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傅恒来说,这一行所获的不仅是战功,战事上,大到从皇帝的整个布局以及调兵用将,小到阵前哈元生的揉和各省兵丁磨擦,用兵的手段…与之前在西北岳钟琪身边所学到的一一做了比较,有了更深更新的领悟;而政治上,从战役的开始到结束,几个省的督抚、将兵、檄粮…的你来我往就没停过,使他更明了远离天子脚下地方的政治较量。

四月春光明媚,大地一片欣欣向荣,八旗秀女三年一度的大选在紫禁城拉开序幕。

作者有话要说:回老家了,家里的电脑跟以往每次回来时一样,程序和应用软件乱七八糟,每次都清理得俺头大…电脑不精的人真是伤不起啊,汗!

185、意外(上)

三月中旬,乌喇那拉氏得了风寒,请求云珠允许她母亲他塔喇氏进宫探望。云珠看着跪在底下惴惴的珊言,颜色温和:“乌喇那拉侧福晋病中思念亲人,想见母亲一面我岂有不成全之理,只是她也病了几日了,陆太医医术精湛,一个小小的受凉竟拖成风寒…莫非你们这些奴才伺候得不经心?”

“奴才不敢,福晋明察。”珊言惶恐地磕头,自家主子几次谋划失败,再加上乾西二所的几番清洗,使得她心中隐隐有些畏惧起这位嫡福晋,纵使她看起来是这么地优雅美好。

云珠轻笑了一声,“行了,下去吧。”

珊言恭敬地退出殿门,出了主院,清凉的春风拂过,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背后一片寒湿。回到流湘院,未进门便听到一阵咳嗽声,刚好看到底下的宫女将煮好的汤药端来,她连忙伸手接过,“我来伺候主子喝药,你下去吧。”

“是。”小宫女退了下去。

“主子,喝药了。”屋里一股子药味。

妮莽衣见她并未将汤药倒掉,眼睛一闪:“福晋同意了?她是怎么说的?”

“是。”珊言将汤药放到桌上,先上前将她扶坐起来,又拿了个大迎枕垫在背后,完了才将汤药端来,边将事情说了一遍边小心地喂她喝药。“主子可别再折腾自己的身子了,熬坏了可怎么办。”

这样的手段根本瞒不过福晋,还平白得罪个陆太医,害人家在未来的帝后跟前挂上医术不精的印象,纵使得了银钱也是不自在,病人有没有吃他开的药,他一个太医怎么会看不出来?!

妮莽衣一口气将药饮尽,道:“我若有其他法子哪还用得上这个自损的法子。”女儿家的身体健康是后宅争斗的根本,她既打定了长期蜇伏的积蓄力量以待崛起就要比其他人更注重身体和容貌的保养,想到自己用了这个拙劣的法子那些女人不知暗地里怎么嘲笑自己就更加难受。

第二天,他塔喇氏便带了女儿爱吃的点心及上好的药材匆匆进了宫,在主院拜见过云珠后才由一个女官领去后院见乌喇那拉氏。

“夫人来了!”珊言将他塔喇氏迎进堂屋,又亲自出来招待明心喝茶。

“不用忙了,我那儿还有事呢,只宫里头的规矩大,探视时间妹妹别忘了提醒佐领夫人。”明心说道。

“这个自然,有劳姐姐了。”珊言塞了个荷包给她。

明心笑笑收下,转身走了。

屋里,他塔喇氏正抱着妮莽衣抹泪,她可怜的女儿距上一次见面又瘦了不少,漂亮明媚的眼里不复昔日骄傲自信的光采。母亲疼惜的目光令妮莽衣心头一暖,安抚道:“额娘莫担心,女儿只是病了些许日子,才憔悴了些。”

他塔喇氏却不相信她的话:“只是病几日?你身上穿的这棉衣头上戴的这绢花又是怎么回事?”她的女儿从未用过这样半新不旧的东西,别以为她看不出来,妮莽衣已经是十分地适应这般穿着打扮了!不由怒从心起,瞪着方进得屋来的珊言,“你说,你主子的那些上好的衣料首饰哪儿去了?莫不是被四——”

“额娘噤声!”妮莽衣忙拉住他塔喇氏的手道:“额娘莫要多想,只是女儿前头犯了那么大的错,归根到底是太过冒头自以为得势,却不知惹了太多人注意,反被算计!以后我不穿金丝银线绣的衣裳戴金玉只饰绒花通草,一来示弱于人,二来显示女儿的贤德,咳,慢慢地,别人自会觉得女儿前头犯的事是被人陷害。”

他塔喇氏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计,只是委屈了你,大好的年华竟要与荆钗布裙为伴…”

“是女儿带累了族人害得父母兄弟受苦才是,如能挽回一丝半点,做再多也甘愿。”妮莽衣神色淡极,“如今福晋势大,女儿也是不得不蛰伏。”

“就怕那富察氏和苏氏也请封了侧福晋,她们又有儿女傍身,到时…”她的宝贝女儿岂不被她们压在头上?!他塔喇氏倒不将高露微放在眼里,一个不能生育的包衣奴才,就算得宠又如何,镜花水月罢了。“听说今年大选乾西二所不指人,会不会请封?”

“倒没听这样的消息。”如今她在乾西二所耳目闭塞,能打听到的消息都是一些不紧要的人人都知道的。妮莽衣轻摇了下头,“果真如此那也没办法,不是她们,皇上也会指别个满八旗的贵女,四阿哥如今可是大权在握的亲王…只是,以他对福晋的重视,应该不会在这当会儿请封罢?

算了,不管她们。额娘,这次选秀你可安排好了人?”她需要帮手,就像高氏有金氏一样,她也需要坚固的盟友替她夺宠、做她的眼耳手鼻、甚至替她生孩子,等到她凝聚了足够的人心足够的力量,才能出头与福晋分庭抗礼或者取而代之。

“你放心,这次一定成。”他塔喇氏眼中迸出一股狠意,事关她女儿将来的荣辱、以后的生存,她怎么能不尽心。“而且,额娘也找了你郭罗玛法帮忙,熹贵妃身边有人愿意替你说话…”她低声在妮莽衣耳边念了一个名字。

乌喇那拉.妮莽衣吐出一口气,眼曈微敛,“竟是她?好,额娘以后不要断了这条线,争取让她成为咱们的人,花上十年的功夫也在所不惜。”

他塔喇氏点了点头,女儿的失势使得他们家在族中备受排挤,除了自家亲戚还愿意使力,想要动用族人关系那是艰难万分。她也不是没气性,只是女儿是她呵疼了十几年的骨肉,哪里忍心弃她不顾,只能腆着脸求娘家援手了,而且,她也相信,她的女儿不会就这么给打败的!

******

选秀前,瓜尔佳氏又进宫探望云珠,三月初三上巳节的时候云珠的几位嫂嫂果然带了孩子约觉尔察的两位姑娘去了雍正赏给弘历的位于什刹海的那个沁芳园赏玩,之后两家又往来了几次,瓜尔佳氏本人对觉尔察.齐布琛各方面都很满意,几个媳妇对她印象也好。

“额娘这可是定了?”

女儿目光略带揶揄,瓜尔佳氏脸一热,说道:“皇上指的婚你阿玛自是觉得好,连你弟弟也说这门亲不错,我能不多操些心么,本来已经没有兄弟扶持了,这品性能力再不打听仔细怎么行。”

额娘啊,虽然皇上没发明旨,可意思也传达了,这姑娘只要没犯什么大错儿这婚是跑不了的,您不满意还能退货么?!云珠默默地吐糟,虽然她也很关心就是了。

可能是傅恒从是云珠教养大的,又小小年纪便皇宫家里两头跑,时刻鞭策自己,瓜尔佳氏面上虽更为倚重四儿子傅文,可心底却偏疼傅恒多些,平日里的衣食住行连带着他的婚姻都更为着紧。

“若有兄弟扶持,皇上也不会给春和指这个婚。”想起那日游园后明心禀报的事儿,云珠对瓜尔佳氏道:“额娘,您看觉尔察家的二姑娘如何?”

“比起大姑娘自是天真烂漫了许多。”瓜尔佳氏在女儿面前也不用绕弯子。

云珠心中暗自点头,也不是说二姑娘不好,只是若要成为高门大户的嫡长媳却还需一段时间修炼,目前实在还太稚嫩了些。“我瞧着六阿哥是看上人家了。”福惠后来又到乾西二所,寻着机会向她打探觉尔察家的事呢。

即便是个不管事的皇子,即便是在雍正的羽翼下成长,但能活到现在也证明了福惠的心性并不软弱,私底下也有自己的手段和人手,怎么会不清楚觉尔察家的事呢,就算当时不清楚,过后难道不会吩咐奴才去打听,还得到她这儿询问?

不过是表明他的态度罢了。

他对觉尔察.布耶楚克感兴趣,而雍正吩咐过云珠,在今年的选秀替他挑个福晋。

“你说六阿哥?”瓜尔佳氏也是聪明人,布耶楚克性情容貌也算不错,可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就算相貌不顶好那气质也是优雅的,六阿哥怎么就对她一见倾心了?!换个不在宫里头长大的男子她或许还会相信这事儿。不由眉头皱了起来,看了云珠一眼,问:“这事儿,对你可有影响?四阿哥可知道?”

“弟弟都找上门了,他还能不清楚?!”她瞒着也无用,“他倒不在意,我这边纵有些微影响也就没什么紧要了…您回去跟阿玛他们通个气吧,不必多想,这事儿最终拿主意的还是皇上,我顶多将人选递上去罢了。”

“就算以后不领差办事到底也是个皇子,年家还在呢。”摆在那里就是“势”啊,瓜尔佳氏无声地叹了口气,自家总想着低调些,可这一路下来,儿女们还是尽与宗室高门联姻了。说起这次进宫的另一个目的,“这次大选族里有两个到了年龄的秀女,到了复选就撂了牌子让她们自行议亲吧。”

“哪里就到这地步了,若真个是好的,到了宫里也使得的。”云珠以为这是瓜尔佳氏的主意,她不愿家族因自己也张扬起来,却也不想太过委屈家族。

有权势地位不用也是傻瓜啊,她既担了这份荣耀,得了家族支持,若不能在伸手可及处照拂家族,那算什么人了。

“混说。”富察家再有女子进入后宫熹贵妃还能坐得住啊?!瓜尔佳氏瞪了她一眼,道:“这却是她们家里人求的,只是托你略照顾一下,别在选秀时着了别人的道就行。”

选秀时出了褶儿的秀女是议不到什么好亲事的,还会连累族中未出阁的女子。

大选是八旗秀女关乎一生的大事,有人从此飞上枝头得享荣华富贵,有人却为妾为婢艰苦一生,有人得遇良人有人争宠不休,有人母以子贵,有人零落成泥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深庭重苑里。

每年的大选不止所有的秀女要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仪态规矩,展现出自己的才艺,还要考验她们各种场面和手段的应对。因为总有心术不正的人面对层层遴选,耍弄心计手段将可能的竞争对手出丑落选,有时还会涉入外朝或者宫中嫔妃的争斗里去,可谓暗潮汹涌,惊险万分,一不小心便会成为炮灰。

“那好吧,到时我会看着的。”

瓜尔佳氏又向她说了一些族里的事和最近朝中的风向变动以及贵妇圈里的一些风言,其中大部份云珠早从叔貂那儿听说了,比如“宁郡王福晋佛拉娜终于怀孕了”“弘昌逝去的嫡福晋纳喇氏的一个堂妹频频到怡亲王府探望小外甥”之类的话。

“纳喇家的主意只怕白打了,怡亲王福晋早在新年就跟熹贵妃递了话,就算是为了永喧也不会再指纳喇家的姑娘做继福晋。”为了淡化弘昌参与弘皙谋逆事情的影响,为了儿子孙子的前程,怡亲王也不会再与纳喇家继续结亲。

“难道已经有了人选?”

“猜测而已,上届还有秀女留了牌子未指婚的。”里面有个绝好的人选啊,步军统领阿齐图之女博尔济吉特.萨仁,以其出身品性是必指宗室福晋的。本来还猜着她是雍正留给福惠的,现在想想,指给弘昌也是好处多多。

首先,便是向受弘皙谋逆案影响的弘升弘昌弘普等人表明皇帝的既往不咎,安抚宗室;其次,解决怡亲王的心头之忧——话说,皇帝对他的十三弟真是好的没话说了,一点也不怕人家权大势大的;第三,又完成了一次满蒙联姻…

“这些事自有熹贵妃做主,如今你弟弟的事已定,六阿哥又有了主意,你再定两个名额给皇上交差就是,如今正是身子重的时候,心思还是放在这方面正经。”

“是是是,如今我肚子里这个才是最重要的。”云珠无奈地应着,雍正、熹贵妃、弘历、她的家人…太多人关心,也有不少人在暗地里诅咒她或肚子里的孩子出事,换个心理素质差点的指不定真会出事。

怀孕的人本就该放宽心,一日日地小心翼翼诚惶诚恐或是使劲儿地保胎,就是十月怀胎平安生产,这孩子也健康不到哪里去。

“本来就是。”瓜尔佳氏嘴角含着满足的笑,“再生下一个阿哥,你这位子就稳了。”

作者有话要说:爸爸妈妈、老妹,还有我自己,全家人都感冒了,老妈还发烧三十九度,一天到晚家里药味不散,可怜俺本来差不多好了被老爸一碗羚羊角熬竹叶水下去,头痛加拉肚子…那个悲惨程度就不用提了,今天头都是晕的。算算,俺很久没回复亲们的留言了…

186、意外(中)

五月十八,东三所,五福晋吴扎库氏为弘昼生下第三子,爱新觉罗.永瑸。

两天后云珠亲自到乾东三所参加了洗三礼,见新生儿肌肤红润,浓眉长眼,鼻挺嘴阔的,赞道:“倒比别的哥哥长得更男子气概些。”

永琏永璧在一旁听了很是不忿,永璋瞄了瞄其他人再看了看自己偏弱的身子骨,觉得自己可能永远成不了巴图鲁了!只有年龄稍大的永璜很淡定,他学骑射已经几年了,在众兄弟里自然最有男子气概了。

裕妃笑道:“有没有男子气概可不在相貌上,以后还要哥哥们教导呢。”几个孩子听了顿时转怒为喜,尤其是永璧,拍着胸脯道:“我一定好好教导弟弟成为男子汉。”

众人听了又是笑又是称赞,倒是让他小脸通红了一阵。

弘历回了乾西二所,对云珠肚子里的孩子很是期待,而同时得了这消息的金篱则又郁郁寡欢起来,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到瓜熟蒂落的时候了,没想到五福晋抢先生下了小阿哥,她再生个阿哥也不太可能得皇上和贵妃娘娘看重。

“主子,奴婢扶您到园子里转转吧。”魏细语见她情绪不高便提议道。

金篱瞟了她一眼,“在院子走几圈就好。”她手上的伤可才养好没多久,要再出什么事后悔就来不及了,谁能保证她有珂里叶特氏的好运,孩子没了还能紧着又怀上一个。再说了,福晋生辰的那天究竟是谁下的手到现在爷也没给她个说法,她又不敢在他面前提起,毕竟之前福晋不仅免了她晨起请安的规矩,平日太医和安胎补药更是不缺,什么都做足了,是她自己非要出席宴会,挺着个大肚子逛御花园的,真把肚子里的这块肉给弄没了,王爷福晋可不会拿对待珂里叶特氏的态度来对待自己。

在拿不定是哪位“好姐妹”想要害她之前她一定要小心,就是自己身边的贴身宫女魏细语,也不是个能当大事的,关键时刻还得自己这个主子指挥,真是没用!可恨自己目前脚跟未稳,难以发展人手…她一手覆着硬硬的肚子,心想,这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平安生下来就好,等爷登上帝位自己有幸分得一宫主位,那时就海阔天空了。

心心念念地等待了一年,金篱在五月二十四这一天的中午生了个女儿,为弘历第五个女儿。

听到生的是女儿,云珠笑着让人去给皇帝和熹贵妃、弘历报喜,又吩咐尚嬷嬷按例发赏,完了才对高露微等人道:“都回去吧。”

“是。”富察.芙灵阿和苏宝柔笑盈盈地行了礼,显然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然,她俩的笑颜看在高露微眼里就十分地刺目了。

“侧福晋?”冬梅在一旁小声地喊着。

高露微看了她一眼,“嗯,走吧。”愿望落空使得她脑海一阵阵地发晕,身体有些发颤,冬梅连忙扶住她。

“哟,高侧福晋这是怎么啦?乌喇那拉侧福晋这才刚刚好起来,可别轮到您倒下了,还选在这样的日子…难道是高兴过头了?!”富察.芙灵阿讽笑着。

高露微冷冷地横了她一眼,对冬梅道:“还不走?”新仇旧恨,早晚有一天定教这贱人死在她眼前。

抱养孩子,起先她打的却是珂里叶特.果新的那个孩子,没想到还未开口那孩子就夭折了。难道是自己福缘不够?这个念头让高露微心中郁结更深,别人轻易可得的东西,她是花费了多少心力算计、多大代价才换取来的?

珂里叶特氏不行还有金氏,她这么想着,没想到生的是个女孩儿。她养个早晚嫁到蒙古去的女儿干什么,白浪费心力。

“头好痛!”她倚在榻上低吟着,松嬷嬷见状,连忙找来黄太医开的膏油,抹在手上轻轻地将它们揉化在高露微的脑门上,“主子可好些了?”

早期用了被下过药的发油,随着高露微身体的虚弱,头部常常有痛风的症状出现,松嬷嬷失去翠袅、青婀的帮扶,不仅要花费大量的精力理着金风院的事务还要亲自给高露微熬补身汤药,人也跟着苍老了许多。今年高家虽借着小选又送了两个人进来,却一个被分到了富察格格处,一个分到了金氏那儿,短时间是用不上了。有了这样的事,松嬷嬷更担心分到这金风院的小宫女也是别处送进来的耳目了。

“嗯。”高露微轻哼了一声,觉得脑袋没那么晕眩、胀痛了,“嬷嬷,你说珂里叶特.果新这次还会生个阿哥么?”

松嬷嬷知道她的心思,安慰道:“主子还年轻何必心急呢?”

高露微吐了口气,她也解释不清自己为何这样心切,可能是因为未来太虚无了吧。“嬷嬷,让玉玲安心待在富察氏那里吧,以后轻易不要跟她联系。至于玉惜,想必金氏不会吝惜一个奴才的,你带着贺礼去,好生跟她分说明白。”

“是,奴才这就去办。”

听着松嬷嬷话里的意思,金篱心里松了口气,“玉惜能给侧福晋看中是她的福气,细语,你去将人带来。”高露微不提自己哪里知道新分来的宫女是高家的人,送还给高氏等于送走了一个潜在威胁,还卖了她个人情,何乐不为呢。

小惜过来后给金篱叩了个头,跟着松嬷嬷走了。

“柔声,将孩子抱来。”

“是。”一位相貌普通的宫女伶俐地将孩子抱到金篱手里。看着怀里红团团的人儿,金篱觉得心定了下来,虽然有些失望不是个阿哥,不过这样也好,高露微不会将孩子抱走了,她是属于自己的。

与高家联盟是形势所迫,但她并不相信高露微,初进乾西二所的那一跤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当年下手的妾张氏刘氏都是高露微的爪牙,高露微借她们的手害她也害苏氏…她最擅长借刀杀人。

金家与高家联盟有利有弊,即使目前因势走到一起,最终还是两家人,她若是不提防高露微,说不定哪天就会被她推出去当替死鬼,或者利用完了再除掉,那时金家就会完全成为高家的附庸,这是绝对不行的。

******

云珠没空管后宅里的这些人,事实上,等金篱平安生下了孩子,她便回了正院阅看叶嬷嬷送上的关于复选秀女们的资料,也听听这些秀女在选秀期间的表现。

弘历回来后去看了眼新出生的小女儿,经过长女和四子的夭折,他现在也不轻易给孩子取名或者就着封号叫了,而是直接叫五儿,说等孩子三岁再取名字。

洗三礼也没大办,金篱有些失望。不过现在是选秀时期,别说云珠没那个时间,就是有,凭着她那八个多月大的肚子弘历也是不会允许的。

这次选秀云珠算是编外人员,在熹贵妃和裕妃她们宣秀女见面说话时,碰到有自己手头上名单的人时便跟着去凑热闹。直到最后阅选结束,在够得上当福惠嫡福晋条件的秀女里挑了两个性情好的,才艺不俗的,与觉尔察.布耶楚克一起给雍正报了上去。

187、意外(下)

这次选秀云珠算是编外人员,在熹贵妃和裕妃她们宣秀女见面说话时,碰到有自己手头上名单的人时便跟着去凑热闹。现在最后阅选也快结束了,在够得上当福惠嫡福晋条件的秀女里挑了两个性情好的,才艺不俗的,与觉尔察.布耶楚克的名字一起给雍正报了上去。

“马佳氏,济兰泰之女…”雍正将这个名字划去,庶出,出身终究差了一层。

“乌苏氏,郎中雅尔布之女,唔,这个年龄性情各方面都合适。”乌苏氏,不是世家大族,雅尔布的官职也低了些…还是选觉尔察氏吧,虽然姑娘待人接物方面不够端庄大方,其他方面却还算拿得出手。

再往下看,没了。

哧笑了一声,看来她多少也明白自己的意思,这两个人名不过说明她有在执行自己交代的任务…雍正勾了勾唇,选秀也是门学问,关乎皇室宗亲和八旗之间的各种错综复杂的联系以及朝堂上的势力变化,她早些熟悉也是好的。

眼光移到另一张单子上,他连带想起早上熹贵妃钮祜禄氏送单子来时说的那些话。弘历这次推了秀女进乾西二所显然令她有些不满,认为云珠自己怀了孕,其他侍候弘历的人里乌喇那拉氏不得宠,高氏不能受孕,珂里叶特氏同样怀了孩子,金氏正坐月子,整个乾西二所只余富察氏和苏氏两个人侍候实在有些少了,而云珠做为嫡妻不主动为弘历纳人服侍他也罢了,还叫他一个男人出头推拒这事…太丢脸面。

他是知道的,云珠有问过弘历,不过他拒绝后她便不再提起,她难道不知钮祜禄氏想借这次选秀给乾西二所塞人?!

肯定知道。

但却不会为了贤惠名声而一味顺从长辈、违背自己心意,尤其是这个心意与弘历的意愿相一致时。

对她的这种不符合时下孝道的小叛逆雍正发现自己并不讨厌,反而有些欣赏,想当年他对亲生母亲乌雅氏也没少做这样的“反抗”。

想到熹贵妃,他又敛了笑。弘历如今嫡侧福晋三人,格格四人,侍妾两人,不多,但也不少。日后弘历登即帝位也少不了选秀充裕后宫,况他目前也不过二十多岁,熹贵妃是不是也太急着给儿子塞女人了?!

招了陈福问道:“贵妃回承乾宫后做了什么?”

陈福恭敬地回道:“听说头有些痛,歇着了。宝亲王那边也知道了。”

那就是有意让弘历过去一趟了,她还真是不死心呐。雍正微不可觉地哼了一声,挥挥手,让陈福下去。

承乾宫

一脸慈爱地应付了儿子对自己身体的关心,熹贵妃拉着弘历的手道:“额娘本想着云珠和珂里叶特氏都有了孩子,金氏又正坐月子,正好指个贴心的侍候你,也帮衬帮衬云珠,帮衬帮衬额娘,你皇阿玛却一口回绝了。”

额娘这是什么意思,暗指云珠不孝顺?不贤惠?谁那么大脸面帮衬云珠帮衬她这个后宫贵妃?弘历对熹贵妃一再干涉他后宅的行为感到很不舒服,心道有了珂里叶特氏苏氏金氏还不够?脸上却还笑着:“额娘,是儿子跟皇阿玛说了这次不指人进乾西二所的,您也知道儿子现在政务繁重,实在没这方面的心思。再说,云珠将乾西二所打理得井井有条,儿子没有后顾之忧,更不缺人伺候,还有富察氏和苏氏呢,再不,还有两个侍妾呢。”

两个侍妾,他都不记得她们姓什么,什么模样了…只是这时候也只能拿她们来搪塞。

乾西二所虽被云珠几番整治显得气象严明,但熹贵妃手掌六宫,又是弘历生母,什么事不知道,自然清楚刘张二位妾侍早就失宠多年,这会儿弘历拿来说不过是维护云珠罢了。想起早上皇上那意味深长的一句“你的心意也要儿女甘心领受才好”她回来便心中不自在,特地使了法子引弘历过来请安,两下试探,果然儿子并不领情。

再加上皇上竟把替福惠挑嫡福晋的事儿越过自己交给了云珠,积蓄多时的恼意,在觉得儿子被媳妇把住后便不免形之于色了。

“额娘知道你是个好的,只怕累着了你,身边又没个妥贴的照顾…唉,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你该不会怨额娘多事吧。”强忍着怒意,她垂下睫羽,抚着头疲惫地说着。

“额娘多心了,您对儿子的慈爱之心儿子心里清楚,孝顺您还来不及呢。”

熹贵妃满意地笑了,叹道:“可惜了金氏生的是个女孩。”

弘历不以为然,“儿子还年青着呢,再说,不是有永璜永琏永璋他们么。”三个儿子不少了,云珠肚子里还一个呢,他有感觉,这是个儿子。

熹贵妃无语了。

她一生倚靠寄望的儿子,嫡福晋妥协于政治需要由不得她做主,两个侧福晋一个出自一辈子压在她头上的元后乌喇那拉家,除非自己彻底掌控了后宫铲除了所有孝敬皇后留下的势力,否则心结在那里亲热不起来;一个则出身包衣,那娇娇娆娆的姿态活似当年椒房独宠的年氏,也是自己看不顺眼却需顾忌其父在朝中势力的,本想着与自己不亲也罢了,留着跟得了儿子宠的嫡福晋斗去吧,没想到都是不顶用的。

剩下的几个格格,小聪明有,手段也有,可惜啊,无论是前朝还是在后宫比起前头这三位势力大大不如,能起的作用太小,完全达不到她钳制或是影响弘历后宅的目标,更别说通过她们使得儿子与她更加亲近了。

云珠不知雍正和熹贵妃的这些事,名单交了上去后觉得轻松下来的她开始准备自己的生产事宜了。

产房、稳婆、奶娘…事关自己和孩子的性命,她不可能完全不过问地丢给下面的人去准备。

“这些裁好的细棉布还有婴儿用的小衣裳小被子等临产前的那几日再清洗一遍放到太阳底下暴晒。”

“是。”

“哦,记得要备些烈酒还有艾草…”夏天蚊虫多,婴儿容易长痱子,这点也要注意。幸好自己有个空间在,不然六月份生产,七月份坐月子,整整一个月不能洗头洗澡,她不被闷死也会被自己熏死。

正与素问说着话,就见弘历脸沉如水地进来,坐到椅上就直接倒了杯花草茶一口灌了进去。

“咝!”花草茶里放了薄荷,清凉的气流从喉咙直通胸腹。然,那股冻沁人心的冰凉过后却觉得身体四肢百骸如春风春雨拂过炎热的沙地一般,燥意大减,说不出的舒适。

“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了?”云珠柔声道,走过来又替他倒了一杯,见他一口饮尽,脸上的恼羞之色也褪了些,便叫素问去端些凉果进来。自己却亲自拿了罐才酿了没多久的梅子过来,用银签挑了一颗给他吃,笑眯眯地看着他酸得倒牙的表情。

“口感不错,就是酸了些。”

“这个本是我在吃的,还有一罐蜜蜂霜糖放多了些的。”

那还拿酸的给我吃!弘历横了她一眼,见她挺着个大肚子站在桌旁,笑颜可掬,脸蛋嫩滑嫩滑的,玉手也如葱脂凝玉般,便搬挪了下椅子将她搂抱到腿上,道:“总算是胖了些。”心情却不像方才进门时阴郁了。

云珠伸手顺了顺他的眉宇,俯身亲了一下。“图嬷嬷天天绞尽脑汁地给我做好吃的,你又这么关心,怎么能不胖。”

“谁让你之前瘦得那么厉害。”他含笑抚了下她脸颊,眼中闪过一抹阴郁,“我刚从承乾宫回来,不想路上竟着了道。”

云珠一愣,遂明悟过来:“在御花园碰到哪个秀女了?”

他点了下头,脸色难看道:“那个秀女不知从哪里惹了只大马蜂追在她后头,猛地从花丛里扑过来,一时不防让她把腰带给拽掉了!”

世上哪有这般凑巧的事,他才从承乾宫出来,刚刚听了额娘那番意有所指的话,就遇了这种事,那女子哪里不跑偏偏还一个劲地揪着他的腰带往后背后躲,还尖声高喊引人来看…

青天白日之下,这么肢体接触,宽衣解带地,为了彼此名声,他怎么也得纳了她。

云珠目光往下移,果然见他的腰带是松垮垮系着的,那模样分明已经变形,难以再用了。不由噗笑出声:“这也太彪悍了些。”顿了顿,又道:“如今留在宫中的秀女不是上记名的便是参加今日最后一趟阅选的…爷可知是谁家的?”

“我让吴书来留那儿处理了。”他没宽宏大量到那程度,让人算计了还好声好气地留在那儿善后。

“王爷福晋,吴总管有事回禀。”说曹操,曹操就到。

弘历没好气,“让他滚进来。”

吴书来躬着身子进了门,打千行礼:“给主子、福晋请安,主——”

“行了行了,免礼吧。”弘历不耐烦道,“说说,是哪家的秀女,胆敢算计爷?”

“回主子,那位秀女是威远子爵府的二房嫡出的姑娘,叫他塔喇.哈姬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