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依然皱着眉头,一眼就能看出来,他还在懵懂着。

吴秀慧说:“这是一种鸡尾酒,用青柠果汁、橙味利口酒和金酒混合起来的。算了算了,说了你也不明白。服务生——”

吴秀慧跟服务生交代了之后,又妩媚地看了看面前的男人。

男人笑了:“真是瞎折腾。”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吴秀慧娇声娇气地说道,“生活,要有品味。”

“不管什么品味,都是酒精,这就叫透过现象看本质。”

吴秀慧无可奈何地看了看面前的男人,说道:“白正天,你现在不要当警察好吗?”

白正天看看自己穿的衣服,说道:“我现在不是警察啊。”

“不是说你脱了警服就不是警察了,而是说你要换个思维来思考问题。生活是很丰富多彩的,不能总是用警察的眼光看待一切。”

白正天笑了笑,问道:“这就是你今天约我出来要说的话?”

吴秀慧乜斜了一眼白正天,然后嘟着嘴说道:“我跟你说的事,你到底肯不肯帮忙?”

白正天呷了一口啤酒,看了看舞池迷乱的人群,说道:“我不想求我家老头子,我跟他合不来。”

“合不来也要合!你难道就不能为了我求他一次吗?”

“你现在不是挺好吗?干嘛要去做官?有什么意思?”

“为什么不能做?我们单位比我小的都当科长了,我凭什么不能当?”

白正天眯着眼睛,看着面前这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他突然有点迷茫,自己当初是怎么跟这个女人好上的?好像是在一次朋友聚会时认识的吧?然后吴秀慧就频频地向自己抛出了绣球……

吴秀慧见白正天不说话,又撒起娇来:“求你了,帮我这个忙吧!”

白正天放下酒瓶,缓缓地说道:“不行。”

声音虽然很低,但是语气却很坚决。

服务生端来了吴秀慧的Wall’s Blue,白正天看了看那杯混浊的饮料,低下头又呷了一口啤酒。

吴秀慧玩弄着酒杯,说道:“屁大点的事都不帮,还当什么男朋友?”

听着一个“屁”字从吴秀慧紫色性感的嘴唇里迸溅出来,白正天笑了,他说:“你当初为什么要跟我好?”

吴秀慧端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说道:“咱们分手吧!”说罢,站起身来,转身就走。

白正天怔怔地看着吴秀慧离去的背影,不禁苦笑了一下。等她走远了,他举起手,高喊一声:“服务生——”

白正天又叫了两瓶啤酒,默默地喝完了,轰鸣的音乐声与他无关,他沉浸在失恋的情绪里难以自拔。其实,他早已觉得自己跟吴秀慧不合适,这个女人太功利太实际,她跟自己恋爱,也许正是看中了他是市长的儿子。分手,他早有准备,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突然。他有点落寞,有点无奈,也有点痛苦。他又想,分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分手后生活中突然出现的空白。这种空白有时候让人窒息,让人手足无措。

喝完酒后,他懒洋洋地走出酒吧。

一辆黑色的摩托车从他身边飞驰电掣般窜了过去。他皱着眉头,眯着眼睛,看了看摩托车远去的影子,继续向前走去。

夜已经很深了,起风了,有点凉。

前方小巷子里突然传出一声女子的呼救声,他一下子来了精神,迅速冲进了小巷子,两个身影朝着他飞奔过来。

远处一个女子大声叫道:“抢劫啦!”

说时迟那时快,白正天一侧身,伸出了右脚,将一个歹徒绊倒在地,摔了个狗啃泥。另一个歹徒见状,拿起一把匕首就向白正天胸口刺来。白正天向右一闪,顺势抓住了歹徒的手腕,然后一拧,匕首落地,歹徒疼得哇哇大叫。白正天伸出右脚朝歹徒肚子上踹去,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歹徒痛苦在地上直打滚。第一个歹徒爬起来就跑,白正天捡起地上的匕首,凌空掷去,正中歹徒的小腿,歹徒扑通一声又摔倒了。他把两个歹徒拖到一起,用脚拼命地踢他们,边踢边骂道:“抢劫,让你们抢劫,让你们抢劫!抢劫很过瘾是吧?啊?说啊!”那一刻,他把失恋的痛苦全部发泄到了两个歹徒身上。

两个歹徒不断告饶:“求你了,别踢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白正天踢累了,便从第一个歹徒手里拿过包,招呼巷子深处的女子过来。

女子有点狐疑地看着白正天。如果对两个歹徒是害怕的话,那对白正天,无疑是恐惧。眼前这个男人太血腥了,比歹徒更加可怖。

白正天叫道:“我是警察,别怕!”

女子接过包,犹自胆战心惊,低着头说声谢谢,就准备离开。

白正天说道:“小姐,你不能走,你得跟我回去录口供。”

女子看了看白正天,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白正天刚要打电话招呼人手来把两个歹徒押回去,手机骤然响了起来。

是颜局长打来的。

“小白,在哪儿?”

“V吧门口,刚制服了……”

“项忠诚在小区地库被杀了,你赶快过去!”

“谁?”白正天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项忠诚,凤凰市中级人民法院院长!”

放下电话,白正天看了看地上的歹徒,又每人踢了一脚,骂道:“算你们走运,滚吧!”

4十三年前的冤假错案

白正天驾车赶到现场的时候,地库已经被封锁了,十几辆警车停在门口。一个中年妇女在嚎啕大哭,两个女警察正在安慰着她,白正天知道那个女人是项忠诚的老婆。

他分开围观的人群,急匆匆地走进了地库。

几个警察正在现场寻找蛛丝马迹,地上、车上,每个角落都不放过。

车旁躺着一具尸体。

子弹是从前额穿过去的,后脑勺被炸掉了很大一个洞,周围鲜血满地,还混合着白色的脑浆。

看到白正天急匆匆赶来,局长颜志宏招呼道:“小白,快,你来看看。”

白正天脸色严峻地看看地上的尸体,问道:“谁报的案?”

“我!”颜志宏说道,“刚才项院长给我打电话,刚叫了声‘老颜啊’,就听到一声枪响,之后就再也听不到声音了。”

白正天听罢,蹲到尸体前面,拿着一把镊子,仔细检查起来。他把项忠诚的每个口袋都翻了一遍,翻出了一个钱包,里面装着三千块钱,还有各种银行卡、贵宾卡、高尔夫球场会员证,这就排除了劫财的可能。

一个警察叫道:“他右手有东西!”

白正天循声看去,那个警察正掰开项忠诚握得紧紧的手,拿出了一块小木头,上面画着奇怪的图案,白正天接过来,仔细地翻看一会儿。这块小木头就像一个刀柄的行状,刻着一些奇怪的线条,背后写着十个字:“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他反反复复地看了几遍,不明所以,便递给颜志宏过目,颜局长也是反复看了很多遍,自言自语地说道:“这是什么鬼东西啊?”

白正天叫来女警韩雪,将小木头交给她说道:“你去把这个让项太太看看,是不是他们家里的?”

韩雪拿着小木头去了,一会儿回来,摇着头说:“不是他们家的,项太太说,她从来没见过这东西。”

白正天又拿过小木头翻看着。

颜志宏犹豫着说道:“也许是什么朋友送给他的吧!”

“我总觉得很奇怪,”白正天说道,“这刀柄透露着一股邪气。”

“哦,邪气?”颜志宏饶有兴味地问道。

“只是一种感觉,”白正天回答道,“这些线条特别粗犷有力,你仔细看这些线条组成的图案,仿佛蕴含着极大的愤怒。”

“我看不像是愤怒,哈哈哈,”颜志宏将白正天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道,“小白啊,破案不是写小说,你说里面藏着愤怒,可能还有人从里面看出了爱情呢?要记住啊,以后破案,要从现场出发,从证据入手,来不得半点先入为主的想象的。”

听了颜局长的批评,白正天心中有点不太服气,但他忍住了,只是点着头说道:“是,是,今后一定改正。”

“没有没有,”颜志宏笑道,“谈不上改正,以后只要注意点就行了。”

白正天最受不了的就是领导对自己的这种是非不分的态度,一方面想批评自己,一方面又不敢批评,就因为他有个当市长的老爸。

颜志宏又问道:“怎么样,这个案子想不想接着?”

“没问题,我来!”白正天一口应承道。

“好好,有你出马我就放心了。”

白正天笑了笑不再言语,又蹲到尸体旁观察起来。这几年虽然他已经破过几个案子,但那都是一些鸡零狗碎的案子,颜局长把这么大的案子交给自己,绝不是看中了他的破案本领,而是看中了他的身份。

死的是中级人民法院院长,这是一个惊天大案,如果不及时破案的话,颜志宏这个局长的位子可能就坐不稳了。而现在把案子交给白正天来办,则无疑是找了一个靠山!万一案子破不了,如果要处分的话,不但要处分颜志宏,还要处分白正天,而处分白正天,就是向市长示威了。

谁有这个胆子?

白正天想着颜志宏的老谋深算,不禁有点厌恶,现在的官员啊,只图坐稳位子,正事都变成次要的了。

颜志宏也蹲到了尸体旁边,问道:“小白,你说项忠诚的死,与他十三年前判的冤假错案有没有关系?”

白正天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不知道,有可能!”

十三年前,一个叫田林祥的男人杀死了自己的妻子,并把尸体抛到村旁的水库里。可是前几天,他的妻子裘瑛突然又出现了!于是,田林祥被证明是冤枉的。据媒体的报道,他的妻子裘瑛可能是患有分离性漫游症,患有这种精神疾病的人,不仅会忘记他过去所有的事情,而且还会突然、意想不到地漫游到了离家很远的地方,有的人可能只会走到下一个村庄,下一个城市,用一个假名字住进一家旅店,然后早晨的时候又恢复过来;还有的人会走得更远,通过记忆重建,编造一个详细的过去,过上一种全新的生活达几个月甚至几年之久。最后往往在碰到唤起以前生活经历的事物之后,突然醒了过来。

这个冤案震惊了全国,成了媒体炒作的热点。

当初判定田林祥有罪的审判长,正是现在的法院院长项忠诚。

项忠诚和办过这个案子的所有人员都在接受调查。

项忠诚突然死了,会不会与田林祥有关呢?

一个无罪的人被错关了13年,做出任何疯狂的事情,都不是不可能的。

想到此,白正天站起来说道:“我看,田林祥有重大嫌疑,我马上去找他。”

“等等,”颜志宏也跟着站起来,“田林祥现在可是媒体关注的热点人物,凡事要小心翼翼按部就班,尤其是不能再搞出一个冤狱来。”

“是,”白正天说罢,便走出了地下车库,带着韩雪走进了茫茫的夜色。

木头刀柄

5嫌疑人家里发现神秘符号

田林祥家住郊区,此时他已经睡了,不过睡得并不踏实。十三年的牢狱生活,可以彻底地改变一个人,他变得神经兮兮的。稍微有点吵闹的声音,他都会从睡眠中惊醒。他是愿意被惊醒的,因为一旦睡着,他总是噩梦缠身,十三年的各种影像,不断地在脑海里翻滚,每夜都搅得他睡不好觉。

当他从又一个噩梦中惊醒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狗叫声,先是自家的狗嗷嗷地叫了几声,然后全村的狗都叫了起来。之后,便传来急骤的敲门声!

田林祥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滚起来,紧张地透过窗玻璃看看外面,院子外面有红色和蓝色的灯在闪烁,他太熟悉那两种颜色了,那是警灯!

老父亲已经走出房门,将院门打开了。

白正天和韩雪向田林祥的父亲说明了来意,便被带着走进了屋。

屋子的正中央设了一个灵堂,挂满了白色的招魂幡,夜风吹进来,招魂幡在空中飘荡,韩雪看着有点怕。

田父看了一眼韩雪,说道:“那是我老伴。”

白正天歉意地说道:“对不起,打扰了。”

“没事,”田父低着头,走进了里屋,“都死了十二年了。”

韩雪疑惑地看看白正天,死了十二年,还在家里摆设灵堂,这是闻所未闻的事。

只听田父在屋里说道:“找你的。”

接着,一个中年汉子走了出来,他长得人高马大,但是眼睛里却充满了畏惧,他疑惑地打量着白正天和韩雪,小心翼翼地问道:“什么事?”

白正天伸出手,跟田林祥握了握说道:“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已经睡了?”

“是啊。”

“今天晚上有没有去哪儿玩啊?”

“没有,给我妈守灵。”

“令堂是怎么去世的?”

田林祥说道:“当年我被抓进去,我妈四处张贴寻人启事和上访,后来就被你们抓了,在看守所里被关了九个半月,出来时已经是耳聋眼瞎,不能行走,”说着说着,田林祥哽咽了,他硬生生地将眼泪憋回去,继续说道,“三个月后,她就去世了。我一直不知道我妈走了,直到前几天出狱的时候,我才知道。这都是你们干的好事!”

说着,田林祥恨恨地看着韩雪,看着田林祥。

韩雪说道:“哎,你怎么说话的?抓你的人又不是我们!”

“哼哼,都是一丘之貉!”

“诶,你——”韩雪急得脸挣得通红。

“哎,别说了,”白正天打断了韩雪,向田林祥充满歉意地说道,“虽然不是我俩抓你的,但你的冤案,的确与我们警察脱不了干系。其实,来之前,我们是有很犹豫的,甚至不敢面对你,因为我们警方欠你的实在太多了。”

听着白正天如此诚恳的道歉,田林祥的情绪缓和了一些,问道:“那你们这么晚了,突然来找我有什么事?”

“凤凰市中级人民法院院长项忠诚死了,被人杀了。”

“项忠诚?”

“是,就是那个判你有罪的审判长。”

田林祥陷入了思索当中,然后狂笑起来:“哈哈哈哈,真是老天有眼啊!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哈哈哈……”他突然止住了笑声,略带狰狞地说道,“你们怀疑我吗?哈哈,我是想杀他,而且还想剐了他,不但是他,还有那个警察,那个对我刑讯逼供的警察,都要杀掉,杀掉,一个不留!”

韩雪说道:“田先生,你不要激动。”

“田先生?哈哈,我好不习惯,你还是叫我1994411吧,这是我在狱中的名字,你们都是这么叫我的,十三年了,我是一个没有名字的人,现在,你们突然又叫我先生了?”

韩雪说道:“你的想法是不对的,那些给你造成伤害的人,自有党纪国法来制裁他们,现在他们每个人都在接受调查……”

“调查之后呢?难道每个人都会被关十三年吗?”田林祥说道,“十三年,我人生中最宝贵的十三年,由于这十三年,我出狱后,发现母亲去世了;由于这十三年,我女儿连书都读不成,她本来应该是个大学生,现在只能做苦力。党纪国法?哼哼,党纪国法!”

韩雪被抢白的不知道如何回答,白正天站起来,说道:“田先生,对不起,虽然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警察,但是我还是要代表凤凰市的整个警察队伍,向你道歉。我可以给你母亲上支香吗?”

田林祥看看白正天,没有说话。

见田林祥没有反对,白正天走到牌位前,取过三支香,点燃,然后恭恭敬敬地插到香炉上。韩雪见状,也走过来,跟白正天一起对着灵位三鞠躬。

白正天鞠躬的时候突然灵光闪现,他刚才插香的时候,好像看到牌位旁还有其他的东西。等他鞠完躬,便马上走到牌位前,捡起了那个引起他注意的小木头。

这是一个刀柄状的木头。

上面刻着神秘的符号。

背面刻着十个字:“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

白正天疑惑地看看田林祥,难道他在说谎?

他拿着木头刀柄,走到田林祥跟前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田林祥白了一眼面前的警察说道:“一个朋友送的。”

“朋友?什么朋友?”白正天追问道。

“一个不知道姓名的朋友。”

“不知道姓名?”白正天锐利的目光直直地盯着田林祥,他希望能从田林祥的眼睛里读出点什么。

韩雪说道:“你要配合我们办案。”

“这与你们办案没什么关系。”

“有,”白正天说道,“项忠诚被杀现场也有这么一块木头刀柄!”

田林祥抬起头看着白正天,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白正天说道:“我想请你把这块木头刀柄的来历跟我们说一下。”

田林祥看着门外苍茫的黑夜,陷入了回忆之中:“那是我入狱一年以后,有一天突然有个人来探监,说是我哥哥。可是那根本不是我哥哥,他说他们知道我是冤枉的,但是没有证据,唯一的证据就是我失踪的妻子裘瑛,他说让我耐心等待,一定会找到裘瑛,还我清白的。我一直等啊等啊,开始的时候,我还有信心,到后来牢狱生活使我彻底放弃了希望。可是没想到,我妻子突然出现了。我出狱后,很多媒体记者来采访我,有一次,几十家媒体的记者把我围得水泄不通,后来我就在口袋里发现了这块木头。”

韩雪问道:“你怎么知道这块木头就是十年前那个探监的人给你的呢?”

“因为那人探监时,也跟我说过那十个字: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我一看到木头上的刻字,就知道是我的恩人把我救出来的。”

韩雪又问:“那人是谁?”

“我不认识。”

“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了吗?”

“不记得了,毕竟这么多年了。”

“你们素昧平生,他却这么帮你?”

“所以我更应该感谢他,但是我现在还不知道他是谁。我想,他为了我肯定奔波了十二年,一直在找裘瑛,最近才找到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