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春风疑惑地看看信封,但是依然笑容满面,拿起信封对着镜头说道:“这是一位观众递来的一封信,嗯,看上去不像是情书……”

台下一片笑声。

“让我们看看,这里面是什么。”

贺春风打开信封,只见里面装着一个奇怪的刀鞘一样的东西,刻着奇怪的图案,贺春风看着刀鞘,心里不禁有点紧张,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心慌,难道仅仅因为那个图案非常狰狞?但是他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要知道现在正在直播,他一点点细微的瑕疵都会被电视画面无限放大。他笑着说道:“这是什么呢?像是一把刀鞘,这上面画的什么呢?真把我考倒了,”他持着刀鞘,让摄像给个特写,然后翻过来说道,“这后面还写着字呢,让我读给大家听听,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贺春风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应该是位热爱儒学的朋友送给我的吧,那我就笑纳了!”

这时候,工作人员又递来一张纸条,贺春风展开一看,顿时脸色有点挂不住了,上面依然是几个歪歪扭扭的字:“错了,那不是儒家说的话。”

他强自镇定,笑了笑说道:“这位朋友说这句话不是儒家说的,所谓尺有所长,寸有所短,这个难题,还真把我考倒了。”

台下一片善意的笑声。

“请问,是哪位朋友给老夫出的难题啊,还请您当面指教啊!”

台下观众纷纷转头寻找,但是没有人站起来。

白正天走出凤凰大学,心里还在想着沈蓉,心里的感情是奇怪的。他提醒自己办案要紧,沈蓉那个奇怪的眼神又浮现在眼前,他马上拿起手机拨通了韩雪的电话:“帮我查一下凤凰大学历史系研究生沈蓉的底细。”

“为什么?有嫌疑吗?”

“别管那么多,查就是了!”

刚刚挂了电话,母亲的电话又打进来了:“小天啊,你好多天没回家了,今天晚上回家吃饭吗?”

“不了,昨天接了一个大案子,忙着呢!”

“哦,好吧,空下来了,记得多回家看看我跟你爸,你爸很想你的。”

“知道了,我会回去的。”

白正天不愿意回家,是因为家里不清静,每天晚上都有一拨又一拨求情的、送礼的登门,每来一拨,他这位白市长的公子就要出面应酬一下。他觉得特别烦,于是便另买了一套房子自己住。

回到住处之后,白正天匆匆地扒拉几口方便面,倒在床上就睡了。昨天实在太累了,一睡睡到日落时分,打开电视,凤凰电视台正在播放《文化时间》,这次他们请来了赫赫有名的贺春风,闲来没事,他便坐在床头看了起来,看贺春风的电视讲演,还是满有趣味的,因为生动活泼,他把硬梆梆的古典文化,硬是用畅快淋漓的话语表达出来了。到最后是观众互动环节,这时候,他突然看到了那个神秘的刀鞘,那个睚眦图案!电视画面上的睚眦狰狞可怖,似乎随时准备吞噬一切!

白正天的血液几乎凝固了,他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视屏幕。

当贺春风向观众请教时,镜头移向了观众席,人们都在转着头看来看去。白正天也紧跟着镜头,打量着观众席上的每个人,但是镜头摇得太快,他看不真切!

突然最后排一个站着的人影映入了眼帘。

白正天刚想仔细看看,镜头又摇走了。

他闭上眼睛,尽量回忆这那个短暂的画面:那个人披着风衣,帽子遮住了脸,似乎正拿着笔写着什么。

对,就是他!

白正天睁开眼,这时候,画面已经转到了主持人身上。

主持人拿着一张纸条,说道:“现在,又有一张纸条传上来了,看样子,这是一个神秘的人物啊!”

主持人将纸条递给贺春风,看着他把纸条展开。

贺春风的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他忍住心中的愤怒,双手哆嗦着将纸条展现在镜头前面。

白正天看到,那纸条上分明写着:“你忏悔了吗?”

要出事了!

白正天匆匆地冲出家门,开上车,向电视台飞奔。

半个多小时后,白正天赶到了电视台,直接冲进了演播大厅,可是节目已经结束了,观众都走了,贺春风也不见了,只有几个清洁工人在打扫为生。

他拉住一个清洁工人问道:“贺春风呢?”

清洁工人惶惑不安地说道:“走了啊!”

“什么时候走的?”

“上完节目就走了。”

这不是废话吗?白正天真想一拳砸扁他的脑袋,他继续问道:“什么时候录完节目的?”

“大概二十分钟了吧。”

“他去哪儿了?”

“不知道,我们只是扫地的。诶,那是主持人,你问他去,”清洁工人指向白正天后面。

白正天一转身,看到主持人正愁容满面地走过来,他匆匆地迎上前去,问道:“贺春风去哪儿了?”

主持人看了看穿着一身便装的白正天:“你干嘛?”

“我是市公安局刑侦科的白正天,贺春风有危险!他去哪儿了?”

“去宾馆了,他有什么危险啊?”

“别管这么多,你快把他手机号码给我!”

“谁知道你是谁啊?凭什么给你?”

白正天一把掐住主持人的脖子,将他抵到墙上,厉声问道:“贺春风如果死了,信不信我掐死你?”

主持人慌了,说道:“我告诉你还不行吗?”

白正天拿到号码,马上拨过去,可是对方手机已经关机了。

“他住的是哪家宾馆?”

“白云宾馆310房间。”

白正天扭头就走,开车冲向白云宾馆。

来到310房间门口,他不停地敲门,砰砰的声音将宾馆的服务生吸引来。

“先生,请问您找谁?”

“我找贺春风。”

“对不起,贺先生还没有回来,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帮你转告吗?”

白正天黯然地摇摇头,说道:“不用了!”

走出白云宾馆,他马上给颜局长打电话汇报,颜志宏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说道:“小白啊,刀鞘虽然在两个案子中都出现了,但是也许只是偶然呢?贺春风与田林祥的冤案可是一点关心都没有啊!”

“也许是我杞人忧天吧,但是后来观众席上有人递来纸条问他忏悔了没有。”

“你先回家休息吧,跟宾馆的服务生说一下,贺春风一回来就给你电话……”

“颜局长,要不要全城搜索一下?”

“全城搜索?万一我们忙着搜索,人家贺教授正在花天酒地呢?没准,过一会儿,他就回去了。别为一个破刀鞘这么费神。”

白正天无奈地放下电话,心里恨恨地骂颜志宏长了一个猪脑袋。

刚骂完,电话又打进来了,是韩雪:“白警官,你让我查的事,我查到了!”

“什么事?”

“沈蓉啊!”

“哦?”

“这人大有来头呢!”

9关于睚眦的种种

沈蓉回到家后,一直心绪不宁,那个睚眦刀鞘的形象一直在脑海里萦绕,挥之不去。十五年前的往事,一幕幕又浮上心头。傍晚时分,她拿出手机,拨通了白正天的电话。

“白警官,我是沈蓉。”

“沈老师,你好!”

“呵呵呵,别开玩笑了,我可不敢当你老师。”

“那……沈教授?”

“别逗了,我还没毕业呢,我是有件事情想麻烦你。”

“什么事?”

“我想看一下你们发现的睚眦刀鞘。”

“你为什么对这个刀鞘这么感兴趣?”

“嗯……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我们见面谈好吗?”沈蓉刚刚说完,门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忙对着话筒说道,“白警官,你等等,有人敲门,我去看看。”

“好啊!一会儿见。”

沈蓉匆匆把房门打开,一看站在面前的正是白正天,她惊讶地笑道:“原来是你啊?你什么时候来的?”

白正天呵呵一笑,说道:“接到你电话的时候,我刚到楼下。”

“有什么事啊?”

“不是你找我帮忙吗?”白正天狡黠地一笑。

“可是你不请自来,肯定也要找我帮忙吧?”

白正天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沈蓉说道:“你是打算咱俩一直站在门口聊到天亮吗?”

沈蓉噗哧一声笑了:“孤男寡女深更半夜的,我哪敢让你进门啊?”

“拜托,我是警察。”

“警察怎么了?警察就没有坏人吗?”沈蓉笑道,“进来吧!”

沈蓉住的是一室一厅的单身公寓,客厅里收拾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餐桌上摆放着一束金色的雏菊,欣欣向荣地生长着。墙壁上挂着长长的一幅画,画很长,大概有五六米,是《清明上河图》的复制品。

白正天笑道:“你这里可是中西合璧啊!”

沈蓉疑惑地看着白正天,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白正天说道:“你看,墙上挂着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桌上摆着梵高的《菊花》。”

听着白正天的解释,沈蓉咯咯地笑了:“你可真会说话,我哪懂那么多啊?都是摆着随便看看的。”

白正天看了看沈蓉,锐利的眼神让沈蓉浑身不自在。

白正天转身看看客厅四周,客厅的另一面墙壁旁摆着一个柜子,里面摆放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工艺品,还有几个相框,相框里不是沈蓉的照片,而是一张张图案,其中一个图案尤其引人注目,那是一把睚眦刀鞘的照片,跟白正天在项忠诚、范文兵、田林祥处发现的一模一样。

沈蓉笑道:“白警官一进屋就看这么仔细,要不要到卧室再搜一遍啊?”

白正天忙转过身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这人一工作起来就忘乎所以,所以就遭报应了。”

“报应?什么报应?”

“女朋友跟我吹了啊!”白正天尽力装作无所谓地笑道。

“恭喜你啊,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是,是,”白正天漫不经心地说道,然后话锋一转,问道,“沈小姐怎么对睚眦图案这么感兴趣呢?”

“不叫沈老师了?”

“你不是不让叫了吗?”

“呵呵,可是我也不是小姐啊!”

白正天烦得要命,这个女人怎么这么难缠?可是又不能莫明其妙地大光其火,只好一再忍让着,脸上挤出一朵朵笑容,说道:“算我不对,这样行了吧?”

沈蓉咯咯笑了一阵,说道:“白警官这么晚突然登门造访,到底有什么事啊?”

本来是自己先发问的,却被眼前这个女孩子后发制人,白正天感到特别不舒服,但是既已如此,干脆挑明来意吧。

“今天在李三清教授那里,我发现你看到睚眦刀鞘时,表情不对劲,后来查了一下你的底细……”

沈蓉秀眉一扬,愠怒地看着白正天。

“你是故宫博物院原馆长沈浩的女儿吧?”

“你是故宫博物院原馆长沈浩的女儿吧?”

“白警官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没办法,职业病!”白正天翘起了二郎腿,说道,“我们审讯犯人时,明明知道就是他干的,也要他亲口说出来。”

沈蓉气得满脸通红:“我什么时候成白警官的犯人了?”

白正天终于小小地报复了一下沈蓉的咄咄逼人,心里正暗自得意,看沈蓉脸色变了,又马上陪起了笑脸:“呸呸呸,臭嘴臭嘴,说错话了,对不起对不起。”

看着白正天夸张的表情,沈蓉不禁笑了:“每个警察都像你这样吗?”

“没有没有,其他警察都很大义凛然的。”

“大义凛然,在你嘴里说出来,好像很刺耳。”

“开个玩笑的,” 白正天说道,“咱们还是说正事吧!”

刚刚说完,白正天便收起了嬉皮士般的笑脸,换成了一幅严肃认真的面孔。沈蓉看着白正天脸色的变化,觉得这个警察特别有趣。

白正天问道:“请问你为什么对睚眦刀鞘这么感兴趣?”

沈蓉踱着步走到《清明上河图》前,问道:“十五年前,故宫博物院的《清明上河图》被盗,白警官知道吧?”

“那时候,我刚读初中,听说过这事。你父亲沈浩为这事还辞职了。”

“是,”沈蓉眼睛里噙满了泪珠,“《清明上河图》被盗之后,我父亲就一病不起,整个身体迅速地跨了下去,而且精神受到很大创伤……”

白正天扯出一块纸巾,走到沈蓉跟前递给她。

沈蓉擦擦眼角的泪水,继续说道:“现在,我父亲就像一个老年痴呆症患者一样,整天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清明上河图》、《清明上河图》……”

“在《清明上河图》的被盗现场也发现了睚眦刀鞘?”

沈蓉噙着泪水点点头。

白正天指着柜子上的相框问道:“就是那幅照片上的?”

“是,”沈蓉说道。

杀妻冤案的两个责任人相继被杀,让他以为是与田林祥有关的人在报复;后来,文化学者贺春风又失踪了,他就开始犯糊涂了,不知道凶手到底想干什么?现在,他又突然听到,十五年前,《清明上河图》被盗时,也出现了这个神秘的刀鞘。这到底意味着什么?白正天越来越糊涂了。

他问道:“《清明上河图》被盗时,没有什么人被杀吗?”

“没有,”沈蓉说道,“而且故宫博物院里比《清明上河图》更值钱的古董还有更多,但是一件没有少,唯独少了一幅图。”

“为什么?”白正天情不自禁地问道。

“不知道,”沈蓉说道,“但是我父亲曾经跟我说,《清明上河图》里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什么秘密?”

“他也不知道。”

白正天越来越觉得扑朔迷离了。

沈蓉自顾自地说道:“我从小就想追查《清明上河图》的下落,所以我考取了凤凰大学历史系,这是全国最好的历史系,我想研究历史,破解《清明上河图》里的秘密,也许只有这样,才能找到这幅图,才能使我父亲完全康复。”

白正天问道:“所以你开始研究睚眦图案?”

“不是,我最初根本不知道那把刀鞘到底是什么东西,”沈蓉说道,“大二时,我在李教授办公室里看到一本书,里面正好有睚眦的图案,那个图案跟刀鞘上的图案并不完全相同,但我还是认出来了,就像一对孪生兄弟,虽然有细微的差别,但毕竟是同生父母养,所以差别并不大。我请教李教授,他说那是睚眦。从那之后,我开始研究睚眦,我想这也许是更好的突破口,只要弄清楚睚眦的来龙去脉,也许就能找到《清明上河图》的下落。”

“有点眉目了吗?”

“没有,一点都没有,自从十五年前,睚眦刀鞘在故宫博物院出现之后,我就再也没见到过,直到今天早上。”

白正天指着柜子里的各种工艺品问道:“那些形迹可疑的怪兽,都是睚眦?”

白正天指着柜子里的各种工艺品问道:“那些形迹可疑的怪兽,都是睚眦?”

白正天故意使用了“形迹可疑”,沈蓉果然被逗笑了,说道:“是。”她带着白正天走到柜子前,拿出一个睚眦的工艺品说道:“现在睚眦已经被做成各种工艺品出售了,据说还有很多人喜欢这种小东西,买来做装饰,他们却不知道睚眦的本意是腥杀,摆在家里多不吉利啊?”

“你不是摆了这么多?”

“我是来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追查《清明上河图》,”沈蓉说道,“这种图案经常是装饰在刀鞘上的,我本来想买几把剑,但是没钱,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