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夙容不自在地动了动,小声道:“放开我。”

“不放。”

“我的丫鬟很快便会回来,见到我们这样如何是好?”

“有人来,我会知道。”

“那你打算抱到何时?”

顾锦云认真思考片刻,回道:“抱到你喝完杯中的葡萄酒为止。”

戚夙容看了看手中的酒杯,无奈道:“我酒量不佳。”

“我帮你。”顾锦云腾出一只手,接过酒杯仰头喝了一口。

戚夙容正要夸赞一番,谁知某人突然低头吻住了她的唇,将酒全数渡入她嘴中。

润/滑的液体在两人舌尖流转,鼻尖萦绕着一股醉人的熏香。

顾锦云依依不舍地移开嘴唇,看着怀中女子晕红的双颊,低沉道:“我帮你喝了半杯,剩下的你喝。”

这完全是耍赖嘛!

戚夙容嗔怒道:“刚才你哪有喝?都渡给我喝了。”

“不,我也喝了,喝得比你多。”他将酒杯递过来,说道,“还有半杯。”

戚夙容忿忿不平地夺过酒杯,一饮而尽。

不待她吞下,顾锦云又将她吻住,从她嘴中汲取酒液。

辗转吸/吮,肆意品味。

戚夙容大脑有些晕眩,无力地靠在他怀中,想要抗拒,却又忍不住渴望更多。

上一世,她亏欠这个男人太多,这一世…她悚然一惊,猛地将他推开,退后几步,别过脸道:“你,逾距了。”

与他在一起,总是不自觉地亲昵,完全忘记设防。

她不知该如何回应他,若再次成为他的妻子,恐怕还会给他带来麻烦。

但,她舍得他的温柔吗?

“你在怕什么?”顾锦云望见她眼中的退缩和犹疑,问道。

戚夙容沉默不语。

顾锦云走到她身边,抬起她的下巴,认真道:“别怕,我会陪着你。”

“陪着我?即使我会给你带来莫大的伤害,你也要陪着我吗?”

“既已选择,便不会后悔。”顾锦云回道,“无论遭遇什么,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戚夙容垂下眼:锦云,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重蹈覆辙。我愿意给你我的一切,唯独无法给你我的承诺。只要戚家的危机没有解决,她这辈子都不会嫁作人妇。即便两年之期已至,她也会找理由推诿。

不过暂时,请让她自私地占有这份感情。

正在这时,屋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顾锦云握了握戚夙容的手,低声道:“改日再来看你。”

说着,他动作轻盈地从窗口跃了出去。

房门随即被推开,平儿抱着一堆材料走进来。

“小姐,东西都拿来了。”

“嗯,放在桌上吧。”戚夙容整了整自己的仪容,随口吩咐道。

平儿将东西放开,鼻子在四周嗅了嗅,好奇问道:“这是什么味道,闻起来像酒香。”

“哦,没什么。”戚夙容转身迅速将酒瓶和酒杯藏了起来,有点做贼心虚。

平儿古怪地笑道:“小姐,可不要偷偷喝酒哦,小心我告诉老夫人。”

“尽管去说。”戚夙容淡定道,“反正你的工钱由我发,我看着扣便是了。”

“哎哟,小姐,平儿最忠心了,怎会去告状?您一定误会了。”

戚夙容笑吟吟地望着她,招呼道:“行了,去给小姐打水,梳洗之后还有事忙。”

“是,平儿这就去。”

戚夙容好笑地摇了摇头,拿起一块布料摩挲了一下,这才认真思考为外国使节刺绣之事。

父亲虽不同意她参与,但她心中总有些不甘。

这是一个机会,一旦绣品获得外国女王的赞誉,皇上便不会再随意处置戚家。只要尉国与外邦的友好关系不破裂,她的刺绣便可成为保护戚家人的一道屏障。

无论如何,她也想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不少读者说女主玛丽苏,但我觉得这种“苏”都在正常范围内。

先说刺绣,若是看得仔细的读者,应该会留意到文中提过的,女主失去家人后,曾经靠刺绣为生渡过了十年。刺绣不只是她的才能,还是她赖以为生的生活技能,已经成为一种资本。

琴棋书画,女主从小就学。不过在重生前,她的水平也就比同年人高出一点,真正让她升华的,是她重生前的最后两年,遇到她师傅的时候。那时她手指全断,是她师傅将她捡回去。伤势痊愈后,为了恢复手指灵活性,她师傅让她练习了各种乐器,并带她参加了民间乐团,见识了各种民间高手,可以说是集大家之所长。这些以后都会以番外的形式写出来。

只是想说,女主的技艺,并非天上掉下来的,而是她一点点练出来。

当然,番外还没写完,大家不可能知道这些,但即使没有这些番外,女主也赢得理所当然。大家只关注女主出了风头,却没有联系当时的具体情况。

四艺比试分数少,并非热门,参加人数不过二三十人,而且全是二十岁以下的少年,其中还包括一些寒门子弟。

我实在想不出,从小就浸淫在琴棋书画中、并颇有天赋的女主,有什么理由赢不了这种没有竞争对手的四艺比试?

第三十五章 绣线

这几日,戚夙容一直留在家中绘制图样。

封湛已经书信询问过几次,虽然这幅绣品并非皇帝指定,但只要应诺,便不能食言。若最后交不出成品,后果不堪设想。

她必须特别慎重。

但是,因为她迟迟未曾答复,以致京城流言四起,不少人开始散播不利于云容秀庄的言论,如此弘扬国荣之事竟推三阻四,毫无胆气。云容秀庄的名声因此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戚夙容眼中闪过厉色,她不欲招惹是非,有人偏偏要她不得安生。想利用言论逼得她骑虎难下吗?

看着桌上的图稿,她心中突然生出一股傲气。既然避不得,那便应战吧!

思量许久,戚夙容决定准备三幅图样,一幅山水,一幅楼阁,一幅花卉。这是为了预防有人从中作梗,所以她多绘了两幅作为备选。两个多月的时间,她自然不可能绣完三幅图,只能以某一幅为主,其他可作为转移视线之用。

打定主意后,她派人回复了封湛,应下了这个任务,只是有一个条件,那便是刺绣的图样必须保密,不能向任何人透露。

使节本是以私人身份向云容秀庄定制绣品,对绣品的图样也没有特殊要求,戚夙容正好可以便宜行事。

封湛接到回复之后,自然是十分高兴。他先向皇上复命,而后又将此事告之了使节。

除此之外,他再未向其他人透露过此事的细节,然而在三天后,此事仍被传得街知巷闻。

外国使节对尉国绣艺赞赏有佳,无疑是一件令百姓与有荣焉之事。戚夙容以“云容”之名接下这份委托,瞬间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他们都翘首期盼最后绣品的完成。云容秀庄一下子被推上了风尖浪口。

关注的人越多,戚夙容的压力便越大。最后若交不出绣品,云容秀庄将名誉扫地,戚家也会陷入危险的境地。

戚夙容一开始便预料到这种情况会发生。

机遇往往与危机并存。不破不立,不险不达。

既已决定,她便会摒弃一切杂念和惧意,坚持到底。

骆府。

“去,给我想尽一切办法破坏戚夙容的绣品。”骆妍依命令道,“无论是用烧的还是用剪的都可以,只要别让她完成刺绣。”

“小姐,这不太好吧?”一名侍从小心道,“小人听说封大人派了侍卫日后守护在戚家门外,我们很难潜入。”

“你们都是榆木脑袋吗?”骆妍依怒道,“潜不进去不会想其他办法吗?比如买通送米送菜的小贩,在米菜里下点毒。又或者给戚家其他人找些麻烦,闹得他家鸡犬不宁…什么办法想不到?”

“是,是,小姐说的是。”侍从硬着头皮地答应着,心中却在暗暗叫苦,若是被抓到,小命恐怕就难保了。

“既然如此,还磨蹭什么,赶紧给本小姐去办!”

几名侍从立刻倒蹿而出。

太尉府。

“你们给我盯着戚家,有任何异动都要向我汇报。”柳倩儿对几名仆人说道,“务必弄清楚戚夙容刺绣选用的是哪种丝线。”

“是。”

“此事不得张扬,也不得告之我的父兄。”

“是,小人省得。”

“行了,你们去吧。”柳倩儿朝他们摆摆手。

待仆人走后,她又叫来一名脸色暗沉的中年男子,问道:“钟叔,你可知道京城的绣线有多少种颜色?”

“回小姐,”被称作“钟叔”的男子恭敬道,“据老仆所知,京城的绣线一共有四十六种颜色。”

“重新出产一批绣线需要多长时间?”

“需半月。”

“哪种颜色最少?”

“以蓝、绿、紫三种颜色最少,因为这三种颜色最难晕染。”钟叔回道,“深浅不好把握,分色亦少。”

“那么,我若要收购这三种颜色的丝线,大概需要花费多少银子?”

钟叔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思忖片刻,回道:“全京城一共有三百七十多家绣庄和两百二十多家胭脂铺,另有五家布艺材料供货商,若要垄断这三种绣线,少说要上万两。”

“上万两?”柳倩儿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她虽然没法一下子拿出上万两,但若是联合骆妍依和另外几名贵女,分摊下来,每人也不过几千两。

柳倩儿心中有了计较,只等下人探查的结果。

封湛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特意派了侍卫在戚家附近留守。

如此一来,某些图谋不轨的人进不来,顾锦云也没法再偷偷潜入,私会佳人。

不过他知道这两个月对戚家而言十分关键,夙容必须在限定时间内完成这幅绣品。

这幅绣品选用的绣线必须是最好的,戚夙容亲自挑选,最后选定了两家绣庄出售的绣线。

她所需的绣线不少,品质和颜色必须统一,一次肯定购办不齐,但多次订购又怕别人暗中动手脚。思量再三,戚夙容决定多买几种颜色,让人摸不清她具体需要的是哪几种。

开始半月,戚夙容的刺绣进行得很顺利,她将三幅图样的初稿都打了出来,主选了山水,气势磅礴,钟灵毓秀。

戚夙容一针一线绣得很仔细,务必做到尽善尽美,不容有失。

一旦专注起来,便是完全投入。

直到第二次采购绣线时,才惊异地发现京城中蓝、绿、紫三种颜色的绣线几乎被人收购一空。

她脸色微变,没想到那些人如此财大气粗,一口气把这几种颜色全都垄断了。

她仔细翻看自己的图样,发现这三种颜色必不可少。

三幅图样或宏大或华丽,蓝色之水,绿色之叶,紫色之絮,各有特色,缺一不可。

即便换图,恐怕也很难摒弃这三种颜色。更何况,已经过去半个多月,戚夙容没有多少时间耽搁了。

她立刻派人去各处寻找新的货源,然而,新得的绣线,要么是颜色不符,就是品质不佳。

这幅绣品是绣给外国使节的,绝不允许有丝毫瑕疵。

顾锦云得知情况,特意为她去外地收购绣线,但因为晕染方式不同,颜色总有些差异。

如此一番折腾,不知不觉中又过去了七、八天,绣品才完成了三分之一。

不仅如此,戚家连日来骚动不断,时不时有人来找戚家人的麻烦。云容秀庄那边亦有人捣乱,生意一落千丈。戚父不甚其烦,脾气上来,差点又惹上官司。

戚夙容陷入进退维谷的局面。

“容儿,这该如何是好?”戚母微微啜泣,满目忧色。

戚夙容望着绣架上的绣图,表情沉静。

“容儿,若是这幅绣品完不成…”

“不,我非得完成不可!”戚夙容语气坚定。

“那你有何打算?”

戚夙容缓缓站起身,拿起一旁的剪刀,突然扬手刺向绣图,只听嗞啦一声,上等绸布被她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容儿,你在干什么?”戚母大惊失色。时间本就不充裕了,如今整幅绣图都被毁坏,岂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戚夙容闭了闭眼,随即睁开,眼中透出一抹异样的光彩。

“没有蓝、绿、紫又如何?”她定定道,“即便用最简单的颜色,我也能绣出最好的绣品!”

“容儿,你…”

“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足够让我重头再来!”与其继续耽误时间,不如破釜沉舟。

第二天,戚夙容便秘密给顾锦云去了一封信,请他帮忙收购几种丝线。

既然蓝、绿、紫三种颜色的绣线最少,那么,她就用最数量最多的绣线来刺绣。

随后,她又对父母说道:“爹娘,我要离开戚家一段时间,直到这副绣品完成为止。”

“你打算去哪里?”戚父皱眉道,“在戚家,至少有侍卫守护,外人无法潜入,但你若是独自在外,怕是会遇到危险。”

“爹,你放心,我去的地方绝对安全,也很隐秘。”戚夙容回道,“一旦我离开,骚扰戚家的人也会消停,他们会将主要精力用来寻找我的下落。”

“你有把握?”戚父认真问道。

“是的。”戚夙容肯定地点头,秀美的脸庞透着自信。

“那好,你去吧。”

“记得多带几个丫鬟。”戚母叮嘱。

戚夙容笑道:“娘,我不是去走访亲戚,带上丫鬟目标太大,容易暴露行踪。”

“但你一个女儿家的…”戚母一脸担忧。

“放心吧,娘,女儿自有分寸。”

戚母还待说些什么,戚父打断道:“你莫多言,女儿心里应该早有计较。”

戚夙容点头微笑。

几日后,戚夙容突然从家里消失了,外人却没有丝毫察觉。所有人都以为她还在闭门刺绣,戚家的仆人也依然还在四处收购绣线,一切似乎毫无变化。

然而,戚夙容到底去了何处呢?

第三十六章 雪影(一)

又过去半个月,柳倩儿逐渐发现不对劲。

派去监视戚家的人,每天带回的消息都是一样的。戚夙容即便无计可施,也不可能放弃另寻他法。每天只知四处购买绣线,她还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

柳倩儿不认为戚夙容会如此蠢笨。她另外派人人打听戚家宅中的情况,几天后,果然发现了蹊跷。戚家人近日来一直深居简出,行事低调。每日除了照常派人购买绣线之外,再无其他异状。下人的脸上毫无焦虑之色,甚至有些漫不经心。

柳倩儿暗寸,难道戚夙容已经将绣线都买齐了?很快,她又否定了这个猜测。这幅绣品是为外国使节而绣,关乎国威,不容有丝毫差错。以戚夙容的性格,绝不会等闲视之,绣一幅简单的小图。既然如此,她所需要的绣线便不是一个小数目。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她如何能买齐所有材料?

又或者,她根本不需要蓝、绿、紫三种颜色的绣线?但是在之前,这几种绣线她一直在收购,不太可能突然就不需要了。

她研究过她的双面绣,若要达到双面统一,天衣无缝,绣线的颜色必须前后一致,首尾相合。一种颜色不缺,难道三种颜色都不缺?

“不用监视那几个下人了。”就在柳倩儿百思不得其解时,骆妍依告诉她,“戚夙容根本不在戚家。”

“什么?”柳倩儿一脸讶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