果脯、果酒、花茶,可那要进入五六月庄子里的各类鲜果送进宫才会多,目前倒是没什么事。

弘历刚好在试穿着云珠给他做的长袍,正浑身美得冒泡,边照镜子边不时朝云珠偷一个吻,见弘昼期期艾艾地提了这个要求很是没好气,“你那福晋是不是脑袋不好使?整天担忧这个思虑那个的,可别累坏了你四嫂。”

怕她胡思乱想,难道云珠就会好过吗?!她还不是得笑着接受额娘一个接一个弄进来的女人?

本来要得到她的心就难了,自己既不能真的不碰其她的女人免得让皇父对云珠有意见,又不愿放纵自己,使她伤心难过冷淡自己,偏偏有个总想着攥住儿子以保荣华权势的额娘一个接一个地指女人进来。

自己又要办差,又要平衡这其中的关系,还得面对各种人打着各种理由来跟他争夺爱妻的注意力…有比他更悲催的吗?!

“…”四嫂会累坏?弘昼对他四哥的占有欲无言了,谁都看得到来这宫里就属她过得滋润好不好。

弘历可不管他想什么,兀自说道:“你觉得这长袍怎么样,这是你四嫂给我做的,嘿嘿,是不是衬得你四哥更加玉树临风了?”炫耀的目光扫过弘昼身上蓝色素缎长袍。

弘昼心里翻了个白眼,不过这身毛青布做的袍子确实很合身,衣襟及袖口处的藏青色素锦绣淡青色几荷纹样使得这身长袍添了几分低调的贵气,让人眼前一亮的是那系在藏青色的腰带上的半月型荷包,料子纹样与腰带、袍襟袖口处的绣纹是一样的,看起来是一套。

“如何?”

“四嫂的品味和女红自是好的。”就是穿的人不怎么样,一贯地臭屁。看不过弘历那得意的模样,弘昼忍不住道:“要不是海阔珍怀了身子,她也会给我做袍子的,我身上这件虽然不是她亲手做的可也是她吩咐身边的人做的…”

云珠在旁边听这兄弟俩愈来愈歪的话题,黑线得不行,索性走开不理那两只了。去办差也好,这“孝”再“守”下去,后院那些女人每次请安幽怨的目光就得变成饥渴的目光了,到时闹出什么笑话就不好了。

玉兰树留下的生命烙印,里面包括了它自鸿蒙诞生起的种种经历,她将神识投入其中已经体悟到了最后一段,她有预感自己的修炼已到了做选择的时候,弘历的离开正好引开那些打着各种主意的人的目光,她便有更多的时间来处理。

出门要准备的东西素问灵枢已经很是熟悉,除了衣物、药品、银钱,还有一大堆吃的,路上弘历拿出来共享时允禧还吃了一惊,味道出奇地好。

不外乎牛肉干、猪肉干和各种果脯,当然,第一天还有做得很精致只需蒸一蒸或烤一烤就能吃的咸香饭团,这几样东西弘历都是知道的,他跟允禧年纪相当,在上书房读书时就处得不错,便简单地跟他说起这些东西的做法。

允禧没想到他连这个都了解,佩服了几句。

弘历虽然有些得意,可目光扫向旁边含笑不语的小舅子又有些沮丧,这些东西傅恒从小吃到大啊,云珠都嫁给自己了可每回出门依旧给傅恒备衣物药品…

送走了“祸根”,云珠的日子更清闲了。

每天一进空间,熟练地用精神力将成熟的蔬菜瓜果还有花、茶都采摘下来分类放到储物空间石里,然后就雷打不动地走到了玉兰树下入定。

凭她的修为,现在也只能粗略地感悟玉兰树留下的烙印,却已让她获益非浅,一些小术法凭着空间里充裕的灵气她施展起来毫不费劲,当然了,在空间外想要施展就只能抽取空间里的灵气,不能循环利用,这她是不干的,虽然空间里现在灵气在不断地增长着…可她还想留着拓展空间呢,也不知什么时候是极限。

这天,她完成了第一次对玉兰树生命烙印的感悟,现实时间一年多,空间时间不可计。站在玉兰树前,怔怔地看着上面的两颗散发着金色毫光的紫壳玉兰果,随着神识的不断壮大,空间里的玉兰树在转嫁气运的速度更快了,上次是近一年的时间才结了一颗龙气果的,这次不到半年就结了两颗。

龙气啊。

她这一世的肉身已经被灵气滋润到极限,接下来如果专修神识,不修,那么百多年后身体的机能也会慢慢衰退,无法盛载她的神魂而自然死亡,她的神魂自会在空间和玉兰树的帮助下转嫁到另一空间,或者投胎或者夺舍重生;如果兼修,那么以后她便得顶着富察.云珠的这个身体血脉存活于世间,眼看着亲人慢慢地消亡于世间,独自走向天道…可天道的终点是什么?洪荒?它已经破碎了。仙界?它是何模样?是不是跟天庭一样有些类人间的阶层?她并没有探索的。

考虑了很久,云珠决定选择第一个,只修元神不修。反正只要神魂不灭,玉兰树和空间就不会消失,而空间里的灵气虽然增长缓慢,但它总归是增长的。活个百八十年的,多搜集些有灵气的东西,也足够自己转世投胎的消耗吧?!

她宁愿不断面对不可知的未来,也不要过那种孤寂的日子,再说,以这世上越来越稀薄的灵气,修仙要修到何年何月?还不如专修神魂呢,转世虽然耗空间灵气却不会伤损到神魂,只要不断地修炼,总有一天也能达到不破不灭的级别。

“呵。”她果然还是俗人一个,贪恋人世间的一切。有爱自己的父母儿女亲朋相伴,有美食、有华衣,有休闲娱乐才是她想过的生活…孤寂的神仙生活还是算了吧。

去乾东三所看了吴扎库氏两次,发现裕妃虽然协理着选秀事宜却也很关心这个还在坐月子的媳妇及生新儿永瑛,云珠便放心了。

每次去承乾宫请安她也不用多待了,熹贵妃忙着宫务忙着主持选秀忙着准备和惠、端柔两位公主的嫁妆,雍正没发话她也不叫云珠帮手,云珠表面优哉游哉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暗底下却加强巩固了富察家在宫中的势力,她熟知未来左右历史的人物,便早一步将耳目钉子布到了她们身边,看着自己的手下慢慢接近目标成为她们的臂助,对未来的生活更放心了。

其实,做为嫡福晋管家理事虽然累些,可后宅的那些弯弯绕绕的手段很少能真正地落到她身上,毕竟妻与妾的地位和权利在这古代差距实在很大,一方是主母一方却只比奴才高一些。收买这种事,在地位权利的绝对保证下,很少大家宅子里的奴才会动心,贪一时便宜的人必竟是少数。如果控制他们的亲人相威胁,动静不小,所花费的工夫也大,还不能保证那人会不会屈从。

不过争宠就不一样了,凭的是各人本身的魅力,和男人的心。手段高的,自能凭着男人对自己的宠信,结合本身的势力布局达到目的…而结果成不成功,一半看运气,一半看对手蠢不蠢了。

云珠既不想手中权利被人夺走既而威胁到自身安危,又不想操劳过度失了生活的乐趣,便早早培养了心腹臂膀,如今又有着庞大的精神力偶尔监控一番,日子自是过得分外滋润,放在外人眼里,是觉得她既镇得住人,管得好家,又不贪权恋势,自是十分喜欢的。

连熹贵妃钮祜禄氏尽管紧攥着权不放,也是承认这一点的,这个媳很识相!这么一来,对云珠的防备之心又消减了些。

99、选择(中)

从承乾宫出来后,云珠带着灵枢素问来到咸福宫,先去探望了和惠端柔两人。她们俩指婚的对象基本已经确定了下来,和惠指给喀尔喀博尔济吉特氏多尔济塞布腾,为喀尔喀智勇亲王丹津多尔济之子;端柔指给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齐默多尔济,是郡王罗卜藏喇什之子,两人都是雍正指封的世子。

按历史,雍正十一年丹津多尔济以在大清与准噶尔的战役中冒功误军等罪使得儿子被连坐削爵,雍正十三年就英年早逝,现在准噶尔已平,想来多尔济塞布腾也不会早逝,而和惠的性格更是坚强了许多,也在自己的指点下为将来的生活做了许多准备工作,应该也不会那么早死吧。

端柔就不必担心了,从历史上有限的资料里也能看出她婚后生活得还可以,只是也活不长,才四十一岁就去世。

还有两年的时间,才能大婚呢,想要什么尽可慢慢准备。

咸福宫为两进院,前院有正殿及东西配殿,后院也有正殿及东西配殿,与东西六宫其他宫殿的房间配置并无不同。和惠端柔两人住咸福宫前院东西配殿,正殿成了两人共同接待用的大厅,正殿左右次间、梢间也分别布置成两人的书房,偏厅,平日里玩耍、写字、做女红等都是在这里,小公主芷馨搬过来后却住到了后院正殿里,也很是方便。

云珠到的时候怡亲王福晋庄亲王福晋都在,指婚的人选一定,感觉女儿就快不是自己的了,雍正对两位亲王福晋频频递牌子进宫的行为也是睁只眼闭只眼。而两位福晋因女儿早早就离了身边,能表现自己一腔母爱的只有在内务府按公主规格准备的嫁妆上头,再以亲王府的名义添妆。

“四嫂,你来啦。”和惠脸红红地站了起来,跟端柔一起给她行了个礼。两位福晋也含笑站了起来,“见过四福晋。”

“见过十三婶十六婶。”云珠还了礼,抿着嘴瞅了和惠一眼,坐了下来道故意问:“在说什么?”

和惠脸更红了,“四嫂!”羞恼的模样很是可爱。

端柔性子虽然爽利些,却也有些不好意思。

“听说两位公主指婚的对象已经定了,奴才便请了十三嫂一道过来跟她们讲讲一些过来人的经验。”庄亲王福晋倒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也是,已逝的孝敬皇后对三位(还有一位雍正四年就嫁到了科尔沁的淑慎公主,是先帝废太子允礽的女儿)养在宫中公主感情一般,除了公主该有的份例、教养嬷嬷和伺候的奴才,其他的再没上心。

云珠进宫与两位公主接触没多久就发现了,她们除了皇家公主该有的礼仪,其他最多便是学些女红才艺,连骑射都只是会而已,连一个八旗贵女最起码的管家、交际往来都没有教导,不说言传身教了,你请人讲讲也是可以的呀,可她都没有。

这样的公主难怪嫁到蒙古会活不久。

这样的皇后,也难怪雍正对她的敬重之心越来越淡。

云珠能理解皇后的心态。唯一的儿子死了,她看雍正的哪个儿女都不顺眼,养的也是。但她必须有儿子,雍亲王府也需要有满洲血统的阿哥,所以她挑了看着老实忠厚的钮祜禄氏,将她生下来的弘历抱到跟前养着。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没有亲子,她所能依靠的所须讨好的只是皇帝和未来的皇帝,其他的人她何必花心思呢,就连弘历,她也是爱恨交织的…

人都是自私的。要不是她在宫中只有这两位公主可以往来,云珠也不会有那么好心去引导她们。既然未来的几年她交往最多的对象是她们,她投入了时间精力,她就不想白白浪费。两位公主在蒙古活得好些,不仅对大清有利,对她的将来是有利的。

两位亲王福晋与公主见面的机会虽然不多,但一两次下来也发现了这种好的转变,对云珠的感激之意更不必提了。

除了熹贵妃,除了雍正的嫔妃,弘历的侍妾,这宫中的公主阿哥,室宗的亲王福晋们哪个不是对她印象良好呢?这就是无形的投资。

不过她再怎么引导两位公主的生活态度也不可能去跟她们讲解夫妻间该如何相处——她自己也是头一遭成的婚,人选还是历史上有名的风流皇帝,有没有脑残倾向还不一定,她也没有拥抱爱情的这种想法,情况跟别人不同,自己还是摸索当中呢。不过有一句话却很适合古今大多数女人,那就是“无欲则刚”,你不跟男人要求他的心他的爱情,那么某种程度上你就不会活得太差。

脑海霎时间转了很多念头,云珠也跟着听了几句,总结一下,怡亲王福晋是以“夫之忧而忧以夫之乐而乐”型,秘诀是将男人喜好、喜怒哀乐放在心上,就算是块石头,捂久了也会热;庄亲王福晋走的端庄贤良路线,她指给庄亲王允禄之前允禄已有侧福晋李氏,并与之恩爱无比,结果,她愣是从李氏手中将庄亲允慢慢给拉到了她身边,凭的就是端正爽利的心性,占据嫡妻的位置,只要不含害人之心,她什么都敢拿出来讲,什么都敢追究,这样一来,敢给她下绊子上眼药的人往往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毁长城。

总之,是管家权利要抓住,男人的心也要抓住。两位公主都颇有所得,将来具体怎么做就凭她们个人的领悟和应变能力了。

“我觉得,应该请十六叔好好挑陪嫁嬷嬷才是正经。”现在掌管内务府的是庄亲王吧,很方便啊。

什么意思?两位公主和亲王福晋有些反应不过来。

“现在和惠端柔身边的嬷嬷是有家人的吧,我听说内务府给公主挑的陪嫁嬷嬷大多是那些没有家累的管教嬷嬷。”没有家累又是在宫中专门管教宫女规矩的嬷嬷,她们没有家人奉养,争不上好的差事,与侍奉的主子没什么感情,那么对她们来讲什么最重要?当然是银子,又或者是权利了。软弱的公主最好挟制,大清的公主憋屈的婚姻生活直到道光时才给暴出来的吧?反正历史都改了,她不介意再来一个蝴蝶翅膀。“而且,十六婶,我听说公主要召额驸过夜还得嬷嬷同意是吗?”

两位公主先是俏脸涨红,接着又转白,眼中露出为难之色,若是亲近的嬷嬷也罢了,要是碰上严格些的又不熟悉,怎好开那个口?

庄亲王福晋一时没转过脑筋,迟疑道:“大清的规矩…”是为了保护公主不被额驸欺负,因此额驸要进公主府须管教嬷嬷同意才得进,但管教嬷嬷的意思不就是公主的意思吗?!

怎么听着四福晋的话好像不止这个意思?两位福晋不是蠢人,知道这其中定有什么不好说的沟沟坎坎的,只是云珠不明说她们也不好问。这可是祖宗规矩,一般人也不会去想那里头有什么不对的。

“你们谈吧,我去看看小芷馨。”

进了后院,才踏进正殿云珠就听到“玛、阿玛”的小儿学语声,“四福晋吉祥!”见到她,小宫女们纷纷请安行礼。云珠浅笑着应了一声,留下素问跟她们寒暄,带着灵枢进了次间,一眼就看到一个四肢跟莲藕似的白胖娃娃在竹榻上爬来爬去,旁边的奶嬷嬷秋氏坐在下边的小杌子上正一句一句地教着她说话。

“丝、嫂。”小娃娃很机灵,一看到她立马直起身扑了过来,唬得秋嬷嬷赶忙接住。转头一看,连忙行礼,“奴才见过四福晋,四福晋吉祥。”

“不必多礼。”云珠走过去从秋嬷嬷手中接过小胖娃,坐到榻上,见她身子清爽,小脸蛋儿圆嘟嘟地白润无比,就亲了她一下,“小芷馨,有没有想四嫂啊?”

“…嫂。”小腿有力地在她腿上蹦着蹬着,很是欢快的模样,“想”字说不出来,直接用行动表示,“啪”地一声流着口水的小嘴就贴云珠脸上了。

秋嬷嬷十分汗然。

小孩子爱模仿,这个行为模式还是从云珠那儿学来的。可能因为云珠身上有她喜欢的气息,有她在的时候小芷馨总爱往她身上扑、爬、钻,黏住不放。

云珠不在意地逗着她玩儿,边问秋嬷嬷:“她每天的羊奶可有喝完?”

“有,按四福晋吩咐的,公主很喜欢喝,水蛋也爱吃。”七个月大时小公主就开始吃四福晋吩咐的各种辅食了,刚开始她这种在内务府受过训的奶嬷嬷还不以为然,可一段时间下来小公主并没有什么不适应的,还养得白白胖胖地很健康活泼。她们这些身边伺候的还因此得了皇上的赏。

“很好。现在春光正好,每天不冷不热的时候抱她到花园里走走,多跟她说些花花鸟鸟的,小孩子高兴。”

“是。”

“最近还有什么人来看公主?”说是看还不如说是打扰。芷馨还没记得齐妃名下时那些嫔妃天天上咸福宫,想着抢先跟芷馨培养感情,好让雍正看在这份上将公主给自己养。

秋嬷嬷犹豫了一下,说道:“齐妃娘娘倒来过两次,都是坐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小公主就走。”

云珠微愕,遂又笑,“芷馨记在她名下,她就是芷馨正经的额娘,嬷嬷不用太过紧张,以后她若想跟芷馨玩也不必拦着,你只须照看好公主就行。”

“奴才记住了。”

******

随着选秀越来越接近尾声,灵枢和叔貂送来的消息便是哪家哪家的贵女在哪方面的才艺怎么怎么傲人,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哪家的庶女又长得如何的漂亮,性子多么地温柔,接着又成了,哪个秀女出了什么意外,或是受伤的,或是丢脸了…总之是花样百出,节目极为精彩。

旁观总是比自己身临其境有喜感,云珠有时也用精神力看着底下的秀女们在自以为没人看到的地方争奇斗艳、结伙对峙,下绊子、陷害…殊不知各宫妃子的眼线,皇帝的耳目,都在暗地里看得一清二楚。

这次富察家除了惠珠外还有大伯父马斯喀的第三个孙女富察.纽婷,算是云珠的堂侄女;另还有外祖家,威勇候府的二表哥石礼哈的庶女瓜尔佳.珉琪,也都是这届的秀女,瓜尔佳氏早就进宫跟她打了招呼让她看着些。

云珠的父亲李荣保是幼子,母亲瓜尔佳氏是幼女,云珠更是两人年近不惑才得的女儿,这使得她在亲戚里年龄相当的姑娘中辈份少的高一辈,多的高两辈…除了珺雅和惠珠,其她人见面得给她行晚辈礼,囧。

成了皇四子福晋后,因这辈份,需要她照顾“晚辈”一下子冒出了一大堆。

开始复选时,她派了明心跟管着秀女的姑姑及管事太监说一声后,也暗中观察了几天,发现三人都是大家子出身,该注意的教养嬷嬷都教过,人也灵机,别人的挑衅和小小的绊子没让她们上当,便撂开了手。

只是这一次连接几天的暗中观察竟让她发现了一桩针对她的阴谋…

让她们得逞的话或许她真的一辈子翻不了身吧,可惜,她这一世的运气实在太好了些。

既然她们选择与她过不去,那她就不客气了!

100、选择(下)

没过两天,皇子侧福晋最热门人选乌喇那拉.妮莽衣跟秀女中同样很有可能被指给皇子做侧福晋的赫舍里.图里琛打了起来——

图里琛本来就嫉妒妮莽衣美艳的外貌,又觉得她高贵的仪态是在炫耀她与逝去的孝敬皇后的关系,便处处看她不顺眼。想她的玛法赫舍里.法尔玛因叔公达尔玛在雍正七年的地动中受伤去世而得皇上恩典袭了一等公的爵,她堂堂一个公爵府嫡出的姑娘难道还比不上一个乌喇那拉佐领家的姑娘?

哼,不过顶着乌喇那拉的姓,抱上了孝敬皇后的大腿罢了,惯会装模作样,听说还在家里给孝敬皇后抄了半年的经…我呸!图里琛只觉得自己的脚一滑,接着就被妮莽衣一同拉着跌倒在地,漂亮的新衣裳弄脏了不说,白嫩嫩的手掌还破了点皮,顿时怒了,噼呖啪啦地跳起来就骂了一堆。

妮莽衣越听越怒,你无端端地将脚横拐过来绊我,我当然不能便宜你这个罪魁祸首了,大家都摔倒在地,你受伤我难道就没磕到腿脚啦?没跟你计较算好了,居然骂得这么难听,还公爵府的贵女呢,没素养!

以为还是圣祖爷太子储君仍在的时期人人避着你赫舍里啊,当下便堵了回去。

两人越骂越上火,干脆动起手,你推我一下,我掐你一把…最后伤上加伤,妮莽衣脸上被挠了浅浅的一道伤口,图里琛则被狠狠推开,跌到旁边花丛上脖子上手上也被树枝刮了不少红痕。

匆匆赶来的管事姑姑下令几个粗使嬷嬷将她们分别制住送回各自屋子,迅速将此事报了上去。

影响极其恶劣。光天化日之下大打出手,这还有没有一点八旗贵女的风范了?

赫舍里.图里琛今年已经十五岁,下届选秀是逾龄了,再加上品性不行,雍正干脆让熹贵妃将她的牌子撂了遣送回家,还让传旨太监训斥了赫舍里一家,教的什么的女儿啊。

羞得赫舍里.法尔玛立即将这个嫡孙女匆匆嫁到了盛京去。留着她在京城这公爵府的其她姑娘就别想找好人家嫁了。

妮莽衣同样被送回了乌喇那拉家,不过她年龄还小,还可以再参加下届的选秀,雍正看在已逝孝敬皇后的份上也没有训斥她,主要是有旁观者做证确实是赫舍里秀女先绊的人,不过心里对她的良好印象则降了好几档了。

云珠看着这一切,心中冷笑,先给你点教训,人还没进乾西二所呢就想着设计人了!?

至于内应,依旧粗暴地用精神力绊某狗头军师腊月一脚,狠狠撞向其主子高露微…结果是高露微被太医诊定,要在床上养一个月,那扭了筋错了骨的脚才会好,手掌上的擦伤也不能浸水,否则会留疤。

主仆二人的蜜月期宣告结束。

而原来在景仁宫当差的那个腊梅则当差出了差错,很快也被熹贵妃钮祜禄氏送进了辛者库工作——这是郭嬷嬷和叔貂的手笔。

熹贵妃正式执掌宫权(以前有重要的事还得禀报皇后知道由她决断的)半年多后才始慢慢地清理元后乌喇那拉氏留在宫里的势力,只是一些隐藏得深的还是被留了下来。

雍正对后宫的变化自然是一清二楚,他虽然对熹贵妃钮祜禄氏这般急着扫除孝敬皇后留在宫中的势力有些不悦,里面有些人暗地里还是他的人呢,可也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皇后一去,所遗在宫中的人脉若不清理,最后只会便宜将来要指给弘历的乌喇那拉.妮莽衣,使得她有更多的力量与云珠对抗,这也不是他所乐见的。

儿媳妇各方面都是好的,做长辈的哪还能让儿子的后宅不稳?!他年青时虽然有皇后在,还不是被他的亲额娘左塞一个右塞一个的侍妾搞得子嗣不丰,嫡子也只得了弘晖一个,最后还折了…这种无法挽回改变的惨痛他可不愿儿子也遭受一回。

借刀杀人的戏码云珠很喜欢,不过她得承认,报仇这种事还是自己动手的现报比较痛快。慢悠悠地品着茶,“太医还有药材什么的,给高格格送去,让她安心静养,就说我免了她的请安了。”“是。”

郭嬷嬷尚嬷嬷带着太医药材慰问什么的到了高露微的居处,欣赏完她的感激涕零后,当着她还有众多奴才的面狠狠地杖责了腊月二十大板。

高露微不得不求情,身边得用的人被这么打了她以后怎么服众?!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奴才不仅侍候不好主子还害得主子受伤,没打发到辛者库已是念着格格的脸面了,私底下格格要怎么处置自是由着格格,可这乾西二所的规矩却是不能差的。”郭嬷嬷淡淡的笑容里态度强硬,与她恭谨的姿态形成刺目反比。

高露微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出千百个窟窿来,只是形势比人强,自己只能银牙咬碎和血吞,思索着等得爷宠的那一天怎么回报这折了自己脸面的奴才。

回到正院,两位嬷嬷给云珠回报工作,尚嬷嬷还对云珠道:“郭姐姐惩罚那个腊月的时候我看隔壁厢院那个苏氏的丫头鬼鬼祟祟的,福晋可得留意。”

苏宝柔是熹贵妃做主指进来的,尚嬷嬷这么是在云珠面前表明自己是站在她这一边的态度。云珠对她的选择早有预料,当下“嗯”了一声,微微地笑着,“多亏了几位嬷嬷这乾西二所才能这么井井有条,以后嬷嬷见到什么不对的尽可来跟我讲。”

尚嬷嬷高兴地应了,还恭敬地给云珠行了个大礼,正式认了她这个主子。云珠见她这么正式,便道:“你既已认我做主子,以后就得一心一意替我办事为我着想,有什么事也别擅做主张,有难处的,你开口我也尽力为你们办到…可记住了?”

“奴才记住了。”

“熹额娘那里若再叫你去问话你也尽管去,挑能说地回。”

“是。”果然没逃过主子的眼睛。尚嬷嬷心中一紧,遂又庆幸起自己的选择。从她被熹妃送到乾西二所帮四福晋做事起,她就在观察四福晋,发现她是个极懂得驾驭属下的主子,说话行事更是大气雍容,雍正七年七月的那场地动灾难更是托显出她心机手段的高明…这样的主子,百年难寻,她当时就下了决心要彻底投靠云珠了。

转眼几天过去,选秀到了最后阅选。

熹贵妃裕妃齐妃叫了不少秀女去说话,宫中成年皇子都出京办差也没什么好忌讳的,云珠就让人去请了兆佳.玉桂及惠珠几个到乾西二所喝茶。

这两年惠珠的变化颇大,不知是否因为嫡姐成了皇子福晋她下意识地更高要求自己,又或者诚正子爵府中只剩她一个姑娘,没了攀比对照的对象,心思反而沉静下来,说话行事日渐大方沉稳,八旗贵女的气度却是出来了。

云珠仔细地打量她,细眉大眼,琼鼻丰唇,白皙滑嫩的鹅蛋脸,长得像柳姨娘的多些,颜色在众多秀女中算得上是出挑了。“这些日子以来没让人去照顾你们,不会怪我吧?”

“四福晋要真这么做才让我们为难呢。”玉桂应道。

惠珠摇了下头道:“姐姐有让人跟管事姑姑说过吧,我看得出来,她对我态度可比别的秀女温和多了。”安排的寝屋地理位置什么的也显得比别的秀女好,有形无形的不都是托了这位很得皇上、四阿哥喜欢的姐姐的福么。

会用脑袋了嘛。云珠赞赏地笑了笑,“你们选秀的情况我都知道,见你们应付得不错才没出手管。”

纽婷有些惊讶,不过没有问为什么她会知道这种问题,依旧静静地坐着,吃着明心端上来的各种果脯点心。说实在的,秀女的饭不算难吃,可一个月下来就那几样菜换着,也吃腻了。

“这点心真好吃。”瓜尔佳.珉琪说道。与纽婷略显敦厚不出挑的容貌,沉稳的性格不同,珉琪的相貌比云珠还要像瓜尔佳氏,瓜子脸,乌闪闪的大眼睛,挺直的鼻子,红润如花瓣的唇,性格开朗,喜欢说话,声音像百灵鸟,清脆清脆的。

惠珠点了点头,也跟着拿了一块外表撒了层糖霜糕点,轻轻一咬,糖霜下是层雪白糯软的糯米,中间是去了皮的绿豆跟碎莲子,还是粒状的,吃起来有股清香。

“那就多吃点,一会儿要不要再带点回去?”见她们喜欢,云珠也很高兴。边用小炭炉上的水给她们冲泡起茶,边问她们都跟哪些秀女住一处,阅选时准备了什么才艺,又叮嘱她们要注意的地方…

“都到最后阅选了,大家都准备得差不多,不会有事吧…”玉桂咕哝了一声,她经过一次选秀,比其她人镇定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