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额娘随着皇父登基,掌管后宫近十年,其中后宫人手被她清出去了多少又培养了多少上来,谁能知道?”

他从不怀疑嫡母的能力手段,当年皇父登基时那雷厉风行的清洗势头…连宗室都是避着的,而做为皇后的她配合着皇父在后宫却能润雨无声地达到整顿后宫的目的,在御膳房和不起眼的皇庄安插自己的心腹不过随手的事。她在世时,他的额娘就算有个板上钉钉的储君儿子,在她跟前也毕恭毕敬,轻易不敢动弹。

“乌喇那拉一族就像沉默连绵的山脉,你不走进去看看,永远不知道那里有多大,蕴藏着多少资源。”弘历顿了顿,“能动用皇额娘遗留势力的只有娴妃。”

就是娴妃,能用的只怕也是冰山一角。孝敬皇后怎么会傻得将自己几十年经营的人脉势力压在一个娴妃身上,乌喇那拉一族的女儿可不止她一个。

“这只是猜测。也可能是慧妃嫁祸,毕竟人是高家送进宫的。”云珠叹息道,“嫔妃之间的争斗倒还好,底下这些奴才的势力错综复杂,谁也说不清他们到底有几个主子,谁才是最后的推手。”

她还真是怀疑已逝的孝敬皇后呢,她在世时雍正的子嗣那么少,从她对福惠的那狠劲,为了弘晖的地位说不定她真敢在雍正的吃食上动手脚。

抛开这些令人脑仁儿疼的猜测,弘历笑睇着她,“不过时间问题,再过几年,这宫里你哪个看不顺眼也尽可遣出宫去。”

伺候人的奴才还不好找?他的赛云珠可比皇额娘强多了。

“这些阴私手段防不胜防,我真怕有朝一日那些人胆大妄为危害到皇上身上,动摇国家社稷,也怕自己有护不住永琏他们的时候。”她细眉微颦,眼带轻愁。

弘历知她想起和徽的事,忙道:“你放心,这事我会彻查,决不姑息。”

云珠勉颜浅笑,点了点头。

223、高氏末路(下)

两人移到后殿园子里的玉兰树下用了午膳,又散了会食,才相偕进了明间在木榻上枕着春光歇晌。

醒来后弘历本准备回养心殿批折子,恰碰到掬棠进来,禀道:“皇上,娘娘,慧妃娘娘求见。”

“这会儿她的病好了?让她回去。”她的消息依旧这么灵通,弘历眼睛微眯,对高露微的戒意不降反升。

须臾,掬棠去而复返,忐忑地回禀:“慧妃娘娘说皇上要是不见,她就长跪不起。”

弘历气极反笑:“…还威胁起朕了。”

云珠挥挥手,让掬棠出去。“皇上还是听听她怎么说罢,万一,不是高氏所为呢?冤屈了人总是不好。”

“后宫这些女人介日整出这些污七八糟的事,朕见识了几回便觉得心寒心烦,你却要长年累月与她们相处…”还得忍受一个权欲心重的太后为难,弘历越想越觉得云珠性情敦厚温善。顿了下,转口道:“哪个犯了错的会承认,她们惯了当面一套底下一套,你万不可被骗了。”

云珠嘴角微抽,这个世界不会出现什么陈家洛、香妃之类的人物吧?

“普通人家生活也有个磕磕碰碰呢,何况皇宫。那些人我既不放在心上,她们折腾得再厉害,于我来讲也不过事儿多些,费些心力,并不难过。”

“我知道,你是怕朕为难,怕有损皇家颜面。”弘历起身道,“你身子不方便就别出去了,朕去看看她有何话说。”

“臣妾恭送皇上。”

看着他走出去的身影,她淡淡笑了笑,没有恩爱,只要嫔妃诞育子嗣有功、家族于朝廷有功,明面上的尊荣和赏赐他毫不吝惜,对她们犯下的错,或出于政治因素,或看在儿女面上,他也是小惩大戒。只是你若认为他是个心软长情的就错了,一个无妊的嫔妃,又不能在前朝后宫起到他想要的作用,他随时都会丢弃…高氏的路,已走到了尽头。

现在的弘历已是大权在握坐稳龙位的皇帝,不是未登基前生怕行差踏错、需要在朝臣面前留下优秀印象的皇子;现在的高斌也不是当年深得太上皇重用,权倾江南,监察百官,又掌着内务府织造的封疆大吏了。

翠条多力引风长,点破银花玉雪香。

园中玉兰开遍,在一片绿意中开出大轮的白色花朵,临风皎皎,神采奕奕,宛若天女散花,清新可爱。

带着一身春光照拂的温热与芳香,弘历缓步来到跪在正殿前头的慧妃前面,目光淡淡,透过薄阳的声音仿佛也带着金质的坚冷:

“朕看在尔父高斌忠君为国、看在你曾于性命关头维护朕和皇后的份上,对高家厚恩,对你优容,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朕的后宫兴风作浪,挑衅朕的底线,到底是谁给了你胆子?高家么?”

“臣妾不敢,皇上,真的不是臣妾做的…臣妾没有害哲妃姐姐,请皇上和皇后娘娘明察。”

高露微真的是病得不轻,苍白的小脸瘦得跟锥子似的,轻眉凝蹙,哭得红肿的眼睛显得又大又楚楚可怜,身如拂柳,委地无依。

她原是个心思重的,弘历悄无声息地便处置了那两个为她暗通他行踪的暗卫,这些日子她惶惶不可终日,深怕弘历知道她刺探帝踪的事,下罪于她,牵连高家,没想,就在她以为自己多虑正待松气时竟传来她指使宫女谋害哲妃的消息。

真是祸不单行。

她是想哲妃死,却不是一下子毒死,而是要慢慢损坏她的健康,摆脱自己害人的嫌疑,所行之法也是极隐秘难以察觉的,哪想得到事情会暴露出来,还在这当会儿。

“你不敢?你不敢用朕的暗卫刺探朕的行踪?你不敢在进贡的织品里浸入月根草汁?你不敢当着朕的面玩香料把戏?一桩桩一件件,朕想不计较,可你也得适可而止啊,你说,永琏出行前备好的马是不是你指使人下的药?”

他每说一句,高露微的脸色便惨白一分,最后整个人瘫在地上,双手直抖,原来,皇上全都知道…

不,她不能认,她决不能认。

“不!”她抖着唇,泪水直淌,“月根草,臣妾没听过也不认识,不是臣妾做的,家父也断不会允许!臣妾虽然知道魏氏不甘被臣妾压制而跟愉嫔金嫔往来密切,却太过自信,没有制止,使得公主受伤,可臣妾并不知道她在二阿哥的马里也…不是臣妾做的臣妾绝不承认!”

她抬头直直地看着像山一样矗立在面前的男人,眼神坚毅。

弘历冷冷地微勾着唇角,他何尝需要拿出什么证据来,他认为是她做的那就是她做的,他说是那就是。

“臣妾只承认,为了想要孩子,利用父亲昔年的一点恩情胁迫皇上身边的人打探皇上的行踪,可臣妾并没有恶意,臣妾只是想要孩子,所以、所以才推了魏氏出来…皇上,你饶了臣妾这遭吧,臣妾这几年来日日夜夜梦到臣妾那无缘出生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就算、就算他不能从我的肚子里生出来,我也要让他回到我的身边…这宫中除了魏氏,臣妾还能用谁呢,还能用谁呢?”

她茫然,凄婉,眼中闪过疯狂之色,看在男人眼中却仍不失可怜可爱之态。可面前这个她爱恨交织的帝王背着光,面上的神情莫测,她泣喘了几声,慢慢收起痛苦的表情,颓然作笑:“这种时候,臣妾怎么会去害哲妃,虽然臣妾与她向来不对付,也相互下过绊子,可现下除了她于臣妾又有何好处?”

“好处?朕也曾想不明白,后来倒是有些了解,对于有些人来讲,能少一个资格相当的对手就是好处吧。”后宫中人不能以常理度之,他也想不明白当年的玛嬷为何要在皇父登即帝位时说出那句惹天下人猜疑不已的话。

“传朕旨意,慧妃高氏因病疯魇御前失仪,即日起于承乾宫养病无旨不得外出。”

高露微瘫倒在地,皇上这是…厌弃她了么?“臣妾…谢、谢旨隆恩。”

“君臣颜面,朕希望你不要把高家最后一点皇恩挥霍没了。”丢下这句,他转身步出长春宫。

这无异是宣判了她死刑,高露微喉咙一腥,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冬梅唇角微抿,眼神瞟了立在长春宫殿外的某人一眼,脸上现出焦急之色,“娘娘!娘娘!快来人啊——”

“吵什么!”素问走了出来,喊了两个宫女,“你们两个帮忙送慧妃回承乾宫,再去请个太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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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阳宫正殿,金嫔走来走去,再一次确认道:“消息可是属实?”

她一会儿觉得兴奋,慧妃被禁承乾宫这代表她再也不能压制挤兑自己,一会儿又觉得心头发寒,以高家的显赫,慧妃曾经的恩宠(抬旗),居然也有这一天?!

“是,皇上当场下的旨。”采桑肃然的神情里微透着兴奋,“如今承乾宫可乱了套了,不到半天时间,已有几个小宫女小太监跑来表示想调来咱们这里呢。”

金嫔不屑:“探听消息也就罢了,这些墙头草的叛主奴才谁敢用?”

“主子英明。”采桑笑着福了□,她是金嫔新提上来的贴身宫女,正急着立功好成为主子的心腹,自然要抓紧一切机会表现自己。

“嬷嬷觉得怎么样?”金嫔问一旁的朴嬷嬷。

朴嬷嬷也跟着福了□,笑道:“主子这段时间的苦没白受。”

“是啊。”金嫔叹了口气,慈宁宫的疏离冷眼,慧妃与魏氏的挤兑拿捏,她这阵子可真是大气也不敢喘一下。“接下来你们怎么看?要不要趁机除了魏氏?”

有了太后做靠山,她有预感魏氏早晚会出头。她可不愿意宫中再出现一个嫔位的包衣妃子,省得到时被看成一伙碍皇后的眼。

“依奴才看,一动不如一静,三个妃位一个去了小汤山侍奉太后,一个禁足养病,皇后娘娘应该不会再对老人动手,相反,还可能会在新人入宫时抬举一番,主子只要安分守己养好小公主,抓紧机会再怀一个皇阿哥,这位子就稳了。”朴嬷嬷说道。

“只要主子稳当,宫外大爷又考上了户部的笔帖式,这前程也就稳当,待小主子们长大,也就不愁没有外家扶持。”采桑跟着说道。

是啊,反正她的位份也升到头了,最多再加个封号。金嫔沉郁地想着,若是还有进封的可能她还有心思争上一争,如今…唉,还是生个阿哥,将来照拂金家比较稳当。

一直沉默的采萍见她神情还有些犹豫,便道:“主子若这时出手对付魏氏,一来撞了皇上的火气儿,坏了主子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形象,二来就彻底得罪了慈宁宫。再有,留着这魏氏,太后那边才不会将主意打到主子头上。”

金嫔想说大选之后便有太后看中的新人入宫,可转头一想,谁知太后会不会真记恨上自己拿自己做立威的筏子?便点了点头,无奈放弃心头那点蠢动。“你们说得对。本宫这段时间还是多往翊坤宫纯嫔姐姐那儿走动,交流一下养孩子的心得好了。”

朴嬷嬷等人听了不由一笑。

224、寒木不凋,春华吐艳(一)

乾隆二年的四月,弘历在位的第一次大选在紫禁城拉开了序幕。

小汤山行宫

乌喇那拉.妮莽衣扶着容嬷嬷的手立于山顶远眺皇宫,幽幽道:“这会儿那些秀女已经进宫了吧?”

“格格——”容嬷嬷心痛地喊着,才多少年不见,自己呵护着长大的格格已从一个明媚的少女变成了什么都敛在心里的少妇,看着波澜不兴,可她听得出看得到,多少愁苦幽怨她也感受得到。

“嬷嬷以后还是叫我主子吧,当年乌喇那拉佐领府的格格已经过去了!”

“是,主子。”容嬷嬷顺从地行礼答道。

“嬷嬷是我的奶娘,不必如此多礼。只是咱们以后还会回到宫里,那儿可是吃人的地方,少点规矩都会被别人抓住…我怕,嬷嬷到时吃了苦头。”

“应该是奴才保护主子才对,主子放心,奴才以后会小心的。”容嬷嬷气势十足地说着。

“幸亏来了小汤山,不然阿玛也不能将嬷嬷送到我身边。”妮莽衣微微一笑,容嬷嬷性子直,以前在府里替自己管着院子也还罢了,进了宫还是这脾性却容易得罪人,不过她对自己的心意却是别个人比不上的。自己如今欠缺人手,有她镇着延禧宫正好,至于其他方面,不有乌兰嬷嬷在么?

手抚着小腹,腹中的胎儿已有两个多月。有了他,新袭了承恩公的乌喇那拉.德保才会又送了个乌兰嬷嬷过来,自己也才能重新接触动用当年孝敬皇后留下的势力。“高氏现在得报应了吧,我倒要看看她这次怎么爬起来!”

当年诬告自己谋害纯嫔的儿子,踩着自己复宠,现在总算也教她尝尝当年被冤枉求救无门的苦头了,而这,才堪堪开始,所有挡着她的,与她作对的,总有一天她都要教她们知道谁才有资格坐上那万凰之王的位置!

若非自己在宫中饱受冷待,自己的额娘走投无路拿着自己的八字悄悄请了大师算命,自己还不知道自己竟有半条凤命在身…真是天意,才知道这个消息,便有族人在战场立了功,当年支持自己不得不远走边疆的乌喇那拉.德保袭了承恩公爵位,自己趁势怀上了龙胎,如今虽被遣出宫,可等太后回宫,自己这侍疾孝顺的名声也跑不了。更重要的是,在这里,自己正好可以避开宫中目光稳住龙胎,还能趁着太后心情不好,以人手不够的借口让府里送奴才过来伺候!

在宫里,能有一两个自己放心得用的嬷嬷是多少难得,自己在失去夏嬷嬷和珊因之后才知道。

“慧妃哪有主子有福气,她到死也是个没儿子的命!”容嬷嬷狠狠地说着,“奴才就是心疼主子,这有了身子的人可不好泡温泉闻那味道,偏偏要在这里受苦…”

“嬷嬷可别说这话,教太后的人听到可不好。”那死老太婆现在脾气越发不好,自己若不是拿住了她此刻恨毒了皇后、恼怒皇上不孝的心情,也没办法这么轻松就接了两位嬷嬷到身边侍候。

不得意的太后那也是太后,有她应允,两位嬷嬷将来随她回宫,皇后也不能说什么。

容嬷嬷也清楚主子如今还得倚靠太后,闻言闭嘴不说了。

“回吧,出来太久也不好。”

“我看主子还得找个时间将怀了孕的事告诉太后,要知道主子现在可是在宫外,要是将来有什么流言蜚语传出对主子也不好。再说,太后心情不好,要是有个差池,主子好不容易得来的龙胎——”

容嬷嬷没再说下去,乌喇那拉.妮莽衣却听明白了,“…嬷嬷说得对。”

一切为了孩子。

“只要太后站在主子这一边,主子怀孕的消息还是能瞒住一段时间的。”容嬷嬷也并非宫斗小白,一些大的方面还是看得明白的。

妮莽衣嗤笑,“知道这个消息,太后只会高兴,又怎么会不帮忙呢。”

有了这个孩子,太后只会觉得对抗皇后更有底气,将来也有了借口回宫。她将太后的心理揣摩得十分清楚,随着时间的流逝,太后开始怕皇上遗忘了她这个太后额娘,放她在这小汤山养病终老吧…

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

不过一日的艳阳便将连日的春雨湿气蒸腾干净,想到自己要挺着个大肚子在宫里熬到六月才能去圆明园避暑,云珠不免觉得心头发闷,“到了六月,再这么转一圈,身上都要着火。”

素问扶着她的手,望了望浓绿如云的槐树桂树,笑道:“主子说笑,往年炽夏主子身上都没见一滴汗,哪里会着什么火,只是这皇宫也确实炙热,吸口气儿都觉得热乎乎地,一天下来格外腻人。”

“娘娘虽有清凉无汗的体质,到底顶不住肚子里怀着五六个月大的小阿哥,到时屋子里多搁几个冰盆便是。”含霁也近身伺候过云珠,自然知道她天生丽质,不仅夏天肌体清凉冬日肤润柔嫩,还天生带着淡淡的玉兰花体香,便凑趣接了一句。

“你们知道什么,有了身子的人是不好多用冰盆的,冰气凉快,到底阴寒带湿,对孕妇胎儿不利。”素问瞅了她们一眼。

“到底是姑姑见识多,”采雯讨巧说道,“到时咱们多给主子扇扇风,定不教娘娘和小主子给热坏了!”

“好啊,这事儿就交给咱们采雯了…”

“啊?”她一个哪忙得过来?再者,这也是二等宫女的活呀。

听着她们你来我往地绊嘴,云珠笑着摇了摇头,心里却想着自己学了那么多阵法禁制,不拿出来用浪费了,回头挑几块有灵气的玉石在长春宫布个阵挡挡暑气就行。

——她倒是没想过布聚灵阵,一来聚灵阵是集周围灵气于一地,她这儿好了其他地方不免更加酷闷,破了环境平衡,总不好叫女儿儿子都搬到长春宫住哪儿也不去罢?二来,她身怀空间,身体时刻受灵气滋润,聚灵阵除了聚集灵气清凉空气外对她也没什么别的益处了,浪费。

“主子。”灵枢过来行了个礼,“方才接到消息,乌喇那拉佐领府送了两个嬷嬷到小汤山行宫侍候娴妃。”

“哪两个?”云珠随口问道。

“一个姓容,乃娴妃的奶嬷嬷,一个姓乌兰,是佐领府找的教养嬷嬷。”灵枢低声道,“是承恩公府推荐的。”

云珠顿了顿,继续往前走。“这事儿阻止不了,没有太后应允娴妃不敢这么做,再说,她现在身怀龙胎,到了皇上跟前一句‘没有熟悉的嬷嬷怕照顾不好’皇上也会答应的。”

“怎么就让她怀上了!”采雯愤愤咕哝了一句。

“她运气好呗。”云珠轻笑,心知之前娴妃处境不好,内务府那些捧高踩低的便终止了供应给她的特制菜油,她的身体因长年吃用菜油而产生的避孕效果褪了一些,再加上新年前后那会儿弘历看在乌喇那拉一族立了战功的份上在延禧歇了几晚,才让她好运怀上。

灵枢瞥了采雯含霁一眼,到底当年安排到娴妃身边的珊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被“引导”的,法子虽然更安全隐蔽些,到底容易出疏漏。“娴妃现在还瞒着有孕的消息,难道想等胎儿坐稳才报进宫?”

云珠勾了勾唇,知道灵枢是提醒自己可以趁消息传出之前先下手除去她肚子里的那块肉,事实上她也犹豫过,最终还是选择放手。一个未出世的孩子,难道还能敌过她的永琏永??对付可能出现的对手还不如提高自身的能力,加厚己方的本钱呢。

她虽然不忌讳杀人,可还没到草木皆兵连个婴儿都不让出生的地步。

事实上,她虽然早早就派人潜伏到乾隆历史上嫔妃的身边,却没有直接坏了她们的生育机会或毒害她们的性命,一切要看事情发展,就像历史上的婉贵妃陈氏、仪嫔黄氏、怡嫔柏氏,在她们分别指给允?允俄允?之后,她就彻底放开了手。听说她们几个还分别生下了儿女,这也算是改变了她们无子、早逝的命运。

该留余地时留余地,该下手时下手,这中间的分寸代表着她做人的原则和底线。

“瞒谁也瞒不过太后,太后会护着她的,到是愉嫔那里你们可以去透个消息,她一定很感兴趣。”

愉嫔投靠太后不就凭着她那有着纯正满洲血统的儿子么?一旦娴妃诞下皇子,出身可就比永琪高多了,永琪在太后跟前还能那么受宠吗?

“奴婢这就去办。”灵枢眼睛一亮,借刀杀人也不错,不用脏了自己的手。

不管愉嫔怎么反应,云珠自悠闲过自己的日子,她的肚子飞快地鼓了起来,无论吃食或是胎教,她都开始仔细安排,一心养起胎来。

宫务放给了和敬和徽她们去理,选秀的细务又有哲妃纯嫔管着,尽管也关注选秀进展及秀女间的一些情况,日子却并不忙碌。

到了四月二十九这日,她接到诚正子爵府递进宫的喜讯,傅恒的夫人觉尔察.齐布琛生下嫡长子,又碰上温郡王家的格格过满月,两桩喜事让云珠开怀不已,当即赏了不少东西。

前朝却是一扫新年以来的喜庆宽松,御史褚泰以受贿罪论斩。礼部尚书任兰枝、太常寺卿陶正靖等坐朋党罪,不久被革职。

一松一紧,张驰之道。

弘历还是有些生气,不说地方官,京官每年得的冰碳钱就丰厚无比,他又自问对臣下宽厚,赏赐也丰,不想还是爆出了收受贿赂的丑事。

云珠免不发安慰他几句,“这世上有好官诸如嵇曾筠,知人善任恭慎廉明,便也有贪官,贪污受贿不知满足。皇上乃一国之君,治下朝中大员地方官吏不知凡几,品性良莠不齐也是有的,但凡看得出来,也没有‘知人知面不知心’这话了,皇上万不可因别人犯的错儿气坏龙体。只是这些贪官,食君之恩不知图报,反而官官相护欺瞒皇上,做国家蠹虫,着实可恨!”

心中却明白这场反腐斗争是弘历自己掀起来的,为的就是整治一下新年以来朝中官员因大胜沙俄皇帝宽待臣下而起的浮夸风气,也是敲打一下八旗子弟的意思。

 弘历点了点头,“反腐昌廉,任重道远。”

人最是善忘,尤其是这些权利在手的官员。做为皇帝,御下过宽,他们便得寸进尺,胆子愈喂愈肥,搜刮民膏,败坏吏治;御下过严,百官多图自保,宗室不敢吭声,不利朝廷团结,大清发展。

这一点雍正对他的教育还是深刻的。云珠见他兀自沉思,也不再言语,低头继续做着手中的小衣裳。

“奴婢叩请皇上、皇后娘娘金安。”含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云珠将针线篮子放到一边,“什么事?”

含霜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隔断内的皇帝一眼,禀道:“小汤山那边太后派人进宫传话,娴妃娘娘怀了龙胎。”

龙胎?弘历回神,眼中光芒闪过,听着云珠说道:“这可是大喜事,几个月了?”

含霜低着头回道:“三个多月了。”

“皇上看呢?”云珠转头问他。

弘历端起几上的茶盏,声音平淡无波,“让她继续在小汤山养胎吧,朕看她胎得挺好,有她在,太后也可宽怀,移些精神在病痛上。”

“怎可让皇家血脉在宫外生产?”云珠劝了一句。

“等快生时再接进宫就行了。”

云珠见他不为所动,对含霜道:“你带人去太医院请个太医走一趟,将本宫与皇上准备的一些补品衣裳给太后带去,请她老人家安心养病,等过些时候身体养好了,再迎她老人家回宫。再请苏太医给娴妃请一下平安脉,回来仔细报与本宫知道。对了,告诉娴妃,她怀胎有功,等她诞下皇子皇女本宫再行厚赏,问她欠些什么,着人给宫里带个话本宫给她送去。”

“是。”

225、寒木不凋,春华吐艳(二)

五月底,选秀进入最后阶段。

陆婉秋为汉镶黄旗秀女,她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进宫成为宠妃,因此也不与勋爵贵女们争那一时长短,顺利地过了初秀、复选。

皇宫真是天底下最富丽堂皇的地方,御花园里的美景更是教她流连忘返。澄碧如玉的湖池,灵动艳丽的鲤鱼,绿丝婀娜的杨柳,雍容华贵的牡丹,幽雅的兰花,清新的粉荷…争芳斗艳,彩蝶频顾。

“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一辈子生活在这样的地方,才不会辜负自己生的这倾城姿容吧。”

倚在浮碧亭上,渺望着仙境般的园子,她这么想着,至于嬷嬷们谆谆叮嘱的算计争斗在她看来也没什么,没看那些秀女对她耍的手段都被她避过了么?若非为了给上头留下她淳厚良善的印象,她也会狠狠反击,至少也要教她们被遣出宫!

“明天可就是阅选了,陆姐姐还有闲情在这里赏鱼?”

陆婉秋回首一笑,两颊笑涡荡漾分外妩媚,“崔妹妹不也来了?”

崔容娘每见一回陆婉秋都忍不住要心生赞叹,太美了!云鬓花颜、削肩纤腰、皓腕凝霜也罢了,这甜美的瓜子脸、诱人的梨涡、剪水般星眸,组合到了一起更是摄人心魂,难怪那些满八旗贵女心生嫉妒。

何况有流言说早在选秀之前,她就被太后娘娘看中,不管是上记名还是指给宗室,注定了是飞上枝头的贵人。

不过一个四品太常寺少卿的嫡女…

“我可不比妹妹,这一次能平平安安出宫,蒙皇上皇后娘娘恩典,到时指个差不多的人家就心满意足了。”

陆婉秋看了崔容娘姿色平平的容颜,抿嘴笑了笑:“姐姐何须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