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春风吹拂,片片桃花飘飘离枝,漫天吹向旋舞的人儿,连那翩翩彩蝶也欲离不舍地上下伴飞不去。

她眼眸微闭,整个人沉浸在一种与神、与天地的交流中,仿佛祭天乐舞,又仿佛花中仙子与花共舞,欢畅、赤诚。

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飘飘桃花渐落,伊人却欲飞天而去——

“云珠!”弘历大惊,飞身上前抱住了她,琴音也嘎然而止。

云珠看着横抱自己的人,不顾额上香汗微涔,笑靥带着淡淡的欢悦轻甜:“怎么这么快就来了,不是要一个月么?”

他抱在怀中的是桃花仙子吧?他紧盯着她分外娇妍的容颜,紧紧地搂在怀里,久久,才哑着声道:“我们将行程缩紧了。你…怎么突然在这跳舞?”

她娇呢道:“我看着春光烂漫,桃林分外明媚娇妍,突然很想跳舞就跳了!”

他哑然无言。

“好热。”她推推他,“我先去洗个澡!”

他手松了松,接着眼睛滑到她堆雪似的脖颈下,眉头微蹙,不顾她挣扎地又紧了紧搂抱的力道,朝一边停了弹琴的侍墨道:“去拿件披风来!”

“这么热,不要了。”

弘历瞪了她半晌,无奈放开她,看着她带着侍墨、素问进了大门。叶嬷嬷含笑吩咐下人也去给两位爷准备洗漱和衣食住处。秋嬷嬷则带着芷馨默默退了下去,此时此刻,想必不上前行礼四阿哥也是不会怪罪的。见了刚才四福晋的舞,她现在还无法心神宁静下来,太震憾了!简直是慑人心神。

“姐夫,我姐跳舞好看吧?我也是第二次看到。”傅恒轻笑,这样的姐姐,在姐夫心中就算做不到独一无二,那也是无可替代了。

弘历转身瞪了小舅子一眼,心中愤愤,要不是凑巧到来,自己是不是一辈子也别想看到她跳舞了?!更可恶的是,她这么美的模样居然被别人看去了!!

晚膳的时候,众人还在为那曲、那惊天一舞神思不属。

回房后,他提及心中不忿之情,云珠对他的抱怨回以无辜地一笑:“弹琴和跳舞是要有兴致才行的,在宫里,哪里有什么地方能安安静静地让我尽兴一舞呢。”

其实,在他们进入庄子的时候她已经知道了,这么好的时机,她不将利益最大化才是傻子,正好让他惊艳一把,省得他看惯了她优雅娴婉的一面,久了将她归到无趣的人堆里。

他确实难以抑制心中的怦然。他从不知道,她还有这样的一面,可以不做满人打扮,可以这么飘渺出尘,美得如梦似幻!一面嫉妒她身边侍候的人可以欣赏到她别样的风姿,一面又忍不住还想再看那绝美的画面。

不过她说得有理,在宫里,她要做皇子福晋,端庄大方为要,怎能轻易起舞?他也不愿这样优美动人心魂的舞姿被其他人窥见。

“以后只有我在的时候才可以跳舞,不许教其他人看到。”他霸道地宣布,春和那小子别想再有机会见到看到她的舞姿了,其他人也不许。

“你能给我伴奏?”弘历一哽,琴,他只会听,弹嘛,就是传说中的半调子啊,不由讪讪然,“好吧,准许素问她们给你伴奏。”

她轻笑,“本就是不欲给人见闻,才让身边侍候的人一起学习乐器的,有时心情不好也能让她们抚琴舒缓情绪,若不用她们,岂不教她们白学了。你可是做大事的,为国为民,这种小艺学它何用。”

“我也只是嫉妒她们能时时伴在你身边,看尽你的风华…”他坦承道,言语中有无奈,早就明白了人生难以全美,他是人不是神,她就不必拐着弯子安慰他了。

她无辜地偷笑:“这一点臣妾就没办法了!”

他恨恨地扑上去,狠吻了她一通,直到喘不过气来才放开。“你什么时候再舞一曲?”

“都说要兴致高时才会跳的了,我很少跳舞的…”

“可是我想看,很喜欢,这么美的你…”细细地吻着她的唇,蜿蜒下至堆霜砌雪处,留下一朵又一朵的桃花印。

某人软磨功夫越来越好,缠不过他,云珠只得承诺,等他生辰时再给他舞上一曲。欢愉中她昏沉地想着,反正没答应是哪一年的生辰。

都考虑要捏包子了,今年…是别想了。

在这春暖花开的桃源中,两人过了几日神仙眷属般的生活,白天游赏青山碧水,晚上因为云珠打着造人的主意,弘历的性福生活也很美满。这段日子,在以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常常让他回味、留恋。

本想陪云珠多过一段悠闲的生活,无奈三月底京中传信,宁郡王弘晈嫡福晋西林觉罗氏病逝,弘历只得带着云珠匆匆回返宫中。

作者有话要说:鱼好喜欢这种带韵脚的古乐曲,像《神人畅》,像大秦岭纪录片的主题曲,都很不错哦,向亲们推荐\(o^_^o)/

115、花有清香月有阴(上)

“你还好吗?”跟弘历一起上怡亲王府行了祭礼后,云珠到珺雅的屋里探望她,见她面色有些苍白,担心的目光落到她高高耸起的肚子上。

挥退了下人,珺雅叹了口气,“还好,就是弘暾有些担心弘晈,我怕他疏忽了自己,不免盯得紧了些…”

身体不好的人最忌心思重,当然了,怀孕的人也同样怕操劳。怡亲王福晋自己心情也不好,多余的心思也倾注在失了伴侣的弘晈身上,自然不能像以往般为自己体弱的儿子和怀了孕的媳妇考虑周到。相反,做为媳妇和嫂子,她还要分担一些事做,比如帮忙招待前来行祭礼的女眷。

“好不容易才怀了胎,你自己可要小心注意,这都有八个月大了吧?”云珠让明心将带来的补品拿上来,“这是特意给你带的。”

“嗯,八个月了,也就这几日忙一些,其实阿玛跟额娘还是很重视我肚子里这个的,又得了你托人带的那些关于孕妇的忌食单子及膳谱,壮实着呢。”珺雅手抚着肚子,看向云珠的眼里很是感激,“这些年多亏你了,不然哪有我们夫妇这一天。”

“再说这话我生气了。”云珠淡淡地笑道,“这都是相互的,你要是不好,我自然也不会对你好不是?”

“你说得对。”珺雅脸上一黯,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跟我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其实就算我不说,再过段时间也许你也会知道。你道西林觉罗氏为何嫁过来才一年多就郁郁而终么?”

云珠一怔,珺雅是个厚道人,以她对弘晈的真心疼爱怎么可能这样称呼刚刚去了的宁郡王福晋?

“那是因为她早跟人有了私情。”见云珠吃惊不已的模样,珺雅脸上现出一抹怒意,“先前听额娘说她才情好,人又娴静温嫁,我还想着弘晈说不定会喜欢…没想到她嫁过来对弘晈冷心冷情不说,对家里也是一副格格不入的模样,开始我和额娘还以为是四弟的错,没想到…就是在去年五月,她带着下人出府,说是去上香,结果被人察觉,跟人私会去了。”

云珠张口结舌,想不到啊,八旗贵女里也能出个“崔莺莺”!?

“好在事情没闹大,额娘知道后禁了她的足,对外称她有恙在身。”珺雅苦笑,“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谁没个慕少艾的时候,可她若是没想明白嫁什么人呀。既嫁了人,就该好好地过生活…你不知道,这一年多来,四弟过的什么日子,他虽然没说出来,可心里…而额娘更是愧疚。”

再加上出亲生女儿——被养在宫中的和惠公主出降蒙古,云珠突然有些同情怡亲王福晋了,确实是一团乱。“那西林觉罗氏的死——”

“她后来倒是真的病了,可能觉得生无可恋、无颜见人了吧,出事后也只有她额娘匆匆来看过她一次。”珺雅淡淡地说着,“我不了解她,我想不明白,难道弘晈比不了她心中那人?她连父母亲人连她自己也可以不要。”

云珠不由想起后世很有名的琼瑶剧,“或许,这世上总有这么些人只为情而生吧。”为了所谓的“真爱”,父母亲人、钱财地位都可以不要,世俗礼教可以无视,连皇权也可以违逆。不过,这西林觉罗氏显然还不到那个程度,不然不会如此悲剧。

她若勇敢一点,以怡亲王的为人难道真会强迫她成为自己儿媳?要知道当初皇上指了珺雅给弘暾做嫡福晋时他还跟珺雅说过“将来要是弘暾去了她想改嫁的话便将她当女儿一般嫁出去”的话呢,可见是个豁达、替人着想的。

她若坦诚一点,不对弘晈冷冰冰,不怨怼自苦,而是对他说出自己心中另有所爱,难道弘晈还会强迫她不成?!

说到底,能坐在这里以理智的角度分析事件的状态及行事的云珠对西林觉罗氏这种“爱情至上”的人物,无论思想还是观念完全就不是一国的…连所谓的“层次”都沾不上。

晚上,和谐过后的两人拥在一起絮絮说着话,知道了西林觉罗氏的事,弘历一脸鄙薄之色,“这西林觉罗氏该死。”敢给他们爱新觉罗家的帽子染颜色…哼,亏得那个卓林泰乖觉,不然整个西林觉罗氏都不够陪葬。

“如果你是西林觉罗氏的情郎呢,你不会感动吗?”后世某部风靡一时的电视剧里,他可是与这样的女人生了个大名鼎鼎的格格呢。

弘历挑了下眉,看着怀中一脸好奇的某人,道:“这种女人还不如青楼女子,至少青楼女子是为了生活或者是为了摆脱自身的命运,才满口的情情爱爱、冰清玉洁,可她呢,出身大家,衣食住行乃至教育父母下人无不精心,却还做出这样的事,可见是个没心没肺的,不值得怜惜。被她缠上,一旦哪里不如她的意,那生活…呵,她没‘病死’之前弘晈所遭受的还算好的。”

看得挺清的嘛,这样算不算矫正计划成功了呢?云珠弯了弯唇,闭眼睡了。

******

时光转瞬即逝,五月里的一天,云珠在例行的请安脉中被诊出怀了一个多月的身孕,雍正、熹贵妃大喜,分别赏了一堆补品、棉绸锦缎、金银珠宝。

“算算日子,应该是在景山庄子那会儿怀上的。”弘历经历了一番语无伦次的喜悦过后,终于恢复了稍许理智地抚着她的肚子说道。

“嗯。”云珠抚着还未显形的肚子,心中满满的。其实早在回宫半个月后她就有所感觉了,经过空间的蕴养,她的身体分外敏感,一丝一毫的变化总能及时知道。

瞄了一眼躺在身边小心翼翼的男人,他还不知道吧,他的另一个格格也怀孕了,比她还早一个月。本来嘛,人家千辛万苦的掩藏自己也没必要理会,可现在自己怀孕了,总得找点什么来转移一下目标…呵呵,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呀。

“明日几位格格前来请安,不如请太医也给她们把把脉吧。”毕竟皇子格格是没有资格请平安脉的,“虽然我对自己身体的变化有点猜测,可这么短的月份要没有太医的平安脉还真不敢确定呢。”

“你做主就是。”他不在意地应道。云珠的身体肌肤确实比普通人敏感得多,他兴致勃勃地抚着她的身子,细察之下果然发现了些微变化,有点肉了,嘿嘿。

她捉住他的手,“月份还浅呢,可不许你乱来。”

“放心,我的宝贝儿子在里头呢。”他也就亲亲几下,摸摸几下罢。

“你就能肯定是儿子,万一是女儿呢?”这是怀了孩子的夫妻永恒不变的话题。

“儿子女儿我都喜欢,都是咱俩的孩子,不过先生儿子你的压力不会那么大。”他改亲回她的脸蛋,“又不是只能生这一胎。”

他的表态让云珠笑逐颜开,接着又就生几胎的问题讨论了一番,两人黏黏乎乎了好一阵才拥着入睡。

翌日,夫妻两个一起用完早膳,他去上朝,她则带着灵枢素问到庭院绕了一圈,回到屋里刚好辰正时分,请安的人已在正厅候了一会儿。

“走吧。”云珠朝灵枢和素问笑了笑,她们两个早得了郭嬷嬷的嘱咐,要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了。

“婢妾给福晋请安,福晋万福。”

“起喀。”云珠一看,连怀了五个月胎的苏宝柔都来了。“都坐。苏格格,不是免了你的请安么,怎么也过来了。”

“福晋有喜,婢妾也想过来恭贺。再者,不过五日一次的请安,婢妾身体也没有不适,福晋体恤婢妾免了请安,婢妾却不能没有规矩,恃宠生骄。”她现在有了身孕却不被四阿哥看重,又不能侍寝,再不来请安就要成透明人了。苏宝柔也很无奈。

“你自己觉得好就行。”云珠淡淡地,转头对其她人道,“今天我请了太医来,也给你们把一下脉,免得哪个怀了孩子月份浅的不知道,误了孩子。”

“这是福晋贤德,婢妾几个感激还来不及呢。”富察.芙灵阿说道,眼神似有若无地从高露微身上扫过。高露微的眼神微微一凝,遂又恢复了常色,柔柔地跟着应了一声,“正是。”

珂里叶特.果新似乎从眼前的情况里推测到什么,脸一白,接着又垂下睫羽,掩去其中苦涩与嫉恨。

“福晋,苏太医来了。”冯益进来禀道。

“请他进来吧。”只不过是把脉,众人也是穿戴整齐,云珠也就没搞那些屏风隔扇之类的遮掩物。

“奴才叩见四福晋。”苏太医一进厅堂便给云珠行礼。

“苏太医免礼。有劳苏太医给几位格格诊一下脉。”云珠开门见山地说。

“是。”苏太医恭应了一声,起身给几人诊脉。

第一位请脉的自是富察.芙灵阿了。苏太脉上前切脉,几乎不过几秒就可确定眼前之人并无孕在身,只是这脉象…他眼光不着痕迹地从富察.芙灵阿脸上掠过,鼻子微动,有茉莉香粉的味道,并不能确定。

云珠见苏太医眼光移到富察.芙灵阿的身上穿的云缎旗装上,唇角微微一弯,苏太医察觉到了么?也不枉自己抄的那两本册子给了他一本,果然有所精进。“苏太医,如何?”

“回四福晋,富察格格并无身孕。”苏太医不敢肯定心中猜测,自然不会在这时候将心中怀疑道出,在太医院待了几十年,目睹不少宫闱倾轧,他已经习惯了谨慎。

“那就下一位吧。”

既存了心思,苏太医在给高氏几人切脉的时候很快发现,富察格格身上所中之“毒”珂里叶特格格也中了,只不过比起富察格格浅得几乎难以察觉。事实上,若非他因缘际会得到那本描绘了种种奇妙作用的药草他也不能推断富察格格身上那看似稳健实则虚耗的脉象是中了“毒”。连怀了孕的苏格格也一样。

只有高格格,既怀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也并未中毒,只是身体底子也不是很好,但宫中嫔妃像她这样身娇体弱的不在少数,也就没甚奇怪。

问题是,这乾西二所没有中那种“毒”的女眷只有四福晋和高格格两人,这就很有问题。苏太医眉头不由皱了起来,怎么办呢,要不要回禀圣上?

“苏太医?”

“哦,回福晋,这位高格格怀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了,不过身体有些虚,前几个月胎儿较弱,要小心。”

“真是大喜。”无视富察.芙灵阿和珂里叶特.果新两人难看的脸色,云珠含笑道,“有劳苏太医给开些安胎的药吧。”

“是。”苏太医跟着冯益下去开药了。

富察.芙灵阿狠狠地盯着一脸又惊又喜呆坐椅上的高露微,轻道:“高妹妹可真是好手段呀。”竟然将她下的绝育药给解了。

高露微抬眼朝她微微一笑,“哪里比得过姐姐,姐姐可是给爷生了长子的,妹妹肚子里这个还不知是阿哥还是格格呢,只是,无论是阿哥还是格格,总也越不过福晋所出的阿哥不是么?”

“当然。”想起当初怀永璜时所受的罪,富察.芙灵阿心道,高氏,你就等着我的回报吧。

“高姐姐真是,两个多月的身子了居然还没有察觉。”苏宝柔捂着嘴笑,“姐姐屋子里还摆着百合花么?哎,现在也是五月天了,百合也不开花,不如妹妹送姐姐几盆月季吧?”

这苏氏是想跟自己做对了?高露微脸色一沉,冷道:“爷说了,我们女子要以针黹女红为要…姐姐,屋子里早不摆花了。都是侍候爷的,妹妹还是将爷的话放心里的好。”

“就怕有人阳奉阴违——”

“好了,你们哪个给爷开枝散叶我都高兴。你们先回吧。”

“婢妾告退。”

回厢院的路上,青婀将高露微护得紧紧的,珂里叶特.果新几人见了冷冷一笑,日子长着呢。

只是高露微回了厢院后接到尚嬷嬷送过来的赏赐一看,又是高家下了“料”由苏州织造进贡的绸缎布锦,不由一阵气馁,很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弘历的格格中又有人怀孕,雍正听了抛开不理,在他看来这是很正常的,之前弘历子嗣少不过是因着办差、上战场、守孝造成的,弘历身体健康,拥有健康的子嗣是早晚的事。

熹贵妃则喜滋滋地,这是一反先前弘历膝下只有永璜一个出生时日不好的阿哥的零仃,是子嗣旺盛之兆。“这才出了孝多久呀,老四家的果然贤惠能干。”心情一好,她也不介意多称赞云珠几句了。

只是,这样一来,服侍弘历的不就只有两个格格和两个侍妾了?也太少了点。“你说,我要不要再给弘历指两个侍候的?”

“这,明年就选秀了。”秦嬷嬷暗示,不必这么急。

也是,现在指的话就只能…熹贵妃细细划拉了一□边服侍的宫女,觉得没有满意的,便按下了。她也不愿让包衣奴才去侍候自己的儿子,有一个高氏已经让她很不舒服了,即便看在她父亲很得皇上重用的份上还是感觉掉价。再者,高氏越来越像当初的敦肃皇贵妃,让她很不喜欢。

116、花有清香月有阴(下)

且不说苏太医如何在乾西二所发现了惊天秘密,坐卧不安了两天,终于找上了太医院的医正孙太医,将此事暗中说与他知。

“此事一旦揭露出来…”恐怕整个皇宫要人仰马翻,牵连不小。苏太医也知道事况严重,苦道:“我虽然推测几位格格是中了月根草的毒,奈何并未见过这种草,也不知毒下在何处,难以取证,万一猜测错误,这罪过也是不小。可隐瞒不报,那也是欺君之罪…因此,不得不厚着脸皮来请孙兄援手。”

“两年前我的孙子在书斋替我淘到了一本古本,上头描述了不少奇花异草还有不少可治病或致人怪病的异石…我本来似信非信,上头所写大部份都是我这浸淫了几十年医术的人不曾听过见过的。可是,江湖野医也不是没有一些奇方流传过,而像我们这些世代从医的家族,也不是没有一些不传之秘,我也不敢自大到认为自己真是博学天下。”孙太医缓缓说道,见苏太医目露疑惑,朝他肯定地点了下头,“可现在我又信了一半,因为你说的月根草上头就有记载。只是我也跟你一样,不曾见过这种草,难以判断。”

“不如孙兄寻个机会亲自把一把脉?如果能肯定是中毒,再做计较。”

“只能如此了。”

两人当下商定,下一次例诊由孙太医前去,确诊是不是真如苏太医说的有中毒症状,再做进一步打算。

另一边,高斌从雍正六年授广东布政使开始,接下来几年,调浙江、江苏、河南诸省。九年,迁河东副总河,今年,又调两淮盐政兼署江宁织造,可谓风光无两。

两淮盐政是个肥缺,历来能得此职位的都是皇帝的心腹,更何况,他还署理江宁织造,要知道,自己的儿子高恒可还在自家老巢苏州织造那块儿守着呢。刚从监察江南官场脱身的高斌心中不知是松了口气多些还是隐忧多些,之前那一轮转过来的明职不说,暗地里作为皇帝耳目监察江南官场的身份可是个得罪人的差事,能脱出身来自是好的,但是,没有了那一层身份,这些官场老狐狸就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了,但凡出点差错,以前打蛇不死的很可能就会扑上来咬他一口!虽说,两淮盐政是个肥差,也象征着皇帝对自己的信任,可相对的,它也让自己成了他人伺机夺取的肥肉…

越想越觉得忧心忡忡的高斌,在一次应酬,听到一位织造处的小官员酒后说的隐隐约约的什么心知肚明的暧昧话后,习惯了对什么都在肚子里转几道弯,怀疑一切的高斌在回了家后立马派手下去将儿子喊来。

高恒对着积威甚深的父亲的逼问,自然不敢隐瞒…

“什么?!”高斌只觉得眼前发黑,他怎么有这么胆大妄为的儿子女儿啊,虽然小女儿进宫侍奉弘历是他默许的,争取在下一代帝王继位后能保住高家不被以前得罪的官员、家族反扑而没个下场,更甚者,凭着自己对当今的微末功绩及女儿能得四阿哥恩宠,他们高家或许能得皇恩抬出包衣旗…可是,他的儿子居然告诉他,这几年凭着掌管苏州织造的权利暗中送了那么多动过手脚的贡品进宫…这,这万一查将出来便是活生生的证据,是抄家灭族之祸啊!

为了争宠?连个阿哥都还没生下来你就忙着给别人下黑手?!蠢、蠢不可及!!“你马上去将知情的人都处理了,听到没有?!”

对着儿子畏惧且不明所以的目光,他闭了闭眼,咬牙道:“如今为父已不是皇上派在江南的耳目,虽说皇上还信任,可万一有人将此事捅到皇上面前,我们高家就完了!”

高恒好一会儿才明白了父亲话里的意思,不由有些惶恐:“父亲是说有人要对付我们高家?”这是说父亲虽然得了肥缺,却再不能在江南一手遮天了?

“我们父子两个,不但占着两淮盐政这个让人眼红的官职,还掌着内务府最有油水的两个织造,以前还有那个身份压着,如今,嘿,打着取而代之的想法的人也不是没有。”毕竟是手掌粘杆处多年的明面头目,高斌精明冷厉之处颇有其主子之风,瞪了神色惴惴的长子一眼,“既然做了,再懊悔也于事无补,你赶快去将尾巴抹干净,这种事不许再干!”当今可不像先皇那么讲情面的,万一事露…他想起了年羹尧、隆科多,心中仿佛压了块大石般透不过气来。

这时,随侍在门外低报,“老爷,二姑奶奶从宫里送信来了。”

毕竟是自己的女儿,“拿进来!”高斌打定主意,等盐政稳定后要好好地教育自己的儿子女儿,太沉不住气了。

接过属下递上来的密信,高斌扫了一眼,顿了顿,又从头细阅了一次,阴沉的脸如寒冰春融般,慢慢地居然化成松缓且掩不住喜色的笑脸,“上天果然厚待我高氏一门啊,恒儿,你妹妹有喜了!”

“爹,真的?”高恒窜了过来,从高斌手上接过密信一看,脸上十分兴奋,以后他们高家也能出一个皇子了?“可是爹,四福晋还有另一个格格也有喜了,你看咱们是不是——”

“难道你还想四阿哥所有的儿女只从你妹妹肚子里出?!”高斌黑倏地又黑成了锅底,这长子以后可是要接掌门户的,可这脑袋…唉。果然让小女儿进宫是正确的决定,不然,高家到了儿子手上保不保得住是一回事,可别给招来身死族灭的滔天大祸。

“儿子就是觉得先前的法子万无一失,也不是不可行,这几年了不也没发现么?”

高斌冷笑:“那是因为这几年江南的耳目都是你爹我在罩着,没人敢动到你头上,可今时不同往日,等着抓高家痛脚的大有人在!再说了,这天底下就没有万无一失的法子,有的不过利益同盟,早知晚知!还等什么,忘了我刚刚说的话是不是?”

“儿子这就去办!”

“等等!”

高恒转过身,只听高斌道:“再给你妹妹送批衣料进去,看看你们做的事,东西没送多少到别人身边,反弄得自己猫吃刺猥无处下嘴,堆着半屋子赏的料子却丁点都不能用。”对着密信末的要求,高斌想都不用想就推测出事实真相。

高恒脸一红,要不是这个,他还以为整个内务府、后宫就没有他们家玩转不开的呢。

又过了一个月,再次请平安脉的时候云珠让人去通知几个格格,苏太医找了个借口不当值,于是临时换了孙太医来。

云珠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高露微却知道孙太医是皇上跟前的御医正,一时都有些受宠若惊,只以为是四阿哥的原因,自己怀了胎是母凭子贵了,神色之间不免带出两分得意来。

富察.芙灵阿见了心中冷笑不已,这还没生下来呢,得意成这样。高氏当年在她眼皮底下爬上弘历的床折了她的脸面,后又在她怀了永璜的时候使尽下作手段,再想到永璜的出生时辰…也是脱不了她和珂里叶特氏的原因,想到这种种,她心中不能不恨。福晋大度,她芙灵阿可是有仇必报,真正的手段,她还没使呢。

别以为我没看到你眼底的森寒,可我就是要刺你眼,你待如何?你再给我下绝育药呀?

高露微冲着芙灵阿笑得更欢了,眼睛还不忘睨了下默坐在一旁的苏宝柔,内心暗暗提醒自己,会咬人的狗不叫。

孙太医收回手,道:“四福晋母体胎儿皆十分健康,继续保持就可以了。”

“多谢孙太医,还请孙太医也顺带给几位格格看看。”云珠笑眯眯地,脸上满上母性的光辉,珂里叶特.果新见了只觉得分外刺眼。这乾西二所包括福晋在内,有孩子的有孩子,怀了胎了怀胎,只有她,还没什么动静。她忍不住用手抚了下腹部,什么时候,她也能有个孩子?

孙太医点了点头,给每一位格格都仔细把了脉,又不着痕迹地“观望”了每个人脸上的气色,鼻子更是仔细地辨别了一番,最后都开了药,有的保胎,有的养身——这个养身实有排毒的功效。

回了太医院,苏太医正在那儿等着,两人交流了一番,觉得这样的事情还是快些禀报给皇帝知道比较好。

“皇上,孙太医、苏太医觐见。”

嗯?正批改奏折的雍正笔下不停地道:“宣他们进来。”

“奴才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两人进了乾清宫便行礼叩拜。

“起喀。”雍正放下笔,缓声道:“两位太医见朕有什么要紧的事?”

孙太医、苏太医对视了一眼,却不敢起身,“奴才确实有事禀报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