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们是可信之人吗?那名女子倒是温婉可亲,但那名男子实在有些可怕。

戚夙容像是看穿了她的顾忌,开口道,“屈娘,你可以先考虑几日,顺便打听一下顾家的名声,再决定是否与我们合作。”

说着,转头看向顾锦云,她对他的为人,一清二楚。外冷心热,正直磊落,绝不会行欺凌弱小之举。

顾锦云回视她,目光柔和,原本冷峻的脸,看起来也没那么可怖了。

屈娘从戚夙容眼中看到了她对那名男子的信任,两人一刚一柔,一冷一热,真是天作之合。

她心下有了决定,不过推延几日再答复也是必要的。

打定主意后,她整个人都轻松下来,虽算不上热情,但也会主动攀谈几句。

从屈娘家离开,戚夙容一直微笑着。

“心情很好?”顾锦云问。

“嗯。”戚夙容笑吟吟地说道,“没想到因祸得福,竟然在这小村庄发现了好东西。”

“她还没同意与我们合作。”

“你觉得她会拒绝?”戚夙容转身倒着走,笑望着他。

顾锦云弯了弯眉,这已经是他表现微笑的最佳动作了。

用过午膳,两人打算跟村民雇一辆牛车,没想到顾锦云的护卫恰好找到这座村庄。

“小姐!”平儿红肿着一双眼飞奔过来,紧紧抱住戚夙容。

戚夙容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没事,小姐我福大命大。”

“奴婢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要是你出事,奴婢也不活了。”平儿哭得稀里哗啦。

若是别人说这句话,她最多一笑置之,但平儿却不一样,她说要跟着她死,就一定会跟着她死。

这是平儿的忠,也是她的傻。

戚夙容摸了摸她的头,心头暖暖的,酸酸的。

“少爷,我们抓到了那个马夫。”护卫小声道。

顾锦云脸色阴沉地点点头,说道:“回去再说。”

第四十一章 笑

一夜未归,戚父戚母担忧了一夜,差点就去报官了。直到戚夙容平安归来,才终于放了心。

戚父听完事情始末,勃然大怒,一拳砸在桌上:“到底是何人心肠如此歹毒?竟连一弱女子都不放过?”

戚母则在一旁垂泪,紧紧握住戚夙容的手:“还好你没事,没事…”

戚夙容轻声安慰道:“娘,别哭了,女儿福大命大,怎会轻易被人谋害?总能逢凶化吉的,您别担心。”

“他们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想必有所依仗,你如何都得过人家?”戚母忧心道,“女儿啊,你以后还是不要出门了,就在家绣绣花。那些需要亲自上门的生意不做也罢。”

哪里是说不做就能不做的?戚夙容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戚父怒道,“我即刻派人去报官,非将此等恶毒之人查出来不可。”

“爹,您真的认为报官有用?”戚夙容叹道,“戚家今时不同往日,与权贵斗不起的。”

戚父僵硬地坐在椅子上,脸上满是不甘和愤恨:“莫非老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被欺负而不闻不问?”

“爹,您别急,顾公子已经抓住了那名车夫,说不定能问出点什么。”

戚父眉头一展,点头道:“说起顾家那孩子,老夫还得谢谢他。若非他出手相助,你此次怕是凶多吉少。”

戚母抹了抹泪,突然笑道:“这顾家子对容儿倒是挺有心的,容儿若能早日嫁过去,娘也能放心了。”

这回戚父脸上倒无不悦。除开商人的身份不提,顾锦云确实是个不错的佳婿人选。

“顾家的恩情,我戚朔记在心里,日后有机会一定回报。但此事不能全部托予他人,我也得有所行动。”

“爹,您有何打算?”

“诚如你所言,戚家如今与权贵斗不起,然戚家人亦不能任人欺凌!”戚父沉声道,“自保为先,再徐徐图之。老夫为官多年,一朝失势,也断不至于连一丝余力都不存。”

戚夙容眼中闪过一起异色,并未细问。观父亲的神色,怒意中透着隐忍,目光澄明,显然并不打算冲动行事,这段时间的韬光养晦,已初见成效。

夜晚,顾锦云夜猫一般,钻进了戚夙容的闺房。

夙容刚沐浴完毕,身上只着单衣,曲线毕露,也不知某人是不是故意挑这个时候跑过来,只为了一饱眼福。

顾锦云手一勾,将夙容刚带上了床,放下帐帘。

“做什么?”戚夙容抱着枕头,紧张地盯视着他。

顾锦云低头在她唇上印了一吻。自从发现夙容对他逾距的行为很放任之后,他便暗自决定不再死守礼仪。偶尔的亲热能够增进感情,又可解相信之苦,何乐而不为?

“那个车夫怎么样了?”感觉男人的动作越来越不规矩,戚夙容连忙问道。

“他是哑巴。”顾锦云回道,“不通文墨,身手却是不错。”

“果然是她吗?”戚夙容低喃自语。

“你知道是谁?”顾锦云问。

戚夙容想了想,说道:“你可知当朝刑部尚书是何人?”

“骆霆。”

“那你是否知道骆霆擅长刑罚逼供,私下里培养了一群死士,这群死士无一例外,全是不通文墨的哑巴?”

“什么?”顾锦云皱眉道,“你的意思是,对你下手的是此人。但他为何要害你?因为戚伯父?”

“不是,要害我的不是他,而是他的女儿骆妍依。”

“骆妍依能动用她父亲的死士?”

“她动用的是她父亲送给她的死士。”

“你怎会知晓?”以她们的关系,如此私密之事,断不会说与她听。

她怎会知晓?因为上一世,她的手指便是被他们折断的。

戚夙容眼神幽暗,透着一种深沉的哀伤。

“不喜欢你现在的样子。”顾锦云伸手遮住她的眼睛,说道,“你笑起来,最漂亮。”

戚夙容嘴角微微弯起,拿开他的手,笑道:“那么,你觉得我是微笑,傻笑,还是捧腹大笑好呢?”

“平时微笑,想我的时候傻笑,遇到开心的事便捧腹大笑。”

戚夙容扑哧一声笑出来。

“但是,”顾锦云目光幽深地望着她,柔声道,“只许笑给我看。”

两人静静对视,呼吸交融。顾锦云缓缓靠近她,就在即将亲到她的红唇时,平儿的声音从帐外传来:“小姐,你睡了吗?”

戚夙容心头一跳,像是被发现偷/情一般,脸上发热。

顾锦云老神在在,抱着她一动不动。

“小姐,你吩咐的米粥已经煮好了,不起来喝一碗再睡吗?”平儿的脚步声朝这边靠近。

“我突然不想喝了,你端去给我爹娘吧,他们应该还未睡下。”戚夙容一边说着,一边将顾锦云往被子里塞。

平儿停在床边,掀开帐帘。

戚夙容赶忙侧身办撑,故作镇定。

平儿奇怪道:“小姐,你的脸很红,发热了吗?”

“没有,刚沐浴完,热气还未散去。”正说着,她的身体突然一颤,一只大手悄悄探进她的衣服,抚摸她的肚腹,然后缓缓向上游移。

混蛋!戚夙容心中羞恼,表面上还得强作无事。

平儿迟疑道:“小姐,你真的不喝?昨天你落水受惊,喝点小米粥有助睡眠,还能驱走寒气,调理身体。”

“明天喝一样的。”戚夙容有些急切道,“平儿,你也受了惊,今日早点去睡吧。我白天喝了一碗参汤,不会没事的。”

“那好吧,小姐好好休息。”平儿终于不再坚持,重新放好帐帘,转身离去。

戚夙容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即脸色一变,感觉那只手已经摸了到她胸前。

“顾、锦、云!”戚夙容隔着衣服抓住那只手,转头怒道,“你,你真是…”

“如何?”顾锦云裹着那团丰盈不动摇,表情严肃。

“放开。”戚夙容扯不动他的手臂,只得出声命令。

顾锦云不但没放,反而把另一只手也用上了。

“你,你,你!”戚夙容被他圈得无法动弹,稍一扭动,双峰处便传来异样的感觉。

顾锦云低头咬了咬她的耳垂,然后沿着她的颈项一路下滑,双手搓弄揉捏。

“唔…”戚夙容的衣襟滑开,露出光luo的肩膀。

两人身体紧贴,可以很明显感觉到男人的变化。

“锦云,别这样…”她发出微弱的声音,如同小猫的呢喃。

“想要你。”顾锦云低哑道,“等不及了。”

戚夙容犹豫了片刻,转过头,轻轻吻了吻他的唇,像是无声地邀请。

顾锦云目光炙热,一把将她翻转过来,热烈地拥吻她。

戚夙容的衣衫散落,上身半luo,洁白如玉的肌肤,让顾锦云爱不释手,不断在上面制造属于他的痕迹。

就这样给他吧?上一世负了他一生,此生必无怨无悔。将来若是无缘成为他的妻子,那她便终身不嫁。

顾锦云感觉到她毫不犹豫的交付,心中悸动,吻遍了她每一寸肌肤,恨不得立刻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但在最后一刻,他仍然忍住了。

“我说过,除非给你一个名分,否则我不会毁你清白。”

“你觉得,我们这样还有清白可言?”戚夙容笑道。

两人几乎luo呈相对,只差临门一脚。

“你的清白只属于我,我说有,就有。”顾锦云紧紧抱住她,炽热的呼吸灼痛了她的皮肤。

“你真的确定不要?”戚夙容用腿在他下shen蹭了蹭,状似关心地问。

顾锦云沉着脸,警告道:“别乱蹭。”

戚夙容脸一红,窝在他怀里,再也不动了,等着他的yu望消退。

等了许久,感觉丝毫没有软化的迹象,戚夙容撑不住了,睡意来袭,眼睛一合,便舒舒服服地睡去了。

顾锦云盯着她看了半晌,最后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还有八个多月,真是度日如年。”

第二天早晨,戚夙容神清气爽地起床,顾锦云早已不在。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红痕,不知那个男人还能忍多久。两年期一到,她怕是无法应诺嫁给他,到时他恐怕会非常生气吧?

梳洗完毕,戚夙容来到客厅,见戚父脸上带着喜色,便问:“爹,为何事而喜?”

“三年一次的举试开始了,许先生推荐我儿参加童生考试。”戚父将信递了过来。

戚夙容展信阅览,神色平静道:“确是喜事。”

然,心中却无喜意。上一世,夙宝的第一次童生考,被考官直接拒之门外,因为他是“罪臣之子”。尽管戚家因世族之名的庇佑,并未落案,只是惩以家财田地,其后代仍有资格入朝为官,但外人却以此为由,阻挠戚家后人的晋升之路。

夙宝第一次童生考,最终黯然收场,而父亲也因为冒犯考官而被官衙禁足三日,直至考试结束。

如今距离考试尚有半月,虽有许先生的推荐,但情况仍然不甚乐观。若想让夙宝顺利参考,可能还需另外打点一下。

戚夙容心下琢磨,其实夙宝此次能否参考对他未来的官运并无多大影响,顶多只能算一个小挫折。然此事若处理不好,恐怕会给夙宝的心理留下阴影,从此无心学业,那就得不偿失。

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即使只是可能也不行。

第四十二章 但求一言

英书阁。

“先生。”戚夙容一身男装打扮,向许琛行礼道,“多谢先生举荐夙宝参加童生考。”

许琛笑道:“他可是我的学生,怎能不举荐?你不必谢我。”

戚夙容也笑了笑,拂衣而坐。

许琛道:“听说你不久前险遭意外?可知是何人所为?”

“学生心中约莫有数。”戚夙容平淡道,“此人对我积怨颇深,一次两次不成,想必不会善罢甘休。”

“需要先生我助你一臂之力吗?”许琛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语气随意道。

“多谢先生,此事学生自有打算,不必劳烦先生。”戚夙容顿了顿,又道,“不过,目前确有一事需要先生帮忙。”

“哦?”许琛放下茶杯,笑道,“是否与夙宝有关?”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先生。”戚夙容浅浅一笑。

“写举荐信之时,我便知此信未必能助夙宝顺利参考。毕竟我早不在朝廷,空有虚名而无实权,官场中人未必会卖我这个面子。”许琛捻了捻须,望着戚夙容道,“你能想到此中关节,可见心思通透。”

“那么,不知先生可有良策?”

许琛挑眉道:“夙宝年纪尚幼,何必急于一时?依我之见,他不参考比参考更好。以夙宝的聪慧,考中童生当非难事。但越是如此,越令人担忧。如今戚家看似已从去年的颓丧中走出来,戚小姐又凭借一幅绝世绣图,为戚家争得了颜面。然此事在短时间内,可一不可二,名气太盛,容易引人猜忌。”

“先生之虑,学生怎会不知?”戚夙容叹道,“夙宝跟随先生已有不少时日,先生对他的心性当有所了解。他虽年幼,却颇有傲气,这大概是戚家人的共性。为了此次童生试,夙宝日夜勤学不辍,一心想为戚家争光。期望越高,最后失败的打击越大。若他因此失去了傲气,失去了志向,那便等于失去了他的未来。我愿用一分危险,换他逆流而上、一往直前的勇气,相信父亲对此事亦不会有丝毫犹豫。”

许琛眼中异彩连连。“我愿用一分危险,换他逆流而上、一往直前的勇气”此话竟然出自一名弱质女流之口。眼前的女子确实与众不同,她拥有不亚于男子的眼光和魄力。

接着又听她道:“况且,若先生真的觉得夙宝不参考比参考更好,又怎会帮他写举荐信?”

“哈哈哈…”许琛大笑,“许琛向来无所顾忌,我的学生想考,我又怎会阻拦?”

戚夙容向他微微颌首,再次表示感谢。

“不过,你所求之事,我帮不了你。”许琛话锋一转,拒绝了戚夙容。

戚夙容却无失望之色,面上平静无波。

“哎?你说你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为何要像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头一般深沉?”许琛不满道,“看看你那表情,就不能表现得活跃点吗?”

“先生所谓的‘活跃’,是让学生表现出深渊大海般的失望,还是阴云密布般的沮丧呢?”

许琛指着戚夙容,又大笑起来。

片刻后,他道:“此事,我虽帮不了你,却有人能帮得了你。”

“何人?”

“翰林学士古胤古大人。”许琛笑道,“自从那次文斗之后,你便再也不曾出现过。阁老时常叨念,逮着我英书阁的人就问。他找不到你,便逼着季云他们参加琴棋书画比斗,弄得他们现在见到阁老便绕道走,哈哈。”

“真是难为我那几位学兄了。”戚夙容无奈地笑笑,“学生与阁老不过一面之缘,他为何对学生另眼相看?”

“阁老此人,行事随心,品性才华一眼立断。他喜欢你,便是喜欢你,没有其他理由,只因顺眼而已。”

戚夙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此事我只动嘴不动手,能否能到他的帮助,就靠你自己了。”

“多谢先生。”

回到家中,戚夙容细细琢磨阁老此人。他十年前便是翰林学士,十年后的今天仍然是翰林学士,甚至到他辞官时仍是翰林学士。并非他无所作为,相反,他是尉国之所以能够稳固发展的大功臣之一,是真正的国之栋梁。

古家乃尉国大族,比戚家的历史更悠久,人才辈出,声望极高。皇上可以动朝廷中的任何一名官员,唯独不敢妄动古胤。古家之所以能传家至今,不仅因为族中多人才,更因为古家的八字祖训:利泊权轻,急流勇退。古家人大多不重权势,率性而豁达,处事方式与许琛一样不拘一格,不同的是,他们懂得权衡利弊,待人圆滑。用俗语形容,那便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古胤好饮茶,喜欢舞文弄墨,性格古怪,不知如何才能投其所好。戚夙容有些伤脑筋,以古胤的身份,什么好茶没喝过?除非给他泡一杯前世师傅所饮的天湖山清雾茶,选用的茶叶是峭壁毛尖,水是云雾冰泉。可惜,就算现在有时间往返天湖山,也采不到茶叶,因为时令还未到。

既然如此,也不必准备什么礼物了,直接上门吧。

戚夙容第二天派人向古家递去了拜帖,午后便有了回应。