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生!我倒要看看这孩子她生不生得下来,养不养得活。”熹贵妃眼底闪过一抹冷厉阴狠之色,这么多年了,她手头上也不是没有人命,区区一个董鄂氏,一个贵人,犯不着她自己动手。

秦嬷嬷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奴才倒是担心主子的身体健康,这两年,主子头痛的症状是越来越严重,发作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说到这个熹贵妃就烦躁,谁不爱无病无痛、长命百岁?!“这补汤天天喝,身体却没见好多少…你说,会不会是玉兰果的问题?”

秦嬷嬷一惊,遂又恢复平静地摇了摇头,“不可能,这个高嬷嬷早暗中查过,四福晋给您的玉兰果和她给子爵夫人、履亲王福晋是一样的。”

熹贵妃脸色阴沉,她也觉得不可能是玉兰果的问题,难道是自己的吃食出了问题?想了半晌,没个头绪,脑袋反而更痛了。她挥了挥手,“请太医来看,我先歇会儿。”

秦嬷嬷扶着她躺好,又喊了春蕙进来给熹贵妃按揉脑穴,才让太监张保去传太医。

******

人间四月芳菲尽,而对于皇宫,却正是芳菲斗艳的时候。

选秀,意味着这皇宫又要进新人,不仅秀女们战战兢兢,宫中的嫔妃又何尝不是战意高昂?她们保养着自己如花的容颜,穿着最好看的衣带,戴着最美的首饰,试图最最美的一面引起帝王的注意,邀得帝宠。

皇上虽然年纪大了,又是出了名的热爱工作岗位,对美色不怎么热衷,可身体却健康着呢,除了以“谋逆”罪被抄家灭族的李贵人,上一届选秀进来的可不是个个都怀过身孕嘛,个个凭着诞育之功进封位份,特别是景阳宫的禄贵人这都是第二次受孕了。

说起禄贵人董鄂氏,没个人不眼红的。

第一次怀孕虽然没能成功诞下皇子皇女,禄贵人从答应晋了贵人,第二次怀了胎,孩子还没生下来娘家却复了爵,承爵的还是她父亲!而且她承宠真的不多,寥寥几次,竟然就受孕两次,真的很让人羡慕嫉妒。

而住在承乾宫的谦贵人更是凭着诞下皇子的功劳从一个低下的包衣宫女子晋为贵人…而只要有皇子在,再进位份不过早晚的事。

还有永和宫的顾嫔、容贵人、延禧宫的常贵人…

还没孩子的想有个孩子,有了孩子的想再怀一个,生个皇子…趁着新人未进宫争宠,趁着熹贵妃病倒、裕妃宁嫔顾嫔主持选秀,她们得抓紧机会了!

这后宫暗波涌动,在乾清宫的雍正却不怎么理会,接到秦嬷嬷前来禀报熹贵妃病重无法主持选秀的情况后,他便下了谕旨让裕妃主持,宁嫔顾嫔协理,宫务则暂时由四福晋理着…

云珠接到谕旨后带着叶嬷嬷尚嬷嬷到承乾宫与秦嬷嬷做了交接,当着躺在床上的熹贵妃的面道:“按理说,额娘病重媳妇该一刻不离地侍奉榻前,可皇阿玛交下的这重任媳妇实在是不敢疏忽,一些不懂的还需额娘指点。”

熹贵妃听她这么说,知道她接过宫务还会事事询问自己,不会擅做主张,略显冷淡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笑容。哪知云珠的话还在继续,“幸好现在还有个侧福晋,她多少也能替王爷和媳妇尽点孝心…额娘也快些好起来,这选秀还要靠额娘把把关,多替王爷挑几个可心人伺候。”

让高氏那个包衣奴才来侍候照顾自己?熹贵妃好不容易顺下心头的那口气,道:“不用了,我有秦嬷嬷和春兰春蕙她们照顾——”

“那怎么行,额娘现在有恙在身怎可不让我们这做儿子媳妇的尽孝呢。”

不让儿子媳妇尽孝?这话说出去皇上怎么看自己?熹贵妃头更痛了,她又不能让忙于宫务的云珠来侍候自己,免得别人说自己苛刻,想反驳云珠的安排吧,自己实在是没精神,“随你们吧,别吵我休息就行。”

对于侍疾,高露微并没有不满意,反而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她现在倒不会觉得在弘历心中能留下更好的印象之类博得他宠爱的天真想法了,她只是想让皇上、让更多人知道她的贤、孝、勇、慧…这能巩固她的地位。

第二天,跟着高露微一起到承乾宫侍疾的还有珂里叶特.果新,不比高露微是云珠点名,她是自请侍疾,“婢妾也想为福晋分忧解劳,替王爷和福晋尽点微薄之力。”她可不敢说尽什么孝心,她还没到可以当自己是熹贵妃媳妇的地步。

云珠浅淡一笑,“那就一起来吧。”

从此,她每天一早必带着这两人上承乾宫请安,询问一些宫务上的问题,过上一两个时辰,便留下高氏、珂里叶特氏伏侍熹贵妃自己回了乾西二所处理宫务、处理乾西二所的事务。

——天知道这些大多是郭嬷嬷她们在管,她自己更多的是逗三胞胎玩。当然了,弘历只要时间允许每天都会陪她去探望自己的额娘,从乾清宫处理完政务回来也更多地看到她在核对账册或听几位嬷嬷回报宫中事务。

为了示以皇恩荣宠,雍正派了孙太医前去承乾宫给熹贵妃看病——之前,一直是找擅长医治头风的黄太医看诊,结果听到回复后雍正不由愣了,当初乾西二所上上下下大部份中了“月根草”的毒,他一方面让宫中暗卫彻查内务府,一方面也给新接手江南粘杆处的属下暗中查探高家的命令…如今,那批加了月根草的织造贡品如何在内务府辗转到乾西二所,经了哪些人的手,撇开里面错综复杂的势力纠缠,算是一清二楚了,可江南那块儿的查探却没什么进展。

他皱着眉,东西是苏州织造进上的,前些年又一直是高家负责,偏偏乾西二所那么多人中了月根草的毒只有云珠和高氏没事,这高家嫌疑实在太重,他不想怀疑高斌,可是一天没取到证据这猜忌就越深,那恼恨就越重,仗着自己给予的信任与权柄利刃谋私他还能纵容,谁没个私心呢,可反过来用自己给予的东西对付自己,这就犯了君王大忌!不能容忍。

忙着彻查,居然忘了乾西二所的料子也可能流进承乾宫。

招来暗卫,不到半天的时间,雍正就知道了熹妃之所以会中月根草的毒是因为穿了高氏苏氏等人给她做的衣裳鞋袜——里面有不少是加了月根草的料子。

“其实贵妃娘娘中的月根草的毒还不算太深,她头痛是因为以前头部受过撞击,没养好;胸口窒闷犯恶心是…是补药吃得太多了,上火。”他查了熹贵妃以往的脉案,那些太医也有建议她吃些清淡的,奈何人家不听。

没养好?那是急着抓权。至于补药吃太多,雍正嘴角微抽,那女人是以前没吃过补药还是没见过补药?居然会吃到上火,真是大丢他的脸面。

“既然是燥火太盛,在她的药方里开些解毒去火的药就成,这事就别告诉她了,免得四福晋难处理。”

“奴才遵旨。”皇上对四福晋可真是青睐有加,连熹贵妃知道事情真相后迁怒四福晋的后果都考虑到了。“那四阿哥问起?”

“他有问你就实说。”雍正冷哼,知子莫若父,弘历爱面子的程度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是。”知道了皇帝的意思就好办,孙太医很快退了下去。

136、天如碧(上)

从乾清宫回了乾西二所,弘历直接进了外书房,从一个隐蔽的抽屉里拿出几卷封存完好的纸轴来。

打开其中一卷摊到桌上,赫然是云珠三月三日参加履亲王府举办的春禊会时写的那首《咏白海棠》。再挑出一卷,打开,是雍正六年她寿辰时写下的另一首《咏白海棠》。

前一首诗风流灵巧、感情真挚,那是她与自己还有弟妹们私下相处时所做,后一首,稳重端庄、娴静淡泊,那是大庭广众下所做,不失皇子福晋的气度…

将两首诗平摊并放,他欣赏了那诗、那字,品了又品,嚼了又嚼,脑海不时地浮现云珠窈窕动人的身姿容貌,美得不得了。

忍不住又将婚前婚后收集到的有关于她的一些诗画作品一一拿出来品鉴,最后又忍不住心中那占有欲作祟,提笔在每幅作品上写下“爱妻XX年月日所作”,然后拿出自己的印章,“啪”地一声,盖了上去。

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迹,他满意地笑眯了眼。

心道,幸好自己有让人打听那天发生什么事,不然岂不错过了云珠的又一佳作?!虽然不喜那个乌喇那拉氏对云珠的挑衅,不过看在她让云珠又露了一手的份上,就不追究她的过错了…

“主子?”吴书来在门外轻喊。

“进来。”他不舍地将东西一一仔细收起,见吴书来缩手缩脚地恭立在门口,问道:“什么事?”

“回主子,贵妃娘娘刚刚召了三个秀女明日到承乾宫说话。”

明日?弘历眼睛微眯,最近云珠每天早晨都会去承乾宫请安侍疾顺带回禀每天的宫务。巳正就会回乾西二所…额娘这是特意让云珠过去瞧见?

“知道了,你下去让人备水,我要沐浴。”

“嗻。”

洗漱完他才到后院,屋里静悄悄地,他有些纳闷,三胞胎睡着了?!往日这个时候在房里爬来爬去,尽捣蛋,闹得伺候的人一会儿怕他们摔着磕着,一会儿又怕打砸了什么金贵的物件…

从厅里转到次间,素问正领着人端着洗漱用具出来,“福晋在里屋?”弘历问。

“是。”素问领着众人正要放下东西行礼,弘历挥了挥手,迳自进了里屋。

透过窗子,能看到太阳落下的霞光。云珠并没有猜想中不适地躺在床上,却坐在梳妆台前拿着粉笔对着镜子在脸上涂涂抹抹的…他的目光从她头顶上拧着的灵蛇髻往下,发现她并没有穿着被自己屡教不改的睡袍,而是一烟青色缂丝绣白兰旗装。

“做什么?”他好奇地走近,眼光一对上镜子,便倒吸了口气,那话堵在喉咙再说不出来。

镜中的人儿,额间用金粉画了个花钿,原来细淡的眉半描了金青彩色上去,眉梢眼角,更匀了深浅不一的胭红勾青丝的粉妆…而他所以为的旗装,丝质的白底绣银花襟口,杏黄隔边,多了几分绮丽不说,宽松的袍身的袖子竟被她穿出了飘逸的感觉来。

原来秀雅清灵的容颜这么穿戴妆扮下来,竟然揉集了仙灵与妖媚两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魅惑气质。

“你回来啦。”云珠起身,转过来,朝他一笑,配和着身上的妆扮走了几步路,眉眼一勾,道:“怎么样?”

弘历只觉得口干舌燥,不由走近她,展臂环住她的腰,“怎么突然化起妆来?”往日到承乾宫请安最多也只是用眉笔淡扫了下眉,润了下唇。仔细打量着这女人的眉眼,果然是自己的云珠,只是怎么一用了妆,走路举止稍改,就有了完全不同的风情?

云珠下颌朝妆台那一抬,道:“我用鲜花做了几样胭脂水粉玩来着,效果好不好?”

“好。”他哑着声道,“不过只许给我一个人看。”

哪个男人看了她这一面还能放得下?就算放得下,他也得砍了才能安心。

霸道!充满了妖冶风情的细长媚眼清泠泠地睇了他一眼,微撇了下唇,“我这模样哪里能走出门去?”皇子福晋需要的是端庄大方,不是妖艳诡丽。再者,大清的着装规范严格,像她这种身份敏感的太容易引起话题了。

青金色的眼妆,黯淡稍嫌苍白的面色,唇,给了她另一种说不出的美丽,这一刻,她更像是妖。

而这样的美丽,只有他能收藏。他双臂一展,抱着人就往床上走去。

一晌贪欢。

翌日,早膳,弘历才见到了三胞胎。三个小家伙显然也觉得一晚没见分外想念,一看到他就“啊呀”个没完。弘历热情地回了他们每人一个吻,“我们一起吃饭。”说着,马上坐到桌前开吃。

云珠示意奶嬷嬷们开始喂辅食,她已喂过一点奶了。

咬着玉兰饼,喝着番茄鸡蛋汤,弘历只觉得满口鲜香。再看看小包子们,餐点也不错,有杏仁牛奶还有水果泥,小嘴儿一圈白色奶渍,小嘴巴更不停地嚅动着,舔巴着,好可爱。

“多吃一点。”云珠给他盛了碗碧粳粥,他接过,清淡的米粥香拌着爽口的小菜,他连吃了两碗。政务繁多的时候就是有这种享受,弘历满足地放下碗,看向对面悠然喝着粥的云珠,说道:“今天的妆也很好看。”

云珠耳根微热地嗔了他一眼,“吃完了,赶紧上朝,时间快来不及了。”唇角却微微弯起,像昨晚那样,酣畅**的欢爱她最满足了,尽情尽性,又不会累到影响第二天的计划,呵呵。

温润细腻的脸上细眉微蹙,眼含嗔意似恼非恼,衬着身上豆绿色旗装更显得晶莹如玉粉嫩可人,他心中一荡,只觉得昨晚魂销魄荡的异样美感犹有余韵,令人回味。

他心中缠绵悱恻,无奈佳人已转身哄着三个娃娃“多吃一点”去了。

在三个嫩嫩的包子脸上又啃一口,逗得三个娃娃又“啊啊啊”地不专心吃饭,在云珠恼火的瞪视下,他面带得色地上朝去了。

用完早膳,云珠带着小包子们在院子里逛了一圈,待高氏和珂里叶特氏来了后才往承乾宫请安。

秦嬷嬷是个通透人,她劝过熹贵妃,完全将宫务放开让云珠处理,无奈,熹贵妃不放心…这正合云珠的心意,她可不想自己将来掌管后宫头上还有个精力十足的太后压着,现在可是熹贵妃自己贪权恋势,拖垮掉自己身体的。

年青的时候有多卑微低调,现在的熹贵妃就有多爱面子,多不喜欢高氏和珂里叶特氏在跟前伺候,高氏让她想到当初作践为难她的敦肃皇贵妃年氏,而珂里叶特氏则仿佛让她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却偏偏为着宫中嫔妃脸上的欣羡和嘴里的说道就忍着,完全无法做到太医叮嘱的静养。

若不是她病这一场,云珠还得时不时抱三胞胎来给她看,满足她的祖孙亲热戏瘾。

才到承乾宫正殿就听到里面传来的笑语声,守在门外的张保喊:“娘娘,四福晋来请安了。”

“让她们进来。”声音倒是清脆,没半丝疲惫的。

“四福晋请。”张保躬着身,不着痕迹地看了云珠一眼,见她身着豆绿色旗装,小两把子头上戴着点翠嵌珊瑚松石八宝簪子,发髻正中间戴了两朵碧桃绢花,耳上缀了红翡滴珠坠子,脸上秀眉淡扫,颊上稍抹了点桃粉胭脂,整个人看起来分外明丽。那神情,也是淡淡地,优雅雍容,仿佛殿里的情况再正常不过。

这宫中的女人啊,心思就是难猜。他心中暗哂,不过说实在的,他对这位皇上钦点的四福晋还是很有好感的,像他这种明为一殿传唤太监暗里为皇上监探后宫的耳目有什么阴私事是不知道,可偏偏这位四福晋行事赏罚分明,却没有半丝可让人指摘的。

后面的高侧福晋微垂着螓首,不过那抿着嘴的不悦表情却没逃过他善于察颜观色的眼睛,再后面的那位珂里叶特格格却是眼中光芒一闪,嘴角微勾,可见心思灵敏,不像她表现出来的这般规矩。

“媳妇给额娘请安,额娘万福。”

“快起来。过来这边坐。”熹贵妃笑道。坐在她下首的三位秀女见状起了身,向云珠福身道:“奴婢乌喇那拉.妮莽衣(黄秀云、柏清雪)给四福晋请安,四福晋吉祥。”

“免礼。”云珠走到她们让出来的左下首椅上坐下,对熹贵妃道,“额娘今日精神可好多了,早知如此,该让这几位妹妹早些来陪额娘才是。”

高露微和珂里叶特.果新也上前给熹贵妃行礼请安,熹贵妃叫起后,她们又与三位秀女互见了礼,依次坐到了云珠下边。

春兰亲自给云珠端了茶,笑道:“四福晋今儿打扮得可真鲜亮,奴婢看着就精神喜气。”这样的穿戴到了别人身上可不让人觉得混乱庸俗么,偏偏四福晋能穿出一股子清透亮丽。

“那可不,”云珠轻抚着梅红釉如意细莲纹茶盏,浅啜了一口,“早晨喜鹊在窗外喳喳叫时我就猜到承乾宫今儿是有喜事了,现在一看,额娘的精神果然大好。”

大好个屁!高露微心中暗骂,她跟珂里叶特氏每天又是捶脚捏手又是侍候汤饭的,也没见她表示一下,这要给爷指侧福晋挑格格就来了精神,可见之前是故意折腾她们呢。

她心情十分不好,白累一场熹贵妃并没有对她高看几眼,反而在召见乌喇那拉氏这几个秀女时一反先前的病态这么精神奕奕地,简直是…算了,靠天靠地靠谁都跑,一切还得靠她自己去拼。

反正她也是做给别人看的,不期望这老太婆真喜欢她。

熹贵妃对云珠的天生凤命、承天眷顾的种种神奇能力很是忌惮,听她这么讲一时也不清楚是真有喜鹊跑到她窗前叫唤去了还是自己这宫中有她的耳目,知道自己今天要召见这一届的秀女,便展颜道:“那定是你孝心可嘉,我们娘俩才有这灵犀。”

这话差点把云珠给恶心坏,谁跟她娘俩啊。腹诽归腹诽,她脸上仍是笑容可掬,“我看这几位姑娘长得灵秀美丽,又能讨额娘欢心,可比我这嘴笨的好多了,要是能成一家人,那可不又多几个孝顺额娘了…这些日子可也多亏了高妹妹和珂里叶特妹妹呢。”

高露微和珂里叶特.果新听到这里那目光如箭般直射向黄秀云柏清雪,那锐利的光芒刺得她们不由地心下一缩,脸上却现出了赧色,微微垂下头。

“你是个贤惠的,这么想我就放心了。”还以为能让她添堵呢,她就这么把握能永远攥住弘历的心?

“瞧额娘说的。”云珠不要钱地将妇德之类的话说了一通,本该让熹贵妃听得满意的话偏偏总让她联想到正怀着身孕的高常在禄贵人,若是贤惠,做为宫中位份最高的她也得给皇帝多留几个秀女伺候。

熹贵妃本有些恼怒,可转过来一想,如今裕妃可跟自己不怎么一心了,新进的嫔妃又孩子一个一个地生,自己或许真该培养几个助手了。她这么想着,乌喇那拉氏几个奉承附和的话也就不往心里去了,眼光隐晦地在黄秀云柏清雪两人身上扫过,拿不定主意。

“额娘既身体好了,那这宫务也该接过去了吧,媳妇管着名不正言不顺的,也只能撑一时。”

熹贵妃料不到话题转到这儿,一时倒有些愕然,遂又恢复过来,慈笑道:“你们看看,年纪轻轻就这般惫懒,这是你皇阿玛的谕令呢,怎可擅自做主?我今日身体虽好了些,却还没养过来,过些日子再说罢。”

她这话倒是大实话,今早强喝了一盅参汤提的神,这头晕脑胀、身体虚乏无力的症状却还是有点的…只是这选秀都到了最后阅选了,她再不召人来瞧可就没机会了。

“有额娘在,我正可多学些呢。”

“四福晋聪慧贤明的名声可是早几年就有耳闻的,该多学的是我们呢。”乌喇那拉.妮莽衣见云珠手中的茶盏只浅饮了一口就放下,心中有些失望,没想到富察.云珠在承乾宫也没放下防备。自己本还想着动用孝敬皇后早年埋在熹贵妃身边的重要的棋子下手,现在看来,成功的可能性不大。不过,机会总是留给有心人的,慢慢等,她不急。

“什么耳闻,长辈看到别家的儿女有点子出息鼓励几句,说不得是鞭策自家孩子上进,我们做晚辈的却不可自骄自傲太过当真了。”想说她虚伪拿话哄骗熹贵妃?还是想挑起熹贵妃对自己的防备不满?云珠暗哼,想让熹贵妃抛开我这正经儿媳妇站你这边,你舍得彻底撇开孝敬皇后留给你的一切,事事以她为尊,唯她之命是从么?果真这样,熹贵妃说不定真会帮你,因为这也代表了她彻底将孝敬皇后踩在脚下,代表了钮祜禄一族压了乌喇那拉一族一筹。

两人话里有话,听得旁边几位暗中咋舌。

“四福晋说的是,奴婢一见贵妃娘娘也跟见了自家长辈一样,心生孺慕欢喜。”柏清雪可比黄秀云伶俐多了,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连忙借话表态。

这话,心思玲珑的立马就听了出来,却不好搭话。熹贵妃唇边的笑意柔和得快带出水来, “我最爱你们这些爽利的姑娘,在这承乾宫里不用拘束客气。”主意怎么拿是她的决定,她无须问她们的意愿。

这种掌控别人命运的感觉实在不错。

137、天如碧(下)

晚上,天就下起了雨。

问起第二天的行程,云珠闷闷地,“一年到头没出几次宫门,这次六嫂好不容易得了个女儿,洗三我已经没去了,满月礼是一定要去的,郭嬷嬷她们已经将贺礼都备好了。”

弘历以为她还在为白天的事不开心,抱着她道:“想去就去吧,傍晚我再去接你。”

云珠亲了他一下,高兴了。“听说这届的秀女有不少好的,你有没有中意的,我替你去跟额娘说。”

“你就别添乱了。”他叹气,可没傻到当这是真心话。

“也对,不用我操心额娘自会给你挑好的。”他好额娘的动作还是他通知给她知晓的,虽然他不跟她透露一声她也知道熹贵妃打的什么主意,确定这事,她当然要适当地表示一下醋意。

他低笑,眉眼间果然有些欢喜,抱着她在那香嫩无比的唇上亲了又亲,“吃醋了?别担心,我自有主意。”

“额娘身体不舒服呢,你可别乱来惹她不高兴。”口里这么讲,莹玉的小脸上却眉眼弯弯地,嫩滑的手臂还攀上自己的脖子,弘历就知道自己这话说对了。只不过少纳两个女人,她就这么高兴,那些格格妾侍暗底下的争风相斗还有额娘时不时来一出事给她添堵…让她烦了吧,他的云珠,再怎么好也是个人不是神,她最爱的可是悠闲自在的生活,每日里心甘情愿绕着转的除了父母儿女就是他了。

换了别人他或许会觉得不够贤良孝顺,但是她,他却巴不得她所有的心思只放在自己心上。将心比心,她能吃醋表示她是将自己放在心上的。

“身体不舒服?那就该好好静养,还能折腾些有的没有,那就是精力还好。”他不在意地说,手又忍不住往她身上摸。

大清以孝治天下,额娘对他有生养之恩,他不介意平日里顺着她、捧着她,让她开心,可她的手伸得太长,总想着控制自己的后宅…这让后来了解皇父早年子嗣为何那般稀薄的他联想到当年的德妃。当然,额娘只有他一个儿子,她的荣耀也只能靠自己,但对他来讲是一样的,将来大清的天下、他的后院女人,只有他自己和云珠才可以决定。如果额娘想着通过后宅女人控制自己、给云珠下绊子或影响朝政,他是决不允许的。

有些事不能姑息,姑息会养大一个人的野心,让人无所顾忌。

就像弘皙,因为身份特别,太多人纵容他,使得他越来越得寸进尺,看不清事实。或许,以前皇父身下只有自己跟弘昼两个健康儿子,若出了事,不得不从宗室过继嗣子来承袭大统,可今时不同往日,自己根基深稳,嫡子健康活泼,皇父又身体康健…他却还不懂得收敛。

云珠脸红地捉住他的手,“可别又来了,明天还出门呢。”已经两回了,这色龙还不满足,再不节制,他连三十年的龙位都没得坐了。

自从生了三胞胎,她与皇家的联系更加紧密,从皇家龙脉上吸取的灵气越来越多,空间和空间里的玉兰树有了小步突破,再加上她修为日深,从他身上汲取的龙气越来越容易,越来越多。念着大清气运今后也与她血脉相关,她才时不时地将从龙脉上吸取的灵气经玉兰树转化反哺回去,使得大清的气运更为凝实绵长,否则她也跟祸国妖姬没啥两样了。

他恋恋不舍地收回手,“明天要带三胞胎过去?下雨了会不会不方便?”孩子还太小,现在看着三胞胎他还会想起他们刚生下来的模样,都是她用了心力照顾才能将他们养得这么壮的。想起自己大女儿,他就忍不住叹气,苏氏是个会生不会养的,若不是云珠提了些喂养孩子的建议,只怕还三天两头生病。

“要是雨太大就不带他们去了。”

云珠的运气向来很好,第二天天气虽然不怎么晴朗,这雨却是停了。郭嬷嬷一边让人小心将礼物搬上马车,一边不停地说老天爷作美,宝兰郡主是个有福气的。

当然有福气了,不然怎么能生个姑娘,这富察家就稀罕姑娘…哥儿,实在是太多了,又个个皮实,近十几年,基本是生下多少个站住多少个。

这次的贺礼除了给小婴儿的长命锁和小衣裳,都是她在空间里制做的果脯及几套彩妆脂粉。

这些年,她名下的庄子大部份种上了全国各地的水果,每年除了少量进上的鲜果,剩下的水果云珠自家亲戚送了些,卖了一部份,留下的都按她的法子制了果干果脯果酱又给她送进了宫里,成了她送给自位小阿哥小公主的最好礼物。

有时也赏给身下伺候得力的嬷嬷、宫女和太监——宫中奴才的吃食比起主子更是简单,在她身边伺候银钱赏赐比起别处是不差的,这些味道极好的零食反而更让他们稀罕。

云珠自己从空间里时不时拿出一些来别人也不知道。至于用各种鲜花做的妆粉,除了她自己用的是取自空间玉兰树的花外,其他的都是司绮、侍墨她们领着小宫女用庄子里送来的鲜花瓣做的。

到了诚正子爵府,瓜尔佳氏早带了两个媳妇在二门迎着,云珠说了她几句,哪个老太太亲自迎人的。

“你伯娘堂姐她们也要过来,我自然要出来迎接,你不是说多动动身体健康么,迎个人身体有什么累的?今天可是咱们府上的喜事。”虽然是侄女、女儿,可都是亲王福晋,她一个子爵夫人礼数周全些才不会被人说嘴。

不得不说,瓜尔佳氏的这种讲规矩礼数的实在作风影响到了她的儿子媳妇,富察家此后几代还真没出过什么跋扈人。

她不过关心两句就惹来这一堆说道,云珠故作郁闷地看了眼忍笑的几位嫂嫂,讪道:“确实人逢喜事精神爽…那个,伯娘和十二婶她们到了么?”

“你二伯娘到了,大伯娘她们还没,屋里有你大嫂四嫂招呼着呢,老二家的,你陪云珠先进去。”

“是。”马佳氏应了一声,陪着云珠往正院走。

“二嫂,额娘这是…吃了人参了?”气兴也太好了吧,红光满面的,真只为了侄女儿的满月礼她是不相信的。历史上的李荣保好像就是在雍正十一年去世的,这夫妻两个都已年过半百的人了,任何反常的现象她都要关注,争取他们能多活几年。

马佳氏横了她一眼,“是你五嫂七嫂刚诊出有孕了。”

哦,难怪呢。云珠也一脸喜色,“五嫂可怀上了。”

戴佳氏自雍正八年嫁了傅宽,三年多无出,换成别家媳妇早通房侍妾一堆了。马佳氏想起当年自己相似的情形,也替她高兴:“可不是喜事,你七哥都二十四了,七弟妹这胎也刚好。”

自己才出嫁几年呀,转眼这府里全是包子了,云珠喃道:“不知这两个是男是女。”

“八成又是个男的。”马佳氏叹了口气,大嫂生了明亮明辉两个嫡子,并明耀一个庶子;自己生了明仁、明义、明德三个儿子;三弟妹生了明伊一个女儿,明枫是庶子;四弟妹生了一个明瑞;再就是今天六弟妹刚满月的女儿明兰了。不算怀孕的,府里十个孩子,八个是男的。

“人丁兴旺总是好事。”云珠汗然。

因为妯娌众多,办起筵席祭礼富察家向来不缺人招待主持,马佳氏与不爱张罗应酬的西林觉罗氏并怀了孕的戴佳氏、博尔济吉特氏便到后院屋子里说话。

马佳氏问道:“这次选秀没什么人去烦你吧?”

又有人来这里走门路了?云珠瞅了她一眼,将熹贵妃召了乌喇那拉氏黄氏柏氏三个秀女的事说了,“别的也还罢,冲着宫里那几位去的我可说不上嘴,怎会有人去烦我。”自家亲戚里也没什么紧要的参选,轻松着呢。

博尔济吉特氏跟在瓜尔佳氏身边的时候最多,撇嘴道:“可叫姑奶奶给说中了,不正是冲着宫里那几位去的?那起子不知死活的,窥测帝心的罪是好吃的么。”

“要我说,真正不省心的可是承乾宫那位。”都生病了还不忘给儿子塞女人。

云珠不以为意,“反正我那乾西二所是规矩严的,只要她不犯规矩,我就容她。”

这话说的,马佳氏仔细瞧了云珠半晌,小心道:“可是与四阿哥吵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